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亦石对医生讲：“马上要过春节了，这时动手术不好吧？”
医生说：“肛门外科的床位平时很紧张的，也就是现在空一点，若过了春节来，恐怕难有床位。现在到春节还有1来天时间，做完手术回家过春节正好的。”
焦亦石一想，觉得医生说的有道理，便回家准备点住院用品，第二天就住院了。
由于痔疮部位炎症较厉害，化了两三天时间消炎，便动了手术。谁知手术医生大意，没看清焦亦石患的是混合痔，即内、外痔都有，他只切除了外痔，却把内痔留下了。
三天后，焦亦石仍感不适，医生一检查，才发现问题。两天后，进行第二次手术。人多受一次苦痛倒无所谓，关键是春节前出不了院，焦亦石要在医院里过春节了。
江南地区春节期间往往没有好天气，这年春节也是如此，雨，雪，加上呼啸的北风。
焦亦石躺在医院里当然没有雨雪风的侵扰，但却苦了章恬菊，冒着雨雪，每隔一天她就来一趟医院，看看焦亦石，给他送点吃的。焦亦石说天气不好，就少来医院。章恬菊说：“没事，这点雨雪怕啥。”
痔疮手术后的病人都是成天躺在病床上的，很是无聊。恰好同室一个病友是印刷厂的，他们厂里新印刷了一批武侠小说《天龙八部》，他妻子拿了一套过来，那套书有七、八本，病室的人就分开看起来。近几年武侠小说盛行，但焦亦石总是在忙碌中，从未看过这类小说。现在躺在病床上，有条件看了。原来武侠小说是很吸引人的，焦亦石完全进入到小说描述的境界。
厂里，车间里，不时有人来医院看望焦亦石。
焦亦石对他们讲：“小毛病，不要来看啦，浪费大家的时间。”
车间来的人七嘴八舌、断断续续地告诉焦亦石：“原讲新产品已设计好，承诺天就可投产，现在两个多月过去了，老产品一直停产，新产品仍不见动静。厂部不耐烦了，强令恢复老产品的生产。那位主任仍是钻在新产品中，也很少在车间，大多时间仍是去他的母校，晚上常同他那班兄弟们玩麻将，说是换换脑筋。恢复老产品生产之事全交给他任用的由外车间调来的光电班新班长，原先的两个正、副班长都被免职。新班长对安全器是一窍不通，可又要大权独揽，在班上宣称‘你们都要听我的’，班上的人便坐在位子上，等他来安排工作。有的人出于好心，提出某些事安排得不对，他却凶狠狠地说‘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其他人便不再吱声，错安排就错做，结果搞得一团糟。车间的人见如此样子，心中都很作急。”
焦亦石听后，内心焦虑，但表面仍现淡漠。安慰来看他的人：“再等等吧，厂部应会有安排的。他那个性能好又简单的新产品出来了就好了。”
来人中有人偶然接触过他搞新产品，说：“我看过，似乎他的思路很不清晰，试验时章法零乱，我敢断言，新产品没什么希望。”
焦亦石严肃地制止他，说：“此话以后不能再讲！一切让事实说话，结论不能下得太早。”那小伙伸了下舌头，知道自己讲的不合适。
焦亦石由于是二次手术，创口较大，愈合时间较长。直到月中，医生才同意他出院，并开给他一周的病假，要他在家里多躺着休息。
回家休息的第二天下午，厂部办公室的人就来焦亦石家，说是要他去厂长办公室参加会议。
焦亦石对来人说：“我还在休病假，走路也不方便，请转告厂长，我去不了。”
那人走后不久，楼下不停地传来汽车喇叭声，焦亦石没去理会。
一会，柳宁甘咚咚地上楼走进来，说：“你屁眼不行，耳朵也有毛病吗？响了半天喇叭也不见伸头。”
两人平常开惯了玩笑，焦亦石说：“我以为是那个顽童在吹喇叭玩，原来是柳队长驱车来寒舍。当了队长真不一样，小车代步了。”
感到受了冤枉的柳宁甘急道：“你真是狗咬吕洞宾，我是受厂长之命开车接你去开会的。”Μ.miaoshuzhai.net
焦亦石一听，无心开玩笑了。
柳宁甘脸上也认真起来，说：“不要较劲了，还是去开会吧。叫我开车来接你，是通牒，也是下台阶。这场承包闹剧，一开始我就很反感，那时厂领导还想叫我留在车间当副手支持他，我说若厂里没地方安排我我就去动力科当铣工。现在，事实已在证明那个人只会吹，没实际能力，厂头头也在骑虎难下。”
焦亦石欲说什么，柳宁甘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说：“有话以后再说，他们都在那里等。走吧，听我的没错。”
