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若见微回过神来,见杜衡已到了身旁,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回道,“无事,此间魔气已祛除完毕了么?”
“是,你师弟正带着长老们安顿弟子。”
“此番辛苦你了。”若见微拉过他往外走。
“是啊,累死我了,”杜衡说着作势往若见微肩膀上靠,“要见微亲亲才能好。”
“……”若见微嘴角抽了抽,脚下步伐未变。
“唉…见微你好无情。”
杜衡嘴上这么说,却趁若见微不注意,凑过脸去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看来我只能自己讨些甜头啦。”
“!你做什么!”若见微余光瞥见路边几个惊呆的弟子,脸上方才消下去的红又泛了上来,咬牙小声道,“就不能等到无人时再……”
“反正你都当着大家的面承认我们是道侣了,”杜衡像个无赖似的贴在他身上,“那我当然要与你做些道侣之间才做的事了。”
“……”若见微被他一通歪理说得没脾气,只好将这狗皮膏药从身上扒下来,拉过杜衡的手快步离开了大殿。
待到了无人处,两人脚步才慢下来,杜衡得了空,望向路两旁道:“见微呐,这是我第一次来苍梧山,昨晚赶得匆忙没能仔细看看,不如今日你带我逛逛罢。”
“…好,但你先从我身上下来。”这样我们怎么走动。
原是杜衡趁着没人,又像个树袋熊一般挂在了若见微身上。
几日不见,此人脸皮愈发厚了。
“方才关押入魔弟子的地方是苍梧山后殿,”若见微边走边道,“平日里若有弟子犯错,皆在那里听候发落。”
“嗯…怪不得有些阴森森的。”
说话间两人来到半山腰处的一间五层阁楼前,有身着苍梧山服饰的弟子正背着剑,手捧书卷进进出出。
“这里是听剑阁,弟子读书练剑之地,”若见微道,“后面还有一间同样制式的阁楼,乃是放置藏书的地方。”
“见微以前也在这里读书吗?”杜衡看向一旁树下正捧卷朗读的几个身影,“如今九州动乱,这里却还一派宁和。”
“听剑阁乃苍梧剑道传承之地,自然受到重视保护。我也曾在此修习经书,至于剑法,乃是师父亲自教导。”
那些读书的少年不一会儿便围在了一起,似是为了某个问题而争论不休,各个面红耳赤。
院中可见几个修者正互相切磋剑法,时不时引起围观之人的叫好声。
一个老道长正悠闲地提着喷壶,给几株月季浇水。
杜衡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想着少年时的若见微也曾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他一定是独自坐在树下默默看书,或是在他人前来挑战之时全盘接下,而后拔剑将对方打得连连求饶,最后在一片喝彩声中潇洒离去。
“你在想什么?”若见微看到他嘴角莫名其妙的傻笑,忍不住问道。
“我在想你。”杜衡笑着看向他。
离了听剑阁,二人继续向山上走去,快接近山顶时,看见一处圆台,上有一座两层的四方形建筑。
“这是论剑台,苍梧山中的剑道高手常聚于此处,或切磋剑招、或体悟剑法、或观摩他人论剑,师父生前也常常带我来此。”
若见微说到最后,语气难免带了几分落寞,“他与贺越从前也常在此论剑,谁知最后他们却…”
最后却在最熟悉的地方,一剑永诀。
杜衡默默拉住他的手,轻声道:“我们去下一处罢。”Μ.miaoshuzhai.net
接下来的一路皆是无话,到了山顶,若见微才又开口道:“掌门住处,从前贺越住这里,现在是上官筠在打理。”
看出他不想在此多留,杜衡忙开口道:“这里无甚好看的,我想去师父那里。”
“嗯,”若见微拉着他,从另一条路下山。
待到了一处山崖,若见微神色间透出些怀念,带着杜衡走进了崖边的小亭子里。
“悟剑崖,师父教我练剑的地方,他平日里也总在此悟剑。”
山壁上还留着不少剑痕,有前人留下的,也有师徒二人留下的。
彼时若见微还小,跟在若关山身后,舞着快与自己一般高的剑,认真模仿着师父的动作。
一招复一式,一年复一年,从懵懂小儿到意气少年,再到沉稳青年,若见微承师道,悟己招,不断追随着若关山的脚步。
他诉说着自己练剑的往事,不免沉浸在那些回忆中,忽而听得身边人一声轻笑。
杜衡拉起他的手,摩挲着他指尖的厚茧,叹道:“世人总是赞叹苍梧山若见微天资卓绝,年少有为,却从不说他们口中的‘天才’付出了多少努力。”
“证道之路,总是艰苦,”若见微说着看向杜衡,“说起来,你可知‘优昙尊’成神所证之道为何?”
