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书斋>其它小说>凝霜傲雪录>第18章 深陷佛境,不恋红尘
  ”陈逸这小子,倒是一表人才。老子不贴不予的面皮,这小子,还不得喊老子爷爷“朱苦心里嘟嘟囔囔。

  “什么人,雪宁朗声说道,她一掌挥出。陌上的彼岸花随风摇曳。花丛中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桃粉色染白色佛铃长裙,长相极为寡淡,眼角的佛铃花在红色彼岸花中,渐隐渐无。正是鹿影。她在花丛中缓缓走出时,人在花中笑,花在眉间摇。一步一笑之间,人已到了陈逊近前,她的手中握着一支彼岸花。手盈盈一握,彼岸花花瓣随风散开。但这一摇一握之间,用了极大的掌力,散开的花瓣飞向陈逸,如同沾了血的暗器。

  雪宁身姿如燕,在半空一个起伏,竹青色纱裙拂过地上彼岸花,纱在花上娉婷,人已挡在了陈逸的身前。

  “少主,这女子,不知是否陈逸有意安排,我们小心。”朱苦顺势俯低,在云沁耳边轻声说道。但鹿影和雪宁横在他二人和陈逸,南雪,陈姝之间,宾主隔了约莫三丈。

  ”就你这点这功夫,也不需爹爹出手“雪宁的右手与眉心齐高,是摘星手法。她道,”我这掌法,专门对付摘花之人。”她取下发上的白玉簪,依次点出”心月狐“星宿的方位。发簪尖的一头,高高低低,迅如流星,扎中花瓣正中。花瓣从中破开,半空翻转如烟花散尽,飘飘忽忽落如土中。

  “看这个女子的功夫,应该是断音山庄玉若血门下。这功夫其实是他们盗了白秋堂的落棠秘籍,偷学的。那这个佛铃花女子应是鹿影。这功夫,她学得倒是勤快,但最重要的一点,让她给搞错了。朱苦将锦盒护在胸前,说得极为戏谑。

  雪宁胸有成竹,英姿飒飒。南雪道:”雪宁,东五为木,发簪为剑,以雨潇西溪破之。”雪宁以心月狐的方位攻之,这破去鹿影掌法,倒是上策。陈姝对南雪说道,二哥,二嫂小心,这女子深出鬼没,应是断音山庄的人。“南雪相夫教女,早已不涉足江湖上。她说道”断音山庄。我倒是听说他们的掌门玉若血,踏月而来,持玉而去。盗尽门阀世家,由以玉为最爱。这个女子,想来是他得意弟子”她说道得意弟子的时候,望向雪宁和鹿影。雪宁答道,我是我爹马马虎虎的女弟子,对付这个什么血的得意弟子,也算不亏了。

  陈姝右手五指凌空轻轻柔柔一握,手腕上的彼岸花已散开,红色菱纱直垂到地上。如若鹿影胡来,她红纱闪出,进能助雪宁一臂之力,退能以纱为屏障。

  ”这陈逸的老婆,倒是能看出鹿影的破绽。鹿影以花为暗器,这第一掌便错了。这落棠秘籍是聚力。她出掌时,将一朵花击碎了,成了散力。她这般打法,好好的一掌需要分成几十份,内力又这般不足,如何同时掌控这么多的花瓣?”

  朱苦和陈逸早已看出鹿影内力如何,一个要和少主说个究竟,一个以大局为重。

  “陈逸老婆能看出,陈逸和那个陈姝想必心知肚明。雪宁丫头倒是孝顺,先将这鹿影拿下再说。”云沁以宁泽剑挡在脸面前,回应朱苦。

  朱苦拨弄拨弄锦盒,道,这帮笨蛋,这盒子里其实是一副假画。画在我的,我的,哈哈,画我早就藏起来了。

  在哪里?云沁问道。但她马上道,我就知道朱爷爷自有妙计,出乎意料,又意料之中。

  朱苦嘿嘿笑了几声,道,你回去给我弄个大猪头吃吃,再酿个酒,我便告诉你。

  云沁嘟嘴道,老爷爷,神仙啊。猪头可以,酒的没有。

  朱苦学着不语的样子,以锦盒为剑,挥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照理有玉若血指点,鹿影的功夫,不至于这般只学了个形式。现在是花,轻轻飘飘,如若是别的暗器,早就败下阵来了。辛亏雪宁姑娘打出的,也不是致命的掌。”