柳宁甘拉着焦亦石走下楼，要焦亦石上车。
焦亦石没听他的，说：“别出洋相，几步路还坐车，真让人捡笑话了。”
焦亦石慢慢走着，柳宁甘开着小车跟在后面，焦亦石朝他一挥手，装着生气地叫道：“快滚！”
柳宁甘嘻皮笑脸地说：“我当你的随从，你却骂人叫我滚。”
焦亦石说：“我没骂你呀，我在走，你是轮子在滚，只是叫你快点滚。”
柳宁甘做了个怪相，嘴里说道“快滚呵”，一加速，开往汽车队去了。
走进厂长办公室，荣厂长、郗书记、蒙副厂长、傅泉庚他们正在谈论着，见焦亦石进来，都客气地起身握手，询问身体情况。
大家重新坐定后，荣厂长说：“焦亦石手术后刚出院在家休息，就把他拉来开会，真不好意思。”
焦亦石也只好礼貌地说：“没关系，没关系，只是不能坐太久。”
荣厂长说：“好，我们就长话短说。今天的会议主要是商量一下安全器车间下一步工作怎么办。目前该车间的现状刚才已谈过了，很不理想，干脆点讲是很糟。大家说说，怎么办？”
在这种场合，焦亦石和傅泉庚当然是不便多说的，只能多听。
静默了一会，喜欢开炮的蒙清隆说：“看来是要动手术了，就象焦亦石动手术一样，割掉了，就好了。”
引起大家一阵嘻笑。言下之意大家也明白，要割掉什么蒙清隆却不明说。
郗书记这时开口了，他说：“这次六车间的承包，我们有用人失察之处。只看重年轻人的冲劲，而勿略了其成熟性，过份相信口头承诺，却没有考察其可靠性。”
荣厂长接着说：“这次承包失误，责任主要在我。今天我们不谈责任之事，先讨论怎么办。当前，六车间管理混乱且不说，前几天我再次问龙新符，新产品到底什么时候能搞出来，有没有把握，他却吱吱唔唔说不出个所以然，太让人失望。刚才老蒙讲要动手术，我赞成。我和郗书记交换过意见，把龙新符撤下来，由焦亦石主持车间工作。”
焦亦石一听，忙说：“不行不行，我只适合做技术工作，不能负责全面。若确实要换人，建议把柳宁甘调回来，或者让傅泉庚干。”
傅泉庚一听，赶紧摇手，说：“别开玩笑，你不行，我就更不行。”
郗书记说：“柳宁甘肯定不会同意调回来的。从熟悉产品和车间工作方面讲，更考虑车间将来的发展，焦亦石还是较合适的。”
蒙清隆插话：“焦亦石，你就大胆干吧，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来解决。你这个羊头总不能躲到羊群后面吧。”
引得大家又是一阵笑。
幽默且喜欢讲俏皮话的荣厂长也不甘落后了，说：“我听厂里有人讲，安全器车间这个山头是你创立的，大当家的当然是你啦。”
焦亦石急忙辩解道：“若硬要说创立的话，那也是我同傅泉庚一同干的呀。”
荣厂长笑说：“那傅泉庚就是二当家的嘛。”
等到大家笑声停下，荣厂长说：“这些都是玩笑话，开开心而已。就这样定下来，由焦亦石主持车间工作，傅泉庚仍是副主任，责任也不小的。过两天厂里就下任免文件。”
焦亦石说：“我有个建议，看各位领导意见如何。任免文件先不下，由厂领导在车间大会上宣布一下由我主持车间工作就行。龙新符原承诺最多一个月新产品投产，现在已过去三个月了仍无动静，建议再给他机会，让他再搞三个月，若三个月后仍搞不出他所讲的性能更好、线路更简单的新安全器，那时再正式下任免文件。这样，厂部再三给了机会，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郗书记立即说：“焦亦石的建议很好，让厂部和他本人都有了回旋的余地。也表明了焦亦石的坦荡襟怀。”
荣厂长说：“好吧，接受焦亦石的建议。焦亦石，你哪天可上班？”
焦亦石答：“我病假还有天，后天要去医院复查和开药，那就不等病假休完，大后天上班吧。”
荣厂长说：“实在是时间不能再等了，只好辛苦你提前上班。大后天我去你们车间开会，宣布此事。”
会议结束走在路上，傅泉庚对焦亦石说：“厂长都说了立即下任免文件，免去他主任，你为什么要建议再等三个月呢？”
焦亦石说：“台面上的理由我在会上已讲了，你没听清郗书记后面的几句话吗，要让厂领导和他本人有台阶好下呵。在你面前我可讲实话，我料定再过三个月他也搞不出来。理由有两点，一是搞这种复杂程度的产品，三个月没有眉目，就证明他的技术水平有限；二是他从没了解过这个产品的国家标准，是在盲目设计，如何能达到要求？光是自检功能这一项，若不抄袭我的设计，他都无法过关。”
