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炀手指曲起，撩起一拳砸向楚恺。
孰料楚恺动作更快，手臂狠狠向前一推，就听“哐当”一声巨响，楚炀整个后背撞在镜台上，镜子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
“哎！我上万的镜台！”
托尼鬼叫一声，连滚带爬爬起来，逃出包间。
楚恺随手抓起桌上的剪刀，低吼一声，扑向楚炀。
上次之后，他被楚弘良栓在老家大半年，楚弘良不让他出门，更不让他来建江。
半年里，楚恺想办法逃了几次，都被楚弘良逮回去，一顿打骂。他逃不了，终于装模作样的开始学长进。加上母亲的担保，楚弘良才同意放他出来，托同乡给他找了一个外卖的工作。
楚恺安安稳稳的做了两个月，然而今晚遇到了楚炀。
这人本就不是真心改过，一见之下，忍了大半年的恨意当场爆发。
楚恺一手掐住楚炀的脖子，一手高举剪刀，狠狠往下一扎。
“嗷！”
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人，劈手扭住楚恺的手腕，跟着狠一使劲，一剪刀扎进楚恺的大腿，鲜血顿时从血窟窿里喷流而出。
陆时楠甩开楚恺，踏前一步，搂住楚炀的腰，将他从镜台前带出来，捞进自己怀里。
楚炀拍了拍他的手，意思自己没事。陆时楠面色铁青，却是一句话没说，手臂用力，把人搂得更紧了。
楚恺捂住大腿，血水自指缝里渗出，面上五关全都挤到了一块儿：“麻痹，一个野种，还他妈有脸了。”
“啪——”
楚炀推开陆时楠，扬手甩了楚恺一巴掌：“你嘴里放干净。”
楚恺冷笑道：“谁不知道你是捡来的野种。我家收留你，是特么可怜你！你吃我们的，用我们的，现在倒好，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
楚恺瘸着腿走前两步，抬着下巴，满眼散着不屑：“我告诉你，你所有的东西，都是姓楚的，都是我们的！”
楚炀沉着眼皮，下颌骨咬紧，缓缓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哪来的脸，在我面前叫嚣。就算我欠楚家，也不欠你楚恺的。何况，你们在我眼里，什么都算不上。”
楚炀的不屑比楚恺更甚，那种傲慢下冷漠，冷得不像个活人，低沉的声音，仿佛历经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前的沧桑，然后落进这人的身体。
对视的一瞬，楚恺差点以为自己面前站着的，是鬼。
听到楚炀的话，一旁的陆时楠心里一咯噔，也没来由生出一丝恐惧。
那自己呢？
自己在这人眼里又算得上多少？
会不会也和其他人一样，什么都不是？
陆时楠脑袋里乱哄哄的想，他想是不一样的那个，很想。
“别以为找了个野男人，就能摆脱家里。”
楚恺讥讽的目光在陆时楠身上溜了一圈，突然暴起，“什么都算不上？这话你去跟老头子说啊，看他打不打死你！”
楚炀：“……”
野男人陆：“？？？”
“操！你他妈的哪只眼睛看到老子是野男人啊？”陆时楠大怒，操起伸缩凳砸上楚恺。
“嗷！”
楚恺一声惨叫，“哗啦啦”的跌进一堆玻璃渣里。
楚恺见了血，发起狠劲，满手血的在桌上一按，跳起来，抡起头盔甩向陆时楠。
陆时楠侧身朝旁边一让，单手捉住楚恺的手腕，将他猛地扯过来，跟着抬膝，撞向这人的小腹。
楚恺骤然肩膀一抖，头盔扣在陆时楠胸口。
陆时楠后退半步，卸去他的力道，反将他双臂朝后背一折，砰的把人摔在包间的门板上。
“嚯，嚯，你打伤了我，老头子一定不会放过你！”
楚恺干涩的从嗓子眼里憋出这句话，刚一说完，双臂已被松开掣肘。
楚炀拉开陆时楠：“让他走。”
楚恺转过身，半信半疑的瞟着两人。
楚炀道：“你回去转告楚弘良，想恶心我，不用放条疯狗过来。”
楚恺捡起头盔，瞪了瞪陆时楠，大摇大摆瘸着腿走了：“这个月底，老头子生日，你最好记得要送什么。”
楚恺走到店外，骑上车子，让冷风吹了一哆嗦，终于悟到什么：“臭小子骂我是疯狗？”
……
夜色愈发浓郁，小区里的路灯刚修好，瓦数特别高。
一辆大红色的法拉利停在楚炀家的公寓楼前，前后几盏路灯灯光聚焦在车身上，像车展展示一样，特拉风。
偶尔有居民经过，少不了瞧上几眼。
车厢里，楚炀松开保险带，没急着下车，问陆时楠：“没受伤吧？”
“嗯？”陆渣老脸一热。
他喵这是在关心他啊！
“没伤，那个二货不经打。”陆时楠嘚瑟了。
“哦。”楚炀顺口道，“本来想要不要帮你上点药酒，那个头盔瞧着挺硬的，砸你胸口的一下又很重。不过既然你没事，就算了。”
“？？！！”陆时楠脑子急转，“啊”了一声，捂住胸口，假惺惺的叫唤：“是是，被砸了一拳，痛死了。”
陆时楠抓起楚炀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楚炀没有挣脱，瞧着他演。