  云沁略一思索道,“懂了,这个好比你击掌向照壁,照壁会回弹,出掌之人也会被照壁散下的大石反向击中。”

  朱苦手指按在锦盒上的琉璃珠上说道。这暗器发挥了和照壁一样的作用。掌力打出,暗器四散弹向出掌之人。但只要做道这一点,这个暗器便会击向敌手。

  做到哪一点。云沁不知其意。

  朱苦道,这便是出第二掌和第一掌毫无间隔的发力。这功夫,需要练到一掌包含两掌为止方算小有所成。

  如何一掌包含两掌?

  陈逸,陈姝,南雪皆聚精会神得看着雪宁和鹿影缠斗,雪宁不落下风,能守能攻。

  朱苦道,水滴总见过。这和两滴水汇集差不多。第二滴水融合在第一滴水中,外人看来,还是只有一滴水。你懂了如何融合的道理,他们这掌法也能懂了。那个门派祖宗便是从水滴中悟到的功夫。

  当武功精进之时,用第二掌将暗器推向敌手。而旁人看时,便都会误会出掌之人只出了一掌,将暗器震碎开,再将暗器抛向敌手。这就是散掌散力,与秘笈中所写的聚自然不是一回事。这世上的暗器,大都轻巧灵便,甚至轻若鸿毛。第一掌打出时,并不是为了将暗器碎裂而碎裂,而是这般掌力这下,便是金刚石也碎了。但如果力不够大,无法将暗器震碎,这第一掌打了也白打。可出一掌,和一掌包两掌,确确实实,也不是一个事情。

  除非功夫已到神仙画画的境地,一般人如何一掌能控制数十,数百枚暗器。但你都有神仙画画的境地了,还争个什么天下第一。自然,他们这功夫,说穿了,落棠秘籍一文不值。这创这武功的,八成是个变戏法的。

  辛亏这西溪山庄种的是花,花瓣极为轻柔,如若种的是铁花,铜花,石头花,鹿影这丫头,这般打法,伤人没伤到,花瓣反弹回来的力四散,不可控,先把自己给伤了。

  “变戏法也有变戏法的乐趣。”云沁说道。西溪山庄的藏了这么多武功典籍,想来对这个落棠秘籍也有所知。

  呵呵,未必。他们这些一流大侠的习武方式,不是我们这些人能理解的。有的自负得紧,不看其他门派的功夫,有的愚钝的很,有的只知舞文弄墨。即便他们有落棠秘籍的抄本,但到了陈逸这代,早就当杂物放起来了。

  鹿影和雪宁已斗了数个回合。花一朵一朵被鹿影折断,满地落红。两人身影在花间穿来插去。谁都不退让。两人都以彼岸花为屏障,分界点上,白簪和红花,一个簪起花落,一个掌风不断。鹿影左手先握紧,后松开,几片花瓣排成竖直的一直线,尖的一头分别对准了雪宁眉心,喉间,心口,以及石关穴。

  鹿影右手轻轻运掌,花瓣在掌风中寒如利刃,扎向雪宁。

  朱苦摇了摇头,脸上端得严正,心里却在发笑,但转念一想,这鹿影是在声东击西的把戏呢。她心眼儿多,这招式没准是对着画呢。韩若水的画,去高州换几条大街都够了。

  雪宁小指勾了一下,白簪松开,右手翻转,小指关节触到了白簪,簪子横过停在小指关节上,以小指关节为轴心。接着,雪宁左手在半空握拳,以轮指的手法,先小指关节,接着名指关节,接着中指关节,最后食指关节,依次击打白簪簪头,掌力所及,白簪已先后转了四个圈,从上往下,四个圆周将四瓣花瓣的掌力紧紧囊括住,并将拿笔直竖起的花瓣一一击落。

