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童半躺在自家小院的竹椅上,远远望着儿女山,眼光发直,他似乎看见了阴云密布的天空下静卧的儿女山,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他的视野里现在只是一派灰蒙蒙的景象,就像一幅刚从泥水中捞出的旧照片。
截了肢,断了腿,彻底成残废,在医院里养了近仨月,穆童回到了石坪镇。
穆童不是一个人惨淡凄凉地回到故乡,当然也和衣锦还乡荣归故里粘不上边。几辆高级轿车越野车,一直开到石坪镇渡口,人们看见一位气质装扮都不同凡俗的中年美妇,指挥着几位男女,将一位神色木然的小伙子扶下了车。那小伙子黑衣灰裤,不耐烦地顺从着旁人的搀扶牵引,还一度拒绝坐上轮椅,直到那中年美妇在旁劝慰,小伙子才坐在了轮椅上。
渡船靠岸,中年美妇亲自将小伙子推上船,推到船头,站在轮椅后面,回头对还站在岸边的男女挥着手,示意他们不必跟上来,就在这边等,但一女二男还是上了船。
“呀,这不是穆童吗?回来了?”撑船大哥一声喊了出来。船上其他人也立即人出他来了,这不是穆向升的宝贝儿子穆童吗?听说他可是在外面发了大财的哦,这是咋回事?看样子受了伤回来啦?这么还有这么多人陪着回来?那女的是谁?好像在哪儿见过,是明星还是大老板?好有气派哦!
穆童当然用不着理会同船乡亲们的所思所议,他只是对撑船大哥点了点头,说:“是,余二叔,我回来了。”
远远地,穆童望见对岸河滩上立着两个人,正踮着脚向着这边张望着,那不是自己的父母吗?
穆童当然知道,罗琳已经把自己断了腿截了肢的消息通知了老爹老妈。好像还不是电话通知的,而是她亲自跑了一趟。还拉上了韩岫,因为韩岫来过一次的嘛,爹妈对她有好印象嘛。
渡船靠了岸,罗琳小心地推着穆童下了船。穆童向着父母打了声招呼。童敏惠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那样抱着穆童大哭或大声惊叫,而是神色淡然地抹开罗琳的双手,取而代之的自己推着穆童,沿着河堤路走去,连招呼都没有和罗琳一行人打一个;穆向升倒是强挤出了几缕笑纹,说罗总还麻烦您亲自送他回来,到家里坐上一会儿吧。罗琳勉强笑着,摇着头,说:“穆师傅,我上回对你说过的话是算数的,穆童一直会享受我公司的员工待遇,评残补偿这些,我都会给办好的,您放心......”
穆向升叹着气,咬着头,说:“好吧,那就有劳罗总了,您这么大的老板,这些事......”穆童突然回过头向着穆向升喊着:“爸,你和罗总啰嗦个啥?罗总为了救我才签了字的,我们回家吧,罗总不欠我个什么。”
穆向升笑笑,向罗琳一行人挥挥手,转身追着童敏慧穆童去了。罗琳站在原地,望着他们,动也不动,直到河风吹送着晨雾,将这一家人完全隐没在了其中。
“姐,你没必要感到愧疚,”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潇潇,终于忍不住地说,“你做得够到位的了,我都觉着你做得有点过了。”
罗琳转过身,向渡船走去,没理会潇潇。潇潇何晓峰李岳凡也只好跟着她上了返回的渡船。
在回江沙的车上,罗琳没有如往常般坐在副驾位置上,和潇潇谈笑风生。而是独自一人坐在了后排。潇潇明白,罗琳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独自思考。
在搞清楚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后,潇潇何晓峰肯定了穆童在最后关头勇救罗琳,但却对对穆童的一些行为提出了质疑。
第一,穆童预测出了王子服等人要在无人机展会期间,在龙太子公司的二仓库对罗琳下手,那他为什么不事先报警,至少应该预警罗琳,或通知潇潇,做好预防,而不是一个人躲到二仓库,等事情发生了才来个突然现身。这算什么?演绎个人英雄或神兵天降?
第二,穆童躲在暗处,眼看着王子服逼迫罗琳签那个什么代理协议,既不现身也不报警。以二仓库面积之大,以他穆童对二仓库的熟悉,找个王子服等人察觉不到的地方打个电话报警,这很难吗?直到朱庆刀伤了罗琳,他才跳了出来,摁了甘明明给他报警器,他在怕什么还是在顾忌什么?
罗琳都懒得回答他们的提问,只是谈谈地说:“他到底救了我,这是真的吧?”李岳凡却这样说:“一个人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中,做出什么样的事,是受他的思想性格支配的。穆童有可能是不自信的懦弱的,更有可能心中有阴暗的部分,但当他看到罗琳真受到伤害时,就挺身而出,敢于和朱庆以命相搏,他还是有勇气的敢于担当的......”
罗琳睃了他一眼,说:“就你会分析吗?干巴巴的像在做说教!”