“……”敢情在这儿等着他呢,杜衡沉默一瞬,道,“成神么,无非是为了平世途,护苍生,他是个佛门之人,自然也不例外。”
“成神之道皆是如此么?”若见微沉思道,“如此看来,那位‘琅環君’确实是个奇葩。”
“……”别这么说,我和瑶帙那家伙不一样。
两人走走停停,一路下了山,来到葬剑林。
一眼望去,一排排墓碑林立,显得沉闷又肃穆,每座墓碑前,皆立着一把剑,唯有边上一座墓前孤零零的,只摆着几株白梅。
杜衡马上明白了过来。
若见微带着他在若关山墓前站定,视线被那白梅吸引了过去,眼中带着些疑惑。
杜衡没多想,当即跪下去对着墓碑拜了三拜:“师父,我来晚了,不过您放心,往后我会照顾好见微的。”
他心中默默道,师父,多谢您将见微教得这么好。我为他求来转世的机会,本不奢求其它,您让他今生能以若见微的身份成长、生活,真的谢谢您。
如今的若见微只是若见微,我一片私心,不欲他再沾染前尘,若是天意不可避,仍将因果降于他身…这一次,我会陪在他身边。
他深深朝若关山墓碑拜下去,今生结下如是因缘,迦叶盼下一世能与您再相见。
若见微亦与他一同拜了一拜,杜衡不愿他再伤心,拉起他来道:“走罢。”
两人转身离去,却见身后若关山墓前,正有一点紫色光芒浮现。
那光点先是绕着白梅转了几圈,而后微微停顿,像是叹了口气,接着又飞至半空,朝杜若二人离去的方向飞了几下,最后终是放下了生前种种,缓缓飘向了遥远的天际。
当时风华、剑惊天下,红尘百年归白发,谁言缘法、恩怨流沙,此一去、情仇皆罢。
杜衡由若见微带着,将苍梧山各处都转了一遍,至于他记没记住这些地方的名字则另当别论,倒是山中上下皆知晓了若小长老有个道侣的事情。
晚些时候,江上雪特地请山上的厨子做了顿大餐带到若见微住处去,原因无他,乃是门人们掷骰子让他作为代表,去打听打听若小长老这位道侣的事情。
就连上官筠都默认了这件事,几位长老自是没有多说,至于潘长老——潘长老一整天都精神恍惚,弟子们纷纷猜测,这怕是有史以来他话最少的一天。
于是便有了现下的情景。
江上雪坐在桌子的一边,面无表情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杜衡坐在若见微身旁,一边给若见微夹菜一边絮絮叨叨个不停。
“你们苍梧山伙食挺不错的啊,见微你怎么不多吃点。”
“这个凉糕我竟没有吃过,不错不错,甜度刚刚好。”
“见微你吃这个,每日若都是这样的饭菜,你怎么还能瘦了,唔……”
若见微夹了一块排骨,堵住了他说个没完的嘴,轻笑道:“既觉得好吃,便少说多吃些。”
杜衡朝他眨了眨眼,而后乖乖地啃排骨去了。
江上雪表示他真的没眼看。
你俩这不吃得好好的嘛,干嘛非得叫我留下来吃饭?还美其名曰是辛苦我送饭,拜托我真的不辛苦,请放我走吧!!!
一顿饭吃完,江上雪根本没机会插|进两人的对话,更遑论打听更多的八卦了。
各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我真的尽力了!
江上雪跟两人道了别,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家大师兄的小院。
夜色渐浓,苍梧山一扫魔氛环绕的沉闷,终于有了几分初夏夜晚的清爽。
杜衡晚上不出所料地吃撑了,此刻两人并排坐在屋顶上看月亮。
夜风送来几声虫鸣,杜衡没骨头似的歪在若见微身上,叹道:“苍梧山的月亮果真如白玉一般。”
这样的月亮若见微看了许多年,从前觉得山中月太过孤寂清冷,如今竟也品出了几许温柔。
他伸手抱住杜衡,在对方鬓边落下一吻。
怀中传来闷闷的笑声,杜衡道:“我们今晚是不是吓到你家师弟了,看他走时脸色不太好。”
“无妨,阿雪平日里胆子就小,时间久了就会习惯了。”
“哦?”杜衡抬起头来看他,“这么说若小长老是要让我留在苍梧山了?”
若见微抱紧怀中人:“我答应过你。”
“可是…我看山中人并非全都会同意啊?”杜衡心中高兴,嘴上却还想逗逗这人。
“你此番救了苍梧山弟子,他们不是不辨是非的人,总会接受你的。”若见微认真道。
“是他们接受?还是若小长老让他们接受?”杜衡坐起身来,挑起若见微下巴。
若见微墨色眼中映出他的倒影:“是若小长老说他们会接受。”
杜衡笑了,他倾身上前,吻住了那片水色的唇。
……
若见微按住对方乱摸的手,眼中暗潮涌动。
杜衡偏过头,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下一刻,他被若见微打横抱起,顿时慌张道:“见微!你、你做什么?”
