中秋节前，钢铁厂工人的后续安抚工作终于结束，我也能闲下来到理工学堂看看。最初我来此地多是因着公务——要与理工学堂管事探讨：其研发出的新东西中，钢铁厂先制作哪个、怎么做。后来发现这里的夫子讲课颇为新奇，于是我也时不时跟随旁听。
我哥哥的儿子梁伯钧今年三月随着我和哥哥入京，被选在理工学堂学习，这小子聪明，学什么都快。本来当今科举才是正道，愿意入理工学堂的多半是家境贫寒之子，因这里管吃管住，学成后便留在这里做工、研发，虽衣食无忧却也不能做官的，其实与学徒无大差别。按理说我与哥哥都是科举出身，原犯不上让梁伯钧来此，但这孩子自己喜欢，我们便也随他去。
说起来，四月里我曾在学堂见过福康公主和福宁公主两次——仿佛是官家身边那位姓张的中贵人打点她们来此蹭课的。这二人女扮男装坐在教室后方，也不说话，听完课就走了，无人注意到。只是因为当年殿试后，我曾给她们代过一天课，才认得她们。
我对福宁公主没什么印象，只觉得她是个安静细心又守礼的人，常常照顾、约束着她姐姐。但福康公主却让我难以忘怀——还记得她7岁时在宫学与我辩驳，对我的文章提出许多问题，其中令我记忆最深的便是她问：“什么是穷？”我跟她举了半天例子。想必现下她出宫几趟，见了百姓生活，能更有些认识吧。
还有……就是五月里的那枝荷花。那么恰好地落在我手里，我抬眼看时，竟觉得她像是已经与我相识许久的故人。真是奇怪，那可才是我们相见的第4面啊。
正想着，便走到了学堂。今日来得有些晚了，便只能坐在后排。巧的是，两位公主也在，见了我，略点一点头示意。我亦颔首，却看到福康公主绽开笑容，倒像是阳光照在大地，又像是小草喝饱雨露一样，让人心里畅快温暖。
我忙低下头，心里暗暗骂自己，人家可才10岁啊！
下了课，学子陆陆续续走了，我瞥到福宁公主正欲拉着她姐姐离开，却被梁伯钧拦下。见教室里只剩下我们四人，梁伯钧道：“表姐，我有道题想请教你。”是了，我嫂子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义妹。
我抬起头看向那边，只见福宁公主一脸狐疑地看了看我侄子，目光又在我和福康公主身上转了一圈，索性坐下来，道：“罢了，问吧。”
我侄子拿出纸笔，细细问着。
我正疑惑间，福康公主走近我道：“怀吉哥哥，我也有道题想问你。”这公主真是，我侄子叫她姐姐为表姐，她非要叫我哥哥，罢了罢了，看在你那么可爱的份上不计较了。
我看了看，是一道有关影子的三角函数求值题。给她讲了讲，她还不太清楚，我索性道：“公主，不如我们站到院子里看一看影子，就明白了。”她笑着应了，她妹妹却是抬头防备地看了我一眼，但马上被我侄子挡住了视线。
然而，此时正是正午，影子短得没法子测量。我被这日头晒得有些恍惚，只听银铃般的声音道：“怀吉哥哥，影子去哪了？”
“影子在公主脚下，公主在怀吉心里。”心中无端涌现出这句话，我正想摇摇头驱赶掉这奇怪的想法，却见公主愣在那里，又讪讪张口道：“这话，我似乎以前……听过一样。”
半晌，我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她先开口：“怀吉哥哥，我总觉得很熟悉你，心里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我叫赵徽柔，你以后无人处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我一惊，忙行礼道：“臣不敢。”“你这是不把我当朋友？”“不，不是，其实……其实臣也觉得公主似曾相识。”“那就好了，快叫我一声徽柔，我先听听。”“……徽柔。”
面前的姑娘扬起笑脸，我觉得我心中哪块地方好像有什么烟花绽放了。
“叔叔！”短暂的沉默被我侄子的一声惊叫打破，他跑出屋来：“不好了！有人传信来，说……祖母去世了！”
“什么？”我身子晃了下，被侄子和徽柔扶住。母亲她……自从父亲去了以后便身体不好，我本想在老家陪她，她却想我施展抱负，现在……我竟然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得。