罗琳望着车窗外向后飞掠的群山河流,田野村庄,喃喃而语:“走出你自己吧,克服心魔,还是得靠你自己呀!”坐在前面正开着车的潇潇像是听到这句话了,双肩微微一耸。
穆童斜躺着,试着翻了个身。躺的时间太长了,后脑发疼腰也酸痛起来。他一挺腰坐了起来,感觉要小便,就伸手拉过拐杖,杵着站了起来。现在就一条腿了,杵着拐杖,一跳一跳地蹦,像他妈的什么?青蛙?不,青蛙可是四条腿,哦,对了,像小说里写的,为了逃命,自己咬断了自己一条腿的瘸狼?也不对,狼在瘸也是三条腿。我可是一条腿,那......,金鸡独立!鸡要是给谁打断了一条腿,一定像我这副德行,一跳一跳一蹦一蹦的。可惜就没见过一条腿的鸡!那一条腿的人呢?就我啦!
他蹦到了厕所,“立”在便池边,解开裤带,看着那股从自己身体内激射而出的水线,突然又乐了。人不是常说,一个人要想站立,还是要靠自己的双腿吗?我有双腿吗?有啊,这儿不还长着条小短腿吗?我这小短腿长得还是不错的,怪漂亮的......
“穆童!在哪儿呢?”,突然院坝里一声大喊传来,差点儿没把他的尿吓憋回去。他浑身一抖,几点尿撒在了裤腿上了。
“谁呀?吼个啥?”穆童没好气地吼问。“谁?我呀!给你带好东西来了!”一个姑娘清亮的嗓音。穆童一听,这不是黄思嘉吗?她怎么跑这儿来了?
穆童拴好裤带,杵着拐杖蹦出了厕所,看见黄思嘉白色棒针衫,破洞牛仔裤,乌黑长发披肩,俏生生地站在竹椅旁,手里还拎着一个图案精致的大纸箱。
“黄大美女,黄大老板,你怎么就找到这里啦?不是来想嫁我的吧?”穆童嬉皮笑脸,黄思嘉过来扶着了他,穆童蹦到竹椅边坐下。黄思嘉也在另一张竹椅上坐下。
“是啊,人家就是想嫁你的嘛。你以前不是瘸子的时候我还不想嫁,现在你终于变成了瘸子,我就死心塌地的要嫁你了。哎,你怎么不早点变成瘸子呢?要不然我们孩子都会打酱油啦!”黄思嘉嘟着嘴,怪声怪调地说。
“黄总,你这样说我好感动好感动哦!我就恨我这条腿没有早点断,我这条腿要是断得早一点......”
“好了,你也别恨你这条腿了,”黄思嘉一指那图案精致的大纸箱说,“我说要来看看穆瘸子,你亲爱的罗琳姐就让我带来了这个。”穆童问这是什么?黄思嘉说:“还能有什么?假肢啊,人家罗琳罗总可是专门给你定制的哦,为了你这条假腿,罗琳都恨不得再开一条生产线了,哈哈哈......”穆童惊问这是“龙太子”生产的?黄思嘉撇嘴摇头:“看把你美的,龙太子做什么的你不知道?会跨行搞你这个?当然是在假肢厂定的呗!来,乖,试试。”
当穆童解开挽起的裤管,黄思嘉第一次看到穆童截去左小腿后留下的创面时,还是给深深震撼了。膝盖以下,小腿没了,一个半球形的肉帽,倒扣在膝盖下,呈嫣红色。
黄思嘉久久盯着这半条腿,没说话,眼里噙满了泪水。
“嗨,好看吗?看够了吗?”穆童笑问道。“不好看,”黄思嘉抬手抹了抹自己的双眼,说,“还没猪蹄子好看,红烧猪蹄子既好吃又好看......”她说着转过了身去。穆童看到黄思嘉双肩微微抽动着。
穆童清楚,这位自号“狼女王”的女孩外表刚强,内心柔软。“好啦,猪蹄子你也看过了,来给我接上这假肢呀!”
黄思嘉转过身来,脸上泪痕犹在。她却笑着说:“接上假肢你就不是瘸子啦,本来我还想嫁给你这瘸子的,既然你不是了,看来我只好另找他人了,你后悔不?”
假肢做得很适合穆童,无论长短大小。穆童接上假肢,走起路来虽然一瘸一拐的,到底不用双拐就可以上街打酱油了。
黄思嘉在穆童家只待了一个晚上。童敏慧让老穆又给煮腊肉又给炖鱼的。饭桌上虽然摆满了各色乡村特色的菜肴,香气四溢,但黄思嘉却没有多大胃口,每道菜只象征性的动了动筷子。席间,她话也不多,和穆向升童敏慧也只是问一句答一句。童敏慧已看出这女孩有心事,她到她家来,不仅是给穆童送假肢这一个目的。
第二天清晨,黄思嘉要走了。穆童杵着单拐送她到来渡口。一路上黄思嘉都没有说话。穆童也没有说什么。
他们站在渡口,迎着黎明的即将升起的朝阳,河川上仍弥漫着如莎似绪的晨雾,晓风轻拂,让人感觉些许凉意。
“穆童,”黄思嘉看着河面上即将靠岸的渡船,此时朝霞已喷薄而出,映着漫天的霞光,黄思嘉沉浸在红彤彤的光彩中,她轻轻地说,“我要结婚了,男方是我老爸一个世交的儿子,有钱有地位有背景,和我从小就认识。”
虽然穆童已经料到黄思嘉想要说的可能就是这类事,但他心中还是重重往下一沉。他本想说出:好哇,祝福你呀,我一个瘸子怎配得上黄大美女?可是他突然觉着这话一点都不好笑,他于是咬了咬牙,改口说:“好哇,这对你的事业有帮助嘛,好事嘛!”
