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沁道,佛经中有五逆,指五种大恶。桑国人尚佛,这逆,便是指克制这五种大恶。演成剑法,便是逆气,逆身,逆心,逆形,逆思。
陈恪又持剑,逆着了一遍,第一遍,只觉着剑法好似杂乱,与方才一致。演第二遍,只觉得这剑法好似要将那演剑之人尽数吞了去。演了十遍,方才觉得能驾驭这木剑。
陈恪道,”这小村庄,不过寥寥二十户人家,究竟是谁将这剑法,刻于此处呢。“云沁道,此处距离桑国甚远。想是哪位前辈高人习得桑国剑法后,归隐山林,留下的。
恪云二人,又持木剑,将周遭的野草,拨撩去,却再无找到刻着小人的石头。
二人在那石前,端端正正得鞠了三个躬。又将那巨石重用野草、野藤覆好,回了那老婆婆家。
老婆婆有几亩浅田在村外,租给了几位外乡人。婆婆带着陈恪和云沁给那几个外乡人送饭,只见绿油油的田里,六个胡子拉碴的老农伛偻这身子,在忙农事。他六人年岁大了,做起这田间的活来,慢慢吞吞,双手抖得厉害,见得这老婆婆,嘴里发出“啊”“啊”“啊”的叫声。但神情却是感激与喜悦。但六人个个批头散发,衣衫褴褛,相貌丑陋。老婆婆道,这六人都是哑巴,也记不起来倒底是去年还是前年,逃难来得此处,我和老头子自是分不清他六人是从何处来的,也不知他六人姓甚名谁。见他们确实可怜,便将祖屋拾掇了一间,给他们居住。又恐年岁大了,没个依靠。便将这几亩薄田给他六人耕种,收些口粮,图个温饱。
沦落江湖,难得的是雪中送炭。
陈恪道,老婆婆,您真是个好人。他见那六人确实年纪大了,便下田帮他们一起干活。
老婆婆欢欢喜喜,连声说道,好,好。
云沁放下水桶,和老婆婆一起捡拾田埂中的高粱渣子,老婆婆道“他们六人老眼昏花,总有高粱渣滓落在田埂处,我得空便来捡拾。”
那六人听到,不住点头,一个一个嘿嘿傻笑,不知笑些什么。
老婆婆年纪大了,捡了几颗高粱,便有些乏了,她依在田间,说道,我们这里,一亩地的收成不及江南的三成,但今年收成肯定比去年好。你们这六个兄弟啊,这妹妹送来了几匹麻布,我刚好给你们一人做一身新衣裳。
那六人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又湮灭在田里。
碧波起伏,佝偻瘦小贫瘠的身影,看不见了。也许他们更喜欢隐在田间,毕竟一日三餐,哪里都是过日子。
这边陲之地,从晨曦到日落,一天一天的日子,天高云淡,山河壮丽。远处是浅黄到深黄,近处是浅绿到深绿,小村子好像一支长笛,吹着离人曲。
&"沁儿,我们待珊瑚姐姐生了娃,徐大哥身子养好些,再回去。飞龙军的人随时都可能追逐至此。”陈恪和云沁捡着柴火。
“好啊,你到哪里,我便到哪里。”
“只是从方先生那取来的账本,我却一个字都看不懂,像字非字,我把琴谱,曲谱一一代入,却还是不知其意。”
“沁儿,这条路,我会一直陪你走下去的。”陈恪笑起来比不笑起来要好看,至少云沁是这么认为的。www.miaoshuzhai.net
云沁将捡来的柴火覆在他后背的背篓,那柴火你背着。
远处尘烟过,一队商贩,驼铃阵阵,马群挺拔。为首之人,灰袍瘦削,腰悬银佩。
他们手中却扬着海捕文书,刀锋一样的字迹,连绵不断,对仗工整得讨伐徐青和珊瑚。
“他们是来抓徐大哥和珊瑚姐姐的”两人隐在一个小坡之后,用手指在地上写着。
云沁点头,写道“他们有百来号人,我们只有两个人,打不过”
陈恪又写道”;我们往东跑,引开他们。不要让他们找到村子“
云沁写道“他们有马,我们跑得过他们吗”
陈恪点了点头“他们马上就能搜到这里了。再往前走几里地,就到村子了”