  这一打法,精妙绝伦,别出心裁。

  云沁道,雪宁妹妹好功夫。

  朱苦暗自念道,雪宁这丫头倒是得了他们先祖的真传。

  鹿影招式已尽,但她不慌不忙,突然一个侧身,人已横到了半空,脚尖挑向白簪。半空现出一道白光,这道光,在蓝天下,若隐若现。

  “这鹿影的兵器邪门的很,是支死人骨头。她也不嫌晦气”朱苦悄悄拍了拍手背,在云沁耳边道,“江湖上就她一个人,用人骨做兵器。”

  人骨反射阳光,鹿影在白色和金色中,脸庞有些朦胧。

  ”宁儿,小心。莫让这兵刃碰到你。”南雪眉头不展。她同所有的母亲一样,不让自己的女儿沾染人骨做成的邪物。

  “庄主夫人,您也害怕这人骨还魂吗?”鹿影笑时,佛铃花红若烟雨中的荔枝。她轻轻一转手腕,人骨随着鹿影的手腕转动,尖的一头猛然下刺,在满山红花的映照下,却有些寒人。

  人骨的分量,长度,均比白簪更胜一筹,她这般由高及低,挥出。这招,似正似邪,却说不出的诡异。白簪被人骨一拨,已停在了雪宁的手背上。但白簪却被雪宁左手未尽的掌力击中,从雪宁手中脱手而出。接着,鹿影的人骨第二下击出,白簪像一道光,飞速滑向了朱苦手中的锦盒。

  “雪宁”陈姝右手如春水生出无数红花,一道红纱在她手腕上蜿蜒而来。雪宁右手如采霞织布的仙女,轻轻盈盈间已接过陈姝的红纱。

  雪宁手掌轻摇,漫天&"红霞&"从九重天傲然而下,击向人骨。这红纱极长极柔,纱的末端已挡在了锦盒前。雪宁身影未动,手心手背已先后用水映豆蔻,莲在天水的招式,先击向鹿影的人骨,再将白簪裹住。

  鹿影却将人骨举起,手势随即变成反弹琵琶的样式。雪宁一挥手,一招虹贯长空,红纱如彩虹飞向人骨。她挥手之时,凝聚了西溪山庄的内功“红尘为渡”,红纱轻轻巧巧便触到人骨,声若雪碎冰消在川在野。

  鹿影却握紧人骨,低头弯腰,在红纱之下穿过。

  这招式极为不雅,但却使她轻轻巧巧避开了雪宁的攻势。雪宁猝不及防间,只见红纱中突然生出几朵白色佛铃,未及改变招式,这白色佛铃已笔直切下,将白簪握在了手中。

  “”这位妹妹的簪子,我拿走了。”鹿影说话之时,竟然有些羡慕之色。她用力一刺,白簪将红纱刺出几个空洞,扎入了锦盒中。

  朱苦大嚷道,“你要给你。”锦盒凌空飞出,被鹿影握在了手心。她两掌各拍几下,锦盒碎成碎片,在她两掌掌力间如蓝色,白色的蝴蝶纷飞。

  “画”所有人的心都悬了上来。

  陈姝忙道“二哥,这个小女子,我来对付”

  但此时,鹿影的手中握了个两尺宽的卷轴,她将卷轴展开,绢丝画布上,墨色山水已秋,不见生机,萧瑟无限。画上的人,皱纹横生,白发苍苍。秋菊的种子,随风散开,散向天涯。

  ”就是这画,就是这画。“她的声音和她的脸面一样寡淡,却不是江洋大盗盗走宝物后的惊喜。但她又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说道,“画我带走了。”她左手一扬,已将白簪轻轻巧巧插回雪宁的发髻上。“逸先生,你有个好女儿,又美又聪明。晚生羡慕得很。”言语中,竟然有些邻家儿女的娇羞。