黄思嘉“霍”猛一甩头,长发几乎扇到来穆童脸上。她盯着穆童,咧嘴一笑,问:“穆童,你怎么不祝福我?”穆童将手中的拐杖顿了顿地,以黄思嘉从未见过的严肃表情说:“思嘉,你一定要幸福!”黄思嘉狠狠地看着,突然一把抱住了他。张口在穆童肩上狠咬了一口,对着穆童耳语道:“臭瘸子,你也一定要幸福,要不然我咬死你!”
黄思嘉上了渡船,头也不回地去了。穆童站在河滩中,久久伫立,直到自己左腿假肢的断腿连接处一阵痛楚传来,他才转过身。一转过身来,他一眼看见“黑豹”半蹲在他身后,吐着半截长舌头,眼汪汪地望着他。这狗儿不知是什么时候跟来的,感到他心绪不佳,都没有打搅他。穆童笑着对着狗儿挥挥手,说:“女人和狗没有故事啦,男人和狗倒还有故事,走吧,回家。”
约一星期后,甘明明在费多罗的陪同下,抱着他们的小清泉来探望他了。穆童出屋来迎接他们,一瘸一拐的,甘明明见状哈哈大笑起来,说:“穆童,这下我心理平衡了,别人叫我甘瘸子,现在我该叫你穆瘸子了,而且你是真瘸我是假瘸哦!哈哈哈......”穆童亦笑道:“甘瘸子就是甘瘸子,不但瘸,还没心没肺的。”费多罗看看自己老婆,再看看穆童,也只好跟着他们一块儿傻笑。黑豹围着他们团团转,摇着尾巴,吐着舌头,哈哈地一个劲撒欢。
甘明明给他带来了一块奖牌和一张奖状,及奖金荣誉证书什么的。奖牌是江沙市政府颁发的,上书见义勇为好市民;奖状是“神盾”安保公司颁发的“公司特别荣誉员工”证书。穆童知道,获得此项荣誉的员工将享受一项终身福利保险,从此自己的生老病死都有保障了,这是甘明明创立“神盾”安保以来设立的最高奖项,“神盾”此前还没有一位员工获此殊荣,自己是头一个了。
穆童知道这太贵重了,想要推辞,但看着甘明明笑吟吟的模样,反而说:“明明姐,你给我这个保险,就是要炒了我嘛,你好狠的心啊!”
甘明明说:“我能不炒了你吗?我的公司已经有个瘸子了,总不能有第二个瘸子吧?而且还瘸得这么厉害!”她顿了顿,目光炯炯看着穆童,又说:“不过你很快就会得到另一份工作的,这可是我和你那位名震天下的罗美女罗大老板共同为你争取的哟,你要好好珍惜哦!”穆童忙问是什么工作,甘明明却转移了话题,她说:“石屏镇要修桥了,先要修一座大石桥,就为了拆除那个什么狗屁的流泪泉旅游休闲度假村,哈,那个屁工程,我看就是个煞风景败风水,为了赚俩钱破坏自然环境的腐败项目,就像秦岭别墅群似的,早该拆除了......”
穆童这段时间在家,也听说了要拆除那个伪造的流泪泉。但现在他想知道的是:甘明明和罗琳给他争取了个什么工作。
答案很快就有了。甘明明走后不久,穆童就收到了石屏镇镇政府的录用通知,这份通知只是简单地说招录招募穆童同志为镇政府协调员,性质为临时工。并没有说明招募的理由。
“协调员?”穆童觉着这三个字很好笑。协调?协调什么?李大妈和赵大爷吵架?周大姐和刘大哥离婚?还是王二麻子偷了余大寡妇的鸡蛋?胡老光棍偷看林家小媳妇洗澡?张老板的大黄狗怀上了我穆家黑狗的种?何大妈种的红萝卜一夜间变成白萝卜啦?杨老汉刚蓄满的粪池肥水流到陈胖子家的地里去了?天呐,这太烦人了,也......也太有趣了!好,去干,当他们的协调员,给他们服务!
就当穆童激情满满,准备挑战石屏镇乡亲们的鸡零狗碎鸡毛蒜皮的大漩涡时,他却发现前方等待他的是一泓泉水,传说中的清泉。
第一天到镇政府去报到,镇长,其实就是穆童读小学时他曾经的校长,很热情地接待了他,说了解了他在江沙市的所作所为,称赞他敢于挑战恶势力,为了救人勇于牺牲自己,是个有担当的人。
“我们就需要你这样的人,”老镇长说,“穆童你也知道的,现在我们镇有一重大工程,就是要拆除那个严重毁坏自然生态环境的假流泪泉工程,还给儿女山以本来面目,这个项目牵涉的人员太多,背景太复杂。砍掉这个项目让很多人露出了狐狸尾巴,也断了好些人的财路。省委市委,方方面面,嗨,那些事就不说了,反正这回中央下了决心反腐,这个腐败工程就一定要拿掉,不管他的后台有多硬。”
老镇长讲了一大通,最后终于说:“穆童你身体方面的情况我们是了解的,我们镇政府,专门成立了个工作小组,就是为了配合市里派来的工程队,架上思濛河上的桥,再拆掉那个假流泪泉工程。我们聘请你作为协调员,就是联系协调我们镇政府和工程队的相关事宜,在尽可能的保证儿女山原貌的情况下,为他们提供协助提供方便。这个任务你能胜任吗?”
