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璃把风吹来眼前的发丝拨到一边，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转身就往后厨走，将李彤晾在了原地。
“好阿桐，咱们今儿早上吃猪肉包子如何？你璃姐我屯的猪肉有些多了，须得赶紧吃掉才行。”
阿桐亲亲热热地挽着她胳膊，仰着小脸看她，脑袋点出了残影：“好，昨儿的烤猪肉没吃够呢，太香啦。”
李彤脸上僵硬的笑意顿时皲裂，像是年久失修的老旧墙皮，一层一层簌簌落下灰来，露出里头的苍白。
“芙蓉堂近日猪肉难求……竟然是你做的？！”她的尾音尖锐上挑。
……
李彤和常璃单方面“不欢而散”的隔天，常璃便带着何恭，去了一趟芙蓉堂隔壁的布匹铺子。
店中已经几乎被清空，满柜的布匹正被往门口的马车上运着，前前后后十分忙碌。
老板一看见何恭和常璃便像是见着了会走路的金子一样，笑的满面灿烂：“何掌柜、常掌柜，我这小店马上就要收好了，您今日便可过来验收了。”
常璃此前早就看过了这家铺子，这一趟过来便是提货罢了。拿到地契之后，她定定地看了两眼，小小地舒了一口气。
转身对着何恭的时候，常璃扬眉一笑，连日以来蛰伏时的小心谨慎一扫而空，笑的明媚且张扬，格外夺目：“此番谢过何老板替我牵线搭桥了，我在美味居中备了好酒好菜，您且随我妹妹前去便是。”
在被李彤踩着后脚跟买了好几家看中的铺子之后，常璃便连夜联系了何恭，许诺能帮他卖掉何家手中地段不好的铺子，条件便是，帮她拿下芙蓉堂隔壁这家铺子。
何恭哪有不同意的？大好利益当前，他立刻就把还在禁足的二皇子珣王抛在脑后，转而和常璃缔结了联盟，从中狠狠宰了李彤一笔，搞定了这家掌柜，将铺子给了常璃。
——何恭赚的盆满钵满、在父亲面前扬眉吐气，常璃借何恭之手宰了李彤一笔，还分文不出地得了一张地契。
送走了欢欢喜喜去吃大餐的何恭，常璃拿出随身带着的纸笔，往柜台上一摊，琢磨起了店里的布置和装修。
隔壁芙蓉堂曹掌柜路过，瞧见门口一堆乱象，好奇地探了半个脑袋过来：“祝兄，你这是……”看见常璃回头时，他的话戛然而止。
常璃步履悠然，往门边一靠，黑瞳定定瞧着曹掌柜，故意做了一副惊讶表情：“哟，曹掌柜？原来您在隔壁啊。这不巧了吗，我在这里要再开一家美味居呢，还请您多多指教啊。”
曹掌柜冷笑一声：“那常掌柜的新店应当开不了两日。”
常璃点点头，抬手环抱起胳膊，问他：“芙蓉堂到如今多少年了？”
曹掌柜不着痕迹挺了挺胸膛，背起手来，飞扬起眉毛的时候，额头上的横肉被挤出一道又一道痕迹：“不多不少，如今正巧百年。”
“那曹掌柜知道‘百年老店’的意思吗？”
“？”
“意思就是，这家店，只能开一百年。”
曹掌柜憋了一会儿，圆圆的蒜头鼻气成了胡萝卜色，抖了好一会儿嘴唇，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扭头疾步走了。
身后是常璃气死人不偿命的吆喝：“曹掌柜去告状啦？慢些走，别崴着脚！”
随着她话音落地，曹掌柜一时不慎没看清脚下，身子一歪别了个石头，好不容易站稳之后，一瘸一拐地走远了。
他是如何回去同李彤告状的，常璃并不关心，她只是忙着将芙蓉堂中装潢统一往新店中复制了一遍，六日之内便将新店开了起来。
这六日中，她还办了不少大事。
晚上收了碗筷，常璃把阿桐领到厨房，搬了个凳子坐在一边：“先做糖醋排骨。”
阿桐一身干净围裙，稍想了一下常璃平日做这道菜的流程便动了起来。
她日日跟随着常璃、观察常璃，耳濡目染之中便同常璃有了几分相似，切肉炒菜时动作行云流水，从容淡定。
这样的训练从二十来天前就在进行。
就是盐放的有点多。
“你这是要炒菜还是腌肉？”常璃从她手里抢下一半盐来。
除此之外醋放的也多了一点。
常璃被酸的牙都要掉了，舀了一勺汤汁给她：“你自己尝尝。”
阿桐抿了一口。
然后被酸的皱起了脸，捂着半边腮，错觉牙齿都要被酸掉了。
看着翻了车的这盘糖醋排骨，常璃想了想：“明天留给小二吃吧，你继续，还做糖醋排骨。”
小二大名叫肖耳，但大伙儿都觉得叫他小二更顺口。
阿桐点了点头。
等到第二份出锅之后，常璃看了一眼，并不想尝：“你试试。”
阿桐抿了一口汤汁：“……给小二吧。”
常璃：“……你继续。”
起初阿桐需要两三天的时间才能做好一样菜，后来在常璃的指点下，她似乎逐渐找到了手感，渐渐一日便能学会一道菜，甚至后来一日能够学会两样菜。
于是在新店筹备好了之后，常璃便放心地把“总店”交给阿桐负责，自己则先去分店“攻坚”。
开门这一天，常璃照例请了舞狮和“迎宾”，在门口吆喝发“传单”。
