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抿嘴,不急着出去,转身寻了把椅子坐下。
顾家大公子哭笑不得,最终仅不痛不痒地训斥了顾恒几句。
“我打算告知家主。”
及至外面无声,苏言收拾好情绪推门而出。
据那弟子说,他最初看到的并非白虎,而是个相貌清秀的白衣少年。
少年盯着他衣上纹饰看了会儿,问他是否是苍云谢家弟子,他答是。
笑语盈盈的少年在他眼前变成一只白虎,接着便是苏言他们赶到的那一幕。
妖兽袭击仙门弟子并不是稀罕事,不过这样在大白天,尤其是城中还有其他门派弟子行走的地方出手就很罕见了。
此类明晃晃挑衅仙门的情况,很久都没出现过了。
故而苏言才决定将此事禀告给谢清旷,由谢家家主来做决定。
顾恒点点头,刚欲说话,门口传来嘈杂惊呼声,几个弟子簇拥着挤进来。
最前头的那弟子顾恒挺眼熟:“顾赐,这是怎么回事?”
顾赐手上抱着人没法行礼,解释道:“回二公子的话,我和小师弟来重榴城帮师尊办事,正好在城郊遇到与妖兽搏斗的谢羽师弟。谢羽师弟重伤昏迷,我和小师弟着急间听到二公子也在城中,便将人送过来。”
顾恒往身后一指:“进去吧,兄长在里面。”
听闻陈珂在,顾赐顿时喜笑颜开,顾恒摸着下巴眨眨眼,让小师弟顾童留下来,征得苏言同意,挥手将谢家弟子通通赶出去。Μ.miaoshuzhai.net
顾童乖巧地关上门,拘谨站到一边,顾恒招呼他坐下:“我又不吃人,这么怕我干嘛?”
小师弟入门时间不长,头一回见到本家的三公子,只觉对方哪哪都发着金光,闪的他不敢多看,头低的快埋进胸口了。
又听到他对面坐的是鲜少露面的苍云谢家二公子,好奇抬头往过去。
好死不死苏言恰巧抬眸看向他,顿时连呼吸也忘了,直勾勾盯着苏言,眼珠子都不动一下。
苏言微微皱了皱眉,顾恒敲敲桌子问道:“你们看到的白虎长什么样?”
小师弟猛地回神,偷偷瞄了眼面无表情的苏二公子,边回忆边道:“那白虎大概只有这么大。”
他伸出胳膊比个长短,“毛白,尾黑,对了,它额头的王字是红色的,哦还有,它背上中间偏左的位置缺了一块儿。”
顾恒转过头,苏言道:“一样。”
“你和顾赐先在这儿住下,丹霞长老的事我会修书亲自告诉她。”
苏言唤来弟子为他们安排住所,顾恒见他情绪低落,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
苏言嗯了声,顾恒说:“眉上三分愁,且去观花酌酒。这里没酒,但有花。”
“走吧。”
谢清旷这宅邸苏言第一次来,不像顾恒一到重榴城就鸠占鹊巢,对这里熟悉的很。
花期正盛,顾恒折了枝送给苏言,后者伸手去接,手不知为何一颤,指肚被花刺蛰了一下。
在衣上抹去那一点血迹,苏言认真把花簪在鬓边。
鲜花向来最配美人面。
红花,白肤,黑发,微笑的美人。
顾恒诡异地短暂沉默会儿,把那朵花取下:“你在哪儿学的这个?”
“话本子里。”
顾恒说:“乱七八糟的书以后少看。”
“但是兄长说它有益。”
顾恒:“……”
苏言失望地把花夹在指间,他看话本子里写簪花是件极美极风雅的事,不死心地问,“不好看吗?”
顾恒在花丛里挑选,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不好看。”
他选了朵颜色淡雅,花型优美很衬苏言的花,极其自然地把新摘的花簪在苏言鬓边。
“别人看见了会笑话你的。”
苏言抿唇一笑,顾恒别扭地别开目光:“心情好点了吗?”
