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事情已经发生,再去追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现在只有想办法将这个问题解决,不然定然会引来敌国的窥视。
而在这个时候,又发生了一件雪上加霜之事,由于邺城中大行诛夷,所连将领甚众,那些月前大集于邺都的近百万士卒现在也随之发生了动乱,让慕容恪十分头疼。
那些被征来的士兵,大多是各郡县里的普通百姓,因为慕容俊一道旨意,给强行征来,并没有当兵的意愿。
现在慕容俊一死,无法施行预定的大行举兵的计划,他们也就变成了靠吃皇粮的无用之兵。因为没有战事,发放下来的军粮也一天比一天少,之前摄于上级将领的军威,不敢有丝毫怨言。
而现在慕與根事一发,一些将领相继被替换,有些甚至是些靠着父辈功勋上来的才能平庸的贵家子弟,如何能管的住这些从大燕各地来的大汉。
所以渐渐的那些新兵发现新上任的将领根本无法约束他们,并且他们本身似乎还被其他事务缠身。
那些新兵都是离乡来邺,现在最短的也已离乡半年了,都生了思念故土之情。于是在监管松懈的情况下,开始有逃兵出现了。
当有第一个逃兵出现开始,逃兵现象便一直没有停过。若是只有几万军队,逃兵现象还可以遏止的。但现在在邺城集结了近百万军队,谁能挡的住大规模、成群结队的散逃。
不仅有新兵逃离,各军营间也时常为了争夺物质地盘而刀兵相向,更是搅得人心不安。
面对这样的局面,慕容恪深感忧心,他知道如果这时候不稳定好人心,那么一旦西边的秦国或者南边的晋室发难,大燕江山危矣!
慕容恪决不能让慕容家几代创下的基业在这个时候毁在他的手里。他要收复人心,稳住这万分危机的时刻。
这一日,宫中传出旨意,宣慕容恪进宫议事,慕容恪得知后,叫上一名随从,便随那传旨的宦官出门去了。
等到慕容恪来到邺宫中的时候,见到慕容评、皇甫真、阳骛早已在殿中席上坐着,像是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慕容恪上前见礼后,只听可足浑氏道:“请太宰如席。”
慕容恪遵命如席就坐,这时只听可足浑氏道:“如今邺中形势混乱,诸位爱卿有何对策?”
慕容恪一听,知道可足浑氏也感觉到自从诛杀慕與根之后,百姓不安,对大燕产生的影响实在是太过于重大,她现在也不得不对此产生重视。
慕容恪起身道:“禀太后、陛下,自古人心失之易,得之难,如今臣民因国中大行诛夷,而人心大惧,以惧祸而已。若示之以宽仁,渐渐化之,则人心也可渐渐安定下来。”
可足浑氏道:“太宰之议虽然甚好,但现今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稳定人心,若是时日一久,恐怕生出难料之祸。诸位爱卿还有其他计策吗?”
皇甫真这时道:“太宰所言乃是古今不变之法,若要使人心安附,而不加以时日使之观测感受,如何能使人真心贴服。”
慕容评道:“不如就此大赦,不追究一切以往所犯之过,或许臣民可以稍安。”Μ.miaoshuzhai.net
可足浑氏笑道:“还是太傅所言可行,现在首先要将大局稳住,至于以后教化人心,那便容易多了。”
阳骛这时问道:“不知这大赦是否赦一切罪过?”
可足浑氏疑惑道:“太保何以有此一问?”
阳骛道:“此次所诛连者,无不被冠以协同谋逆之罪,罪在不赦之列,若这次大赦,依然与以往同例,赦与不赦又有何区别呢?”
