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如月皎洁的寒光射来,这道寒光,楚孤竹最明白不过,那是凝霜剑的光。
陈恪斜里刺出,两枚长钉钉进了礁石中。
接着,他衣袍带过,叮声朗朗,又落下五六枚长钉。
“是谁”,陈恪说道。ωWW.miaoshuzhai.net
凝霜剑刺向东南角,他知道来人正躲在此处。
蓝色绿色光影一闪,一个身影远远立在了滩涂之上。
“孤帆远影”
允允和这个影子十几丈远,身影瘦削,如纸单薄,但这并不是这个人瘦削,而是参透这门功夫的人,身影很快,在海天处,如孤帆缥缈。
蓝绿色影子颔首,已飘出三丈。他身周海鸟翩翩,一扬一顿之间,红泪灯黯淡灭去。
”陈少侠,钉子是这个人射出的“允允侧身从红泪灯下飘摇而过,两手已接住四只”海鸟“,海鸟极为瘦小,细看却是四枚长钉。
长钉又长又轻巧,蓝绿色影子以漫天花雨的手法将长钉挥洒而出,如海鸟翩翩。
但这些长钉,却根本不是什么绝门暗器,而是渔船上的长钉,渔船上随处可见。
应该是他随手从渔船上抓了一把。
允允中指一弹,几枚琉璃佩从她袖口飞处,直朝长钉而去。
长钉随着蓝绿身影浮动,铮铮有声。琉璃佩与一枚长钉迎面相撞,散成无数金光,允允手腕一低,星火四散的金光透过长钉,已将五六枚长钉劈成铁丝。
这是”江岸荼蘼“的招式,借力打力,蓝绿身影停了一下,却飘得更快。
他和允允也越来越近。是个高高的僧人,蓝绿色僧衣。
”旭初&"允允认出了他,他比前些日子在无荒岛上,更瘦了,眼眶也凹陷了。功力也进步了不少。
旭初双掌合十,他面上丝毫无恶人的杀气,反而极为温和。但他双掌十指之间长钉寒寒,袖中所藏长钉,轮廓明显,尖头朝外,不断朝他双掌间汇聚。
长钉越来越密集,如悬了个提线鬼傀儡。
”这钉子总有打完的时候“允允右掌横在左掌之上,连点几下,掌风也越点越快。
”这虚伪的和尚,我把长钉掉个头,让他自作自受。“允允望向旭初的手腕,旭初手上用了“双龙交汇“之势,两条手臂如绸缎柔软,似长龙在他胸前绕来绕去。”双龙“相遇一次,长钉锋芒便更突兀一分。刺出的劲道越大。
允允向后一仰,腰身于滩涂地齐平,这密密麻麻的钉子,向下俯冲,声如恶鬼出洞,团团黑色气雾直朝允允前胸飘去。
是旭初中指在这团长钉之中,笔直点了几下,将一团长钉分成了数个小团,分别对准了允允身上不同的穴位。
“允允妹妹,小心”。陈恪长剑向前送出几尺,寒光斜映清辉,他手腕轻悬,凝霜剑剑身似正似斜。剑尖连晃几下,光影重重,长钉和长钉互斫,声若银铃招摇,滩涂上火树银花,铁屑纷纷洒洒,“长钉阵”已为凝霜剑所破。
“多谢陈少侠”允允有惊无险,她一招“烟缓雨暖”,身轻如燕,已挣脱开长钉阵。“旭初,你个没有男子气概的小人”,允允她两手一拢,铁屑粉尘在她双手抖动间已直击旭初双眼。
旭初向后飘开一尺,衣袖翻飞,铁屑花粉般纷纷洒洒。允允劲运掌间,铁屑在旭初衣袖间奔涌,似海上潮头奔涌,一浪连着一浪,层层叠叠,无休无尽。
旭初双掌,一上一下,带出阵阵掌风。他两掌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双臂划出一个一个卐字,格挡铁屑。
允允笑了一声,“这和尚,没本事,便念咒语”
她不知的是,这卐字是明镜台的明镜无恶,演化自古人大巫的祭祀仪式。
旭初道,“这世上本无妖邪,咒语都是念给心存恶念的人听的。”他双臂转动得越来越快,衣衫间的铁屑纷纷落向滩涂里,他似乎渐渐占据上风。
“陈少侠,我能对付这个和尚。少侠保护我们小宫主”允允一招“江岸荼蘼”击向滩涂,滩涂上裂开一条一条缝隙,她膝盖一抬,将藏在滩涂中的一张旧帆拉扯了上来。