“美味居分店开业啦，全场菜肴九折，美酒八折！”
“九折，你买不到吃亏，也买不到上当，但是能买到好吃的菜肴！”
“在盛京，你吃不到第三家美味居这样的馆子！老板娘独创的菜谱，天下仅此一份！”
有前一家的底在，加上这两日常璃没少在店里做分店的宣传，新店人气十分高，往来宾客甚至在店门口排起了长队，常璃不得不派出雇佣的小二去门口组织队伍。
小二们用常璃教的话招呼着：“来来大家让一让让一让，不要挡着别人做生意啊！”
长队散开之后，露出原本被人群遮挡着的芙蓉堂，只见里头空空如也，一个客人也没有。
唯有曹掌柜和几个小二，抱着手站在里头，瞪着眼看外头。
后厨中，常璃正忙着处理腌制的食材，在前头第一个客人正式买单之后，常璃眼前一花，久违的系统提示跳了出来：
【开启第二家店铺1/1】
【客流量10000/100000】
常璃仔细数了一遍新任务后头的零。
五个，十万。
即便两家店同时高效运营，也至少需要小半年的时间。
常璃眨眨眼，关上系统时，忽然觉得脑袋晕了一下，忍不住撑着灶台缓了片刻。
“掌柜哒？你还好唔？”常璃将肖耳一起带来了，让他负责带带这里的小二。
吃多了阿桐做的各种“宵夜”之后，肖耳最近味觉有些失灵、牙齿有些软、舌头有些瘫，说话偶尔会飘出几个莫名其妙、咬字不清的音。
常璃摇摇头，抬臂把额头靠了过去。
陆应禹今日正巧缠在她抬起的那支手臂上，随着她的动作靠近了常璃的额头。妙书斋
仿佛冬夜中靠近一团火光，陆应禹浑身熨帖极了。
一瞬的眩晕转身即逝。
等到常璃再次睁眼时，忽然觉得四周喧哗如潮水将她包裹，灶台中木头燃烧时的噼啪声、焖锅中汤水从锅底咕咚冒的泡，都像是响在她耳边一般被她感知。
这就是系统升级之后的奖励吗？
常璃心里咋舌，低头继续腌肉。
前厅后厨火热的场景持续了一个上午，直到午间，靠近店门口的两个客人忽然说要见常璃，要向她今日的手艺提提建议。
常璃手上的东西正好还需要在锅里焖上一会儿，抽空倒是正好去一趟。
门口坐着的两个客人打扮还算年轻，下巴上却突兀地留着两缕山羊胡子，显得有些怪异老气。
饮酒时的袖口也空空落落，身子前倾时衣襟四敞，穿的衣服似乎也不大合身。
常璃觉得不对，就这么站在柜台边上，倒了杯水喝了起来。
那两人对视一眼，表情有些紧张，加菜时筷子都不稳，手直哆嗦。
放下杯盏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忽然倒地抽搐，口吐白沫。
周围客人见了，纷纷惊惶避开，吃饭的也放下了筷子。
“有毒！”从街外排着的队伍中，有人大喊了一声。
常璃似笑非笑地瞧了一眼外头。
门外卡着大门视线，也不知道那排队的人目光是怎么穿透实木的大门，瞧见高高门槛底下，倒地抽搐的两个人的？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常掌柜，这是怎么回事？！”有熟悉的客人惊慌质问。
常璃放下茶杯，拎起裙摆过去蹲下。
地上的两人还在抽搐。
常璃伸出一根匀称的手指，圆圆的指甲是健康的淡粉色，十分可爱讨喜。
她戳了戳地上人的腰侧。
“……”那人忍不住躲了躲，往她的方向抽搐了一下。
常璃于是伸出三根手指，在他腰侧挠了挠。
“唉哈哈哈！”那人被她挠的原地弹了一下，扭身躲闪时，从舌根底下吐出来一小块黑黑的东西。
有人认了出来：“皂角？”
被挠笑的那人顿时僵硬原地。
常璃看向另一人：“你还不起来吗？也想被挠痒痒？”
“……”那人硬着头皮装死，还在地上抽搐。
常璃于是也朝他伸出手，撕拉一下——把他下巴上的小山羊胡子扯了下来。
方才她就瞧见了，这胡子边角翘起，很是怪异。
那人没忍住，一翻身捂住了脸，从手指的缝隙里同样掉下来一小块皂角。
“这是怎么回事？假的？”
“这两个家伙，这是来吃霸王餐吗？”门口有客人讨论。
“说说，谁让你们这么干的？从实交代，我便考虑不把你们送去官府。”常璃满意地拍拍手站了起来，“污蔑人清白可是割舌之罪，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两人捂住嘴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下意识看向美味居门口的长队。
在一众探头探脑，想要看清楚店里局势的人中，那唯一的肥胖背影十分显眼。
“哟，曹掌柜。”常璃顺着他们目光看过去，“您这开业礼物，可真送的不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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