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寻墨山庄的外在风格不同，这栋房子的第二层，也就是作为拍卖会场的地方，带着极为浓烈的西班牙殖民复兴风格的建筑风格，瓦砌的屋顶，圆形的走道。四周装饰有圣徒的雕像。在后方看不见之处，藏着硕大的保险柜，可以走进去好几个人而不显拥挤。
整层楼都透着一种庸俗造作之气，很像电影里那些黑手党人的家。
漂亮的装潢，隐秘的环境，精心的维护。
时序守在一个单独为他准备的VIP室内，陈衍灵送来的监听专家正在快速地测试设备。实况24-7，一套绝对安全的监视系统，他只在电影里见过这玩意儿，还有其他见所未见的录音设备，真的就像电影里那样可以藏在任何地方。
听陈衍灵的意思，时序后期也必须学会操作这些奇怪的设备，哪怕他是个文职，理由是“你不可能在办案途中打电话给技术助理询问机器故障的问题”。
时序站在门口望风，实际上却根本帮不上忙，他只是提供了一个场所和几个入场的名额而已，真正核心的卧底行动跟他这样的菜鸟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监控了几个目标任人物，有人带着笨重的黑框眼镜，一副唯利是图的银行家模样；也有人似乎笼罩着一圈优雅自信的光环，身上所有细节都被仔细打理过。时序自认完全看不出来他们的特别之处，只能牢牢记住这几人的长相。
“你待会儿是去参加拍卖会，还是跟我一起听一听？”说话的是那个监听专家，看着年纪很小，恐怕只有二十来岁。
时序想了想，道：“我在这里看看吧。”
“我建议你先去参加拍卖，不然你男朋友发现你不在，这里可就危险了。拍卖结束后，你再过来，能让你听到一些好玩儿的。”
时序觉得一点儿也不好玩，但他说的有道理，于是点点头去了拍卖会。他跟覃宇遥遥打了个招呼，就跟许之危、叶钦坐在了一起。
叶钦冷着脸说：“我看到那个荣帆了。”
“嗯，他今天也在。”
“你怎么这么淡定。”叶钦不满道，“你知道他要来？”
“知道啊，覃宇就因为这个非要我来现场，以此证明自己的清白。”
“算他有脑子。”叶钦叉了一块火龙果，不紧不慢地吃掉，又问，“要不要明天去看看宋世辉？他就在二院骨科。”
时序点点头：“是要去看看，他家里人知道了吗？”
“没听说他家里人露面，但是该知道的肯定都知道了……你当初，叔叔阿姨还在瑞士，不也都一清二楚。”
交谈间，拍卖会已经拉开序幕。像这种烧钱的活动，时序自然是不会参加的；许之危象征性地拍了一副六位数的字画，说是可以挂在学校里激励学生追求梦想；叶钦则拍了一套英国的瓷器，拿回去孝敬最近疯狂催婚的老母亲。
那枚祖母绿吊坠道是没有作为压轴的藏品，起拍价格本就不低，又被几个代理人将价格一路抬高，明显超出市场价格，最终成交价格竟然在一亿六千万。
“所以为什么要来拍卖会呢？就是为了让我们这些过度自信的富二代接受社会的毒打吗？”许之危看着敲响了三下的锤子，和四周淅淅沥沥响起的掌声，一脸无奈地吐槽。
叶钦伸手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大概就是让你看清普通的有钱人和真正的富豪之间的差距吧。”
“我就想知道他们的钱是从哪里刮来的，我酸了。”许之危摇摇头，装作一副沉痛的样子。
叶钦附和：“我也想。”
时序无奈跟着表态：“我也想。”但是他们很可能在犯罪啊，咱们不可以！时序内心呐喊道。
也就在这时候，时序的手机亮了起来，是覃宇发来的微信，上面只有一个叹气的表情。
时序：“？”
覃宇：“错失你看中的吊坠……但这个价格实在贵得离谱，我让后台拍了细节图，等我找一块比这个更好的给你。”
时序：“我真不要，只是看看。”
覃宇：“别说了，我都知道。别难过，我让人帮你寻一块蝴蝶翼的祖母绿，比这个还稀有。”
时序气笑了，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哪里表现出对这个坠子的兴趣。于是他又发信息道：“你怎么就觉得我看中了那坠子？我好像从来没对女孩子的首饰感兴趣过吧。”
覃宇：“我明白你不想承认……这个坠子，是……你家的吧。”
时序：“？？？”
不，这是什么样子的误会？覃宇在想什么？他被谁误导了？
覃宇又发来消息道：“我没有调查你的财产状况，只是想帮你而已。”
时序觉得这事儿必须说清楚了，他不敢相信刚才参与举牌，把价格一路抬到一亿六千万的人里面竟然有覃宇一份，而且是因为这么一个毫无根据的理由。若是其他东西也就罢了，这个祖母绿吊坠可是洗钱的重要线索，覃宇是脑子落在火锅里了吗？
他一直忍到中场休息，把覃宇从人群里拉了出来，找到一个无人的隔间，锁上门问：“谁告诉你那坠子跟我家有关系的？”
覃宇叹道：“难道不是你当初为了救公司、为了还债而贱卖的珠宝？”
他怎么不知道这枚吊坠还姓过时？
“不是啊。”时序惊到。
尽管时序否认三连，但似乎覃宇对自己的答案格外坚信，一直对没有竞拍到吊坠耿耿于怀，对时序又多了几分愧疚和歉意。
直到时序没忍住询问了林宪，才知道这个乌龙竟然是出自物竞新聘用的总裁秘书。
“那个新来的小秘书天天看小说，大概把你们都带入了剧情。按照她的意思，破产的贵公子在拍卖会上总会遇到自己变卖的家当，而那些家当都承载着非凡的意义。”林宪摘下眼镜，用手帕擦了擦，深感无奈。
“然后呢？”