旧帆在她未老的掌力下张开,铁屑纷纷聚拢在旧帆上。允允左手伸手在帆布下一打,右手松开旧帆,帆布上聚集的铁屑似一条一条银鱼出海,绕过旭初的双臂,向上升腾,已在他眼角眉梢处,擦出了片片血痕。
允允右臂向右一扫,帆布又已被她丢出丈远。
旭初右手挥拳,梵钟拳直捣允允手腕。允允右手手心向下,纵身跃起,手臂已掠过梵钟拳上方。旭初手腕抬起,手掌骨关节如山栾叠翠,直刺允允手肘。
梵钟拳的力道是极大的,允允虽已稳稳避开两拳,但她却已将自己置身在旭初梵钟拳所划出的包围圈内。
旭初拳头带风,已连挥了十几拳。他的拳都是直拳,不论允允或纵或跃改变身形,他出拳的方向却始终不变。
“旭初的拳不论击在允允身上哪里,允允都会有极大危险”陈恪已看出梵钟拳其实只有一招。而这一招只重力道,不重方向和拳法。因为人身体不同位置的骨骼血肉之间,其实息息相关。一旦一个地方被拳头击穿,就等于人身体在地方出现一个大缺口。而旭初练功极勤,他有把握,不论这一圈打在敌手的哪个地方,都能让敌手的血瞬间从这个大缺口中流尽。
凝霜剑向前一送,允允甜甜一笑,她的手握住了剑柄的一处。接着,纵身一跳,已立在了凝霜剑的剑身之上。
“这小妹妹平常精灵古怪,怎么不用将凝霜剑回刺以断这个和尚的手臂。”陈恪有些疑惑,允允却以“灵猴偷桃”的身法,将凝霜剑作为支点,轻轻一荡,荡到了半空。
“陈恪哥哥,我若用凝霜剑杀了这个旭初,他们便只会说,是凝霜剑杀了敌寇,而非我们琉璃宫”允允讲话一板一眼。她左右手同时松开,铁屑纷纷洋洋。原来她跳上凝霜剑剑身之时,便已收拢了一把未及散去的铁屑。
旭初拳头一挥,直砸允允的脚踝。但允允右肩一低,铁屑穿透旭初的衣衫,已将他衣袖一角撕断。
陈恪顺势将长剑向左移去,带着允允躲开了旭初这一拳。
“谢谢陈少侠”允允胸有成竹,她裙角飞舞,“天女祝寿”舞步之下,已从凝霜剑上飘然而下。她在半空之时,纤纤玉指如蝴蝶翩跹,已是盛续紫藤之招式。
紧接着,允允双手点来点去,似有一条无形藤蔓,在她手上蓬蓬勃勃。那些未及落地的铁屑便在盛续紫藤冲击之下,如一条一条藤蔓沿着旭初双臂蔓延而上,越绕越紧。旭初双臂向下挥动,但这铁屑却落进他的僧衣里,直扎他的肌肤。允允取出火折,盛续紫藤的掌风带着火星蔓延匍匐,转瞬间,旭初僧衣上火星点点,大有燎原之势。
旭初双掌合十,侧身一躺,已匍匐在了滩涂之上。
“这铁屑本就来自你的铁钉,我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火星遇滩涂中的淤泥,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这和尚倒聪明,知道利用滩涂灭火。
允允飞出一枚琉璃佩,呼呼几声,已将旭初大穴封住。他躺在滩涂之上,瞬间僵成了一张弯弓。
旭初,康平文政喊道,他早已被困在凝霜剑的剑光之下。原来,陈恪见允允胜券在握,长剑便挥向向了康平文政,康平文章却是无论如何都动弹不了。楚孤竹不杀他,不过是想用他引出盈敏,现在他已过了“人尽其用”的价值,长剑一斜,就能将他贯胸。
旭初,康平文政连喊几声,滩涂之上,突然发出一声一声的响声,这声响是同时响起,不是人声,也不是鱼群之声,丛横交错,极为沙哑,似传说之中的蛟龙出海。
响声从四面八方来,往无穷无尽处去。无形的剑影道光,瞬间便要刺破海空。
琉璃宫众女子各出掌势,长剑寒锋闪耀,人人屏息要将这诡异之声破去。
”这是铁索铁链之声,怕时有人在次设下了陷阱“允允说道&"各位姐妹,小心,此处有陷阱”