云沁写道“现下有个法子,我们两人扮做徐青和珊瑚,让他们带我们走。等到了高州,我想办法和云栖谷众人汇合,我们便能脱身了。”
她从袖中取出胡饼,粘上黄泥,糊在脸上,当做伤疤。又将发髻挽起,用红鸡蛋染红额间。她动作娴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模样大变。
云沁又有同样的方法,给陈恪装扮了一番。
你望向我,我望向你,相顾之间,也是尘满面,鬓如霜。
“我们跑吗?”陈恪轻声问道
“跑什么,躺地上装晕倒。别人舒舒服服抬着我们去高州,不好吗。”
陈恪将木剑绑在左腿上,两人顺势跌躺倒在地,又收敛住呼吸。
银甲人中迈出三人,长剑一路划出三道剑花,剑气已将恪云二人团团围住。
“是徐青和骆珊瑚“”其中一人高声喊道。他们身伸手来探“徐青”和“骆珊瑚”的鼻息,气若游丝。两副镣铐在他们右手落下,将恪云二人锁住。
有些兴奋,更小心翼翼,毕竟徐青一人斩落了无数飞龙军。抓活的回去比抓死的回去更有威慑力。为首之人将陈恪的衣领拨至一边,查看他后脖颈的梅花针。
“不错,这三个针孔是梅花针落下的伤”他仔细比对着画影图形,手指在“针孔”上戳来点去。连连点头。他的内力不俗,这戳戳点点间,百劳穴和天柱穴一阵酸痛,陈恪佯装被惊醒,假意道“这是哪里,是这位兄台救了我吗。”声音拖得断断续续,气息奄奄,双眼一开一合。
“你叫做什么”为首之人问道。低下头,查验陈恪双手的伤。
“你又叫做什么”陈恪泛着迷糊,说一个字,停顿一下。
“我是个过路的商贩,东家姓何。你和这位小娘子怎么躺在这里”
“我们,我们迷路了”陈恪眉头紧锁,喃喃道“水,水”
左右已拿水上前,陈恪和云沁闭眼喝水,云沁不住道谢。
“喝了我们的水,你得告诉我们东家,你叫什么。我们也好带你离开“其中一个浑圆的声音,慢条斯理,拿捏着生意人的腔调,故意将腰间长剑弄出铜钱般声响。
”我叫,我叫徐“陈恪慢慢吐出几个字,头歪向一侧,又”昏死“过去。
云沁双手在陈恪脚边画来比去,微闭双眼,带着哭腔”各位公,各位爷,一定要水,我家,他打渔的,徐,徐,“她气息“微弱“”,故意前言不搭后语。
“慢着”,何七已迈步上前,他双眼被风沙灼得有些疼痛,他眼中锐利的神色依旧。“除去他们的镣铐”
不及兵士上前摘去陈恪和云沁的镣铐,他一手抓住一条钢炼,五指开合之间,镣铐已崩碎,声如巨石陨落,掉进沙地上。尘土翻飞。
“陛下让我们抓他们,可没让我们羞辱他们”他声音丝毫听不出兴奋,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其实,他这指尖轻巧断钢的功夫,是“雷耀白虹”,势如虹,猛如雷,已属一流高手。
何七右掌侧过,手腕带着手指勾了几下,一股掌风从掌心喷涌而出,直扑向陈恪和云沁肩上和膝弯里。陈恪半个拳头埋入沙中,何七掌力劈来时,他凝聚气力,“风势雷”带起一股风沙。风沙横向和何七竖向的掌风相撞,沙粒沙沙作响,神不知鬼不觉化去何七的掌力。待何七残余的掌力与陈恪,云沁的双肩相触时,力道便只剩了两层不到。
陈恪故意喉间低喉一声“啊”极为楚痛。便又不说话。
何七,左右臂同时向前伸出,左掌拍在陈恪肩头,右掌拍在云沁肩头,他稍一上提,已将两人各后背朝上,放置在马背上。陈恪的马在何七左侧,云沁的马在何七右侧。
一匹铠甲裹身的战马,在商队中呼啸而来,何七平地跃起几丈,人已站立于马背之上,他高声大喊”回营“
人群中一人传一人,声势浩大,众”商贩'掀去长衫,露出银色明光铠甲。马蹄声,一声连一声,沙尘飞扬,众人一路往前而去。
跑了约莫两个时辰,红日褪去,星月如旧,夜色已沉。陈恪周身一阵凉过一阵,他立在马背上,朗声问道“你是谁?”
