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女儿,就算是不到衙门里去,沈恒安那个恶小子也不会放过咱们的。”聂孙氏想起男人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打了颤,“要不,咱还是搬吧!”
没等聂孙氏把女儿说服,谢庆已然敲着响锣领着村人们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聂家。
这一回,聂孙氏也是骑虎难下,当即撂下话来,“你想想,聂芸娘要是把这事儿捅出去,你能落着什么好,往后还怎么在村里头立足。”
聂杏儿不以为然,“那有什么,二柱子还见天地去林婶子的鸡窝里摸鸡蛋呢,都被撞见好几回,顶多骂两句,也没能怎么着。”
聂孙氏还想说什么,外头已经有相熟的妇人来喊她,她应了一声,低声骂道:“那个小娼妇逼我,你也见不得我好,是不是!”
聂杏儿见聂孙氏火了,才说了实话,“我就是不想让聂芸娘太得意!”
“杏儿,听娘一句劝,咱先让她这一回,等到这事儿平息过去,有的是收拾她的法子。”
聂孙氏本就是那不肯吃亏的人,可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她也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更何况,沈恒安还在那儿虎视眈眈地盯着。
地契房契是攥在聂孙氏手里头的,当着谢有金的面儿,她把这些都给了聂芸娘。
不少村人疑惑,这孙杏花可不是好拿捏的性子,怎么肯乖乖地交出房契地契,难不成这里头有什么猫腻?
更多的人,则是根本不信聂孙氏会搬出去。
腊月初八,宜修造、动土、移徙、入宅。
一大早,沈恒安便如同个门神似的杵在聂家门口,仿佛无声地催促。
聂桃儿出来洗脸,看了一眼,吓得急匆匆抱着盆子回了里屋,脚底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摔了盆子,水撒了一地,惹来聂孙氏一阵骂。
聂明湛刚穿好衣裳,蹦蹦跳跳地跑出来,见着沈恒安,咧着嘴笑,“沈哥哥是来我们家吃腊八粥的吗?阿姐今天说是要用宫里头的法子做给我吃呢,等得我都饿了。”
沈恒安笑着,从衣袖中摸出一个油纸包递到他手里,“先拿这个垫垫肚子。”
聂明湛打开油纸,露出两块四四方方印着祥云纹的点心,寻常人家做不出这花样来,一瞧就知道是镇上点心铺子里的东西。
小家伙儿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阿姐说,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那你阿姐有没有同你说,一片好心被拒绝,沈哥哥可是会伤心的。”沈恒安笑。
聂明湛想吃,又记着阿姐的话,一时间纠结不已。
厨房里的聂芸娘听到两人在外头说话,心中颇觉好笑,扬声道,“吃吧,你沈哥哥算不得外人。”
沈恒安心中微微一动,挽了衣袖踏进厨房,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聂芸娘吓了一跳。
俗话说君子远庖厨,沈恒安明显瞧着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怎么如此不讲究。
她婉拒了男人想要帮忙的意思,赶他去外头同明湛玩耍,“仔细别让他碰水,昨儿偷偷玩水,弄湿了棉裤,还不敢同我说,冻得跟筛糠似的,在炕上烘了一晚上才缓过来劲儿。”
聂明湛小声同沈恒安讲,“我怕阿姐以为我尿裤子了。”
沈恒安憋着笑,揉了揉他的头,道:“怎么会,你老实同芸娘说,她不会误会的。”
聂芸娘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这一大一小聊得开心,便放心地忙活起来。
米是昨儿夜里就洗好的,几样干果也早就剥皮、去核泡了起来,值当一提的是,这里头有一样是龙眼干。
龙眼产自东南沿海一带,别说永宁镇这样的小地方没得卖的,就算青阳县乃至长河郡,恐怕也无法轻易寻得。
聂芸娘在宫里头有幸见过几回,采买干货的时候才一眼认出了被堆在角落里的龙眼,是有行商千里迢迢地弄回来,不想这北地竟无人识得。掌柜的见芸娘买的东西多,便连搭带送地给了她。
昔年在宫中,芸娘在椒房殿小厨房里打过下手,是以虽然不曾得母亲教导,也并非五谷不分。
掀开锅盖,大铁锅中的粥滚开,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聂芸娘将锅换到另一边,用灶下的小火煨着,这才准备炒菜。
冬日里没什么新鲜菜,都是入冬前埋下的萝卜白菜,聂芸娘舍得放油,自然菜香四溢。
聂杏儿闻着味出来,揉着惺忪地睡眼到了厨房,打了个哈欠问:“娘,你今儿做什么好吃食呢?”
