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杜明从乾坤袋的小木盒中拿出两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张递给顾恒。
顾三公子脑中有个模糊的念头，此时一看到这方子，顿时明白自己为何看到杜明掏出那些药材时会觉得奇怪了。
这不像是遏制死咒的药。
杜明连连摇头说不可能，这药方是他一个好友交给他的，他也找医修弟子核对过，不会有错。
顾三公子面沉如水，摊开师尊塞给他的禁药全解，对照着细细看了一遍，指着内容对杜明道：“杜道友请看。”
那上面的记载果真和杜明所得的药方一样，不过是剂量小了许多。
尸傀是什么，在场几人都清楚。
顾恒看着杜明一瞬间苍白的脸色，有些不忍：“就药效而言，少量的玄骨花的确对死咒一类的咒术有抑制效果。这个量应该把控在……按这个药方，是在十次左右。”
这么多年，这服药杜焕不知喝过多少次，早已远远超过十次之数。
“我也希望是错的。”
遏制死咒蔓延的药和练尸傀的方子很像，区别在于一个用的是金翼蝉，一个是用佛仙血和无相无形沙。
玄骨花生于凶煞之地，所谓凶煞之地往往是古战场乱葬岗刑场之类，故而玄骨花自带煞气。
胆大的医修用以入药，用量极少，使用前会用其他中性温和的药材或特殊手法化解煞气。
顾恒蹙紧眉头，按那药方的剂量，杜焕应该在几年前就会变成尸傀，然而并没有。
剩下那张药方他认真看过，天和子是最后一味药材，以他的水平居然看不明白那药究竟有何功效。
顾三公子满腹疑惑不得解：“那药可有剩余？”
“还剩几粒。”
杜明不是医修，所有药材都是他搞好了送到那医修药庐，药练好了他再去取。
单是一颗药没有工具，顾恒也看不出名堂，和药方装在一块儿寄往镜谷，又问杜明那替他炼药的医修名姓和所在地，杜明丝毫没隐瞒，一一答了。
“那医修是我好友介绍的，姓名不详，人称燕先生，性格很古怪，喜欢独来独往，常居安乐山。”
他当时跪在药庐前求了好久，燕先生才答应给他炼药。
顾恒不认为一个成天和药打交道的医修会不清楚无相无形沙和佛仙血多用于哪一方面。
“杜道友可否告诉我，你那好友名号宗派？”
“谢别，无为派弟子，去年闭关止今未出。”
顾恒暗暗把这个名字记住：“赠你药方那人呢？”
杜明回忆道：“他唤尤暨，和我一样，是散修。”
顾恒摸摸下巴，散修的话，人就不好找了。
正在他思索对策之际，苏言突然倾过身来，在他眉上轻轻一抹：“别皱眉。”
顾恒往旁边一瞧，见杜明没关注这边，悄悄松了口气，疑惑地看向苏言。
苏言道：“皱眉不好看。”
顾恒：“……”
苏二公子看看顾恒，又看看愁眉不展的杜明，平静开口：“我这倒有个法子，或可一试。”
话音刚落，杜明高声叫道：“苏公子请讲！”
垂下眼眸，苏言将其缓慢道来，两人没想到他提的居然是这种法子，一时间屋里一片寂静，半晌顾恒开口：“我不同意。”
“这可能是眼下唯一的突破口。”
“我不同意，”顾恒斩钉截铁拒绝，他面向苏言，沉声道，“无论如何我都不同意，你若是执意如此，那我只好告诉你兄长，让他接你回苍云山。”
“我们现在没别的办法。”
“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其他方法的，”顾恒摆摆手，明显是不欲再谈的姿态，他向杜明告辞，拉着不甘心的苏言离开房间。
苏言倒了杯茶，顾恒心里有气，见着了也只当没看见不管他，任由他一连吃了两盏冷茶，第三杯的时候顾恒终于忍不住出手摁住他手背。
“我给你烧些开水过来。”
苏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顾恒怕他趁自己出去时偷偷跑到杜焕那儿去，当着他的面掐了道结界。
苏言差点被他这举动气笑，却还是乖乖待在结界里头：“把你的剑给我。”
顾恒把断水递给他，看他低着头抠自己剑鞘上的宝石。
“我还没生气呢，你倒先气起来了。”
苏言头也不抬把自己佩剑放到桌上，顾恒道：“我要你佩剑做甚？光秃秃的一颗宝石也无。”
在乾坤袋里翻了翻，苏言找出根花里胡哨的簪子，顾恒一见就笑了：“你口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爱要不要！”苏言伸手夺过揣进怀里。
“要！我没说不要。你仔细指甲，我去给你烧些热水。”
苏言动作慢慢停下，他撑着下巴盯着被自己抠了两颗宝石的剑鞘，又将其安上去。
其实这方法能不能成功他也不确定，那天他说是去探查杜焕的墓穴，实际上他还去了趟付家庄。
——他总觉得那里有着什么东西在吸引他。
还是那间宅子，这次门口多了个蜥蜴木偶。妙书斋
蜥蜴口吐人言，说是想找到谢秦尸身，需要按照它的话来做。
那法子便是他用术法进入杜焕体内，操纵杜焕的身体服下最后一服药，用灵力将药效彻底化开。
等到那时，蜥蜴将会现告诉他谢秦究竟是被何人带走，杜焕的死咒如何解。
蜥蜴话没传达完，一点淡蓝色火焰飘落到蜥蜴背上，眨眼间将那蜥蜴烧成灰烬。
虚空中响起一声渺远轻叹，像极了他在梦中听到的声音，不同的是这声叹息没有梦里那么浓郁的熟悉和神秘感。
“不可信，”那声音道，“回去罢。”
