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放下往生簿，信步走到忘川河边，那团金光包裹着的东西刚好漂到她脚边。
她伸手将那团金光抱起，几片金荷叶包裹着一个微弱的灵识，孟婆用法术一探，里面的灵识破碎的不成样子，收集它的人应该费了很大力气才收集到这一点。
孟婆叹了一口气，将灵识放在熬孟婆汤的汤锅旁边，转身进了那座矮□□仄的木屋，良久，她拿着一个青玉的小瓷瓶子从小木屋出来了。
孟婆轻手轻脚地拆开金色的荷叶，从小瓷瓶里倒出几粒棕红色的药丸，喂给灵识吃下。
不多时，灵识原本透明的身体渐渐凝固，逐渐有了肉身的形态，待到灵识完全化出人形，孟婆舀了一碗汤，一点一点地喂给灵识喝下。
吃了灵药的灵识增长的很快，不一会便长成了少年的形态，他站在地上，脑子里面的画面横冲直撞，却又捉摸不住，他下意识地感觉自己应该有个名字，“我叫什么？”
孟婆一怔，她方才光顾着给灵识恢复肉身，倒是没有考虑这一点。
按照他们这一族的惯例，这个小家伙理应排行第九，“就叫白九烟吧。”
白九烟，灵识仔细品了品这个名字，欣然接受了，他高兴地拍了拍手：“我终于有名字了。”
孟婆看着眼前欢呼雀跃的小少年，心底泛起一股熟悉的感觉，那感觉很奇怪，有点似曾相识的意味，她按下心底的奇怪，对灵识柔声说道：“孩子你该走了。”
正巧，往来于人间地府的渡船刚好赶到，孟婆领着灵识，将灵识送到渡船上。
撑船的老翁朝孟婆点了点头，孟婆笑着，微微颔首，两人早就随岁月的叠加培养的默契无间。
“哗啦。”一声桨动，渡船缓缓向前行驶，灵识好奇地打量着穿上的摆设，底下的磷黄色河水里面是游荡的鬼魂，船头的灯发出幽绿色的光，船上还有好些奇奇怪怪的摆件。
不知不觉间，原本混沌的黑天换了一副模样，前面的蓝天与头顶的混沌交织在一起，看上去异常壮丽。
再往前行上一会，渡船缓缓停在岸边，撑船老翁冲灵识道：“小家伙，到啦。”
灵识下了船，环顾四周，此时泰阳山正值夏日，周围的树木高大挺拔，幽深秀丽，一阵风拂过都沁着墨绿色的凉。
“老大，你回来啦！”正在饮溪边洗菜的雪兔看着岸边那个熟悉的身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九烟顺着声音回头看去，一个白嫩清秀的少年站在不远处兴奋地朝自己招手，脑海里像过电一般闪过无数画面，与上次不同，白九烟能够看清这一幕幕的画面。
他回过神来，再看眼前的人时，带了些许熟悉感，他笑着说：“小雪，你终于修成人形啦？”
雪兔激动地冲过来一把将白九烟抱住，他眼底有些泛潮，视线逐渐模糊，太好了，老大你终于回来啦。
你知不知道我们很想你。
雪兔将白九烟抱得很紧，他们三个之前原本最铁最好，老大之前一直护着他们，可是后来遇见了那个大坏蛋道士，害的老大丢了心不说，还赔进去一条命。
“咳咳，可以了吧。”一个低沉清冽的声音从对岸传来，雪兔松开，回头朝那个少年道；“老大回来了，你都没一点表示的吗？”
那个少年头发和眸色都极其浅淡，整个人周身笼罩着一股沉稳的气息，让人看了就心生安定。
“老大，欢迎回家。”
此时的白九烟还有些怔愣，他顺从地跟在雪兔的身后毁了他以前住的山洞，雪兔对他说：“老大，你放心，山洞我们都给你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保证一丝灰都没有。”
白九烟失笑，他摸了摸雪兔的头，“我告诉你们一个惊天大秘密。”
“什么什么？”雪兔果然很好奇，竖起耳朵眼睛闪闪发光，一脸迫不及待。
“今后，可能要拜托二位照顾我啦。”白九烟走进山洞，从善如流地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法力全失，现在是废人一个。”
“......”气氛突然凝固下来，雪兔和土拨鼠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想当年，老大多威风，统领一整个山头，虽然他很懒，但是他天分高啊，什么法术一学就会。
想着想着，雪兔越来越气，他狠狠地捶了下桌子，对正在喝茶的白九烟说：“老大，你放心，以后我就罩着你了。”
土拨鼠不像雪兔，他当然愿意保护白九烟，就是不知道白九烟后面有什么打算，“老大，你后面像做些什么呢。”
“嗯......”白九烟托着下巴，认认真真地思索了一会，“我决定闭关，大概要好几年出不来了，我想把之前的一点一点地补回来。”
土拨鼠面色复杂地深深看了白九烟一眼，五千多年的修为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修炼回来的，虽然现在的老大不能说完全没有底子，但是要找回来那么多修为还是不容易的。