“嗯。”
“那就好。你昨晚是不是又做噩梦了?”见苏言点头,顾恒道,“你先回房歇着吧,剩下的事我就受累帮你处理,晚饭我来叫你。记得把香点上。”
“好。”
彻底望不见顾恒背影了,苏言才捂着左肩踉跄离开。
疼痛来的猛烈且迅速,药效溃不成军节节败退。
青年仓皇逃进房里,关上门,颤抖着手取出药瓶,忽而想到什么,小心把那朵花取下放到桌上。
雪白的药粉被抖在血肉上,一刹那的清凉压过剧烈的疼痛,他松了口气,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疼痛感气势汹汹卷土重来。
他疼的站不住,手指紧紧攥着衣服,冷汗争先恐后冒出来,沿着额角滑落。
傍晚顾恒来敲门,屋里久久没动静,他察觉不对撞进屋去,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倒在离床榻两三步距离,脸色煞白昏迷不醒的人,
“阿言?阿言!”
屋里有股奇怪的香味,顾恒蹙眉推开窗,微凉的风立刻吹散这股味道。
他叫了苏言好几声,没叫醒,避开伤口把人抱起来面朝下放到床上。
苏言只着了件单薄中衣,衣带没系好,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稍稍一拉,伤势就清清楚楚呈现在顾恒眼前。
伤口从蝴蝶骨斜斜向上蔓延,直到肩头,齐齐的五个爪印,深可见骨,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来的。
一看就只是简单止了血,连包扎都没有。
顾恒拿出个淡青色瓷瓶。
这是他离开之时顺手在师父药房里拿的,是活血生肌的良药。
去后院打了盆水,抖了些药粉在水里,顾恒搅了搅,拧干帕子温柔地替苏言清洗伤口。
他怕毛巾太硬,特意换成手帕,即便是如此,苏言还是颤了颤,喉间溢出柔软的低吟。
手帕被叠成四四方方敷在苏言肩头,顾恒转身把散落在地的衣服腰带等挂上衣架,又俯身把绷带捡起来。
收拾好屋子,顾恒坐在床沿,刚准备抹药,动作突然顿住了。
这颜色……似乎有些不正常。
顾三公子师承镜谷,也算半个医修。
发现苏言伤口颜色不对劲,利索从乾坤袋里翻出个宝蓝色广口瓷瓶和一根中指长的黑漆漆的针。
针在瓶子里混过一圈,如蒙上了层釉。
顾恒点燃蜡烛,在火上过了过。
原本漆黑的针身,从伤口里□□呈鲜亮的绿色,仔细闻还有浅淡的腐臭味。
兽爪上有毒!
先前上药只拉开一点点衣服,他心里默念着谢家心诀慢慢扒拉下苏言上衣。
雪白细腻的肌肤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面前,触手温润,衬的伤口愈发狰狞可怕。
针扎到一半,苏言忽然张开眼看他,眼神迷茫又温顺。
“阿恒?”他轻轻叫了声,随即摇摇头,“假的。”
顾恒手抚上他额头,笑问:“感觉到了吗?”
“嗯。”额头温暖的手掌让他愈发确信这是个梦,似乎是怕顾恒下一秒就消失了,他拽住顾恒袖子,小声嘟囔,“骗子。”
“我骗你什么了?”