穆童没想到自己这“协调员”原来是协调镇政府和工程队的工作关系,并不是去调和乡亲们之间的龃龉,他连忙点了点头。老镇长看着他,笑道:“你是我们石坪镇的土生土长的小伙子,也是我的学生,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在公家利益和私人关系之间,你可要把握准哦!”
穆童望着自己这位曾经的启蒙老师,他谢顶了,笑起来满连是邹纹,明显发福了,脸色白皙。穆童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在罗琳办公室看到的那副油画《父亲》。眼前这张脸能和那张脸比吗?
穆童答应了老镇长,说明天就来报到上班,同时也谢了郑老师。郑老师在送走穆童时,讪笑着说:“穆童,你的关系不一般哦,龙太子老总提名你来当这个协调员,龙太子是这个工程的出资方。看来你真是个人物哦!”
穆童一瘸一拐的回家。走在石坪镇的街道上,穆童发现那些曾经招摇着出售“流泪泉神水”牌子大多都给撤下了,现在出售儿女山思濛河特产纪念品的商铺都不太多了。看来那个传说中的流泪泉,给石坪镇带来了一潮猩红热般的转染病,搞得乡亲们脑袋发热,想发横财,想狠捞他一笔。结果流泪泉还是传说的神话中的存在,没有给乡亲们带来大框大捆的钞票。现在,那众人嘴里牙齿咀嚼过的舌头搅拌过的口水飞溅过的充满敬畏谈论的,说是来自市里省里甚至中央关系的搞出来的仿真流泪泉,就快灰飞烟灭了。假的就是假的,成不了真的。
穆童想到这里,抬头仰望着蓝天,那里,湛蓝而透明,漂浮着几缕白云,却听不到鸽哨。明天,这个世界永远都有明天,明日可期,昨日不可留。黄思嘉到底弃我而去了,去和别人结婚了。昨日之日真不可留哇。今日之日我又能做什么?一个瘸子一个残废,多烦忧?我还不能烦忧,人家罗琳姐姐不是又给我找了个差事吗?协调员?郑老师还说我是个人物,因为粘着罗琳了,就是个人物了?算了,还是展望明天吧,明天工程队就要进驻石坪镇了,我这个协调员还是要干得称职才行啊。流泪泉?如果真有流泪泉,如果把流泪泉比作一个人,谁当得起?
穆童浑身一哆嗦,脑子里先是浮现出一双眼,接着又是一张脸。那张脸正对着他微笑,笑得穆童感到自己的双颊都在发烧。
穆童突然神经质的双手乱舞,喃喃自语着:“想你比拥有你要爽得多!”此时正好一位街坊从穆童身边走过,他看着穆童的模样,听着穆童的自语,不禁问道:“穆童,你干嘛?想妞儿想得发狂啦?”
穆童瞪他一眼,虚张声势地胡诌道:“明天要下冰雹了,我会观天象的!”不等这位老兄回答,他就一瘸一拐地走远了。
第二天一早,穆童在“黑豹”陪同下,来到镇公所,竟然看到了昨天做白日梦时见到的那张脸。
郭潇潇正和镇长谈论着什么,韩岫就坐在她身边。一看见穆童瘸着走进来,她立马站了起来,微笑着说:“穆童,你走路的样子可比以前帅多了。”
穆童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这一瞬间,他都相信“心灵感应”了。韩岫忙一个跨步上前扶住了他;潇潇也站起上前扶住了他,调笑着说:“穆童,你一看见人家韩岫就激动得站立不稳了?要是韩岫和你玩上几天,你还不高兴得满地乱爬?”黑豹立即“汪汪”欢叫着,摇着尾巴,满地乱窜。穆童只嘿嘿傻笑,说不出话来;潇潇接着对韩岫说:“看看,岫儿,这家伙真恨不得就变成条狗,就围着你转围着你爬。”把韩岫都说得羞红了脸。
潇潇招呼穆童坐下,挽起了他的裤腿,查看着他的假肢。在审视了好一番后,潇潇才说:“这玩意儿可是正宗钛合金的,航天材料哦,还是人家罗琳亲自监制的,你用着还行吧?”穆童说还不错,可以走路了。潇潇指指韩岫,说:“你的梦中女神现在是思濛河大桥和流泪泉拆卸工程项目投资方的总监理,以后你要好好配合韩岫同志的工作哦,就像牠一样。”说到最后一句时,潇潇对着黑豹努了努嘴。狗儿好像也知道在说牠了,半蹲在地上,哈哈哈地,吐着舌头,点着头。
穆童没想到韩岫成了“龙太子”的一员,还是这项重要工程的总监理。他看看韩岫,又瞧瞧潇潇,再瞅瞅镇长,脸上乐开了花,更是从心底升起了一股豪状的情绪,他朗声说道:“好,郭总,郑镇长,韩总监理,我一定保证完成任务,竭尽全力,千难万险,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这番表态把潇潇韩岫镇长都吓着了,连狗儿黑豹都汪汪连吠。镇长说:“行,我相信你会把工作干好的......”“但是不会让你抱着□□包去炸碉堡的!”潇潇说。黑豹连着吠了好几声,韩岫抿着嘴说:“你的狗儿可能是在说:‘只要像我就行’,哈哈哈......”笑得她捂上了嘴。
