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魏无羡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江澄皱着鼻子上下打量了几眼，魏无羡身上只穿了件单衣，看着就凉飕飕的，“冷不冷？怎么不多穿点？幸亏今早出门前，爹把你的狐裘硬塞给我了。你在这等等，我去给你找来披上。别回头着凉了，埋汰我没照顾好你。”
“诶！江澄！”魏无羡觉得他小题大做，忙喊道：“不用麻烦了，我哪有这么娇气。”
江澄没理会他，自顾自闷头在包袱里翻找，“你现在的身子多娇贵啊，要是让姐知道我没照顾好你，把你冻病了，她能直接把我活活给劈了。她嫁了金子轩后，怎么感觉脾气渐长，以前可从没跟我急红眼过。”
背对传来的声音散得很开，混着风吹打帐篷的哗哗声，含糊地让人听不清，像浮在水底的气泡，咕噜噜地不断往上冒，在碰到水面的刹那却哔地破了，水底留声只余嘶嘶若有似无的喘息。
魏无羡觉得鼻头有点酸。
江澄拿着狐裘直接给他搁肩上，白色长绒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脖颈处的肌肤，捂得他心底直热乎。他有些别扭地拢紧了狐裘，兄弟间嬉笑怒骂惯了，突然改走温情路线，一时间还真难以切换过来。饶是平日插科打诨的他，也有些手足无措。
“啊！刚说到哪了？”江澄径直走到舆图前，挠着后脑勺努力回想，眉间皱出个浅浅的川字。
噗嗤，魏无羡看了他一眼没忍住笑出声，果然还是熟悉的样子嘛，方才自己怎么会觉得别扭？估计是前段时间自己受江澄的照顾太多，对他无意间释放出的善意总带着亏欠的心理蒙板，久而久之，脸皮也顺带着变薄了，哎，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么。
不过的亏这个额外的插曲，帐篷内刚产生的微妙尴尬顿时随着轻笑声烟消云散了。
魏无羡走到他身旁，曲着食指在穷奇道关隘处“咚咚”扣了两下，“明早你带小队人马从正面佯攻，其余人则绕道至后面山腰处，等你的信号，见机行事。不过江澄，按五师弟他们探回来的情报，温家在这儿布下的兵力可比我们之前预估的还要多，你只带那么点人在正面抵抗，怕是撑不了多时，若后方的包围不够及时，我怕……”
“兵行险着，我们人不多，只能拼一把。”江澄歪着脑袋冲着魏无羡笑，火光映照在他漆黑的眸子里上下耀动，显得视线特别炙热，“这不，还有你的符箓嘛。”
“也是。”魏无羡得意地挑了挑眉，从衣襟处摸出几张画好的纸符在江澄眼前晃晃，“喏，路上刚试过的狂风符，别说，效果真不赖。姑苏蓝氏典藏秘籍里翻出来的东西就是好使，外加我又改良了一把，啧，不说可抵百人，对付十来个修为一般的修士，还是可以的。这几张符你带着，有备无患。”
江澄斜眼冷笑，“哟，又惦记上蓝忘机的好了？”
魏无羡一屁股坐上旁边的凳子，无辜地耸耸肩，“哪能啊，我实话实说罢了。虽说蓝家那些刻板的家规不怎么样，但挑书的眼光可真没的说。你说，当初我在云深不知处呆着无聊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多往藏书阁跑跑，翻翻什么孤本、禁书之类的呢？哎，可惜了，青蘅君给我的玉令级别还挺高。”
魏无羡满脸哀怨，说得像模像样，好似真的在替自己悔不当初，江澄不禁揶揄道:“真羡慕？等打完这仗，我在莲花坞给你盖个比蓝家更大的藏书阁，就盖在你屋后面那片莲塘边，推开窗就是咱们的水光山色，肯定更漂亮，怎样？”
“我要的是里头的书，你光给我个空房子有何用。”魏无羡觉得江澄说话不过脑子，连前因后果都没理清楚就在那儿瞎摆阔气，简直本末倒置。他说完觉得还不过瘾，又附赠了个白眼。
江澄直接被他宛如稚童撒气的样子给气笑了，“天下恐怕没哪家敢跟姑苏蓝氏比藏书吧？要么你受点累，下回蓝家举办听学前，记得同爹说一声，给自己报个名，光明正大回云深不知处呆上个把月，好好在里头看个够。”
魏无羡拎着茶壶的手一抖，正倒着的水突然从茶杯里晃了出来，意外洒了大半在外头，榆木茶几面上被洇湿的部分木纹渐渐变得深沉了起来。有的茶水打桌面上飞溅开，恰巧落在魏无羡手背上，烫红了冷白的皮肤，他赶紧把茶壶“哐嘡”一声扔回原处，疼得龇牙咧嘴。