“老大，我支持你！”雪兔信誓旦旦地握拳，“你一定能把你的修为全部找回来的！”
“好，承你吉言。”白九烟朝雪兔笑了笑，笑容里多了些从前没有的洒脱以及成熟。
土拨鼠暗想，老大真的是和以前不同了。
第二天，白九烟就收拾收拾闭关了，雪兔和土拨鼠商量好，两人在洞口一左一右地打坐，为白九烟护法。
天庭。
程药领了官职，跟着老仙官在天上学了几日知识规矩。
现在的他还没有资历单独解决事务，只能捡机会跟着资历老的人学习。
但是不是人人都那么大方的，好多人都不愿意带着程药，害怕程药拖累他们。
无奈，程药只好每天在神宫里面乱转，到处做些杂事，例如扫扫庭院，喂喂鱼什么的。
“见过沧溟仙君。”戚溟听闻程药在北方神君这里无事可干，便来找他同游。
楚辞这几天神宫里面正忙，没空搭理他，戚溟正无聊，转念一想就想到程药了。
他瞧着那小子与他甚是有缘，应该很能聊得来。
“哎，不必多礼。”戚溟冲着朝他行礼的小仙娥粲然一笑，小仙娥立马红着脸跑开了。
“程药！”程药正在扫地，忽然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回头一看，是那天报名处的仙官。
方才他听别人叫他沧溟仙君，想来应该是个官品不小的人，想到这里，程药一下拘谨起来。
“沧溟仙君找我何事？”程药转过身来，冲戚溟行了一个礼，“哎哎，你可别学她们，怪拘束的，我找你就是聊聊，没别的。哦，对了，我叫戚溟。”戚溟自报姓名，他实在不爱那套礼仪。
“好。”程药跟着戚溟来到莲花池子旁，那里有一个精致的小亭子，戚溟率先坐下，给他和程药倒了一杯茶，两人都长得格外惹眼，来来往往的小仙娥都不住地偷偷打量他俩。
“坐啊程兄。”戚溟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板凳，程药顺从地坐下，依旧手脚拘谨，“戚兄是想找我聊什么呢？”
“也没什么，我就是对你有点好奇。”戚溟抬手敲了敲杯子，程药看见他的手上戴着一枚朴实的银色戒指。
“你说你年纪轻轻，怎么就有了心魔？”戚溟好奇地问道，“我都没有，难不成你的情况比我还严重？”
“戚兄什么情况？”程药看了眼戚溟，眼前的神君样貌年轻英俊，一双深邃的狐狸眸子叫人看不清深浅。
“你没听说？”戚溟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我忘了，你才到这。”
然后，他就花了一个时辰细细讲述了他和他家师尊的前世今生，程药初初听来只觉得缘分匪浅，听到后面都有些为他二人唏嘘不已了。
这两个人还真是厉害，搅得天庭都不安宁。
“......所以啊，就是这样，诶对了，程药你有没有娶亲或者定情？”戚溟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他戳了戳程药的胳膊，“给哥哥我讲讲呗。”
“应该不算是吧。”程药苦笑了声，他察觉到自己喜欢那个人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戚溟看着程药的眼底渐渐泛上失落，他忍不住感慨，原来这也是个同病相怜啊。
算了，先且不缠着人家问东问西了，到时候熟了，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你想不想到我这做事，虽然比不上北方神君这气派吧，但是呢有我一份的，你也能有。”戚溟笑看着他，眼底有几分认真，“你看你在北方神君这也做不了个什么，想要封君也得等个几千年。”妙书斋
“好。”程药确实觉得自己待在这里属实多余，干脆利落地答应了，戚溟当下就跑到北方神君那要人了。
虽然北方神君十分爱惜程药这个人才，但是这里确实不少他一个，再加上他本人的戚溟的关系也不错，卖他一个人情也不错。
北方神君同样爽快地答应了，程药简单收拾了下，就跟着戚溟去了沧溟府。
戚溟待他不薄，给他分了一个僻静的院落，与世隔绝，甚得程药心意。
就这样，戚溟十分看好程药这个人才，带着他一起历练了两千年便封君了，程药有了自己的府邸，但仍旧经常去找戚溟楚辞二人，三人结为至交好友，在天庭逐渐传为一段佳话。
凡间只要摆上三人的神像，保证家庭和睦，兄友弟恭，于是有人便编了神话传说，将三人编排成了亲兄弟。
一传十十传百，竟然越传越真，程药险些信了。
驱妖界这两年变化不小，林清渺在世时天下驱妖师倒还清明，不滥杀无辜，待到他去世后，天下逐渐乱了套，由于清耀堂新掌门尚幼，便有歹人起了利用之心，凡间闹了将近一百年，每代掌门者都坐不长久，底下是好一阵血雨腥风。
不单是人界闹，妖界也闹。许多妖不愿一直臣服于人，便自起门户，将众妖联合起来，共同对抗人族。
然后又闹了三百年，才渐渐恢复到了宁静的两不相争的状态，妖族与人族签订了和平协约，两族各不相欠，和平相处。