定了定神，站定，我对公主微微行了个礼，便听见她带了几分颤抖的声线道：“怀吉哥哥……你一定要保重身体，节哀。我在东京等着你，3年后，你要好好地回来。”
（换回丹姝视角）
有了孩子，时光过得就快了。一眨眼，又是3年过去了，我的女儿也13岁了。这3年没什么大事，只是听说发现了极好的煤矿和石油矿，在我的建议下，理工学堂也开始研究汽车了。
此外，因着我劝阻薛玉湖得当，王拱辰与新政官员并不剑拔弩张。再加上我时不时提点着杜有蘅，倒也保下了苏舜钦，他目前稳稳当当地做着官，也就不会有抑郁早逝的事了。
就连先皇后郭氏，也与所爱之人生下孩子——虽则已过而立之年才生初胎有些凶险，但有春分照料，加上我特地派去的御医，倒也平安。【妙】 【书】 【斋】 【妙书斋】
皇祐二年（1050年）的中秋节，我们要坐车观赏街上繁华。在我的劝导下，官家与禾儿、最兴来同乘一辆车，我带着女儿们在后面的车上。
我弟弟曹佾前些日子携妻儿回京了，一是为让他两个儿子在京城书院求学，二是待再过几日梁家服丧期满，梁元生兄弟回京复职时，一同准备儿女婚事。
徽柔掀开车帘看着外面，见了彩车上的后羿，赞叹道：“这才是真正的神仙哥哥呀！”
这话被坐在她边上、同样趴在窗口的静安听见了，回嘴道：“怎么，见了神仙哥哥，便不要当年殿选见的那漂亮的状元哥哥了？”
惹得徽柔收回车帘坐好，轻推她一下，脸红道：“我没有，你瞎说什么。”
静安也回到原位坐好，看着徽柔笑道：“不管是不是瞎说，总之，这神仙哥哥可是有嫦娥了。”又凑近她姐姐耳边说：“不过，你可以给这位神仙哥哥的嫦娥做婶婶。”
徽柔不解，我掀开另一边帘子装作看外面，其实还在侧耳听她们对话，只听静安说：“这神仙哥哥是我舅舅的长子曹评，他早就和你那怀吉哥哥的侄女梁孟婉定下了娃娃亲。说来也巧，我姨姨的女儿又要嫁给我舅舅的儿子了。我的好姐姐，你要是再嫁给我姨夫的弟弟，可又是亲上加亲了。”
这一番话把徽柔说得更脸红，作势要打静安：“你这小妮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那是自然，你以为我只和我师父学武功吗？他们皇城司查案的本事，我也学了个十足十！”说着，故意靠近徽柔轻声道：“哎？这马车里怎么没有影子啊？影子去哪了？”惹来又一番追打。
“咳咳！”还是我坐正，瞪了她们一人一眼，她们才停手。
过了几日，官家到坤宁殿来，睡前与我闲谈时，说起梁元生兄弟丁忧回来，元生仍入兵部，怀吉却不知怎么安排——他对工厂制度颇有心得，但现今各个工厂管理员没有空缺的。
说着公事，便也借机提了提私事——怀吉自从中了状元以来，接连两次丁忧，6年来真正做官时间都不到6个月，官场上都传闻说他仕途不顺，便连想要和他结亲的人也少了，可怜这孩子27岁了还没娶亲。
听到这里，我意识到这是个开口的好时机，便道：“官家，臣妾先前说过千年后的科技和政治，却没有讲史书上记载的……徽柔的故事。现今请容臣妾讲讲。”
他虽惊讶于我转换话题，但还是允了。
于是，我把原剧中徽柔和怀吉爱而不得的故事讲给他。
他听完，沉默许久，眼圈红了：“既然如此，我就把她嫁给她喜欢的人吧……我怎能，怎能让我的徽柔受那样的委屈！”他低下头，脸上的悲痛之情难以言表。
突然，他又抬头道：“那静安呢？静安的一生，是怎样的？还有最兴来？”
我顿了顿，叹口气：“静安是在我来这里以后才有的人啊，我并未看到关于她的记载。不过那孩子聪明，想来不会有什么不幸，只盼着官家日后也能把她嫁给她真心喜欢的人。至于最兴来……官家，史上记载，最兴来2岁时因被蜱虫叮咬而夭折，所以臣妾《育儿指南》头一条便是防虫灭鼠、禁止孩子到草坪里玩。现下最兴来快6岁了，身体康健，想来是无碍的。”
他闻言，定定地看着我，认真道：“丹姝，你能来到这里，实在是大宋百姓之福，徽柔和最兴来之福，更是我赵祯之福。”
我轻笑，摩挲着他的手掌：“因为你是这样好的人，这样好的君主，上天赞许你，才派我来啊。”