“原来你真是这么想的？”
江澄落井下石的时机卡地挺准，魏无羡刚啜进嘴里还未来得及咽下的茶水被他一句话吓地跑错了道，捂着胸口咳得都快岔气了。
“咳咳咳，还是算了，我怕蓝老头活活被我气死。”
“他不都给你送药方了么，应该没先前那么讨厌你了。说不定是蓝忘机在他面前替你说了不少好话，下次你见着蓝老头，可以亲自问问。”江澄朝外看了眼天色，已然全部暗了，差不多该吃晚饭了。既然路线策略商量地差不多了，他索性把舆图抽出来对着边线往里卷，“一会吃完饭，你记得把药给喝了，不是说效果好嘛，得巩固巩固，别浪费蓝老头的一番好意。”
魏无羡听得直皱眉，恶狠狠地拍了把江澄的前额，咬着牙恨恨地道：“好好说话。”
“狗急跳墙。”江澄慢条斯理地卷着，都懒得分眼色给他。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魏无羡满身顿生恶寒，挣扎着凳子上窜了起来，双手环抱在胸前，用最大的音量怒吼道：“江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江澄抱着肚子笑倒在桌面上，“魏无羡，有种你别怂啊！”
“你……”魏无羡作势撸起袖管就要对江澄痛下黑手，江澄同他斗智斗勇这么些年，对他的反应节奏了如指掌，早就一溜烟跑到了帐篷门边，撩开门帘回头朝魏无羡得意地作鬼脸。
江澄办完鬼脸抬脚就要向外逃，孰料就在下一秒，一个倩丽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布帘处，完完全全堵住了他的出路。江澄逃跑失败，被魏无羡逮了个正着，只得紧紧抱着脑门，力保自己的额头不被人为种出鼓包来。
“江公子、魏公子，你们这是……”
魏无羡掐着江澄下颚的手又像被开水烫到那样，猛地收了回去。他悻悻地慢慢转过头，冲绵绵艰难地咧嘴笑了笑，“我们是在开玩笑，呵呵，让你见笑了。
他一把拽过正在整理衣服的江澄，因事出突然，他手上没控制好分寸，江澄被拽地原地趔趄了两下，黑着张脸瞪向魏无羡，像是随时会暴起的样子。
“江澄，这位是绵绵姑娘，是我在半路上救下的。”
江澄故意不看绵绵，只瞪圆了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魏无羡，勾着嘴角道：“就你看上的那个？”
绵绵的脸噌地一下子红透了，娇羞地别过身子想掩盖她滚烫的面颊。魏无羡大力地拍了把江澄的肩胛，恨得是牙痒痒，小王八犊子不给他找事就不痛快的毛病来得可真是时候。
魏无羡有些抱歉地冲绵绵道：“绵绵，你别听江澄胡说八道，他就这样，嘴贱，你可别当真。”
绵绵以袖掩面，眼睛越过袖面上缘偷偷朝魏无羡瞄了瞄，长睫簌簌轻颤，像只受惊的雏鸟。她用略微拘谨的嗓音低声回道：“不会……”
挎在她胳膊上的食盒沉甸甸的，随着她身子的起伏而微微晃悠，时不时散出里头兜着的饭菜香味，勾得魏无羡肚里馋虫好一阵翻腾，咕噜噜直叫。
魏无羡摸着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有点饿了。”
“呀，我差点忘了，公子请慢用。”大概是觉得自己怠慢了恩公和少宗主，绵绵显得愈发手忙脚乱，她单手拎着食盒，另一只袖子仍旧捂着脸，一步一颠地把食盒草草搁在桌上，不等他们吩咐，径直转身向外跑了出去，差点被门口凸起的石块绊了跤。
“看着点路！”魏无羡好意提醒。
江澄忍到人走远了才敢彻底放声笑了出来，他扶着桌角笑作一团，上气不接下气，在那直喘，“哈哈哈！看来，是她看上你了。”
魏无羡眼皮都懒得抬，搬来食盒一层层打开，红烧肉、炒青菜、水煮鱼，阖着眸子用力吸一口，色香味俱全。他将菜逐一取出放在两人中间，又取出碗筷各自摆好，见江澄那边的筷子要沾到他打翻的茶水，特地攥着袖口大力把桌面擦了两把，大致把水擦干后，才堪堪摆下。
江澄还在不停编排魏无羡和绵绵的故事。他见魏无羡无动于衷，直接解读为魏无羡的某种默认，下意识编排地更欢了。等他都快说到他们第一胎生儿子还是闺女的时候，魏无羡终于忍不住了，他仰视着江澄，嗤笑了声，道：“你什么时候能看懂姑娘心思了？明明除了师姐和虞夫人，连姑娘的手都没碰过。”
“就方才看懂的。你当局者迷，她看你的眼神同姐看姐夫的眼神如出一辙。”