陆影帝面露痛苦：“喵儿，你给揉揉呗。可痛了。”
“嗯。”楚炀在他胸前捶了一拳。
“唔……”陆时楠这次是真的“嘶嘶嘶”的倒吸冷气。
楚炀察觉不对劲：“真伤了？”
陆时楠解衣服扣子：“给你看看。”
楚炀止住他的手：“上楼再说。”
“哎，好勒！”
陆时楠停好车，喜滋滋的跟楚炀来到他家。
他来过好几次，早就熟门熟路了。
陆时楠洗完澡，头发上还滴着水，浴袍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胸前若隐若现的露出一片。
楚炀拎着药箱走进客厅，脚步愣了下。
某些时候的陆时楠，挺吸引人的。暴躁，生气，撒娇，无赖，高冷，雍雅……
还有此际的温顺，乖巧。
各种不和谐的性格，总能在他身上达到一种完美统一。
时间长了，会让人不知觉的渐渐陷落在他这样矛盾体里。再看其他的人，反而觉得乏味了。
楚炀镇静的分析着，但他自己清楚，他心里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冷静。
尤其是那个时候，陆时楠搂住他的腰。楚炀的第一反应，不是抗拒，更不是厌恶。
而是，这个人是陆时楠，挺好的。
陆时楠赖在沙发上，笑嘻嘻的：“喵儿。”
楚炀坐在他边上，从药箱里翻出一瓶红花油。
陆时楠毫无芥蒂的拉下浴袍的襟子，他右胸口，近锁骨的皮肤上，有一大片深紫色的淤青，瞧着都疼。
这人却跟没事一样，嬉皮笑脸：“快帮你家铲屎官揉揉。”
“嗯……”
楚炀皱起眉头，“这个地方，你可以自己擦的。”
楚炀把药油塞到陆时楠手里，然后在他惊愕的眼神下，起身走了。
走了。
了。
楚炀走了几步，回头叮嘱：“擦好后，记得把药箱放厨房的柜子里。”
陆时楠拿着瓶子，呆住了。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陆大铲屎官不甘不愿的给自己擦药酒，越擦越苦涩，愤然在群里哭诉。
陆最攻：【有人见过凌晨四点的建江吗？】
陆最攻：【老子见过。】
陆最攻：【寒冷，凄凉，悲惨，孤独，想哭……】
他发了一个小人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表情包。
陆最攻：【重要的是，你家的猫还不让你捂手！】
他刚丧完，聊天框里跳出一条新消息。
“大喵星人”拍了拍“你老子”。
火昜：【现在是晚上十一点的建江。】
火昜：【很多人都见过。】
火昜：【外面还挺热闹的。】
陆时楠意识到什么，乍然看到聊天框的名称。
老子的招财喵。
“呃？？”
陆时楠以为他的牢骚发在群里，其实是单独发给了楚炀。
楚炀在工作间修东西，见陆时楠连发了几条消息给他，看完后，知道这人一定是发错人了。
“咚咚——”
陆时楠敲开工作室的门，门上依然贴着“闲人免入”的告示，他吃过几次亏，不敢乱闯。
楚炀打开门，陆时楠带着一身药酒味，踌躇着笑笑：“老子刚在阳台上看过了，外面很安静，就你这里还亮着灯。”
“但我这里寒冷，凄凉，悲惨，孤独……”楚炀腹诽说。
陆时楠：“老子不在乎，有猫就好。”
陆时楠耍娇的伎俩，像个痞痞赖赖的小孩子，楚炀无语且无奈，被他赖成功的次数越来越多。
楚炀让开路：“药擦好了？”
“擦好了。”陆时楠晃了晃手里的药酒，“你撞镜台那一下也挺重的，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楚炀看看他：“不用。”
“害什么羞。”陆时楠拉了张凳子坐到他身边，“老子又不会吃了你。”
楚炀瞧他的眼神一低。
工作间里不是很亮，淡淡的光线聚拢在工作台的四周。
陆时楠的笑容在暗中影影绰绰，他咧咧嘴，很是真诚。
楚炀慢慢转过身，背对着陆时楠，解开衣服扣子，露出光裸的背脊。灯光虚朦，映出他白瓷般的肌肤，如去了壳膜的鸡蛋，冷冽，清润。
陆时楠禁不住咽了口口水，然而下一秒，他看到那些淤痕，深深浅浅的，在这人背上划出一道道纵横。
前一刻那些滚烫的念头被这些伤痕冲刷得干干净净。
陆时楠把药酒倒在掌心，按上楚炀的背，动作细微，生怕按碎了似的。
药酒越擦越热。
楚炀感觉后背上，陆时楠手掌贴着的地方，一阵阵的发热，像他熟悉的窑火，绵缠着，绕上火中的瓷器，而后渐渐的糅在一起。
外面的天幕愈发幽暗，房中一盏半亮的灯光。
安安静静的，谁都没有说话。
陆时楠掌下触及的一抹柔软，胜过他所有的藏品。
他不舍得放开了。
“喵儿。”陆时楠靠近楚炀。妙书斋
“嗯？”
“把头发扎一扎。”
“哦。”
楚炀洗完澡后，头发披散着，陆时楠帮他擦药的时候，会妨碍到。
楚炀拉开抽屉，翻出一根皮筋，两三下扎好头发。
“这是什么？”
陆时楠被抽屉里的一张照片吸引住。
一张楚家的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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