若见微抱着他跃下屋顶,声音沉沉:“做道侣之间该做之事。”
……
日头渐高,小院中禽鸟啁啾,树影婆娑,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杜大哥!”忽来一道俏皮的声音,打破了院中的一方宁静。
若瑾满脸惊喜,一路跑进若见微院中,看到一个熟悉的紫色身影。
“嗯……”杜衡正靠在一张躺椅上晒太阳,闻言侧身向来处看去,眉眼还带着些倦意,像一只懒洋洋的大猫。
“你怎的来了?”若瑾好奇道,她前两日皆在山下帮忙安置附近村民,今天听弟子们讨论才知道杜衡来苍梧山的消息。
“自然是来看我家见微了,”杜衡说着打了个呵欠,“小瑾有事么?”
“倒是没什么大事…哦对了,听说你成功压制了魔气,还是优昙尊转世,那你现今岂不是很厉害?”
“那也没见微厉害。”杜衡嘟囔道。
?若瑾还在疑惑,就见杜衡从躺椅上慢慢坐起身来,动作间本就散乱的前襟松开来,露出了锁骨上大片的痕迹。
“……”若瑾默默咽了咽口水,看来确实师兄更厉害一点。
“说起来,”杜衡撑着头看向若瑾,“小叶子回去了吗?”
“他离开苍梧山已有十数日,”若瑾回道,“算算应该快到涿光山了。”
“你俩怎么样?”杜衡冲她眨眨眼,小声问道,“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没…没怎么样啊…”若瑾说着红了脸。
“噗嗤,”杜衡了然道,“没想到小叶子居然开窍了,不简单呐……”
“叶舒怎样了?”若见微方踏进院子,就听到杜衡在与若瑾聊天。
若瑾回过头去,看见若见微翩然而来似画中仙,一时又想到方才所见,难得磕磕巴巴道:“没…没有怎样…”
说完红着脸朝若见微行了一礼,而后跑出了小院。
“……”若见微疑惑地看向若瑾离开的身影,而后又回过头以眼神询问杜衡:小瑾怎么了?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杜衡表示他很无辜。
“你们方才在聊什么?”若见微替杜衡拢好衣襟。
“在聊叶舒…对了见微,你知晓如今尚未现世的神器,只剩下一个了吧。”
“是‘古月’剑,清虚君的佩剑,清虚君又师出涿光山…你的意思是…”若见微暗暗心惊。
“不错,”杜衡叹道,“沈言当真是一片苦心。”
“那叶舒……”
叶舒现在很不好。
他在客栈房间的床上缩成一团,战战兢兢地看向紧闭的门。
“砰、砰、砰”房间的门从里面上了锁,却有什么东西仍旧锲而不舍地在外面大力地撞着门。
那东西一边撞门一边幽幽开口道:“师弟…叶师弟…快开门呐…我是你师兄啊……”
“不要过来!”叶舒喊道,“你…你不是我师兄!你这魔物快离开这里!”
“我是你师兄啊……”
“你不是!”
且说叶舒自下了苍梧山,一路向南,跟着引路纸鹤往回走,却因九州之上骤然增多的魔气与由此引起的祸患而耽搁了脚步。
他在途中遇到许多村庄受到了魔气或魔修的袭击,村民流离失所,更有甚者堕而为魔,丧失心智。
叶舒第一次亲临这种场面,遍地尸骸、亲人相残、群魔乱世,心惊胆战有之,悲悯不忍亦有之。他一路上靠着自己所学的一点剑法,也消灭了不少魔物。
如此断断续续而行,总算快到涿光山了,却突然遇到了据说是来找他的“师兄”。
叶舒甫见对方,心中便泛起古怪之感,那人说师父有令,要带着他回山门。他留了个心眼,假意答应,而后多方试探,终于找出了对方的破绽。
那魔物见自己的假扮被识破,难免有些气急败坏,就要抓了叶舒离开。
叶舒见自己不是魔物的对手,缠斗之下侥幸逃脱,却被魔物一路追随,最后到了这客栈中。现在可怎么办?
叶舒看着将要被撞开的门,心中掠过无数个念头,他一边担心着涿光山如今的状况,一边又焦虑于如何拜托自己的困境,当真是调动了为数十几年的智慧,绞尽了脑汁。
实在不行…就跟他拼了!
少年总是热血上头,叶舒下定决心,提起剑来暗暗给自己打气,就要去开门跟对方拼命。
却听“嗖嗖”几声,而后一阵剑光掠过,门外的撞击陡然消失了。
发生什么了?叶舒靠着门疑惑地想,那魔物…被消灭了吗?
他将门悄悄扒开一条缝,而后凑上前往外看去——
一张放大的脸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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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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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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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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