他被人抵住胸膛用力一推，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轻微的眩晕过去，抬眸再看，周围景物一切如旧，他推门而入，门内也不是他和顾恒看到的模样。
或者说，这才是这座宅邸原本的样子。
他下意识觉得声音的主人不会害他，故而等到第三天才提出来，果不其然被顾恒拒绝了。
顾恒强烈不同意的原因一是这类灵魂出窍进入他人身体的行为有很大的危险性，他怀疑杜焕所中的并非单纯的死咒，还和锁魂一类的术法有些相似。
二是这药方和炼制尸傀的药一模一样，杜焕又服用了十几年，身体早被改造了，最后那服药有什么功效他尚不明了，万一苏言因此出了事又怎么办？
那种心脏悬在喉咙口的事他不想经历第二次。
顾恒的顾虑苏言考虑过，现如今三人都是一筹莫展，倒不如他放手一试。
若是成功了，不但可以找到谢秦的尸身，还能救杜焕一命，若是失败了……失败便失败罢，大不了耗些修为受点伤，总比什么都不做在这里干等的好。
“有我在呢，要冒险也不是你去。”
顾恒以指为梳梳理他散落枕上的长发，他转身认真盯着顾恒眼睛：“你不必和兄长一般。”顿了顿，他又低声补充，“我不喜欢。”
“我舍不得。”顾恒说，“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便是拿刀子在剜我的心。”
心脏不争气的快速跳动，苏言看着顾恒认真严肃的脸，耳朵悄悄染上层胭脂色。
村长给的五天期限只剩最后一天，镜谷的回信还没到，顾恒也没找到突破口，愁的顾三公子眉头终日皱的紧紧的。
更让人愁的是，杜焕不见了。
短短两三日的时间，杜焕就瘦的不成样子，杜明心疼的紧，去池塘捕鱼，宰了家里老母鸡炖汤给杜焕补充营养。
然而等他熬好汤推开门，只见床上空荡荡的，本该待在床上的人不知所踪。
顾恒得知消息立刻和杜明出门寻找，杜焕身上有他以防万一留下的用以追踪的小阵法。
光斑显示杜焕出村前在两处停留过，杜明到达杜焕第一次停留的地方，爬满青苔的房屋让他不自觉叹息一声，解释道：“这是王姑娘以前的家。”
第二处是一座破烂杂乱的屋子。
“是村里的痞子李。”杜明厌恶地踢了踢草丛中的人。
顾恒认出这是那日在杜明门口，率先叫嚷要烧死杜焕的那人。
杜明道：“他这种人，死了最好！”
看起来杜明对痞子李的意见很大，顾恒若有所思，想必杜焕，痞子李，以及这个王姑娘之间有过一段过往。
他也不是八卦之辈，蹲着仔细检查痞子李的尸身。
苏言则探查周围有没有遗留的线索。
除了还未消散的死气，他没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这些死气很有可能是属于痞子李的。
“阿言，过来。”
苏言循声转身前往顾恒身侧，一朵暗红色的溪荪花浮现在痞子李右手虎口处，花梗绒毛清晰可见。
灵力输进去，瞬间被一股奇怪的气息排斥出来。
“麻烦杜道友将他带回，我和阿言继续去追寻令郎。”
“有劳两位前辈了。”
“我们走吧，”顾恒说，“我感觉到杜焕停在我们去过的那个山洞。”
许是他们因痞子李耽搁了些时间，他们到达山洞时并没看到想见的人，随即顾恒发现他留的小阵法被人抹去了。
——线索断了。
顾三公子脸色难看至极，尤其是斩落那柄不知主人是谁的木剑后。
木剑做工很简陋，不过边缘打磨的非常光滑平整，剑身没有任何印记，连灵力都是掐着量算的。
与其说是偷袭暗器，倒不如说是警告，警告他们别再插手这事。
地上那只狐狸就是下场。
顾三公子恨的差点咬碎一口钢牙，木剑上残留的灵力所剩无几，却很倔强的阻挠他刻阵法的行为。
苏言心情也不是很好，在那木剑出现时，有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还是让他离开这里的话，和他在那座宅邸门前听到的嗓音相似。
他迟疑了下，决定不告诉顾恒。
拾起木剑，他尝试着在上面刻画一道脑中突兀蹦出的阵法，那阵法不算复杂，但他画的很吃力。
他被激起了傲气，调动灵力硬是一点点把那符文刻完。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整个符文散发着淡淡的紫光，那些紫光凝成指南针的模样，转了两圈停下。
他抬眸去看顾恒，眼里的兴奋太过明显，让顾恒错以为他在求表扬，犹豫着伸手摸了摸他脑袋。
苏言：“？”
顾恒收回手干咳了声：“走吧。”
傍晚正是昼夜交替，阳气衰而阴气盛之际，肉眼不可见的精怪从沉睡中醒来。
它们主动避开两位上山的修士，其中有萤虫精被苏言容色吸引，忽高忽低在苏言四周飞舞，试探着停在苏言肩上。
离墓地越近，出现的精怪的越少。
似乎墓地有它们害怕的东西。
途中，苏言蓦然想到一件事，他们刚到挂月山时，明明可以直接去东面，顾恒却执意跟着殡葬队到北面，还停留勘察了些时候，此时想来，是不是顾恒那时就注意到了什么？
他想的认真，不自觉问了出来，顾恒无奈道：“我哪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过是觉得奇怪，便多关注了几眼。”
暮色四合之下的墓地更显阴森凄冷，两人跟随紫光的指引来到杜焕墓前，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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