话音刚落,便撞上了聂芸娘回头看她的目光,顿时脸一沉,“怎么是你,我娘呢?”
“二婶这会儿怕是在屋里头收拾东西呢。”
聂芸娘将粥盛出来,喊聂明湛和沈恒安过来端饭,又往锅里添了些水,借着灶下还没灭的火将凉水温热,好等会儿洗碗。
聂孙氏在屋子里磨蹭了半晌才出来。
她今儿本来是想着装病不搬的。
虽然那日她壮士断腕般地将地契房契换给了聂芸娘,可真到要搬的时候,她还是不甘心。
这大热炕,厚被子,煮饭的灶、储水的瓮、前院的菜地、后院的水窖,都是自家没有的,重新置办起来,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可偏偏聂桃儿一出去就撞见了沈恒安,聂孙氏心知,这一回,恐怕不搬都由不得自己了。
果不然,吃罢腊八粥,沈恒安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一双漆黑浑圆的眼珠子瞪着自己看,聂孙氏不敢多留,忙回房归置东西去了。
在这里住了十几年,聂孙氏两口子的家当,真收拾起来也不少。
前前后后三大箱,和聂桃儿那只塞了几身衣裳的包袱,可谓是天壤之别。
沈恒安眉头一皱,看向聂芸娘,低声道:“我瞧着他们不像是能攒下这么些家当的人,莫不是拿了你爹娘的东西?”
“无妨,我娘房里的大件我都拾掇了,余下的不过是些衣裳首饰之类的玩意儿,他们若真是偷偷拿了,除非别穿戴出来,否则我瞧见一回扒一回,只要他们不嫌丢人。”聂芸娘回来这些时日,渐也同村人混熟了,知道她在宫里头的行事手段对付不了聂孙氏这种人,便干脆爽快些。
芸娘这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聂孙氏听到后,脸色一白,心里又忍不住骂了几句杀千刀的小娘皮。
她并没有仔细想,若是聂芸娘真心计较,早就开箱查看了,还用得着这样吓唬吗?
倒是沈恒安轻抿薄唇,道:“你还是心软。”
“在宫里的时候,习惯了与人为善。”聂芸娘不愿多谈这些,笑着转移了话题,“听说你那院子墙已经起好了?”
沈恒安点头,“等盖了瓦,再用草木烘一烘,年前就能住进去了。”
“泥瓦匠做活可精细?”聂芸娘打算等过了年修葺房屋,本还发愁去哪儿寻匠人,听沈恒安这话,觉得倒不如趁着年前,直接将房子修好。
两人说话的功夫,聂孙氏两口子来回,将三个箱笼全都搬到了隔壁,聂桃儿站在东厢房的屋檐下,怯怯地叫她姐。
屋里头没人应声,聂杏儿是打定了主意不搬,她翻了个身,用被子捂住头,踢了躺在炕头上的牛二柱一脚,“你去外头,跟那姓沈的好好理论理论。”
牛二柱见着沈恒安,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恨不得把身子蜷成绿豆大,哪里敢出去同他叫板。
但在自家媳妇面前,他又不肯丢了面子,咕哝道:“要去你去,我才不去,这是咱自家事儿,跟他一个外人,说得着吗?”
夫妇俩相互推卸,聂桃儿在窗边听着,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沈恒安一眼,眼眶中盈满了泪,低低地道:“大姐,姐夫,你们快出来吧,我害怕……”
她话还没说话,只见那令人惧怕的男人径直走了过来,一脚踹开了房门。
炕上的聂杏儿和牛二柱吓了不行,一个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一个缩在床角,头都快塞进裤裆里去了。
“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收拾好东西滚过去,要是不走,就别怪我亲自动手。”沈恒安看着这两个怂包软蛋,嗤笑一声,也不走,就站在那儿大大咧咧地等着,仿佛等着给犯人行刑的刽子手一般,一到时间,便手起刀落。
聂杏儿和牛二柱不敢反抗,瑟瑟缩缩地爬起来收拾东西,可那些东西又怎是一时半刻拾掇得完的。
沈恒安叫聂桃儿进来给他们帮忙,小姑娘吓得边哭边帮着归置,嘴里念念叨叨地不知道在说什么,细听了半晌才弄明白她是在说,“别打我别打我……”
半个时辰过后,沈恒安连人带东西彻底扫地出门,末了,还向聂芸娘邀功道:“这回能松口气了吧。我忙活这一通,又觉得有些饿了,晌午咱吃什么?”