  她的手在雪宁发间落下时,如若手再轻轻下移,或者重重一刺,那么,发簪刺破雪宁太阳穴,雪宁便要血溅当场。所以,鹿影靠近雪宁时,陈逸,南雪,陈姝三人已不动声色各占方位,陈逸是雨潇西溪的招式,南雪是竹声惊蝉的招式,陈姝双掌一上一下,云沁将宁泽剑的剑尖对准了鹿影的后心,朱苦则双臂伸开,已手臂为剑。

  可千钧一发之际,鹿影的手已收了回来。几人各自松了一口气。

  慢着,雪宁喊道。

  陈逸道,将画留下。

  朱苦喊道,这位姑娘,这画,是我给你的,算不得你凭本事赢的。

  我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我拿到画便好了。论本事,我自然比不得你们这些男子汉大丈夫。鹿影说道。但她说男子汉大丈夫时,极尽嘲讽和不屑。似乎男子汉大丈夫都与她有千般仇。

  朱苦暗自想,她的掌门玉若血,难道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也是,也是也是,玉若血不是偷,便是盗,是男子汉没错,但只能是男子汉伪丈夫。自然,她说的男子汉大丈夫,不包含她心摇神往的掌门,玉若血。

  这个,不算的,不算的。他指着鹿影的鼻子,道,你个小姑娘,这般不知,他本来想说,这般不知狗头狗脸的章法规矩。但想着不语肯定不会这么直白得骂出“狗头狗脸“四个字,缓了缓,咳嗽了几声,昂首挺胸道,”这般不知道义。”

  鹿影凝视着展开的画。这画似乎与她有无数恩怨。她得到画,是完成了一个夙愿。”难道她看出这画是赝品?但她的眼里只有画,周身丝毫未防范。可朱苦想着,我骂别人,别人都要回骂我几句,便是聋哑之人,也要咿咿呀呀比划,但她怎么不回骂,不反驳。反而还要自言自语道,就是这画,就是这画。

  ”少主,鹿影见过各朝名家的真迹,她能说出“就是这画,就是这画”说明她都认为这画是真迹。”朱苦强压心中的窃喜,在云沁耳后轻轻说道。

  鹿影双眼余光中看见西溪山庄的护卫已从四面包抄过来。

  “你争我夺,抢来抢去。这个死了,那个来抢,那个也死了,又有旁人来抢。&"鹿影的手握着卷轴。“争争抢抢,我看别人争抢,不曾想今日我也来争抢”她说的这几句话,饱含沧桑。云沁道,鹿影姑娘,也是画中仙,月下人,知画之人。逸大侠是韩先生的学生,也是好友知己,更是他的妻舅。我奉家父之命,将画完璧归赵。也算了了韩先生的夙愿。毕竟家父也不想让韩先生的画,颠沛流离。

  鹿影道,颠沛流离。她神色黯然,这画不过一张纸,几滴墨,人不如纸,命不如墨。

  人不如纸,命不如墨。雪宁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但鹿影丝毫没有得到画后的喜悦。相反,极为哀怨,似乎这画与她有万千恩仇。鹿影眼角的泪珠流过佛铃花。好像一只流血的白狐孤零零躺在白茫茫的雪地中。而鹿影的神色,喜中有悲,悲中有喜,完全不是方才人在花间飘零的狂傲。

  雪宁走上几步。

  ”雪宁,你退下。“陈逸对着雪宁道,不予伯伯如若不将锦盒给她,那么她的人骨,或许别的兵刃,便直接击向你。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之事,即便传遍江湖,世人都会夸你是个好女儿。心中有孝有义。”