顾恒好笑地问他,他却闭着嘴,任顾恒怎么问都不开口,问急了就扭过头,即便是张嘴也只重复骗子两个字。
这样的苏言实在是可爱,顾恒忍不住多逗他几句。
他困的很,哈欠一个接一个,眼角堆着泪花,但身上的疼痛又让他睡不着,咬着嘴委屈地看着心心念念的人。
顾恒手上动作不停,一边扎针一边低头轻声哄他,他被顾恒哄的很舒坦,眯着眼睛很是乖巧,疼了就仰起头细细吸气。
六十四枚银针尽数扎进他穴位,疼痛没那么剧烈了,顾恒停下手,见他着实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便道:“我不走,快睡吧。”
苏言不信他,他只好一遍又一遍地保证。
精神一放松,睡意就汹涌而来,苏言闭上眼,呼吸很快均匀平缓。
微湿的掌心抵上苏言背心,精纯灵力自掌中流出进入另一个体内,一路畅行无阻,没半点阻碍,仿佛他遇到的是个没丝毫灵力的普通人。
修士即便是在晕迷的状态下,灵力也会在经脉流动,本能排斥其他人的气息,顾恒已经做好了被排斥驱逐的准备,谁知……
他表情有些复杂,实在是想不到苏言竟如此相信他。
多年以后,他在第一殿办公,一件案子勾起尘封数百年的记忆,手中判笔迟迟未落。
他在朱砂晕开纸张的过程中大笑出声,边笑边落泪,吓得一旁冥官不知如何是好。
那人待他如珍如宝,甚至不惜以身为匙,解开牢牢困住他的枷锁,而他呢,连和这人的相遇都是算计。
灵力在谨慎控制下游遍苏言全身经脉,将分散的毒素缓慢逼至伤口。
随着时间推移,那红点越来越明显,最后差不多有小拇指盖那么大,颜色鲜艳到刺眼。
确认没有余毒残留,顾恒让苏言头枕在他腿上,一手摁住苏言肩膀,另一只手握着匕首精准地剜下那块肉。
“嗯……”模糊的低吟从苏言口中逸出,他动了动,似乎想醒过来。
药粉洒在血肉上,苏言继续无意识地低吟,眼角被逼出了几滴泪水,身子不停地颤抖,顾恒松开手,立马蜷缩成一团。
拭去他额上疼出的冷汗,顾恒取出银针止血,包扎好伤口,将人揽进自己怀里,哄孩子那样轻轻拍着他的背。
也许是熟悉的气息,苏言慢慢停止颤抖,眉头依旧皱着,手却下意识环过顾恒的腰。
顾恒捏着他的鼻子,低声笑道:“两年不见,怎么还这么黏人?”
苏言含糊不清嗯了声,头在他腰上蹭了蹭,他被苏言无意识撒娇的动作取悦到了:“你还是睡着了最可爱。”
大概是受那人影响,即便苏言对他远没有对旁人那么冷淡,他还是不太喜欢,想方设法逗苏言开心或者惹苏言生气。
脸上总要有表情才好。
但苏言很少对他露出怒容,气的狠了也只是把他推出院子,自己一个人在床上拿被子蒙着脑袋生闷气。
再或者把他剑鞘上的玉石一粒粒扣下来,把光秃秃的剑鞘扔给他。
他忽然又笑了笑,他偶然一次跟苏言睡同一张床,本来是想看谢清旷的反应,结果苏言睡的格外香甜,不仅没做噩梦,连手脚都是暖的,抓着他衣袖不肯松手。
谢大公子又吃味又欣慰地把他重新摁回床榻,直到苏言醒了才允许他动弹。
那时候,他才明白,苏言一直以来都很难好好睡上一觉。
到苍云山的那几天,小孩几乎每夜都睁着眼望着黑暗中一点摇曳的烛火,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能闭眼安睡片刻。
谢清旷无意中发现小孩夜里失眠,他以为是过往的记忆困扰苏言,但是不是。
他为苏言的噩梦愁的食不知味,卧不安枕,没想到顾恒一个恶作剧的行为,让他看到了希望。
自那以后,顾恒在苍云山过夜,基本都是搂着苏言一块儿睡。
有时候忙的太厉害几个月没去,谢清旷还会亲自来找他,帮他解决完邪祟后提着他领子拎回苍云山,洗干净了往苏言床上一扔。
最初小孩缩在墙角,眨着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模样让顾恒心头一软,向小孩招了招手,后者听话地过来,被他一伸胳膊抱住。
小孩僵了身子,喜不自胜却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阿恒哥哥。”
随着次数一多,苏言就没那么拘谨了。
两人两年未见,他原以为苏言睡眠质量比以前好了,谁知还是那样。
他在苏言身边躺下,任由那条长腿搭在他腰上,身旁人偏凉的体温让他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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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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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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