“然后，小秘书大概在覃宇面前提了句，不知道他怎么就信了吧。”林宪深觉无奈，“我也没想到他这么冲动，幸亏价格被抬到这么高，否则他这几年别想拿工资了，物竞不养败家子。”
好好一个聪明的人，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愚蠢？时序感慨万千，觉得这件事情很有必要跟覃宇解释清楚，并不是所有破产人都有奇怪的、不能舍弃的家当被送去拍卖。
叶钦和许之危知道真相后，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起来，叶钦顺便安慰道：“至少证明这吊坠是真的贵到离谱，不是我们太菜，而是对方太豪。你看贝塔集团的继承人都宁愿在心上人面前丢脸，也要直言太贵。”
许之危连连点头：“至少覃宇还跟我们是一类人，咱们不担心你嫁进豪门被人欺负了。”
时序懒得搭理他们的调侃，心里反而是因为这几句话舒服了不少。覃宇也觉得这价格不可思议，那是不是侧面证明了，他没有参与那些犯罪呢？
他心里一片乱糟糟的，等到最后一件藏品找到新主人，大家陆续离开的时候才陡然惊醒，他完全忘记了监测分析中心的人还在那边！他避开众人跑去那间被他忘掉的房间，发现设备和人都撤得干干净净，没留下一丝痕迹。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东西掉了？”
身后突然传来覃宇的声音，时序的心脏仿佛被重锤了一下，惊出一身冷汗。
“这房间一直留到年会结束，不会有人进来，掉在这里不会有任何问题，随时来取就行。”覃宇道，“掉了什么，我找找看。”
“东西不在这里，应该放卧室里了。我们回去找找吧。”
覃宇目露难色，道：“还有几个合作伙伴在外面，我们可能要谈到很晚。我让服务生先送你回去吧，或者你想跟叶钦他们再玩玩儿？”m.miaoshuzhai.net
时序想了想，他也不是真的有东西掉了要回去找，跟叶钦他们还能聊聊宋世辉的事情，万一陈衍灵找他，他行动也能够更自由一些。
“我去找许之危、叶钦。你先去应酬吧，不必管我。”
“那好，晚些再联系。”
覃宇走后，时序叫人带自己去叶许二人的房间，他们居住的那一栋里中心会场较远一些，入夜后东西难辨，需要服务生带路才行。
“你不是要进来听好玩儿的吗？怎么结束了都没看到你人。”
走在旁边的服务生突然开口，吓了时序一跳，接着路灯他才认出来，这个穿着制服的男孩子赫然就是蹲在房间地上，摆弄录音设备的监听专家。
“出了点意外，耽搁了。”
“哦，这很正常。每次卧底任务都计划周全，但是80%都会出现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然后变成随机应变。”
“你说的好玩儿的是什么？”
“你不知道？”男孩儿露出一副玩味的笑容，凑过去低声道，“当然是那些衣冠禽兽展露原始野性的一面啊。”
时序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震惊道：“那些你们也听？”
男孩儿摊手：“设备它自己又不能选择听什么不听什么，我就只能照单全收。他们自己在这种地方都不收敛，怎么能怪我们。”
“那……那我房间？”
“也有。”男孩儿不以为意，“我知道覃宇误会那祖母绿是你的了，可惜他的预算只有四千万。你真可怜。”
“嗯？”
“你在他心里就值四千万。”
男孩儿同情的目光让时序哭笑不得，他很想给覃宇辩解一下，但又觉得闹出这些乌龙的人不值得替他费心。
“那今天，有拿到有用的信息吗？”时序问。
“有一些，如果有必要，灵哥会告诉你的。”
时序第一次听到“灵哥”这个称呼时就狠狠吐槽了，但这个小孩儿压根不以为意，从来没叫过一声“陈经理”。倒是每次称呼自己为“时公子”，这就是自己莫大的荣幸了吧。
时序笑道：“那就好。”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是我不能说。按照规定，如果你在现场听到了，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果是我告诉你那就不符合保密要求了。所以，这些只能看灵哥那边怎么安排了，我什么都没办法说。”
“我明白。”时序跟着他越走越偏，突然想到什么，问，“你知道这里的路吗？”
“知道啊，有卫星地图。”男孩儿扬了扬手里的屏幕，气定神闲地继续带路。
只留下时序在心里感慨，这就是特工的装备吗？最先进、最优秀的电子产品。以往飞云也偶与军方有合作研发的项目，专门制造探测和携带攻击性设备的无人机。
可惜，以后都没有见识这些东西的机会了。
步行了十几分钟，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男孩儿还有其他任务，送到了门口就自行离开，去找他的队友汇合。
时序进了屋，叶钦和许之危两人意料之中地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并且每个人身上裹着一床毛毯，仿佛两只鹌鹑。
许之危见时序进来，笑得得意，身体往右边一歪，狠狠撞了叶钦一下，道：“我就说他不会见色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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