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齐琼开始有些担心。她站在廊子下,看着盼儿在花园里玩,很是担心,问:“三哥,你说会不会,会不会?”
沈安之安慰她:“不会的。他都五岁了,当年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的。放心。”
这天彩夏带着孩子来见齐琼,齐琼拿着拨浪鼓逗孩子笑,关心地问:“怎么样?他对你们母女两如何?”
彩夏红着脸笑笑,说:“他对我和孩子很好。”
“有什么就和我说。他要是敢动你一根手指,我立马就去砸了他们家。你放心,有我在,不叫你们受委屈。”
看到彩夏,齐琼总是会想起妹妹,她知道,如果阿玫还在,如今也是会笑着看彩夏母女两。她对彩夏一家,是有愧疚的,当年如果不是她,彩夏和夫君也不会被困在王府里五年的时间。
齐琼想起一件事,问:“你生孩子的时候,怎么会有产婆,当时王府不是封了吗,产婆怎么进来的?”
“是王府的碧玉,她去拍门呼救,当值的禁卫军不忍心,又不敢撕了封条,如果找了产婆担心说出去,一个侍卫回去找了自己的母亲。不能走正门,□□进来的。”
“那就让这个孩子跟他们家人认个亲,也叫她记得这个恩情。”
彩夏觉得有些不对劲,追问:“二小姐,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是不是王爷遇到事情了?”Μ.miaoshuzhai.net
齐琼不说话,只是摇着拨浪鼓。彩夏猜的没有错。因为这件事,沈安之最近被参了好几本,说他纵容王府的人抗旨。
齐琼伸手摸了摸孩子的笑脸,轻声说:“我们要赌一把。”
“赌什么?”
齐琼收回手,握成拳头,轻声回答:“赌陛下心里,还有没有阿玫的位置。”
“你能不能不要在我眼前来回走了。我知道你最近腿伤恢复得不错,也不需要这样显摆。”齐琼顾着喝茶,没有看走来走去的沈安之。
沈安之终于停了下来,挥挥手,坚定地说:“不行,你不能去。”
齐琼放下杯子,问他:“那你说这事怎么办?”
沈安之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事。参我的本子多了去。这一本两本的,不需要在意。”
他突然想起什么,笑着说:“给你说个好消息,今天上朝,陛下让杨大哥回去继续负责典籍整理。他可高兴了,以后省得天天在朝堂上提心吊胆的。有人笑他不识抬举,但我知道他不是窝囊,只是无心于此。”
齐琼还在想着彩夏的事情,分析:“这事可大可小,如果闹大了,就是抗旨,不仅是我们的事,那天当值的禁卫军,杨家上下可都逃不掉的。”
“我明天下朝,会去老六面前领罪,就说是我安排的。”
齐琼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觉得他会信吗?你走的时候,王府没封,彩夏才成亲,怎么可能这样安排?”
沈安之不说话,拍了下桌子,然后立马咧着嘴。
齐琼无奈,拉过沈安之的手,轻轻地给他揉一揉,说道:“你放心。我明天进宫见他。这个事情不能拖,必须尽早说清楚。越拖越容易被人利用。”
她觉得必须先去把事情说清楚,否则只会成为隐患。她倒不觉得沈顺之真的会怪罪,只是担心以后会被有心之人做文章。
沈安之立马说:“我和你一起。”
“不。这个事情,你不要掺和,就像从来不知道一样。”
沈安之急得抽出自己的手,问:“可是,我怎么放心。万一他真的发火,你怎么办?”
“那你就要带着盼儿了。”齐琼耸耸肩。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没事的。你信我。”齐琼继续给沈安之揉着手心。
沈安之握住齐琼的手,说:“我和盼儿等你回来。”
说到这里,沈安之忽然想起什么,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纸,说道:“我最后选了这两个名字,你看看喜欢哪一个。”
齐琼看着纸上的两个字,一个是练,一个是绍。她看了看,笑着说:“徐妃娘娘的小皇子取了绎这个字,听说她也曾经考虑过练字,那我们的孩子就取这个绍字。”
正巧盼儿刚刚从宫里回来,沈安之抱着他,摸摸他的脑袋,笑着说:“以后,你就叫绍儿了。”
看到齐琼,沈顺之很是意外,问:“姐姐,你怎么来了?除了给太后请安,没见过你几面。”
“朝事繁忙,不敢打扰陛下。”
沈顺之放下奏折,笑着说:“姐姐,你什么时候也这样客气了。”
齐琼直接跪了下来,说:“我今天来是请罪的。望陛下责罚我一个人就好,不要连累其他人。”
“是为了最近三哥的折子吧。”沈顺之大概明白了齐琼今天来的意图。
“是。那些折子说的确实没有错,彩夏生孩子确实是在查封王府期间。但彩夏是无辜的。请陛下不要责罚她。”齐琼并没有说出当天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直在提着彩夏的名字。
和齐琼预想的差不多,沈顺之果然对彩夏这个名字有了反应,“彩夏?是当年阿玫身边的那个彩夏?”
