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书斋>女生小说>一七令>第 44 章 小曲
  要找到霍仲,着实让晁七官和阳奕兜转了不少弯路。

  时辰已过三分,霍家宅院里灯火尚明的房间寥寥可数。晁七官与阳奕顺着霍珉所在的那排房间继续往前走,但对于第一次进霍家内院,两人就像没头苍蝇一样。

  “霍仲今晚难道不在府里?”晁七官怀疑道,“白天我们差点拆了他的鬼童婴塔,会不会他趁着大半夜没人发现,去那边看看了?”

  阳奕沉思良晌,“不会,白天我当着众人面没将实情说出,霍仲兴许会认为我在给他设局,以他那种谨慎的性格,即使知道鬼童出事,晚上也不会去那边。”

  “给他设局?”晁七官冷哼一声,“要么说杀人诛心,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抓准人的性格怎么也能在表面上压制几分。”

  恰在此刻,一名丫鬟从小路中缓步走来,手中端着一个食盘,上面摆着一个冰裂青玉的炖盅。寻常小厮哪里用得起这么奢侈的东西,再者那丫鬟离开的方向正是内院深处,想来是霍仲与杜燕娘的主房。

  晁七官与阳奕跟在丫鬟后面,追了上去。

  正如两人心中所想,丫鬟手中的炖盅确实是给霍家大夫人——杜燕娘送去的,可丫鬟似乎是没料到霍仲此时也在房里,进门晃了下神,差点被门槛绊着。霍仲与杜燕娘两人坐在暖榻各一侧,气氛有些许剑拔弩张的感觉。

  丫鬟把食盘放在桌上,退出门外,把门关好离开。晁七官与阳奕悄悄上前,藏身在窗边灯火映照不到的黑暗中。

  房内,杜燕娘率先打破寂静,保持一贯端庄道:“老爷,您好久不来我房里,今晚怎么过来了?”

  霍仲脸色不太好道:“各派家主和长老都在,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们夫妻二人关系不好。”

  “我们是夫妻吗?”杜燕娘反问,“也对,起码我们也同床共枕了几年,还有个儿子。”

  “燕娘。”霍仲脸色更加难看,不满杜燕娘的这番阴阳怪气。

  “听说晁七官这次也来了。”杜燕娘打开桌上炖盅瓷盖,舀了一勺放在嘴边轻吹,尝过味道,接着又道:“五年前我就没缘分见他一面,和晁伶官长得像吗?”

  在门外蹲墙角的晁七官听到父亲名字,当即心中一凛。

  杜燕娘瞥见霍仲在听到晁伶官三个字,眼瞳仿佛陷入漆黑的深渊,随即又道:“当年小柒是我的丫鬟,却连声招呼也不打,像逃命一样跟着晁伶官跑去了平州城,后来两人葬身火海……”

  霍仲应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往事,紧致脸皮下闪现狰狞,显露一霎的老态。

  “晁伶官与霍小柒的死与我无关。”霍仲目光阴沉道,“当年如果不是晁伶官不肯乖乖听话,最后也不至于被银镯反噬的下场。还有那个死丫头,太过天真,竟敢为了区区一个戏子背叛霍家。”

  “你在晁伶官身上动了手脚?”杜燕娘听出言外之意。

  杜燕娘自身的家境不算差,嫁给霍仲的前几年,倒是恪尽妇道打理霍家的大小事务,霍仲对她也尚算可以。但纸包不住火,霍仲喜好男风的丑事无意被她发现,尽管杜燕娘性子刚烈,可当时霍江已出生,为了儿子,她一直在容忍着霍仲的私生活,对于其它私事亦保持漠不关心。

  霍仲道:“在这江湖中,无论什么道法玄术不一定是都是好的,倘若有所偏差,便会导致走火入魔,我以晁伶官为载体,尝试将银镯中的邪性转移到他的身上,可惜被霍小柒那死丫头打乱计划。”

  “当年晁伶官是带着银镯离开南禺,邪性那时便已经在他体内生根,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晁伶官完全不懂玄术,他控制不住银镯的邪性,结果引起邪火,反而丧命。”杜燕娘心中渐渐明白,“那晁七官?”

  “那小子命大,逃过了一劫。”霍仲沉着声音道,“不过,想来晁伶官体内的邪性已通过霍小柒的与她腹中的孩子相融,所以晁七官才会有今日的能耐。”

  房外,此时蹲在窗脚下的晁七官攥紧拳头,微微用力。

  阳奕察觉状况不太对劲,晁七官身体周围的气流似乎有逆转之象,瞳孔紧紧凝视着窗户,眼底的黑暗逐渐显出血气,与先前那次在平州城外山中偶然出现的身体异常大有相似的地方。

  “七官,走!”阳奕按住晁七官的肩膀,在他还处于清醒时强行拉走。

  霍家人多眼杂,阳奕拉着晁七官行了一路,最终在一处湖心亭停下,四面水光潋滟。

  而这时,晁七官眼中的异状也已然消失。

  “你拉我来这儿做什么?”恢复正常的晁七官言语中仍带着对霍仲的气愤,“该不会是怕我冲进去和霍仲打起来?”

  “我……”阳奕岔开话题道,“你的邪性是天生的?”