他知道二婶害怕沈哥哥,所以一出门便牵着周长乐搬救兵去了。
聂孙氏看着小家伙儿的眼睛仿佛淬了毒,现在的她简直是进退维谷,前有沈恒安堵着门,后有聂芸娘举着刀,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可惜还没等她扯开嗓子嚎,沈恒安就已经大步走过来,提起她的衣领,将她扔出门去。
院子里的地被冻得硬邦邦的,聂孙氏在地上打了个滚,没沾到多少泥土,倒也摔得七荤八素,龇牙咧嘴。
男人的目光落在聂老二身上,道:“你是自己个儿走,还是我送你出去?”
聂老二早就被这瞬息万变的情势吓得两股战战,如何敢再说些什么,慌慌张张地跑出屋,连自家婆娘都没扶,一溜烟地出了芸娘家的大门。
聂孙氏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骂骂咧咧地追上去。
沈恒安放下怀里的小长乐,十分有礼貌地对着刘家两位舅舅问好,又同芸娘的几位堂哥堂姐夫打了招呼。
众人早就在聂刘氏出殡那日见过,不算陌生,只是刘丰年的脸色算不上好,他千叮咛万嘱咐,让外甥女儿别跟着疤脸男人走得太近,谁曾想这人竟然连招呼也不打就能自己进屋,再看明湛同他熟悉的那模样,一想便知芸娘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刘延年哪里会不知长兄心中的想法,只是他瞧着这沈恒安来得这样快,又三两下就吓走了聂孙氏两口子,可见是个把芸娘放在心上的,若是两人在一处,倒不必担心他们姐弟俩以后会受欺负。
眼瞅着到了晌午,该准备饭菜了,沈恒安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刘丰年的脸色已然黑如锅底,终是按捺不住,起身想要赶人。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自家兄弟一把拽住,“大哥,我有话同你说。”
几位女眷去了厨房帮忙,堂屋中留下的是刘焕闻刘焕礼堂兄弟俩人,刘延年让他们同沈恒安说着话,拽着刘丰年出了屋子。
北风夹裹着雪花一下子拍到了人的脸上,刘丰年搓了搓手,“不成,我还是得先把那姓沈的小子弄走,咱们一家子吃饭,他杵在这儿算哪门子事儿!”
“大哥!”刘延年拿他这个急脾气没办法,低声道:“你说沈恒安是不是对咱们家芸娘有意?”
“那还用说!”刘丰年没好气地说道:“他那一对招子恨不能粘到芸娘身上去,憋着坏呢!”
“我倒觉着这小子人不错。”刘延年道:“这世道,芸娘一个姑娘家带着明湛生活到底不容易,不然也不会拿刀子吓唬聂家那两老泼皮,家里头没个男人不行……”
话说到这里,刘丰年也回过味儿来,“你是说那沈恒安?”
他顿了顿,又猛地摇头,“不成不成,你看那小子凶神恶煞的,咱们芸娘玉一般的人物,不说嫁个举人老爷,也不能给个糙汉做媳妇,他知道心疼人吗?万一闹点儿别扭,打人怎么办?”
刘延年顿时也陷入了沉思。
要说聂芸娘的亲事,当真是个难题。
天仙儿一样的姑娘,本该不愁嫁,可偏偏错过了最好说亲的年纪,如今同芸娘年岁相当的,孩子早就满地跑了。
这村里倒是有娶不上媳妇的光棍汉,可那样的人能嫁吗?刘家两位舅舅压根就没考虑过!
前些时候,刘延年在外头喝酒,倒是有人同他提了一桩,说县儒学里当训导的林举人有意续弦,只比芸娘大三岁,再合适不过的,但就一点,这举人前头的娘子留下了个哥儿。
刘延年舍不得芸娘嫁过去给人当继母,又觉得这么好的亲事可遇不可求,也没一口回绝,只说是问问外甥女的意思。
兄弟俩没了声响,屋里头的沈恒安听得有些心焦,他特别想冲出去跟刘家的两位舅舅表忠心,说自己疼惜芸娘爱宠她还来不及,哪里会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
可惜他不能。
沈恒安的目光落在聂明湛身上,眉头微微一动,招手叫他过来,附耳低语了几句。
因着帮忙的人多,没多会儿功夫就整饬出两桌吃食,男女分桌而坐,聂明湛和周长乐因为年纪小,跟着坐在女眷这一桌。
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阿姐身上好香啊。”聂明湛坐在芸娘身侧,歪着头道,“是沈哥哥送的香粉的味道。”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
聂芸娘面色一僵,很快便恢复了自然,泰然自若道:“沈大哥前几日去了京城,我托他帮我捎了一盒七宝轩的脂粉。”
“原来是这么回事。”大舅母刘王氏忙打圆场道:“这七宝轩我也是听过的,京里有名的铺子,我和你二舅母私下里还说,不知什么时候能去逛一逛呢!”