马蹄戛然而止。陈恪又故意望朝云沁喊了一声“珊瑚”
云沁卧在马背上,低声回应”我,我不碍事。你别管我,快走”
何七下马站立道“徐大侠,只是委屈你和尊夫人,随我走一趟。我派顾随去找过你,可顾随死了”
陈恪道“我不认识什么顾随”
何七答道“不认识也无妨。活人也不需与死人计较”
他马鞭扬起,声音在空旷的沙地中格外嘹亮“再往前走三里地,便到驿站”
他身后的队伍,延延绵绵,似乎比白天看到的人数更为众多。
众人齐声回应“死不旋踵”。何七长剑挥下,插入沙地中,道“众位兄弟,需礼待徐兄弟。”他这言行举止,皆是江湖中待客的礼节。但此处尚未远离沙地,并未到与何七奋力拼杀的时候,便道,“我得看着珊瑚,男子汉大丈夫,如若连自己妻子都保护不好,何以为家”他骑上云沁的马,将木剑牢牢绑在身上,扶着她的腰身,两人并骑。
何七道“儿女情,英雄义,何某也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只是此地多有野狼出没,尊夫人身子羸弱,最该当找个医者好好看看”
他环顾队列,众卫兵高声大喊军号,雄壮之音,震烁天地。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兵,牵过陈恪方才的马,低声在陈恪耳边道“晚辈孟剑一着实佩服徐大哥。陛下惜才,东家带了众兄弟来寻徐大侠,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我们可不是那帮派到南州去的酒囊饭袋。到了我们营中,决计比在此沙地厮杀得好。再说,这沙地中多的是野狼,野兽可不懂江湖道义,如若葬身狼腹,徐大侠便可惜了”
他比陈恪只是小几岁,却极为谦虚,一开口便自称晚辈,且分析得“头头是道“”,一句陛下惜才,润物细无声得“劝降”。
陈恪暗想“我道要看看他们的陛下,如何个惜才。离了这里,沁儿同云栖谷的爷爷奶奶通了音信,才是要紧的”
何七见两人低声说话,眼角扫过孟剑一的脸,明白了几分,朗声喊道“众位兄弟,继续前行,”
云沁左手按在腹部,她衣衫里塞了一把野草野树皮,学着珊瑚的样子,慢吞吞,紧张兮兮。
“你可不能伤着我们的孩子。”她朱唇微启,将生意放得很低,模仿珊瑚略显疲惫的样子。
孟剑一牵马回至队列中。陈恪握着云沁的手,道“珊瑚,别怕,我在。你好生歇息便是”
队列继续往前。过了一个山头,林木开始茂盛。山脚下灯火莹莹,正是威武驿站。何七传令在此修整。队列整整齐齐,从驿站两侧进入,马匹已由驿丞牵至后院。
陈恪从马上跳下,一手揽住云沁肩头。何七指了指其中一间厢房道“徐大侠和夫人可在此歇息”他一挥手,人却已飘出了几丈远。十六位兵士从两侧闪出,分列在陈恪和云沁左右。他们皆是英武之人,手握长剑,列阵在恪云二人身侧。
陈恪和云沁行至厢房中,一位小将示意孟剑一和一位医官从院中上前,要查验二人伤口。