阳骛的话正切中要害,可足浑氏也有些为难,她知道,若是真的一切皆赦,那么肯定会出现一些问题,可若是不那样做,又如何能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
可足浑氏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一旁的慕容暐,希望这几次给她惊喜的皇上能在这重大决策上给予她一点帮助。
可是慕容暐也好像不愿打破陈规,并没有开口。这是慕容恪道:“臣以为应从太保之言,一切皆赦。”
可足浑氏道:“可若是连叛逆都赦,那岂不是养虎为患。”
慕容恪道:“如今国家危机如此,当示臣民以诚意,不然不足以使局势稳定下来。何况现在有谋反嫌疑之人已经基本受到了惩处,太后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可足浑氏像是突然明白了过来,示意慕容暐说道:“那便依太宰、太傅、太保之议,大赦天下,一切罪过,无论大小,皆赦不问。”
可足浑氏话音刚落,慕容恪、慕容评、阳骛、皇甫真出列道:“太后圣明,陛下英明。”
可足浑氏又命皇甫真撰写赦书,当即布告天下,邺中臣民见到赦书之后,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还怕受到诛夷,但仍心有顾虑,处处设防。
慕容恪见到赦书下后,已有了些起色,但似乎还欠缺些火候,慕容恪知道要让邺中臣民完全放下戒备,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于是慕容恪时常只带着一个随从在街上行走,一副安然自若之态,示百姓以无事。
邺中百姓不识得慕容恪的人十分之少,每当慕容恪在街上出现,便会引起一些议论之声。
“太原王又只带了一个随从出来,难道他就不怕遭人行刺吗?”
“这我也纳闷,见其他高官出行,谁不是扈从无数,穿甲执兵,只有太原王才敢如此不设防备,便在这大街上出现。”
“看来慕與根谋反罪证确凿,不然太原王何以不怕有人为慕與根报仇呢?”
“也许只是慕與根的亲友都已经被诛夷殆尽了吧。”
……
慕容恪并没有听到这些谈话,其实他每次在街上出现,不过都是在去办公和回府路过而已,每次都心中想着家国大事,哪有心情去注意那些街头巷谈。
这一日慕容恪在去内省办公的时候,恰巧遇见了同去的皇甫真,皇甫真虽然职位不是很高,但身边也带着四五个随从,看样子都是些习武之人。
皇甫真见慕容恪只带着一个人,心中不禁暗暗钦佩。他知道慕容恪从小习武,练得一身武艺,用来防身虽然没有什么问题,但身为宰辅,在这人情恟惧之时,还不增添侍卫,实在是难得。
就拿同为宰辅的慕容评来说,他也有一身武艺,也许并不在慕容恪之下,但他每次出行,都是甲兵无数,簇拥而行。从这就可以看出来,和慕容恪比起来,慕容评的胆略就差得多了。
皇甫真刚想到慕容评,这慕容评恰巧就来了,果然是随从无数,各个严兵设备,好像到处都潜藏着危险一样。
皇甫真对慕容恪说道:“殿下出行,只带一人,真可谓是胆略过人啊。”
慕容恪道:“哦?先生为何这么说?”
皇甫真道:“殿下请看,太傅出行,如临大敌,而殿下出行,悠然如无事。当此危机四伏之时,殿下胆略实在让在下佩服。”
慕容恪道:“似这般严加防备,不过是使邺中臣民感到忧心害怕罢了,对安抚人心没有一点益处。”
这是慕容评走了过来,问道:“什么没有一点益处?”