滩涂上突如潮水涌动,一条一条长链从滩涂之下突起,蛟龙一般向琉璃宫众位姑娘的膝弯袭去,长链击中几人的后背,那三人被直抛向半空,落下时,已气息全无。
她们本能避闪的,却义无反顾得挡在了其余人的身前。她们临死之前,右臂抓住长链的一截,已齐力将长链甩向了海中。
但长链太长,如千万把刀同时绞动,将她三人的后背绞出一个大洞,是以回弹的力道将她们直接摔下。
三条长链围成一个三角形,将六位姑娘锁在三角之中。
那三条长链越崩越紧,将六人的脚面缠住,她六人的长剑去劈砍长链,剑尖触及长链,一股力道自铁链之上传到剑身,似有一双无形的巨手拉着她们的长剑向下坠去,铮铮几声,六柄长剑已断成十几截铁片,笔直插进了滩涂之中。
凝霜剑白光闪过,缠住她六人的长链断开,六人向上一跳,从长链的阵仗中越出,齐向六个方向出掌,以碎心掌合力去击碎铁链。
楚姑娘,现在敌暗我明,请速速让姑娘们退回。
陈恪朝楚孤竹喊道。
楚孤竹双掌分击两条缠成一股的铁链,霞簇玫瑰所及之处,铁链奔来的速度倏然减慢。她右手一扬,左手宸月纱缠成一朵玫瑰,以柔克钢,雪青色如云团漂浮,已将相缠的铁链拆开。
接着,右手一回,宸月纱如瀑布直挂,已在两条铁链之上,各击了六七下,星星点点火光之下,长链已碎开。
允允用力一刺,长剑在康平文政的肋下贯穿,康平文政丝毫没有痛苦之神色,只微笑着闭了一下眼睛“让你们的人,快停下,别在装神弄鬼。要不,你们这位康平大家主便成一团泥了“
康平文政一动不动,他说道,我在这泥潭中数日,以天为盖,以地为庐,身上的伤痛早已不算什么了。
他不是康平文政。楚孤竹心中一凛,宸月纱从铁链之下穿过,已击在了这个”康平文政“的肩胛骨上,他的左肩上,鲜血直流,他又道”我受这般磨难,心中却透彻了。“他神色很是平静,说得却是匪夷所思,不知其意。
”你是谁?“
”他自然是川端秀“一个声音在滩涂之上幽幽得传来,是旭初,他突然从地上立了起来,十指握成鹰爪,手指骨骼发出的响声越来越大。
”你便是那个马奴。“
楚姐姐,你可不能杀她。一个穿蜜色衣衫的女子从滩涂上跃了上来,却是浅雪。
她是如何逃脱的?
允允指背一弹,已点住她的大穴。
能让你自己逃出来不过是为了让这个川端秀为了护你分神。允允说道。
允允,你求求各位姐妹速速回去,这铁链太过诡异,不是逞能的时候。
允允道,我们上了战场,便只有勇往直前。
陈恪向上一荡,攀住了一条铁链,铁链向上提前,将他带到了半空。
另一条缠了一面帆的铁链迎面呼来,陈恪弓背一躲,从这缠着大帆的铁链下穿过,他将长剑跳转方向,剑尖劈过,这缠了大帆的铁链凌空断成几截,砸进海中,激起浪花朵朵。
而被陈恪握住的长链,速度越来越快,高高低低起伏,直向海上卷去。
风很大,一个浪头打来,陈恪后背如火灼般疼痛。
允允,桑儿,你二人在此护着众位姑娘,我去助陈少侠一臂之力。宸月纱掠过,已攀住了一条铁链,那条铁链刚拦腰将一个姑娘的腰间套住,她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对过一条铁链扑面而来,她气沉丹田,但铁链如枷锁一般,将她牢牢束缚。
她笑了一声,也算死得其所。
突然一束雪青色光闪过,一股”水流“轻轻流过,铁链在这水流之中段成了数截,她伸手一揽,将两条荡来的铁链互相一撞,两条链子在半空折段。
她看清救她的是小宫主,忙道,多谢小宫主。
楚孤竹宸月纱一浮,光影深深中,她已跃到了陈恪身侧。
”我与你同去。“