云沁咳了一声,在心口拍了几下,又俯低,袖管里落出一只赤金蟾蜍,陈恪小指勾过,蟾蜍向前滑入孟剑一的衣袖。他双眼望向二人,先惊讶后有些窃喜,但马上板着脸,正色道”委屈二位了。但普天之下,莫非黄土。像二位哥哥姐姐这般人才,应当以山河为重“
云沁佯装怒道“你算个什么?敢来我们这指手画脚。”她取下发簪,拿在手上,珠翠叮咚,又宛如利刃凌空划过。医官吓得后退了几步。孟剑一手腕右折,簪尾与他指尖指盖相触,在他中指背上深深浅浅刻了一条红色簪痕。接着,簪子箭一般,刺入了墙壁之中,震得长窗簌簌响。孟剑一惊讶之余,陈恪右掌前后一劈,孟剑一的腰上佩剑已为陈恪所夺。陈恪用了岩石上学来的功夫,他明明是向着自己一侧收掌,可到了胸口,突然已一种旁人决计做不到的速度,变换了掌形和方向。这第二掌,比第一掌更为古怪迅捷,指尖未触剑尖,便已凌空向陈恪飞去。陈恪第三掌一晃,剑转个方向,已为陈恪牢牢控住。
众人皆沉寂,各自突兀大喊,又面面相觑。
云沁道,徐大侠用的不过是南州人打渔的老法子,你们没见过,也是正常。
十六位兵士皆是仰慕英雄之人,对陈恪武功暗赞叹不已,各自使个眼色,十六柄长剑齐啸,气吞龙虎。长剑或劈或砍或挑,剑影森森,白光如白马疾驰,他们已各占方位,将云沁和陈恪围在正中,剑尖直指向他们。孟剑一长剑已被夺,便双手张开,摆出了“玄武裂”的起始式。
云沁道“你们以为能困住我们?“她十指弯弯绕绕,随意想了一个招式,十指交差,也摆了一个起始式。
云沁所出招式在昏黄灯火中,寒气逼人,险不可挡。陈恪屹立如松,众人虽不至于惊惧,但云沁和陈恪的招式在刀光剑影间交错,似有缕缕青烟缭绕,神鬼出没。
云沁朝陈恪眨了眨眼,陈恪知道,是云沁悄悄取出衣衫里沾了露气的干草,以火烛燃之。
陈恪
众人如遇无形气墙,长剑垂地,踌躇不敢近前。
陈恪喊道“我要看看,是我们那打鱼捉虾的硬朗还是你这长剑硬朗。我们比比”他微微踏上一步,长剑如悬瀑布凌空卷来,将两柄长剑断成了十几截。
众飞龙军面露惊讶之色,孟剑一低声道”徐大侠早些歇息,众位兄弟,我们也别在人家小夫妻屋里呆着了“弯腰拾起断了的长剑,与众人退了出去。他走在众人最后面,迈出门槛时,转头说道”酒菜已在几案上放置,徐大侠徐夫人早些歇息”
他反手将门掩上,又道,不必锁了。这个江湖,哪有一个地方真的锁的住英雄。徐大侠要走,便是阿鼻地狱也拦不住。
院子里的灯依次熄灭,星星和月亮寻不到踪迹。厢房里只小小一只残烛,烛泪成团,荧光羸弱,随风飘散。
云沁轻声道“我们现在还不能跑,如果我们跑了,这帮人恐怕会折回去找人。”
陈恪点头,道,我们静观其变,看看他们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二人不动酒菜,分坐室内一角,闭目运功。