  陈逸对朱苦行礼道,多谢不予先生。

  朱苦道,不谢,不谢。画,画他是死的。不过一张纸,几行墨。人,人,是活的。

  云沁悄悄拍在朱苦的肩上,这不予可是极爱画之人。朱苦暗自想着,不予是爱画之人,他知道画丟人亡,倒是找个僻静处,抹脖子去啊。

  朱苦道,我老头子,看不来好不好。人若没了,谁来画,谁来看。这,那些文人,消遣消遣便好,死命争夺,难道有人得到这画,便能一世安康。画便是画,说画能换多少黄金的,换的是黄金吗,换的是人心的信任。这既是画画之人的一片初心,也是买画,藏画之人的初心。

  朱苦这话,说得倒也没错。南雪道,不予先生这般见地,晚辈受教了。不予面貌苍老,长陈逸几岁,南雪自称晚辈,并无不妥。

  我夫妇二人,得了这画,自当是尽心收藏,绝不变卖。这方能告家姐和姐夫的亡灵。但如若韩家有宗亲寻来求画,如若他心地正直,这画我夫妇自当也是依理归还。

  逸大侠夫妇,心境澄明,韩先生在天有灵,也是欣慰的。

  但鹿影已将画卷回,她将画贴在心口了。她站在彼岸花丛中,陈家的护卫在远处,近处又有陈逸,朱苦,南雪,陈姝这些高手,并雪宁和云沁,如若众人合力,她自是无法逃脱,本来,她夺人之物,便是有违江湖道义。

  云沁近前一步道,这位姑娘,还望姑娘将画赐还,圆了故人的梦。

  梦,鹿影一个梦字,声音拖得很长。先疑问后嘲笑。

  她将画举高,对着艳阳晃了几下。光影在她脸上斑斑驳驳,她比彼岸花还孤独。

  我自飘零我自狂。鹿影的声音一个字冷,一个字热。画在她手中,火星燃起,变成了纸灰。

  雪宁抢上前,可她的手上,只有一点一点的黑色火星。散在彼岸花中。

  逸老师,此画已为这女子所毁坏。那么,他们断音山庄是否该送上一副名家真迹,作为补偿。南雪说道。

  众护卫道,庄主,夫人言之有理。他们家的画,虽没有韩先生画的。但顾同洲,宇文知末,赵可秀,茜夫人,徐烁,陈卓煌的都行,都行。顾同洲,宇文知末,赵可秀,茜夫人,徐烁,陈卓煌都是前朝的大师,画风各异。顾同洲已仕女图见长,宇文知末已山水见长,赵可秀工鸟兽,茜夫人擅蝴蝶,徐烁长于气象万千,陈卓煌则偏爱月。他们的画,都是千金难寻。茜夫人的一副蝴蝶入梦,更是本朝皇后的藏品,悬于皇后寝宫,皇后亲自打理。

  这几百护卫的声音,煌煌堂堂。声势极大。纷纷要求断音山庄以画换画。

  你为何如此这般,朱苦本想笑着喊,烧了好,假的当真的烧了,哈哈,真的便安全。但脸上努力挤出一副可叹可惜的表情,姑娘这般伤神。

  此时,陈家的护卫持剑已围了上来。鹿影脸色一变,人骨横过。击倒了几个护卫。

  让他走。陈逸道,西溪山庄不为难一个弱女子。她想来是受了玉若血指示,将这笔账算到断音山庄玉若血头上便是。

  鹿影在彼岸花上一踩而过,红影一闪,人已飘出几掌远。

  护卫急向她追去。

  不可伤着她,雪宁道,她眼神哀怨,似这画与她有千般恩怨。找到断音山庄所在即可。

  待护卫走远。朱苦向前一步,道,逸大侠,那锦盒之中,被鹿影毁的却是一副假画。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讶。云沁故作惊讶。

  他又道,少主猜到必定有人来捣乱,于是找来韩先生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弟子,临摹了一副。因此我昨夜便守在了此处。将画装上油布,丝绸,再以绿色,红色绸布装做彼岸花。我将那朵假的彼岸花就埋在逸大侠身后的土中。