首先展开的是架桥工程。考虑到思濛河玉屏山儿女山幽绿的水光山色,石坪镇古朴的民居民风,再兼之投资方的意见,这座横跨思濛河的大桥,被设计成了类似于古赵州桥的建筑风格;但由于思濛河宽度远大于赵县郊河,其跨度单拱不能实现,就设计成了三拱桥。但一样的坦弧桥面,一样的敞肩拱结构。当然,不可能是“石桥”了,而是钢筋混凝土的现代材料现代科技铸就的古风古韵的桥;这座桥梁的建成,就像一条强劲有力的手臂,将数量庞大的游人托举到儿女山思濛河来。这将是生态旅游的典范,而不再是那假流泪泉的噱头。
穆童作为石坪镇政府的“协调员”,其实没多少事做。工程队完全按照设计施工,其施工、材料,后勤等都有专人负责,需要镇方协调解决的事并不太多。无非是什么输电线路搭建,材料堆场,员工临时宿舍,员工食堂的大米蔬菜肉食调味品,还有员工洗澡的地方等等。穆童瘸着腿,脖子上挂着镇政府专用的工作证,只跑了一天,就把这些事情落实了。待工程一开工,他就没啥事可做了。但他每天还是要按时到工地上,看着打桥墩架钢梁,浇铸桥拱桥面;看着工人们热火朝天地干活,看着思濛河桥一天一点地升起在蓝天白云之下,横跨思濛河。
当然啰,穆童每天到工地临时办公室,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诱因:韩岫作为投资方的总监理,每天一定是要出现在工程办公室财务室和工程现场的。用着“飞虹”的财务软件,韩岫不仅要查看每一笔收支,还要负责工程的质量工程进度,即便是安全消防等问题,也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大意。虽然罗琳郭潇潇给她配备一个十数人的团队,但韩岫还是“事必亲躬”,每天从早忙到晚。
于是工程办公室和工程现场,无论是办公室小姐,还是架桥的工人师傅们,每天都看见身着工作服,间或头戴安全帽的年轻漂亮的总监理,或微笑着或气恼着,在各种场合忙得脚不粘地;而她身后,一个看起来挺帅气的瘸子,总像跟屁虫似的和她形影不离,他们之间神态还挺亲密。
那帮粗鲁的架桥工人时不时的就开点这漂亮总监理“带色”的玩笑,“嗨,韩大美女,那瘸子是你什么人?男朋友吗?”“总监,你咋就找个瘸子当男朋友?看看我多厉害......”“韩妹妹,我哪天要是突然把裤子掉进思濛河里了,你可别叫那瘸子帮着捞哦!”“大美女,我瞒着老婆大老远跑到这里来架桥,就是因为有你这位总监理啊!现在你弄个瘸子来当男朋友,叫我怎样向老婆交代?”“你老婆?行了,你老婆早溜到别人床上去了,人家韩美女就喜欢瘸子,你趁早把你自己也搞成个瘸子吧!”......,......
每当听到这些话语,韩岫非但不生气,反而觉着挺有趣。她总是以微笑回敬那帮架桥工人,师傅大哥大叔地称呼他们,弄得工人们都不好意思再乱嚷乱叫了;跟在她身边的穆童,听着他们“瘸子瘸子”的乱叫,本想粗言秽语的回骂他们,但一看到韩岫那副淡定从容,悠然自得的模样,兼之韩岫淡淡的体香若有若无地飘入他鼻孔中,胸中的那点气立即烟消云散了。反而一股自豪感盈于心中:瘸子?哼哼,瘸子咋啦?瘸子有艳福啊,韩大美女陪身边呐......
架桥工程进行得很顺利。秋去冬来,冬去春又来,当春花将谢,初夏的暖风微醺着世人绮梦,撩抜着少女的情思时,思梦河大桥迎来了通车盛典。
既然是“盛典”,当然免不了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领导讲话,嘉宾剪彩。这剪彩的“嘉宾”,当然是罗琳了。作为总投资方,“龙太子”公司的董事长,罗琳当仁不让地剪掉了这条彩带,还发表了一段激情四溢的演讲。至于她都讲了些什么,韩岫穆童都没听见。
潇潇留意到这两个家伙一直在人群中窃窃私语。待罗琳剪完了彩,潇潇就没再看见他俩。潇潇摇头喟叹:要想谈恋爱,就得争分夺秒啊!
韩岫确实带着穆瘸子闪了。闪到哪儿去了?她预定了一辆电动三轮车,待罗琳剪完了彩,就拉着穆童上了这辆车,向着那煞风景的假流泪泉开去。
和韩岫并排坐在车上,穆童看着她攥紧的拳头,急迫的眼神,就明白比起架桥,这姑娘最想做的是拆掉那假流泪泉。
电动三轮车一路颠簸,到了假流泪泉那大牌坊前,韩岫一蹦下了车,叫着穆童快点下来。穆童撇着嘴,磨蹭着,在三轮车大哥的搀扶下,才下了车。韩岫指着大牌坊上的那两尊雕像问穆童:“你看,这两个东西像什么?”