“大嫂快别说了,咱们都是做祖母的人了,还跟小姑娘似的爱俏,叫小辈们听了笑话。”二舅母刘吴氏眉眼弯弯,一脸和蔼之色。妙书斋
顺着这个话题,她们又同芸娘聊起了京城时兴的花样、头面,倒是将方才的小闹剧翻了篇。
可另一桌,刘丰年显然动了怒。
他一双眼盯着沈恒安瞧了又瞧,也没瞧出这姓沈的小子哪里好,抓起桌上的酒壶,拿了个茶碗过来,直接将那醇香呛鼻的酒倒了满满一碗,递到沈恒安面前。
“舅舅赐酒,不敢推辞。”沈恒安将那一碗酒喝了个干净。
“好小子!”刘延年看到他眼睛眨也眨,心中不由赞了一句,就连芸娘的两位堂兄也觉得这沈恒安是个爽快汉子。
刘丰年一拳头打到了棉花上,轻飘飘地不得劲,又倒了一碗,“再来!”
如此反复,不知几碗酒下了肚,沈恒安面上一片酡红,嘴角含笑,表情柔和,就连那脸上的疤,看上去也不那么可怖了。
芸娘那桌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她这才留意到这边的动静,但见刘丰年又倒了一碗酒给沈恒安,不由皱起眉头。
“你舅舅旁的毛病没有,就是这好酒,一辈子也改不了。”刘王氏笑,“不管他们,咱们先把这桌上的碗碟收了罢。”
自己家中,哪里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芸娘瞥了一眼颇有几分醉意的沈恒安,敛起心神,急忙道:“两位舅母坐着吧,我来收拾就行。”
刘吴氏差儿媳妇同侄媳妇并自己的女儿帮忙,待芸娘收拾洗刷完毕,才发现,她舅舅竟把沈恒安给灌醉了。
刘焕闻和刘焕礼两个人将他扶到一旁的榻上,随口说了句,“还挺沉。”
刘丰年轻哼一声,自斟自饮了一杯。
芸娘倒了茶,端到他近前,“这酒已放凉了,喝了难免伤身,舅舅还是喝杯茶吧。”
“倒还管教起我来。”刘丰年接了茶,问,“这姓沈的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芸娘自是明白舅舅这话的意思,但她只能佯装不知。
“芸丫头,你可莫敷衍我,这小子的心思摆在脸上,你难道看不出来?”外甥女的聪慧,刘丰年早就有所知,见她这样子,何尝不明白,叹了口气,干脆把话说得明白了些。
聂芸娘脸色一红,低下头,道:“我要为娘守孝三年,时日一长,他的心思自然就淡了。”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刘王氏快人快语,“守孝三年耽误的是你自己个儿,你要真想绝了他的念想,就该早日找个人嫁了才是。”
刘延年适时地提起林举人来,刘丰年点头,比起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他自然更希望芸娘能嫁个知根知底的人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看着也放心些。
芸娘摇头,“明湛还小,我不想让他受寄人篱下之苦。”
她这话几个长辈不好反驳,就算人家愿意芸娘带着明湛嫁过去,到底还是不如自己家舒坦的。
“你既然不想嫁人,舅舅自然也不会强逼于你,但这姓沈的小子……”
芸娘笑,“舅舅莫看他在这柿林村落了脚,但数日间能往返京城与此处,可见他绝非寻常人,说不定早就娶妻生子,我与他自不会有什么瓜葛。”
“上回你还同我说,与这沈小子不再来往,这才几日,他就登门入室了,莫不是又诓我?”刘丰年怕这小子花言巧语哄了自己的外甥女,又道:“你也知道他极可能娶妻生子了,可别一时糊涂。”
芸娘低低应了声,才道:“倒不是我非得与他有所往来,这事儿实在三言两语难说清楚。”
她犹豫片刻,还是将牛二柱的事儿说了。
还不待刘丰年发火,一直和蔼可亲的刘吴氏就已经怒不可竭。
“好不要脸的一家子!做出这等腌臜事儿来,竟还好意思腆着脸上我们家的门!”
聂芸娘披着衣服出来,去聂明湛房间瞧了眼。
小家伙儿睡得正熟,脸蛋红通通的,许是因为火炕烧得旺,一脚还踢开了身上的棉被。
芸娘替他掖好被角,摸了摸褥子,觉得温度正好,这才放下心。
聂明湛的床头挂着一个木头雕刻而成的小鸟,有风从窗的缝隙吹进来,微微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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