  陈逸转身,雪宁眼疾手快,果见花丛中,有一丛花,与其他不同。轻轻抽出,撕掉丝绸,是一卷轴。

  卷轴打开,卷中人苍老,卷中景,荒芜。卷中无菊,却高洁清冷,比之方才那幅,线条上更为枯瘦无形,似乎是魂魄作画。

  逸先生,这幅才是韩先生的真迹

  我见到逸大侠出门,这才折回少主的驿馆,与少主一同前往。

  陈逸在前,引二人进了西溪门。几座石桥排在庄前,桥下流水潺潺,是山庄西面的濯尘泉一泻而下。过了桥,便是西溪山庄那雅致又不失端庄的亭台楼阁。远处正中那一爿爿的大水榭,便是西溪堂。两侧分别是陈逸的未名庄,熙言的幽簧楼,陈姝的漱玉阁,雪宁自己的清音致爽阁,另有咏絮堂,观音阁,倚天剑阁,姹紫嫣红阁,素锦楼,等等。而这亭台楼阁间之间的小道大路上,又种满了彼岸花,如纱似雾。直直蔓延到远处的墨兰山上。

  两位年长的姑姑在前给云沁引路,便是进了这西溪堂。

  宾主落座后,两位紫衣姑姑,双手托着盛满佳肴的木托盘,伏地行礼道,龙少侠。

  她们将菜肴一一在龙小诺的席上列好,而不予则坐在云沁身侧的位置上。

  云沁站立,行了个江湖礼道”逸叔叔,今日我便也长话短说,家父事务繁忙,因此便让我将韩先生的画作送归还至西溪山庄。”陈逸的一个弟子,念恩回礼道“龙少侠此番,江湖盛赞。”他比雪宁长几岁,是陈逸于城外捡的孤儿,竹月色衣衫,泠泠琴声剪芳华,今夜白马过谁家?人间秋色卧青石,竹月含酒祭梨花。他在城外祭奠一位死去的少女,而整个梦州城的少女,都跟着他心碎了。念恩擅善琴,擅剑,擅画,陈逸与他既是师徒,又是忘年交。江湖上,徒弟代替师父给晚辈回礼,本就是寻常之事。

  云沁道,天子已追封韩先生为文正公,赐一等文肃侯。

  朱苦暗自道“这条高州城的看门狗,倒是下足了功夫。文肃可是本朝文人最高谥号。拿死人慰藉活人,真他妈也是活久见。当年韩先生在时,他怎么一点情面都没有”

  原来,这陈逊,陈逸有一姐姐,陈婉仪,便嫁给了当年的状元韩若水。可韩若水性子淡雅,不愿入朝为官,夫妇二人就在梦州城外的青山湖傍湖结庐而居。后海州国慕王子来朝,陛下已文动天下的韩若水为慕王子师,往梦州行宫。韩若水同情海洲国采珠纳役的艰苦,便写下了那首珍珠诗,独摘星辰一佳人,皎皎珍珠淡眉痕。蓬门夜渡西风雨,草冷瓦寒寻孤魂。这首词寥寥二十八个字,通俗易懂,老妪能解,没过多久就传遍全国。而此时,海州国珍珠疫不久,陛下盛怒之下,抄斩韩若水满门并诛连朝中十数位大臣。

  彼时,陈逊和陈逸大功未成,眼睁睁看着刀起人亡,姐姐陈婉仪带着未满周岁的外甥投江自尽。

  陈逸望着这秋菊图,道,”龙老先生古道热肠,今日得侄女转赠秋菊图,逸某感激涕零。”

  韩先生最擅长画秋菊图,天下盛名。更有菊花残,孤城殇的说法。意思是韩若水一朵菊花,可抵得上一座城池的价格。此秋菊图是韩若水在牢狱之中所画,画上无一菊花,仅可见一老一少两人,行在漫漫荒野之上,手捧花籽,悠悠播种。一老一人两人身上的衣带飘飘,颇有前朝大师顾同洲遗风,自是意义非凡。