这处所谓的“流泪泉风景区”,现在已经给打上了围,大门给贴上了封条;售票亭门岗楼等也有封条,静悄悄的,空无一人;边上一块布告栏上还张贴着市委市政府关于拆卸流泪泉违规乱建项目的通知;而那副高大的牌坊,却仍然耸立于围布之上,一眼就能望见。
穆童看着一身肉疙瘩的“施瓦辛格”和一身肥膘的“维纳斯”,说:“一个卖牛肉的和一个卖猪肉的,谈起了恋爱啦!”韩岫“噗嗤”一声笑了,说:“现在我们就拆掉这俩卖肉的,把儿女山的本来面目还给她!”“拆!该拆!”穆童怪叫着,“卖肉也不看看地方,这是菜市场吗?拆了这对狗男女,我们再把猪八戒和他老婆的像塑起来,那才象征着真善美......”韩岫做势要抽他耳光,叫着:“闭嘴,你这瘸子!”穆童笑着,退了一步,摇头晃脑,咬文嚼字地说:“瘸子虽残,其心却坚如磐石,他将化作山魂水魄,佑护生灵!”
韩岫却举头望向了天空,发出了一声悠悠长叹。天空,阳光刺眼,湛蓝深远,白云飘浮,飞鸟隐没。
穆童没搞明白韩岫怎么突然心情不好了,想问问,可又不知如何开口。韩岫看着他,说:“为了天更蓝,水更清,山更绿,从明天开始,工程队就要进驻这片区域,开始拆卸这堆违规建筑。”穆童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说:“是啊,这本来就是我们要做的事嘛。你怎么看起来还是不太开心啊?”
韩岫怔怔地看着他,目光黯淡,甚至呆滞。穆童问你想说什么?韩岫突然展颜一笑,说:“儿女山要清净了,思梦河也要清凉了,你却成了瘸子。要是能倒过来,要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那该有多好!”说完转过了身去,抬手擦拭着自己的眼角。
这段时间以来,穆童一直陪伴着韩岫。跟着她忙这忙那,跑上跑下。韩岫对自己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穆童邀请她到自己家做客,她也没有拒绝,欣然前往了,而且还光临了好几次。和老爸老妈还谈笑颇欢,就像老熟人老朋友一般;穆童还注意到,韩岫几次私下里和妈妈交谈着什么,看她们的样子就像一对忘年交,说着女人间令彼此欢愉的话题。但每次韩岫走后,妈妈总要呆呆的发怔,再看着自己摇头叹息。
此时此刻,穆童看着背对自己抽泣着韩岫,猛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情绪,他一步跨到韩岫身后,从身后一把拦腰抱住了她。韩岫没有拒绝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还把头仰靠在他的肩头,望着不远处延绵起伏的儿女山的陵线,享受这一刻;那边正在吸着烟的电三轮大哥见状赶忙躲到了三轮车的另一侧。
“穆童,”过了好一会儿,韩岫才悠悠地说,“你失去了一条腿,却拥有整个天空;流泪泉在人世间是不存在的,但存在于你心中。不要辜负上天对你的恩赐,活出你自己吧!”
穆童抱着她温软的身躯,感觉着她勃勃的心跳,闻着她发际的幽香,听着她轻柔的话语,双眼已盈满泪水;天边一朵悬浮着的白云那么近,怀里这位美丽的女孩又是那么远,我是谁?
思濛河大桥竣工后,假流泪泉的拆卸工程紧跟着就展开了。为了保持儿女山的生态原貌,在拆除的过程中不损害儿女山的自然特色,这项工程并不比建一座桥来得轻松。大大小小的工程机械通过刚建成的思梦大桥隆隆驶进泪儿女山中,一车接一车的装卸车载着如小山般的建筑垃圾,哄哄驶出儿女山,通过思濛大桥,将垃圾倾倒到市政府指定的垃圾填埋地。妙书斋
韩岫更忙了,几乎每天都泡在拆卸工地上,监督着挖掘机装载机的作业,还耐心细致地管理着工人们的垃圾清除工作;穆童当然也没闲着,他带着他的狗,自己也像条狗似的一瘸一拐地跟在韩岫身边;工人师傅们总在工地现场看到漂亮的韩总监,身边跟着一个瘸子,瘸子身边又跟着条吐着猩红舌头的大黑狗。一些胆大的调皮的工人们就起哄着:“嗨,韩总,你带着条狗看我们干活,怎么看都像鬼子的监工啊?”“什么一条狗?明明是两条狗嘛!”“对呀,还有一条两条腿的狗......”“什么呀,那是一条腿的狗,瘸了条腿嘛!”“喂,韩大美女,你哪条狗更凶些呀?”
韩岫看着听着这些工人们的笑脸和话语,总是笑而不答;“黑豹”有时候会呲牙而吠,穆童则拍着狗儿的头,咧嘴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齿,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们要是不好好干活,我就要咬你们,我比狗还厉害!”