“是她,这门亲事,当时也是皇后娘娘指的,还曾经送了彩夏一对鸳鸯玉佩,说是取个好彩头。”
“鸳鸯玉佩?原来她一直都记得。”沈顺之的神情忽然有些触动。当年大婚前,他也曾送过齐玫一对鸳鸯玉佩。但他从未见过齐玫戴过,只当是她不喜欢这些金银玉器,不曾想到她其实一直都记得。
沈顺之问:“那天当值的有几个人?”
“九个。”
“吩咐下去,赏。”沈顺之转着手串,“彩夏那丫头还好吗?”
齐琼连忙说:“她在外面候着,本想着来给禁卫军求情,但担心见到陛下孩子哭闹。”
“让她进来。”沈顺之起身,走过来扶着齐琼起来,“姐姐,你何必如此客气。我本来就是不会责罚三哥的,要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如此辛苦。你这样倒显得我们生分。”
彩夏抱着孩子进来。女儿虽然睡着了,但她有些担心,生怕孩子醒过来哭闹。她刚要跪下,陛下挥挥手,“都是自家人,不需要这样。”
他看着彩夏,神情有些恍惚,说:“看到你,就好像她还在。”
“三小姐温厚,我也每天都在想她,还为她在寺中设了牌位,每个月初一十五,都去怀元寺为她烧香祈福,只盼来生还能再见,报答三小姐今生的照顾。”彩夏也很是感伤。她与齐玫十几年的情谊,根本没有办法说清楚。有时候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还会觉得齐玫在喊她,赶紧起身,可睁眼一看,是相公担心的神情。
她现在有相公,有女儿,人生似乎已经圆满,但对她重要的三小姐不在了,那个缺口是谁都补不上的。
沈顺之也被感动,“你有心了。”
他吩咐身边的人:“去把皇后当年留下的如意拿来。就当给孩子添礼。”
彩夏慌张地拒绝:“不,太贵重了。”
“要是她还在,看到你现在美满,也会高兴的。来,孩子抱来给我看看。”
彩夏有些担心,看了齐琼一眼,齐琼笑着点点头,她才战战兢兢地把孩子给宫人,十分担心孩子醒了哭闹。沈顺之看看这孩子,问:“这孩子,面相一看就是有福气的。有名字吗?”
“只是随口叫着乳名,还没有大名。”
“听说这个孩子是夜里出生的,梨花不碍东城月,月明照见空兰雪。梨月,这个名字你觉得如何?”
彩夏还没反应过来,齐琼就先拧了她的胳膊一下,笑着说:“还不快谢陛下赐名。”
齐琼明白,因为嘉月的原因,沈顺之的女儿名字也从月,他给彩夏的女儿起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走在宫道上,彩夏抱着孩子却开始发抖,齐琼看她这样,担心她手不稳,赶紧让跟着的乳母把孩子接过去。
彩夏一把握住齐琼的手,声音都在颤抖,小声说:“二小姐,我手心都是汗。”
齐琼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她:“没事了。现在没有人敢议论你们什么。”
彩夏悄悄地问:“可陛下以后会不会对那天当值的人起了杀心?”
齐琼看着天边的彩霞,平静地说:“不会的,即使我们今天不来这一趟,他也不会怎么样。我之所以走这一趟,只是为了让那些有心之人知道,三哥与陛下的情谊,不是一个两个折子可以拆散的。你这门亲事是阿玫选的,他心里对阿玫还有一丝挂念。再说还有孩子,他从小就这样,对其他事都讲规矩,唯独对孩子没有。”
她想起当年嘉月出生的时候,自己急得想要去找太后,正巧在路上碰见还是太子的沈顺之。
沈顺之安慰她:“姐姐,你先去大哥宫里守着,其他的事情有我在。放心。”
齐琼今天敢来这一趟,与其说是在赌沈顺之对阿玫还有没有挂念,倒不如说是在赌,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陛下,还是当年在宫道上安慰她的六弟。
齐琼一下马车,就看到沈安之在门口,知道他是在等自己,无奈地说:“我这么大的人了,能有什么事情。”
沈安之本来打算在宫里等齐琼,但是被齐琼催着赶紧回府。虽然他心里很担心,可还是听齐琼的话。
“怎么样?他怎么说?”
“没事了。”齐琼握住沈安之的手,“他心里,还有阿玫的一点地方。”
绍儿在花园里玩,齐琼站在侧廊下欣慰地看着,然后扑到了沈安之的怀里,抱着他,轻声说:“刚才在陛下面前,其实我可害怕了,就怕见不到你和绍儿。”
沈安之轻轻地刮了下她的鼻子,笑着说:“我才不信。我知道,你是来哄我的。你什么时候怕过。”
齐琼抬起头看着沈安之,说道:“你现在是不相信我了?”
“没有没有。”沈安之赶紧抱住齐琼,亲了下她的额头,“我也怕见不到你。我们说好一辈子的。”
齐琼这才心满意足地靠在沈安之的心口,不时地用额头去蹭沈安之的下巴。沈安之觉得痒,但又无奈地笑着抱住齐琼。
两个人看着蹲在花园里捡石头的绍儿,心里的大石头暂时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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