至半夜,门口一个声音道“我进去看看他们”声音极为幼稚,正是孟剑一。一个瘦小的身影,闪了进来,抱拳行礼道“徐大侠,我不过是有个糊口的差事。只是天命不可违。”他向前走了几步,从怀中取出一只烤鸡,一些胡饼,高声道“徐大侠不食酒菜,是怕我们下毒吗”
陈恪一角踢向早已凉透的那桌酒菜,道“不稀罕”盆碗稀里哗啦,已被他砸了个稀碎。孟剑一又指了指烤鸡,做了个吃的动作,陈恪会意,撕下一块嫩鸡肉,裹了胡饼,递给云沁。
鸡肉烤得香嫩酥软,胡饼也是咸嫩适中。云沁向小兵拱手道谢,小兵接着向那碎瓷破陶踩了几脚,道“徐大侠,我们东家敬您是条汉子。这一路吃穿用度,大可放心”
趁着空隙,陈恪也吃了几块鸡肉,一大个胡饼,咽下后,仰天大笑几声“我便是饿死了,也不吃你们的饭”
梦剑一又在地上四处敲打,床榻和长窗在击打之间,宣泄久居穷乡僻壤的不甘。陈恪吃一口烧鸡,叫喊一声“你们是非不分”
云沁接一句“人命不及一粒珍珠”
陈恪又高喊一句“南州的勇士,你杀得尽吗?”
慷慨悲凉,不卑不亢。
一只烧鸡吃完。
孟剑一将鸡骨收拢在荷叶里,藏回心口,低声道“这烛火快尽了,你们早些歇息。这里,晚上从来不点灯的。狼群看见灯光,便会蜂拥而至。嗜血屠肉。”他走出门外,又摇了摇头。院中漆黑,只有众人身上的铠甲微微泛着朦朦胧胧的光,众人竟也瞧不清他胸口与他人有异常。孟剑一把声音压得很低,“这个徐青,威武不屈,是条汉子。如若严刑拷打,我们便输了“”
其余人众道“我们抓了徐青,陛下处自然有封赏”
“只要他不逃走,随他怎么骂”
于是各持长剑,将厢房各角围住。
何七立在廊下,手中握了两颗夜明珠,夜明珠很小,光也苍茫,何七的脸也是模模糊糊的一片。
“这小兵崽子,心还野在江湖”
何七朗声道“众兄弟,照顾好徐大侠”又抛下几柄剑,方才损了剑的弟兄,可莫在大意了。孟剑一仔细听着剑在空中翻飞的声音,几个起伏,左右手,两腋下,已拿住了四柄剑。
众人只听他拳他脚踢,待声音止了,
夜色中他的声音略显淡薄,消融在寒意里。十六护卫剑光寒冷,凝神挺胸,厢房尽在掌握之中。
至第二日,天未亮便拔营出发,一路不做歇息,直到天黑才至鄂州驿站。
也是十六人护卫,两日轮岗。孟剑一照旧弄来了各类吃食,一路不尽相同。有辣肉,野山椒兔子,馒头,大碗宽面,糖葫芦,到吃食变成了烤鸭,已是第十日了。
孟剑一将烤鸭片成一片一片,他将烤鸭放置在几案上,说道,我们已到高州了。今晚掌柜要送你们去山庄,我便不能来了。这一路,得已认识徐大哥。我三生有幸。
什么山庄?陈恪问道
孟剑一道,便是此行的目的地。我也不知这山庄究竟何处。
但他眨了下眼睛,道,不如,不如我们三人,杀将出去。
云沁道,阿哥,现在杀出去。太过冒险。这周围都是何七的精锐,且高州,天子脚下。何七如想调援兵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山庄内,必有重兵把守,如若真的进了山庄,如何脱身。陈恪说道。你难道要和我,这辈子都被困在那个什么山庄吗?