在思濛大桥剪彩的那天傍晚,穆童精神萎靡的回到家中。一进门,就看见一大桌子菜摆在院坝里,爸爸妈妈和罗琳潇潇正坐在桌子边,都没动筷子。妈妈正和罗琳聊着什么。
“谈恋爱的回来啦?”一见到穆童进门,潇潇就叫起来。穆童焉头搭脑地向她们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一屁股坐下来,不管不顾地自己倒了一大碗酒,咕咚咕咚向喉咙里灌。童敏慧一把扯下他的碗,当一声顿在桌上,酒花四溅。她训斥道:“你干什么?人家罗总他们专门来看你,还给你带来了礼物,你就这样只顾喝酒?”罗琳笑道:“没事,童大姐,他想喝您就让他喝嘛,穆童可是海量,这点酒对他算不了个啥。”
穆童却没再喝,而是直愣愣地盯着面前那半碗酒发呆。童敏慧又欲高声训斥,罗琳却微笑着对她摆了摆手,童敏慧和老穆对视了一眼,站起身来离开了。
待穆向升两口子离开后,罗琳自己斟上了一杯酒,向穆童举起杯,说:“穆童,来,姐陪你喝一杯。”
穆童却没举碗,他盯着罗琳说:“罗总,罗大姐,罗大老板,我穆童就是一区区草民,就因为长得像您消失了的弟弟,承蒙你如此的关照,把我当亲弟弟看待,我真愧不敢当。现在,我也残了,您的大工程也快完工了,还有什么事要我这个瘸子效劳的,您尽管吩咐,用不着这样。”
罗琳微微一怔,潇潇却欲发作,罗琳忙一把摁住她,抬手将手中的那杯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她说:“好,我现在要吩咐你的,就是让你看一下我带来的一样东西。”
罗琳说着站起身,提过来一个不太大的密码箱。她摁了密码,开了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黑丝绒包裹着的一个椭圆形的东西。穆童一看见这黑丝绒包裹,立即被它将要展示的内容吸引住了,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这黑玩意儿,就像盯着魔术师的魔法手帕,看罗琳能变出什么能让他尖叫的花样来;潇潇注意到了穆童的表情,她抿着嘴,面露微笑,心中赞着:“孩子就是孩子,有好奇心,有好奇心的孩子就是好孩子啊!”
罗琳真像魔法师似的,将那黑丝绒包裹捧在手里,却不急于打开,她问穆童:“穆童,小伙子,你能猜到这里面是什么吗?”
穆童撇撇嘴,说:“一只黄鼠狼!”罗琳哈哈大笑,潇潇也展颜而笑。罗琳说:“黄鼠狼?可能是吧,那你家的鸡可就要遭殃了哦!”
“没事,”穆童说,“我家的鸡都经过我老爸的特殊训练,能跳能蹦有的还能飞,差不多是‘飞鸡’了,不像我是个瘸子。黄鼠狼逮不到我家的鸡的。好啦,罗姐姐,您就打开魔包吧!”
罗琳笑着夸赞道:“聪明,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想到‘飞鸡’了,看,仔细看好好看!”她说着解开了黑丝绒布,一个约三四十公分长,有如一颗超大鸡蛋似的,乌黑发亮的东西呈现在穆童眼前。
穆童忙问这是什么?罗琳笑道:“飞鸡的蛋呀!能飞的鸡下的蛋呐!”穆童摇着头撇着嘴说:“这恐怕不是鸡蛋,就算是鸵鸟蛋都没这么大,罗总,您不会是偷了人家恐龙博物馆里的恐龙蛋吧?”
“恐龙下的是黑蛋吗?”潇潇故作惊异地问道。穆童摇摇头,喊着:“好啦,罗总郭总,说说这是什么吗,不会是龙太子的新产品吧?”潇潇指着罗琳说:“这当然是龙太子的新产品了,就是你罗姐姐这只能飞的老母鸡刚下的蛋。”
罗琳将这个“黑蛋”放在穆童手里,说:“你感觉一下吧,这是我公司刚完成研发,还没有投放市场的最新展品,全新AI无人机,全自动搜索,自动识别,超音速巡航,超强抗干扰,隐身功能,飞行半径超大等等,这些功能这款无人机全部具备。目前全世界都独一无二。”
穆童手捧着这颗“黑蛋”,还以为它有点分量,可它却很轻,凉凉的,就像触摸着某种金属,但又没有金属的坚硬,却有皮革的质感;穆童以手轻抚之,感觉其表面如丝绸般柔滑;再弯起手指敲敲,居然发出了很奇怪的声音,既像金属又像皮革发出的那种声音。穆童正想问这是什么材料,却听见罗琳喊道:“穆童,松开手!”