为了探查怀吉对徽柔的真心，官家和我、禾儿第二天一起着便装，在下课时到了理工学堂——早上我嘱咐了让静安带徽柔去听课的，且知道刚回京还未复职的怀吉也一定会去。
果不其然，我们撞见了怀吉和徽柔在院子里谈话。
官家让徽柔去屋子里和静安一起待着，留了怀吉在院中，问他对徽柔的意思。
“臣不敢欺瞒官家，臣的确钦慕福康公主，且发乎情止乎礼，未敢做任何逾矩之事。臣将公主视为天上的仙子，愿将世上所有好物悉数奉上。”
“……你可知道，朕若是把公主许配给你，你可就要远离实权了。”
“臣愿意在物理学堂学习，日后留此任教，一样能为国尽忠。”
官家与我和禾儿对了个眼神，我微笑颔首，禾儿亦一脸满意。怀吉这孩子是在我曹家长大的，我明白他的人品才华——这一点昨夜已经与官家说过了。现在他乐意在学堂为大宋科研做贡献，我更是喜欢他，哪还有什么不满意呢。就连禾儿，也是听我说起过怀吉的。
又听官家道：“边境有些工厂不安稳，朕现在派你出去了解情况，今日就出发。几个月后若是做得好，朕就为你们赐婚。若是调查不好、拿不出解决方案，就离朕的女儿远一点！”
当然，我们都知道，怀吉一定能做好的。
怀吉领旨谢恩，徽柔也从屋里跑出来，开心地抱住爹爹。我看到官家眼中竟有些闪烁。他拍拍徽柔的头，道：“爹爹在外面马车上等你”，又示意她去和怀吉告别。
自从怀吉离京，徽柔也不愿意去理工学堂了，倒是缠着静安一起做女红。禾儿是她们的好师傅，把徽柔教得不错，但静安拿惯刀剑却捏不好绣花针。
时间久了，静安索性把绣绷子一扔，取出她生日时向官家求来的最新式小□□，拆了装、装了拆地摆弄着——那可是兵工厂研制了许多年才做出的小巧女式□□，全大宋只做出了这么一个，还没量产呢，不过官家不准给她子弹，只有一把空□□。
皇祐二年（1050年）冬月，官家和我刚躺下，就听见外间吵吵嚷嚷，便急忙穿衣。静安比我们更快，拿着她的佩剑跑过来护驾。
我把坤宁殿所有人叫到了正堂，想着剧中的宫变情节，吩咐了人取水灭火、保护官家、各娘子闭阁不出。待得外间稍稍安静了，静安自告奋勇要出去探看情况、诛杀敌人，官家不允，茂则在边上看着也颇为担心。
可静安跪下道：“爹爹，嬢嬢，女儿平生最大心愿就是保护所爱之人。女儿有把握护自己完好归来，愿爹爹嬢嬢成全。”又磕了个头。
我心知女儿的个性，又想着剧中不过是几个服狂药闹事的人，没什么厉害武器，便跟着跪下来，对官家道：“请官家成全静安所求，或者让臣妾出去探看。”
官家叹口气，对着静安道：“静安，一定要平安回来，爹爹等着你。”
我让人拿出我的铠甲给静安穿上，总归能保护住躯干。又听着静安吩咐人把她的床单撕成条，绑在愿意随她出去的内侍胳膊上，之后凭布条论功行赏。我心里暗道，不愧是我女儿。
果然如剧中一样，是服了狂药的弥勒教徒。4人被当场打死了3人，留下一个活口，束缚着带过来问话，倒咬出来与边关不安宁的工厂有些联系。官家把得到的消息传信给怀吉，帮助他调查。
转年正月，怀吉回京禀报了工厂事项，并上书建立起一套完善的制度。官家大为高兴，在朝堂上宣布封怀吉为驸马都尉，择期出降福康公主。大臣们听了都疑惑不解，也有些反对之声，但是怀吉欣然接受，也就没人再多置喙了。
好事情一桩接一桩，御医说我经过调理，如今脉象平稳，很有可能再受孕。我自然高兴，只是没告诉官家，怕他空欢喜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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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怀柔重逢、定亲，静安护驾免费阅读.https://www.doucehua.xy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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