清耀堂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锦林阁，他们不再单纯地驱除坏妖，也允许了人族和妖族相恋，总之现下凡间很是安宁，四海平定，没有什么特别的纷争。
程药有时会下凡逛一逛，去一趟凌阳山，然后去一趟锦林阁。
不过只是在柏阳山脚下转一圈，回忆一下往昔，现在人间很好，他觉得这才算是真正的盛世。
天上的府邸他不常住，他比较爱住凌阳山，因此常有人说凌阳山有山神，去拜祭他可以保佑五谷丰登。
楚辞和戚溟偶尔来看看逛逛，戚溟知道其中底细，也只是宽慰程药多看开些。
一来二去，平静无波地就过了六千年。
“哎，这位小公子是第一次来这里吧，不如到我们这来逛逛，玩玩？”一位打扮鲜艳的女子一脸讨好地看着一身白衣的程药，程药无奈地摇摇头，拍开拽着他袖子的手，“对不起，我不感兴趣。”
“哎哎，公子别走啊，再考虑考虑嘛。”女人脸上的笑容都堆在一处，混着她身上的脂粉气，看上去十分油腻，“倘若公子不喜欢姑娘，我们这里也有长得漂亮的......”
“算了吧！”程药毫不留情地打断那老鸨的话，“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那老鸨只好依依不舍地放过程药，看着程药远去的背影，她暗想，看那一身锦袍，想来是个公子哥，谁知油盐不进，嗐！
程药走出两里地才感觉松快了些，身上的脂粉气随着夜风被吹散，他停下来缓了缓，忽然听到一声极其熟悉的声响。
“叮铃！”
是他送给小狐狸的铃铛，他绝对不会听错！
程药抬起头，才发觉他站在了一家花楼门口，与刚才那家不太一样，这家花楼没有那么浓的脂粉气，门也关的好好的，看上去倒像是一家正常的茶楼。
“哎，听说这家花楼的老板换啦，也不知道现在的老板长得怎么样。”
“今晚不就能见到了，快别说了，赶紧进去吧。”
“哎，好。我听说之前那个老板被打的鼻青脸肿，被扔出了这个花楼，原因就是因为他想上了这个新买的花魁，哈哈哈哈哈。”
两个形容猥琐的男人从程药身边经过，进了面前的花楼。
不知为何，程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感觉小狐狸就在这个里面。
于是，程药上前，鬼使神差地推开了花楼的门。
花楼里面很热闹，装修的十分清雅，没有寻常花楼那般艳俗，也绝没有其他花楼里面那种淫.乱的场面，各位客官都衣冠整齐地端坐在台下，听着台上的伶人弹琴唱曲。
而那位传说中的花魁加老板，至今还没有露面。
不少人已经开始暗暗期待，过了一阵，一个姑娘出来敲了声小鼓，台下的人瞬间安静，那位姑娘柔声说：“开始竞价，价高者可以看我们老板一眼。”
此言一出，台下瞬间沸腾，不少人开始大声嚷嚷：“我出五十两。”
“一百两”
“一千两”
“一千五百两”
“......”
虽说不少人都十分想见花魁老板一面，但是出价仍旧十分谨慎，谁也说不准这个老板长得是美是丑啊。
突然，场子里有一个声音异常清晰，他声音不大看，却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五千两”
“我去，他疯了吗，出这么多？”
“六千两！”另一道声音响起，场内一阵倒吸气声。
不是吧，今晚富贾这么多？
可能那个说五千两的人只是搏一搏，听到六千两的声音瞬间就噤声了。
“六千两成交，客官请。”竞价的小妹引着程药上楼，他的身后一片羡慕的眼神。
“有钱就是好啊。”
“老板，人带来了！”小妹将门帘拉开，冲着里面说了一句。
里面的人“嗯”了一声，小妹请程药进去，便知情知趣地退下了。
室内熏着甜甜的莲花香，甜蜜处回味有一丝清冽，屏风后面隐隐有一道身影，程药看不真切。
“叮铃！”一声铃铛响，程药听着竟然有些恍惚，他怔愣在原地，那个人从屏风后面转出来，趁着程药分神，冲着程药的脸就是一拳。
程药没看清来人的脸，侧身险险躲过，便听那人说：“原来不是什么油腻商人，长得还挺好看，身手不错。”
声音低沉清冽，听着像山林深处积雪融化汇聚而成的小溪，凑在人耳边有一股子撩拨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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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庭，天狐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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