慕容恪道:“刚才侄儿与皇甫大人说到,如今人情方惧,若是再严加戒备,恐怕百姓见了会更加恐惧,不但不能有一丝益处,反而对安抚人心大大不利。”
慕容评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自己出行的随从列队,再看慕容恪身旁只有一个侍卫,不禁感到有些羞愧,说道:“玄恭说的是,叔父自今以后,出行再也不带这么多随从了。”
慕容恪笑道:“叔父若能带头作出表率,那才是大燕之福。”
慕容评道:“只要是对大燕有点益处便好了。”
慕容恪闻言,不禁和皇甫真对视一眼,从对方眼神中,他们都感觉道有一点好笑,但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慕容恪道:“这还有许多公务等着处理,咱们还是先去办公吧。”
皇甫真附和道:“正是,现在逃兵现象越来越严重了,得赶快加紧处理,不然这近百万人要是闹起了事,可无法收拾。”
慕容评闻言道:“既然事态如此紧急,那咱们快去吧。”
慕容恪在中书省处理公务,这时有人前来送报,看他那样子,像是遇到了十万火急之事,急需慕容恪处理。
慕容恪见那送报之人一路奔波,像是十分劳累,让他先将公文呈上,便让他下去歇息片刻。
慕容恪打开公文一看,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顿时愁眉紧锁。原来那公文上说的是在邺中集结的士兵出现极大数量的逃亡、散归,竟已将邺城南面的道路都堵塞了。
自慕容恪领兵以来,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状况,他开始庆幸,还好没有带着这些士兵去攻打洛阳,不然很有可能造成失利不说,更可能就此使燕国国力下降,无法保住这辛苦得来的江山。
慕容恪开始思考着应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如果不加以解决,也许这刚刚稳定的人心,又会再次大乱,可是他现在心里虽然有了想法,但是却还不敢确定。
慕容恪将这一纸公文卷起,直奔吴王府而去。
慕容恪见到慕容垂,直接将公文递给他道:“五弟,你看。”
慕容垂看完之后,脸色虽变,但立刻又恢复了平静,问道:“四哥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慕容恪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集结在邺中的这些兵马应该逐渐的分派到各处镇守,但是却突然出现了这样的事,显然是等不到分派了。五弟有何建议?”
慕容垂道:“这次集结在邺中的近百万士卒,大多是强行征集而来,并不是自愿当兵,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大规模的逃亡、散归。小弟以为不如向军中下令,使不愿留在军中之人,给费返乡,愿意留在军中的再行编列。”
慕容恪道:“五弟说的在理,这些想要逃亡的士兵,无论到了哪都会逃亡,还不如就此剪裁冗兵,相信不愿留在军中的并不算多数。”
慕容垂道:“如今国家之兵皆在邺城,万一敌国来袭,恐怕守边之兵难以支撑,这事还是得快速办理才好。等邺中士卒整顿之后,再派良将镇守边境,方可保万无一失。”
慕容恪道:“五弟说的是,早做防备,方可应对无忧。”
在慕容恪将与慕容垂所商讨的建议向可足浑氏禀告之后,立即就获得了批准。
于是慕容恪开始在军中进行裁兵,由于连日来逃亡的士卒加起来有数万人,那些心思故乡,不愿当兵的人大多都乘机逃走了,剩下的大多是愿意留在军中,吃一口皇粮的人。
所以这一次慕容恪的裁军其实并没有裁掉多少人,加上之前当了逃兵的人,还不到十万人,相对于集结在邺都的百万之众,还是显得少了一些。
不过慕容恪既然怀着裁军之心前来,就必然会再裁掉一些不适合上战场的羸弱士兵。现在大燕正处在特殊时期,并没有那么多的钱粮来养活如此庞大的军队。
于是慕容恪和慕容垂指定了各项考核项目,凡是考核不合格者,慕容恪都派人将他们一一劝返了,并且同那些自愿想要回乡的人一样,都给足了路费,还有一份遣返的民费。
那些提前逃出军营的人见到被遣返的士卒得了如此优厚的赏赐,都暗暗后悔怎么没有按耐住,提前离开了军营。
他们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他们的逃亡,才会有这次裁军,若是他们不逃,会是怎样的状况,谁也说不清楚。
这次裁军,慕容恪一共裁掉了近二十万的兵,现在留下的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大燕精兵了。从此也在没有士兵逃亡的事发生,邺中终于再次恢复了安定。
而外患依旧没有消除,慕容恪在奏请可足浑氏和慕容暐之后,任命吴王垂为使持节、征南将军、都督河南诸军事、兗州牧、荆州刺史,镇梁国之蠡台,孙希为并州刺史,傅颜为护军将军,帅骑二万,观兵河南,境内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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