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竟想不到什么话来粉饰自己。
她的确是假风流，可当世之人不是只看表象吗？就连秦氏这么多年也未疑心过，谁会那么无聊跑去妓院听关于她的传闻……还到她面前来质问她……
这般的调调，裴少锦是知道了什么吗？
正当江既宴百转千回之时，眼前人动了。
“这些嘴碎的，平日里还是太闲了，话里吐不出半点真金。”裴少锦扬声甩袖，先行为江既宴开脱，他的眉眼疏朗，说起这些玩笑话来倒是平添几分吓人的感觉。
但又话锋一转，说：“不过，若宴儿喜欢我这府上的美婢，可以将她赠予你。”
这究竟是戏弄还是试探？江既宴被哽得不想说话，后背濡湿了一层，整张脸因为一时的慌乱微微发烫，她果断地驳了，“不用。”
裴少锦饶有兴致地问：“是觉得不够好看吗？又或是觉得是我送的，所以不喜欢？”
江既宴摸着手中折扇的扇骨，勉强地保持笑容，没有回答。
“世子！”
堂前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少年音，脸瞧起来有些憨厚，罗旭心急火燎地跑了过来，见着了裴少锦在此，才停下，扶着膝盖大喘气。
“何事？”裴少锦侧过身，又恢复了不苟言笑的样子，负手问他。
罗旭挠了挠头，眼睛瞟到了一旁的江既宴又缄了口，踌躇不定，咬着嘴唇干笑。
显然是见外人在场，不愿开口。
江既宴心底浮起一丝疑惑，不过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不愿意做这碍事之人，客气地开口配合：“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去寻母亲一道回家了，今日多谢世子款待，也多谢世子打算’收留’我。”说到最后，倒有些咬牙切齿。
这下母亲把她扔在这晋王府，便能安心地下江南为她说亲事了！这岂不是胡闹吗！
江既宴咬着后牙槽，刚准备站起身行礼，裴少锦却按住了她的手臂，他对着罗旭点头，说：“你且说，无事。”
突然的碰触让江既宴有些出神，这双手有力得好像要把逃脱的飞鸟给牢牢掌握，手热得烧心。
违和的感觉像是腾得一把烈火，在她的心田中有力地燃烧。
整个人莫名地有些害臊，就是那种被母亲瞧见糗事的害羞，被瞧见后还被“哈哈哈”地嘲笑……
可是，这般的场合，又不对。
太过奇怪了。
江既宴瞥向一侧，罗旭勉强站直了身体。
他让自己镇定下来，咽了口口水，迟疑地看了眼一旁的江既宴，表情有些古怪，许久才开口：“世子，这簪花楼之中又有一位姑娘自杀了！”
这消息宛如平地惊雷，把江既宴炸得茫然不知所措。
话罢，她的脸就一下子煞白，嘴唇翕动，喃喃：“你说什么？”
她推开了裴少锦的手，刚一碰见对方，裴少锦便松开了。
站起身，前几日跪祠堂的肿痛又袭来，整个人踩空一般的，滑了一下。
裴少锦拉住了她的胳膊，扶住了她，蹙眉，看向她的腿，沉声问：“你的腿怎么回事？”
江既宴推开他，站稳了身体，避开了这个话题，直接了断地问：“世子可是在调查簪花楼死人的事件？”
目光灼灼，很是逼人。
“未曾，”裴少锦否认了，不过还是解释：“只是让罗旭多加留意了些，毕竟，我亲眼见着一位姑娘从我面前’自杀’了。”
他用的不是’死’，而是’自杀’的字眼。
当她傻？
“是吗？”江既宴挑眉看他，“那我求世子一件事，可否？”
裴少锦点头，问：“何事？我定尽力办到。”
“世子本领如此之大，又爱多管闲事，那定是可以带我去看看这位姑娘死亡现场。”妙书斋
气氛一瞬间凝滞，裴少锦盯着江既宴那张风流容颜，问：“为何想看，又为何是我带你去？”
江既宴心知这暂时是得和这位尊贵无比的晋王世子’同居’了，那以后簪花楼与既月的事情都会在他眼皮子底下，此刻挑明了，也好。
她长身而立，冷冷地说：“世子是在查这簪花楼死人的事件吧。上一次莫名出现在簪花楼，纡尊降贵地给一个小小青楼的某一首曲子填词，又帮我拍下与既月见面的机会，不就是为了知道这些详情吗？你我算不上熟稔，只是双方的母亲交情甚好，却花了百两黄金帮我出了风头，肯定是有隐情的。既然如此，如今带我一个又何妨？”
他们两家近三年不常往来，真当她值百两黄金吗？
况且裴世子一向以超高的标准要求自己，却愿意去青楼为妓.女填词，甚至竞拍与名妓共度良宵的机会，让自己的风评产生污点。
就真是太奇怪了。
如今罗旭上来向裴少锦禀告簪花楼相关的事，那么事情还不够明了吗？
他一个在朝闲散无实务的世子，如此做，只可能是在秘密探查这个案子。
……只是想不通，裴少锦为何对一个离奇的谜案感兴趣。
难道这案子牵扯甚多，甚至是……皇室吗？