“莫不是你眼瞎。”魏无羡眨了眨眼，挑了块肉嚼在嘴里，油光沾上唇瓣，泛着暖色的光泽。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他把嚼碎的肉渣慢慢咽了下去，端起碗伴着汤汁连续扒拉了两口米饭，塞得满嘴都是，看起来吃得特别香。
他挑着眼皮睨了江澄一眼，就着筷尖点了点对面，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道：“别干站着，坐下吃饭，瞎想个什么劲。”
“你可别不信，这回我肯定没看走眼。”江澄撩了把袍子大喇喇地坐下，难得敛了嬉笑，满脸正色地瞅着魏无羡。他目光遥遥地越过饭菜蒸腾起的热气，意外带上几丝悠远高深的模样，“让我说完最后一句，魏无羡，你现在就是中庸，找个中庸的姑娘也未尝不可。”
魏无羡夹了满筷的青菜给撂在了江澄碗里，“吃你的吧。”
“咦！”江澄夹着块水煮鱼片翻来覆去打量着，“今天这菜的味道怎么和平日吃的有些不一样？谁偷偷往里面多搁了辣子，连肉片都血红血红的，还让不让人吃了。”
“你不吃我吃。”魏无羡熟练地掌控着筷子，把同江澄大眼瞪小眼的那片爽快地夹了过来，“不是挺好吃的嘛。真香。”ωＷＷ.miaoshuzhai.net
江澄嘀咕，“估计是换了人做的。”
连日的跋涉大家都累了，早早分了营帐各自歇下。魏无羡本还有些困意，孰料喝完了药，睡衣被满嘴的苦味给搅了去，他反倒是有些睡不着了，干脆起身出门散会儿步，顺带消消食。
野外深山总让天地显得格外豁达广袤，行走其间，抬头就是无边的天河，松散地缀满银亮的星子，让原本深沉的夜色化为神秘的深蓝。盯着天幕看久了，身心都不自觉地沉淀下来，有着让人近乎虔诚的魔力。
魏无羡继续往外走，走到处开阔的山坡。他席地而坐，环抱着双膝，将下颚抵在膝盖间，静静地望着这池星河发呆。
江澄的玩笑话他并没放在心上，只是最后那个“中庸”冷不丁地触动了他不太敏感的神经。是啊，他现在名义上是个中庸，没人敢在他面前戳伤疤，提什么坤修不坤修的。在外人看来，他没有信香和信期，如假包换就是个中庸。但他自己知道，他还是和天生的中庸不一样，他能闻见中庸闻不到的信香。
不同于山坡上若有似无的清爽青草香，萦绕于他鼻头总在夜深人静时浮沉的，是蓝忘机身上那股好闻的雪松味。
好久没下雪了。
魏无羡扁扁嘴，想着蓝忘机此刻也应是同他一样，身处于温氏的某座监察寮外，条理清晰地做着准备工作吧。
似是心有灵犀，蓝忘机看了眼帐外的夜空，继而回神捻了捻快烧没了的烛芯，室内的火光瞬间又亮了几分，照地满室长影摇曳。外头还有虫鸣。
蓝忘机端坐在一席案桌前，提着支毛笔正仔写着什么，手边摊开一本微微泛黄的古籍。他怕在夷陵相逢的时候没了挑开话头的缘由，竟违背了他恪守至今的家规，从藏书阁里偷带出了几本书，打算连夜誊抄部分。
一颗流星扯着条银白的长尾巴飞快划过，魏无羡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绵绵，你也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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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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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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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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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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