穆童手一松开,“黑蛋”居然凭空飞了起来,就像一只隐形的手托着它似的,这蛋状的东西悬浮在了空气中。穆童看到了罗琳正在操纵着她的手机;再看看那颗大黑鸡蛋,正向着缀满星星的夜空冉冉飞升,眼看着这东西就要隐没在夜空中。突然,大黑蛋变成了“彩蛋”,几道光束从蛋体□□了出来,穆童惊愕之下长大了嘴,他辨认出了这是七道光芒,七种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彩蛋”旋转着,发散的光束状如车轮辐条般喷射着翻滚,左翻右翻侧翻前翻斜翻......,刹那间,天地间一下子布满了七彩光芒,眩晕了穆童的双眼。穆向升童敏慧不知何时又回到了院坝里,抬头看着“彩蛋”,惊奇得都忘了喝彩。
飞行器突然停止了旋转,七彩光束戛然收回,变成七个光点,有如七星瓢虫,接着,“七星瓢虫”在夜空中划出了一道笔直的光迹,如一支脱弦之箭般向着远处黑黝黝的起伏延绵的儿女山陵线飞去,速度之快,只在眨眼间,就变成山陵线上的一个小如针孔般的光点,但也只是一瞬,光点也不见了,仿佛射进了夜空的帷幕。
穆童这时才回过神来,他傻乎乎地看着罗琳。罗琳则微笑地看着他,潇潇晃着脑袋,嘟着嘴,像是在说:傻小子,开了眼界了?穆向升两口子也看呆了,不知说什么了。穆童这时听见外边传来“嗡嗡”声音,这是人群发出的特有的声音。穆童知道,这一定是乡亲们也被七彩光芒吸引住了,纷纷走出户外来观望这“彩蛋”了,他们大概以为是看到了UFO,有幸一睹外星人飞碟的风采,因而惊奇而激动地议论谈笑,欢呼喝彩。
没过多久,亮闪闪的飞行器又出现在了夜空中,飞得不很快,七个亮点七个色彩,慢速地飞临到穆童家院坝的上空,缓缓地下降,罗琳单手摁着她的手机,最后平稳地落在了潇潇的双手中。
众乡亲们此时已围住了穆童家的小院坝,门口外,矮矮的篱笆墙外,围满了人,密密匝匝,里三层外三层,后面的人使劲向前挤,前边的人都快把篱笆墙挤塌了;门口站着的人却不太敢涌进院坝来,因为“黑豹”吐着舌头瞪着眼睛就半蹲在门口。当“彩蛋”飞行器慢慢落在了潇潇手中时,围观者人群立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罗琳笑着对着众乡亲挥着着手,说:“谢谢,这是我们公司的新研发的产品,感谢大家捧场,谢谢!”说着对穆童怒了努嘴,指了指餐桌边的一个旅行包。穆童心领神会地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叠红包,瘸着腿挨次将红包或抛或递地将红包分发给了乡亲们,说着谢谢啦,散了吧,“黑豹”跟在他屁股后面,摇着尾巴,汪汪叫着。
待乡亲们散去,罗琳叫穆童坐下,微笑着问:“穆童,你觉着这个‘玩具’怎样?”
穆童眨着眼睛,歪着脖子说:“太不可思议,简直妙不可言,我想不通这么个‘蛋’是靠什么飞行的,没有翅膀,没有螺旋桨,没有进气口没有喷气口,这玩意儿真的违背了飞行原理啊,难不成你们掌握了传说中的‘轻功’,这东西只是个试验品?”
潇潇诡异地笑着说:“穆童,西方的神话中,天使呐龙啊什么的,能飞行的都是有翅膀的;可咱中国咱华夏的飞天之神,龙王大圣二郎神,太上老君七仙女,甚至猪八戒,都是没有翅膀就能腾云驾雾的,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穆童傻乎乎地看看她,又看看罗琳,等她说明原委。潇潇却闭口不言了。
罗琳将黑蛋从潇潇手里捧过来,塞到穆童手里,说:“你潇潇姐扯得太远了,这个‘蛋’就送给你,你自己慢慢想吧!”
穆童将这“蛋”捧在手里,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摩挲着,还凑到鼻孔边嗅着。就这样把玩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叹了口气,将“蛋”又交还到罗琳手里,说:“罗姐,我不能要这个东西,它太贵重了,又太玄奥了。我想不通它的原理,您还是带回去吧。”
“那你想通了你自己了吗?”罗琳目光炯炯,看着他问道。
穆童迎着她的目光,一阵沉默后,他低下了头,又抬起了头,说:“放心吧,大姐,潇潇姐,我会走出我自己的。”
罗琳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人间没有流泪泉,流泪泉就在你心中。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协助韩岫把那假流泪泉的拆除工作做好,恢复儿女山的本来面目,然后,回到龙太子公司来,因为现在你仍然是我们公司的一员。”
穆童苦笑了,他说:“我......我来龙太子做什么呀?连个库管都做不好,给公司造成了那么大的损失,不懂技术,不会英文,做不来外贸,现在即使当搬运工也不够格......”
“可你能吃又能睡呀!”潇潇打断了他,“你回公司来,我会继续□□你的,只要你像牠一样,”潇潇指了一下正半蹲在地上,眼汪汪看着他们的“黑豹”,“我保证你会干出名堂来的。”
穆童摇着头,强笑着说:“为什么你们都要我像我的狗呢?”。此时,一股炽热的东西在他心中冲撞着奔涌着,感觉浑身燥热,他站了起来。罗琳潇潇看着他激动的表情,笑而不语,潇潇却说:“怎么啦?想哭?那就哭啊!”穆童却笑了,然而眼泪却夺眶而出。潇潇叫着:“哎呀,你又哭又笑的样子真难看!”
王子服朱庆周腾经江沙市中级人民法院审判,判定犯下盗窃、抢劫、诈骗、组织□□、故意杀人等多项罪行,王子服朱庆被判死缓;周腾则被判无期徒刑;本案牵涉的原龙太子公司销售部经理韩峥,经法院裁定,犯下渎职、侵占公司财产等罪行,被判5年有期徒刑;另一涉案人员穆童,因在破获王子服犯罪集团的行动中,有重大立功表现,被免于起诉。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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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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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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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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