云沁道,跟着你,别说这辈子,下辈子也好的。
门外隐隐几声咳嗽。
孟剑一道,这是弟兄给我的暗号。我不能在此i久留了。他吃下一片烤鸭,道,古人以酒相送,我身无长物,,只能以烤鸭相送。他苦笑一声,我倒是羡慕你们,活得轰轰烈烈。
陈恪和云沁回礼。
云沁道,如若你倦了朝廷。大可离开这。恋恋江湖,天下何其之大。
孟剑一抱拳道,“我爹去世得早。娘又病着,急需银钱医治。是何七救了我们,我为了报答何七,便留了下来。这里的俸禄,也够我娘和妹妹过日子。我有时装傻充愣,他倒也没逼我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转身行出屋外,拱手抱拳说道“保重。”孟剑一关上门,对着众护卫道,这一路,我们有幸与徐大哥为伴,此行足亦。他朝远处行去,只脚步声铿锵。
陈恪与云沁将剩下的烤鸭吃了。他猛然看见几案上,放着一只赤金蟾蜍。蟾蜍下压着一张纸,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某愁前路无知己。
他道是个重义气之人。
天亮了。
何七将陈恪和云沁请上了一乘马车。轿帘放下。
何七道,徐大侠,徐夫人。这儿的规矩,进了这马车,便已与江湖一刀两断。
话音未落,马车顶上突然掉下几块巨大的板子,将陈恪和云沁困在了马车上。四周一片漆黑。云沁道,不慌,看他们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陈恪点头,木剑横在胸前。马车在城外转了几圈,在一处地界下沉。待黑色木板揭去,人已站在一处峭壁前。两侧的山直插云巅,高约万韧,不见飞鸟,不见红花,不染绿叶。黑紫色的峭壁上,血迹已干涸,一丝一丝,像裂纹。两山之间,只留出一条只容一人通过的石梁。石梁下是深渊,风很大,送来豺狼虎豹的咆哮。
你们这些,这些侩子手。何七,你,你有报应的。一个满脸血的人被抛向万仞峭壁,他很重得撞在峭壁上,骨头碎裂的声音,带着血腥。他落在石梁上。一只红眼的黑豹突然从石梁下跃出,一口咬住了他的头。黑豹的爪子粗壮锋利,它立在石梁上,双眼露出胜利者的荣光和狡黠。它的利齿咬碎了头颅,双眼,鼻子,五官瞬间被搓揉挤压,搅碎,打烂成一团红白相间的糊。黑豹迅速将这团糊吞下肚,仰天长啸。在这啸声中,深渊下的啸声,沉闷,兴奋,像在迎奉它们的王凯旋。黑豹叼起那个人的身体,猛得向下一跃,消失在深渊中。
云沁有些害怕,抓紧了陈恪的手腕。但她的左臂和右臂似被一双无形巨手按住,拼命挤压。她的手抬不起来。
呼得一声,她袖中藏着的那把短箫突然从袖口飞出,挣破了她的衣袖口。短箫飞到峭壁上,牢牢得被黏住。
“这是磁石,两位不必惊慌。”一个声音在石壁之后响起,声音很阴冷,却也是在遮掩心中的阴冷。一个穿了长衫的人,慢慢得从狭窄的石壁厚走出,他很瘦,脸上没有血色,看上去像个落地文人。他作揖道,在下此地管营,恭候二位多时了。
他道,我们这的规矩,向来如此。他催二人向前走,陈恪和云沁一前一后踩在石梁上,这条石梁是黑色的,不知是啸声还是风声,像冤魂在拉扯他们的鞋子,很凉,很冷。
陈恪道,是哪里的声音,怎么如此凄厉?