海上的浪很大,好像他们不平静的人生,但这个时节,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风浪的。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这操作铁链机括的人,便在这如山的风浪后。
陈恪攀住铁链,以”摘下满天星“的轻功,一寸一寸走向这团浪。浪中不断有铁链甩出,激荡起条条水龙,它们携风挟雨,声势浩大。陈恪前胸后背被浪花所侵略,寒意阵阵。
他手中握紧的铁链突然分量一轻,身子向下坠去一丈,他心中一惊,是他攀着的铁链被斩断了。陈恪左肩一低,一条铁链贴着他的额心荡过,陈恪将手中已断的铁链甩向浪花之中,左手一招”风起云涌“将贴着他额心的铁链握住,借势一荡,已跃入了浪花之中。
陈恪。
楚姑娘。陈恪心中瞬间明白,是楚孤竹挂念自己,也跃了上来。
槽糕,她伤势未愈
浪花中现出一丝一丝雪青色,
陈恪五指并拢,食指,中指,名指,小指先后与大指相握,手再松开时,已将一截宸月纱握在了手中。他向后上一跃,一团雪青色气雾散开,楚孤竹已被陈恪拉了过来。
她有些冷,方才,她险些落进海中央。
陈恪向下望去,上百艘三层高的大船一字排在稍远处,每天船上都向外伸出一条铁链。铁链的一头系在铁船桨上,八十余位船工同方向转动船桨,铁链便如蛟龙出海,无恶不作。
那些船工,皆是孔武之人,陈恪和楚孤竹靠得近,船上激荡而起的浪花便越大,一个一个浪头接踵而来,是以如一面巨大的白墙竖在海中央。
楚姑娘,正中一艘船上,立着一个锦衣飘逸之人,正是康平文政。
宸月纱绕向桅杆,楚孤竹已向下落在了船甲之上,雪青色的纱像一道虹,在微微的晨曦中摇曳。康平文政,让你的人停下。
楚姑娘,我是桑国人,奉的是我陛下的命。
你的陛下?你的陛下扰我疆土,伤我同胞,何必尊她。
她一掌击出,康平文政向右一闪,中掌的三位船工,已仰卧在地上不动,他们的眼睛都睁得很大。
”碎心掌“康平文政说得很淡。
可他却看不清楚孤竹的身影,只见雪青色影子如海棠疏雨,铁链在这雪青身影中竟变得如绸缎般柔软,一声巨响,铁链从船桨处断开,长的一截落进了海中,短的一截握在了楚孤竹手中,她左手点出几朵海棠花,铁链像海棠飘落,半空转了一圈,已将那些船工从腰间,双肩处捆住。
船工脸上的神色各异,却也无一人求饶。
楚孤竹对着高高扬起的铁链末端一点,铁链飘向桅杆,在桅杆处打了个死结,已将众位船工锁在了桅杆之下。
楚姑娘,好功夫,我府上竟无一人能如姑娘。康平文政脸上,看不出息怒。
他在船上迈来迈去,像只吃人的秃鹫,绕到了楚孤竹身侧。
楚孤竹衣衫一拂,将一只铁船桨握到了手中。
这船桨是重铁打成,却原来不是用来撑船的。
她向后飘开,船桨顺势拍向了康平文政的脖颈,康平文政轻轻一推,已将桨板夹在了两只手指间。他手腕不动,眼神凝住,中指指尖一点,这桨板已从中断开,几块铁片笔直插进了船板中。
楚姑娘,凌空一个声音,正是陈恪,他已斩断了十条长铁链,用力一荡,落在了楚孤竹身前。他左掌竖起,从高至低劈来,迎面破开了康平文政的明镜无物。
”你这功夫学得倒精,一手断开桨板,一手以衣袖为遮挡,双手各攻其物“
原来,陈恪居高临下,已觉出康平文政双手间的玄机。那么,你康平文政从左至右出掌,我便以洒字诀从高往低相迎,两股掌风相交,划出一个十字,陈恪掌心一收,又迅速变成如网交织的”扬字诀“,是以轻松破开康平文政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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