  此时,丝乐响起,宾主宴饮,自是各自乐在其中。

  雪宁与龙小诺坐对过,她执了一杯酒至云沁案前道,龙姐姐,诸事,多谢龙伯伯周旋,我庄上这家人特意为龙姐姐准备了墨色彼岸花。她一招手,花枯荣便双手托着一雨过天青色紫盆,盆中绽放了十几株墨色的曼珠沙华,近前道,龙姑娘,这墨色曼珠沙华世间极少。我们雪宁姑娘,派家人寻访名山大川,终于去岁上再北海极被北的冰城山顶得此一株。老朽不才,带至庄上养育。终得这一盆。

  这墨色的彼岸花,黑如少女的眼眸,又好似墨晶,座中之人皆赞叹。花枯荣又对陈恪道,凡儿,将那瓷盒呈上。陈恪便从屏风后上前,双手捧着那瓷盒低头上前,道,庄中养花之人,见过龙姑娘。这一抬头,云沁和陈恪双双都愣住了。

  原来,真的有人,离散后,相聚时,才知什么是一生一世。

  江湖事,儿女情,突然和暖阳到心头。

  云沁问道,这瓷盒中是?

  陈恪道:回龙姑娘的话,这是枯荣伯伯收集墨色彼岸花花籽,也一并赠与姑娘。

  云沁又道,你们家,这么美的花,为何叫做彼岸花。

  “雪宁,你便给龙姐姐说说这个故事”

  雪宁笑了一声,龙姐姐自然是想让这位凡儿哥哥给她讲故事。

  陈逸道“凡儿,你便给龙姑娘将来”

  陈恪道,有一个人,向佛借来芭蕉,作为渡河的船舱。他这一路,突然狂浪。所幸,他没有行囊,只有眼泪千行。可泱泱之水早已狼狈了他的疏狂,他这一路,猝不及防。终于,彼岸,越来越潦草,终于成了天地之伤。痛得找个人,想涅槃成一只凤凰,他的芭蕉碎了,眼泪尽了,随水飘荡。他看着人间草木,几度沧桑。而他衣衫褛了,只有悲壮。死去活来,活来又死去,湮灭了他曾经的辉煌。终于他披头散发,只留下了芬芳。佛在此时,告诉他,彼岸到了。他终于踏上了这片芳香的土壤,却,发现,也不过如此模样,和他来的地方,一模一样。但他远眺,他来时的岸,发现那里才是梦中,那场红装,十里茫茫。

  陈恪讲得没有念恩这般苍凉,也没有陈逸这般如教书先生声情并茂得讲文章,他几乎是一字不漏得背下来了。

  陈恪望着云沁,云沁也望着陈恪,他们的身影,双双落在屏风上。

  朱苦也认出了陈恪,上前将两样礼品接过,道,多谢陈庄主,多谢雪宁姑娘。Μ.miaoshuzhai.net

  陈恪躬身向云沁告别,便和花枯荣退回屏风后。

  云沁笑道,今日来庄上,倒是白吃白喝白拿了不少。也饮了一樽酒。

  她和雪宁又回至席上。但心中此时是又惊又喜,实在是有一肚子牵肠挂肚的话要和陈恪说,但不知为何他会在这庄中扮做一个家丁。但今日看他安然恬淡,心中自是喜悦万分,便远远朝他笑了笑,隔着一层纱。

  陈逸对“龙小诺”客气万分,父女两下午便拉着云沁去游览这园子,雪宁兴高彩烈,拉着云沁的衣角,将她和不予今晚入住的阁楼,仆妇的安排一一细细得讲于云沁听,又道,龙姐姐可以多住几日,我也好带龙姐姐去梦州城好好玩玩。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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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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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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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爱阅小说app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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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深陷佛境,不恋红尘免费阅读.https://www.doucehua.xy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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