管营回答,”少侠内功卓绝,这么远,都能闻声。那不是鬼,是人。他们大概害怕了。”他说得很缓,尽量遮掩他脸上的表情,他有些不耐烦,大概也不喜欢这个地方,想早点交差走人。
啊,一只幼小的老虎突然跳上了石梁,在云沁后心重重拍了一下。小心,陈恪伸手去揽云沁腰身,一个踉跄,两人齐齐踩空,一齐摔了下去。
这石梁下,腐烂的气息,足以窒息,陈恪一只手攀住了石梁,一只手拉住了云沁。他们悬在石梁上,脚下,是成群的猛兽。
管营立在石梁上,道,这都是命,他站得很远。冷冷得看着他们二人。
一只狼突然跳了起来,它身躯健硕,利爪就是天生的兵刃。它的头像上昂起,眼中的黑星闪耀。它那不寒而栗的气息,从它的脊背上向四周蔓延,利爪在石壁上刻下了一道它的烙印,它要顺着它自己开拓的道路,将这两个“猎物”生吞了。
陈恪后背一转,将云沁护在心口。狼的利爪在他的后背上划出了一道血痕,陈恪背脊一挺,狼牙撩动,对准了陈恪的肩膀。
云沁的左手被陈恪紧紧抓着,她伸出左手,要挡开这匹狼。
陈恪攀着石梁的手向左移动了几寸,狼落下,又跳起,向陈恪的双腿咬去。
你以脚替手,用涌字诀试试,陈恪伸直右腿,脚尖向上,先勾后踢,已击中了狼的脖颈,狼长嚎一声,跃上了石梁,低头去咬陈恪的手。
陈恪向右移去几尺,云沁的右手已随陈恪的一动,也攀到了石梁上,陈恪左手击中石梁下方,右手的拇指按住石梁,他道,沁儿,我带你上去。
他拇指在石梁上点来戳去,他吸了一口气。他的手上,握了他的一切,江湖,好像就是那么一个支点。
云沁脚下空悬,他说,沁儿,你抓紧握,不要松开。
陈恪一一避开狼的扑杀,突然,双腿一振,腰身也跟着上移几尺,再一用力,人已立回了石梁上,云沁正稳稳枕在他的膝弯里。
狼转身向陈恪门面扑去,陈恪掌心横过,对准狼的头盖骨,劈了下去。狼嚎叫一声,跌了下去
管营道,两位,此处便是牢房。
这石梁的尽头,是一个血红色的水潭。地狱来的血,带着苦味,腥味,和从未闻过的味道。水面广阔,不见碧水新舟,池鱼白鹭,只有新血和旧血在纠缠,褐色和红色在池中拼命撞击池沿,像兴风作浪的恶龙,刚刚逃脱菩萨的封印,令人不寒而栗。,水潭四处,石壁环绕,石壁上,被凿出了十几层洞穴,密密麻麻向下叠压。这个洞窟中,白茫茫,血淋淋的一片,惨叫声,铁链拖曳声,各种骂娘声,
一眼望去,这座几根枯骨随着风,在洞穴口飘荡,寻找腐化的肉身。无数骸骨被铁链锁在洞穴中,还保持着最后的姿态,不愿倒下。蜘蛛在骸骨上安家,将他们的功绩都涂抹得干干净净。狭长的蛛丝,七零八落交错,在洞里划出很长的印记,给他们的坟墓盖上一层雪。
清啸声,长啸声,哭喊声,声声入耳。或凄楚,或心酸,或不甘命运。而这些声音的主人,面容模糊,身形稿枯,铁链声伴着他们的喊声,撞击岩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个人,眼珠没有了,只剩光秃秃的两个窟窿,身上的皮已没了,黑褐色一片,血已不会流了,他的臂弯里,紧紧抱着一个年轻女子的尸体,女子已死去多时,爬满蛆虫,他哭哭笑笑,喃喃自语,含糊不清。手指抓着她的头发,突然大笑一声,一具陈旧的尸体和一具新鲜的尸体,轰然倒地。洞中石块落下,两具尸体成了肉泥。
一个少年,双肩被长钉钉在岩石上,双脚挣扎。舌头显已没了,满面血污。
一个看不出男女,辨不清年纪的人,倒挂在梁柱上,不住哀嚎。他灰白的头发,很长很长,在他脖颈和肩上纠缠,他想伸手去剪短那根挂住他的绳子,可他的手,早已成了两个肉团。
林林总总,上百人,凄惨不已,毛骨悚然。
云沁道,那些江湖人被囚禁在此,难道无人来找寻他们嘛?