傅泉庚听后，点头称是，又说：“很多人讲他不象是搞产品设计，倒象是闹着玩似的。”
焦亦石说：“也不好这样讲，我估计他是技术功底有限，又把事情看得太容易，急匆匆夸下海口，却难以兑现。”
接着，他俩又谈了下有关班组长的任免，便分手了。
焦亦石病假后上班的第一天上午，荣厂长很早就来到六车间，在车间大会上，他宣布：“根据工作需要，经厂部研究决定，从今天开始，由焦亦石主持六车间的全面工作，”
不知是谁在下面鼓起掌来，即刻引起全车间一阵掌声。
荣厂长笑着停下了讲话，待掌声过后，他继续宣布：“傅泉庚协助焦亦石工作，龙新符只负责他的新产品设计。”
若是以往，荣厂长都会讲几句希望、勉励之类的话，但今天，他不便多讲。
宣布完后，荣厂长请焦亦石讲话。
焦亦石站起身，说：“我先宣布一下人事调整事项，光电班现任班长免去班长职务，范子豪恢复光电班班长职务，师延生恢复光电班副班长职务，自今日开始，光电班的工作由他们两人负责安排。”
焦亦石继而宣布了销售组组长、技术组组长的名单，焦亦石说：“其他人员岗位、职务不动，要认真做好本职工作。车间近期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立即恢复安全器的正常生产，这是迫不及待的任务，因这个月底我们有不少的订单必须交货。”
焦亦石讲完，荣厂长问傅泉庚有什么要讲的，傅泉庚摇头，荣厂长就宣布散会。
焦亦石化了几天的时间，督促光电班的工作恢复了正常秩序，生产走上了正轨。又同傅泉庚商定了按红外光幕的保护高度和保护距离，将安全器分为六个品种，成为糸列产品。
安排有美术才能的销售组组长搞产品的宣传彩页，安排技术组长进行产品糸列化的结构件的设计，安排统计员建立分类帐册做好产品的成本核算。
光电班和办公室的工作正常后，焦亦石去机加班和钳工班看看，平常这里的工作是傅泉庚负责，焦亦石去得较少。
一到钳工班，那个外号叫“白雀”（这是洪城方言，意为喜欢说话、口无遮拦）的班长立刻来劲了，嘻皮笑脸地说：“欢迎老头领、新当家的来检查工作。”
焦亦石对旁边一个工友说：“你去找点胶带纸，帮我把他的嘴封起来。”
大家一阵哄笑。
“白雀”说：“我又没说错，干嘛要封我的嘴呀？”
焦亦石说：“你还没说错吗，头领、当家的是山寨中的叫法，能用到这里吗？”
“白雀”说：“安全器车间这个山头本就是你创立的，你当头领或当家的是天经地义，有人想抢占山头，那是自不量力，头把交椅他屁股还没坐热就下来了，山头还需创立人来当家的。我说的可都有是实话呵。”
焦亦石说：“难怪荣厂长也开玩笑说这样的话，原来嗅水是从你嘴里流出来的。”
“白雀”似觉冤枉叫道：“厂里很多人都这样说，那能讲嗅水出自我嘴。”
焦亦石认真说：“别胡说八道了，以后不要讲这种话。”
“白雀”又嘻笑起来，说：“遵命，以后不讲了。”
焦亦石用力拍打了一下他的屁股，说：“这还差不多。”
大家又哄笑起来。
月中，厦门冲床厂要厂里送台安全器去，这是很好的势头。厂里派了台五十铃货车送货，蒙清隆和焦亦石随车前往，洽谈业务合作事项。
从厦门回来已是月底，距龙新符承诺新安全器一个月之内投产已过去了六个半月，新安全器仍是无踪无影，厂部正式下达文件：免去龙新符六车间主任职务，调回技术科；任命焦亦石为六车间主任。
当办公室只有两人时，傅泉庚对焦亦石伸出大姆指，笑说：“你判断准确，做得光彩。”
焦亦石知他话中所指——料定龙新符的新产品搞不出来,但还让他延长几个月时间，再给机会。焦亦石没说话，只微笑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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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山头”还需创立人(2)免费阅读.https://www.doucehua.xy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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