江既宴抿唇与裴少锦对视，眼前的青年一顿，剑眉疾快地蹙了，又舒展开来，似乎有些意外，喃喃：“你竟是如此想的，”他看着江既宴握紧扇子的手，沉声：“也罢，可以。”
他招呼了退下的美婢，交代：“你且去和江夫人说，我带江公子出去一次，让她不要担心。”
*
路上，罗旭絮絮叨叨地描述着情况，听传闻，这位妓.女是深夜从桥上跳河身亡。早上被人发现后，立马报了官。
西市河边，河畔杨柳依依，水道迂回曲折，上面立着一座白瓦石灰砌的拱桥。
差役正将人抬上担架。
远远地瞧着，那死去的妓.女像是浮肿的爬行于青菜上的白色虫子，泡发了的白面馒头，空气中还氤氲着淡淡尸体的腐臭。
早晨来西市买菜的人不少，到的时候正巧有两三位在议论着这位女子的离奇死亡：
“这也太邪门了，前几日簪花楼才死了名妓碧潇，如今又死了一位，想想真可怕。”
“对呀，我看，我家那些个混账儿子以后也不敢去簪花楼了。”
“不过，你说，这妓.女为何自杀？不堪其辱还是如何？”
“这我们如何知晓？”
“切，你们不知道吧，我老头子可是清楚的。”
“是什么，你且别卖关子。”
江既宴老早就注意角落里的这几位，走上前去，两手于前抓着折扇，行了一个简单的见面礼，问那位声情并茂、慷慨陈词的布衣大叔，“劳驾，请问您刚刚说什么？”
大叔见走上前来的小公子仪表不凡，猜想定然出生不凡，见他行了礼，心中有些得意，简要说了：“就在刚才，有人发现了一具尸体，瞧着应该是青楼的一个妓，听官差的意思，这人呀，是自杀的。”
……倒是没什么要紧消息。
一旁圆脸婆婆啐了一口，“你这描述真够简单，还是我来说吧。”她转过头，沟壑纵横的脸上挤出和善的笑容，对着江既宴说：“小公子，我可知道些更详细的。这妓死了不打紧，重点是我家就住在这附近，昨天网上我听见了巨大的落水声，我老婆子本以为是自己老了耳朵不好，出现了幻觉，没想到是真的，这姑娘啊从桥上跳下去自杀了。”
江既宴一愣，问：“婆婆，请问您是什么时候听见的声音？”她急着问出了口，又觉得唐突，掩盖着找了托辞：“这位死去的姑娘是与我关系甚好，是我的红颜知己，逝者如斯，可在下还是心痛，便想知道些细节，好了了这段缘分。”
一瞬间，圆脸婆婆露出鄙夷的神色，虽说现在有些青楼楚馆只是吟风弄月，不搞些皮肉生意，可这簪花楼门首挂着红栀子灯，是表明了要提供些特殊服务的。圆脸婆婆离远了些，说：“大概是我平日里起床的时间吧，大约是寅时三刻。”
寅时三刻？那时天还未亮，行人很少，天又暗。
那不管是自杀还是投尸都是方便的了。
江既宴没在意婆婆的神色，再次行礼谢过，语气诚恳，“谢谢婆婆。”
她侧过身，裴少锦刚刚就跟着她，此刻，看着江既宴若有所思的样子，猜想她是想继续探查，于是说：“想继续探查的话，暂且跟着去衙门看看吧。”
江既宴未客气，点了点头。
京兆府尹衙门。
死了妓的事情像是插了翅膀，一下子传开，许多没事儿的百姓怀着瞧热闹的心态，跑来围着看，却被差役赶走了。
江既宴与裴少锦在拐角，位置隔得远了些，看不真切。
只瞧见官差后面紧跟着一个轿子，下来一位紫衣华服的美髯公，鬓如刀裁，雄姿英发。
裴少锦介绍：“这是大理寺卿崔问。”
“崔问？”江既宴心中掠过一丝疑惑。
怎么会是崔问？难道大理寺与京兆尹已经一起探查此事了吗？
裴少锦说：“妓.女接连自杀的案件主要由大理寺卿崔问主要负责，他擅长处理刑事案件，为人精明能干，圣上很欣赏他。”
江既宴侧过脸觑他。
裴世子果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裴少锦见江既宴眼底带笑、意味深长的样子，知道她在感喟什么，倒也不多解释，但笑不语。
——他本就没打算防她。
远远地，一个墨蓝衣袍的差役跑上前来，着急禀告：“大人，不好了。”
声音很急，到最后有些撕裂。
显然是大事。
崔问扶着轿子，颠簸后人有些恍惚，蹙眉问：“何事？”
“下属发现……方才这女子的尸体还在车上，现在……现在不见了。”
崔问神色大变：“什么？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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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不翼而飞免费阅读.https://www.doucehua.xy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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