陈恪道,江湖上,你方唱罢我登场。失踪了,便有其他人来代替掌门,香主,堂主。几人真心,几人虚情,是是非非,扑朔迷离。即便他们的家人寻来,如何能寻到此处。
云沁细想,江湖上失踪的,被杀的,隐逸的,每天多大有人在,谁又顾的了谁
陈恪和云沁的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石阶云梯,弯弯折折。一个年老的卫兵将陈恪和云沁请到一个洞穴中。他一言不发,只拱了拱手,一转身,人和云梯又都不见了。这个洞穴约莫二丈长,三丈宽,离地十余丈高,并无多余陈设,只墙角一张石榻,浅浅铺了一层芦花。
云沁掀开芦花,一个头颅,早成白骨,正望着她。它笔挺得立在榻上,和这张榻早已“血脉相连”。空洞洞的眼眶深陷,嘴角挂了几朵芦花,像一个被打扰了好梦的庸人,鄙夷嘲讽得望着乱入他梦境的入侵者。却无法再抗争。
陈恪手伸到后衣领,将木剑取出,拿在手上。他道,这入口地方,装了如此这一路,都不曾屈膝,不曾盘腿席地而坐。再撕去自己脸上的伪装,又撕去沁儿脸上的糯米粒。道“别怕,别怕。他早已入轮回,这副枯骨,不要也罢。”陈恪在榻上寻了又找,并未发现其他骨骸。
云沁道”何七如此歹毒,这些人都是怎么被抓来的。“陈恪道,我们赶紧想办法,救大家出去。他们把我们困在这里,不给吃食,到最后筋疲力尽了,便落得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她取出木剑,在四周敲打。大喊道,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
回音交叠,却无人回应。
凝霜剑出鞘,陈恪道“小心,只怕这剑挥下去,石壁倒下,机括打开,反倒将我们都埋在此处了”
云沁收回长剑,剑光照得洞穴四周盈盈如雪。
一个声音在这“雪”中有些飘飘忽忽,这个声音也是敲击石壁,很弱,隔一会儿敲一下,第一声和第二声约莫隔了一盏茶的时间,第二声和第三声却隔了半个时辰。
隔壁有人。云沁低声道
她贴着石壁,等第四声响起。
良久,良久,声音才响起。
突然,拖曳声,嘶吼声大起,远远近近,互相呼应,似困兽要出笼。这声音里包含了痛苦,仇恨,不平和落寞。同时,这声音所透出的内力,雄厚无比,可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开这个牢笼。终于,长长的一声叹息,后,伴着低低的啜泣声,喃喃自语。
陈恪问道,前辈,可知这石墙机括所在。
铁链拖曳声响起,如大雨磅礴。接着,铁链左右摇晃,互相撞击。被铁链束缚住的人,想拼命挣脱这个铁链,可越挣扎,却越痛苦。
云沁道,不知他被关在这里多久了,受了多少折磨。
但云沁转念一想,我和陈恪的说话声,明显不如这铁链的撞击声洪亮,她用凝霜剑削下石床一角,将削下的石块交给陈恪。
陈恪会意,退后几步,双手向上,”荡字诀“自双掌间发出,每一招都用力极大,他打一下,便停一下,等着隔墙的铁链回音。第一招打出,铁链向上挥了一下,云沁捡回石块,陈恪第二招打出,隔了良久,铁链又向左挥了一下。第三招打出时,铁链再向左挥了一下。
两人一阵惊喜,可第四招打出后,铁链却再无回音。
而洞外的天色,还是一般的阴沉沉,看不出白天还是黑夜。
云沁道,也许是这位前辈休息了,等明日再打。
陈恪点头,用石块在石壁上画个圈,做了个标记。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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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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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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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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