  晁七官闻言一怔,颇有无奈道:“我也是刚知道。”

  正值深夜,打更巡视的霍家弟子已经巡视过湖心亭,天亮之前应该不会再来。

  晁七官走到亭子的长凳边坐下,望着幽静的湖面长叹了声气,回想方才霍仲与杜燕娘的对话,蓦然脑中闪过一个想法,“既然霍仲那老头当初是利用我爹当蛊,也就是说如今他饲养鬼童可能是同一个目的。”

  “玄门功法千机百变,霍家修武灵在力量上处于巅峰,可难免会受制于玄门灵法。”阳奕似乎想到一件事,看了眼晁七官,又道,“修炼邪术虽是提升功力的偏门,但始终对身体有损,甚至反噬自身,如果霍仲利用人蛊,间接从人蛊载体上获取邪性,非但不伤身体,且不会让人发现他走邪路。”

  “看不出那老头长得一副端人正士,倒是挺会算计。”兴许是了解一些关于父母的事情,晁七官说起话来略显沉闷。

  阳奕望着他,忽然问出一句话,“七官,你修邪术,可曾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异样?”

  “异样?”晁七官闻声摸不着头脑,琢磨片晌,心中以为阳奕定是听了霍仲的话,想问自己是否也会遭受邪性反噬。

  “我现在饿了,算不算异样?”晁七官开玩笑般答道,并且肚子也很配合地咕咕响了起来。

  阳奕闷声不语,关于晁七官脸上出现两次异样的事,想必晁七官自己都没感觉到体内丁点儿的不对劲,而且这两次出现异常,均是在情绪波动比较大的状况下。如果阳奕把话说得太明,不慎再次激起晁七官体内的异常,又该如何解决?

  “小狼狗,我真的饿了,没有在开玩笑。”晁七官望着月光下湖里游动的鱼影,砸吧一下嘴,他想吃烤鱼了。

  阳奕看他一副馋样儿,提醒道:“湖里养的鱼是锦鲤,吃不得。”

  “嗯?”晁七官猛一回头,硬是不承认心里的想法道,“谁跟你说我想吃鱼了?!我就看看……鱼有刺……我最不喜欢吃鱼……”

  说着说着,晁七官的声音越来越含糊,视线像不受控制似的在湖中鱼影上打转。

  “你在这等我一会儿。”阳奕看不下去这副丢人的模样,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湖心亭内,晁七官等了约莫将近半个时辰,一个人简直无聊至极。看看鱼,赏赏月,坐在长凳上用左右手互相划拳……最后所幸往长凳一躺,翘起二郎腿,口中哼起了小曲儿。

  “月儿圆又圆,星河相思了余年,空堂堂的湖心亭,闲来把曲唱呐,平州城出了个七毒天官呐,倚阑珊转珠扇,安乐坊中笙歌。淮水远近中,烟雾却笼起了空愁,黛染蓝山的清江乐,不听巧话言呐,说如今阳家主刚年过二十啊,怎生愁眉不言笑,等不见那人儿归……”

  晁七官唱得起劲儿,闭上眼睛,晃着脑袋继续低声吟唱,骤然感到身边有股不同于自己的气息,于是睁眼一看,阳奕此刻正站在一旁望着自己,手里还拎着几包用油纸裹着的吃食。

  “小狼狗。”晁七官看见来人欣喜非常,因为他就快要饿死了。

  “你刚才唱的什么小曲儿?”阳奕问道。

  “很普通的民间小曲儿,随口唱唱而已。”晁七官上前拿过阳奕手中的油纸包,放在鼻前闻了闻,烧鸡、炸糕、卤牛肉……他一一摆放在地上,接着也席地而坐。

  阳奕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坐在晁七官旁边看着他吃,又问道:“刚才那首民间小曲儿里的年过二十的阳家主,是说我?”

  “对啊,我现编的词儿,你要还想听,有空就在戏台上单独给你唱一遍。”晁七官尝了一口炸糕,太过油腻,放回油纸上,接着又拿起一块切好的牛肉,满足道,“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好吃的?”

  “这里有个夜市,离这儿不远。”阳奕道。

  “挺好吃的。”晁七官可惜道,“早知道五年前来南禺的时候,就不着急离开,四处转转吃点好吃的也不错。”

  突然,不知怎的,晁七官脑子里闪过今晚的黑衣人,于是道:“今晚去你房里的黑衣人,你有看出他的一些眉目吗?”

  “没有。”阳奕答道,“应该是我们见过的人,亦或者认识的人。”

  “他特地跑来告诉你有关霍仲的事,目的是什么呢?”晁七官猜测着,他是绝不相信黑衣人口中声称的——为了快感。

  阳奕思索片刻,说道:“至少目前来说,他的目的对我们没有威胁。”

  没用多长时间,阳奕眼睁睁看着晁七官把烧鸡和牛肉吃了个干干净净,旁边的鸡骨头摞得像座小山,但炸糕却是几乎没动,仍在油纸里放着。

  “好撑。”晁七官往后一倚,靠在亭内的柱子上。

  “明日第二场比试,既然霍仲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他养鬼童,那么在我们将事情摆上明面前,他一定会有所行动。”阳奕正颜厉色道。ωWW.miaoshuzhai.net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晁七官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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