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书斋>其它小说>汴京旧梦>第50章 一代枭雄葬飞雪
  为了不引人注目,两人尽量挑了官路行走,又怕元俨察觉,早早的就将大军甩开了。好在一路顺风顺水,七日后,已稳稳当当地回到了庆州。

  沈雁南果然还未归来。安宁带了宛玉进了挽月山庄,只道是京中的一个朋友,庄中众人难得见安宁带人回来,均对宛玉热情款待,令宛玉一时有宾至如归之感。

  两人每日去庆州城头上张望,又过了三日,才见到了元俨的队伍。

  元俨一身的甲胄,衬的人更是英姿威武,身后的大军旌旗上飘展着“左卫上将军”“平海军节度使”的字样,实在是威风不已。安宁从未见过元俨这样的装束,又加上如今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阶段,不由看的痴了,还是宛玉一把拉了她蹲下道:“别让我八哥看见,要不然他一定会将我扭送回京城的。”

  安宁只好按捺住自已的心思,又隔墙望了几眼,才恹恹地回了庄。

  平海军在庆州城外安营扎寨,庆州之地的知州黄宝章及宣威将军任承贺带了几个将领前来求见,元俨问了西凉府的情况,这才知道不过几日,西夏一路向西征讨,已将吐蕃及回鹘全数收入囊中,如今已逼近了大理一带,宋军欲去救援,奈何沿路已被西夏部队所把持,庆州又常有西夏军来骚扰,令人疲于奔命,也分不开多的兵力去驰援。

  “这一次,李继迁有如得了神助般,明明大军往庆州开拔而来,谁知临了却突然转向,恰逢吐蕃新近换防,一时未有准备……西夏又分散了部队在庆州城外围追堵截,拦去救援的大军,如此心思慎密,却不像是他的作风!”与李继迁常年打交道的宣威将军任承贺说道。

  元俨点头道:“我从前曾听说过,李继迁自负勇猛,向来都是择机而强行攻之,任将军与他打交道久了,思维形成定势,这于行军打仗是极为不利的。”

  任承贺惭愧道:“是下官判断失策,愿领责罚!”

  “李继迁身旁能人众多,能令他改变作风的也不过两三人。”元俨皱了皱眉,“一个善空早已不问世事,剩下的只有两个成人的儿子,李德昭嘛,与他父亲一样空有一身蛮力,李德明倒是有些头脑,说不定这主意正是他出的!”

  黄宝章及任承贺两人见广陵王对西夏的几人了解的很是透彻,皆暗自佩服。他们原还以为这位富贵王爷只不过是来庆州周游几日便要回京,没想到他却摆出一副誓要收复失地的架势。

  “待这次事情了了之后,陛下自有评判,将军也无须自责,还是想一想如何戴罪立功的好。”元俨道,令两人退下后,趁着夜色,带了几个侍从悄悄地往吐蕃而去。

  西平王李继迁自从轻而易举地攻克了西凉,不免日渐骄横,将吐蕃人渐渐不放在眼里。西夏人不善耕种,李继迁便将吐蕃俘虏赶去耕地,连修堤筑坝这样的苦差事也全数推给吐蕃人。吐蕃首领潘罗支自从归顺了李继迁,向来唯唯诺诺,不敢有二话。

  奈何天不凑巧,堤坝才建了五日,久旱的天突然降了一场暴雨,将辛辛苦苦筑的堤坝全数冲毁,堤坝即毁,河道中的水全数涌上来,又淹了大半的农田及紧邻着存粮的仓库。

  潘罗支带着残存的队伍去找李继迁哭诉,言道自已损失惨重,死了多少族人。李继迁正为粮仓的事唉声叹气,本想追究潘罗支的罪责,看了这一支侥幸存活下来的残兵败勇,只能叹两口气,不耐烦地令他速速从眼前消失。

  潘罗支狼狈不堪的从营帐里出来,一路走走停停,见离的远了,才破口大骂道:“李继迁你个老匹夫,你将我们吐蕃人当作奴隶,总有一天,我要替天行道……”

  左首一个心腹吓的低声劝道:“大王,小心被李继迁的人听去!”

  潘罗支这才悻悻然闭了嘴,另一个心腹问道:“大王不是向京师送了求救信么?怎么还未见大军杀过来?我等忍辱负重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难不成朝廷还未收到我的信?这可如何是好,少不得我回去后再派人去一趟京师!”

  潘罗支回了部落,进了营帐,却见帐中负手站着一个少年,虽则年轻,浑身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神态。

  他不敢小觑,迟疑地问道:“你是……”

  “我是朝廷里派来相助吐蕃的,想来你就是潘罗支了吧!”那少年利落说道。

  潘罗支低声答了声“是”,看了半晌,仍半信半疑地道:“难道小将军你有驱敌良策?”

  “若有大王相助,自然事半功倍。”那少年人也不多言,俯着在他耳旁说了几句,潘罗支恍然大悟道:“好,就这么办!”

  西平王营帐内,李继迁仍在为损毁的粮食痛惜,想到自已好不容易抢下的粮食就这样毁于一旦,望天长叹道:“老天,你是想看着我全族的人都饿死吗?”

  二王子李德昭在一旁道:“父王,不如我们再杀回庆州,夺些粮草过来!西凉府都攻克了,难不成还怕一个庆州吗?”

  李德明劝阻道:“不可,庆州如今又增了几万援军过来,我军连克数城,军心疲倦,需要休整,此时去往庆州,绝非明智之举!”

  “明明是你贪生怕死,我军勇猛无敌,别说连克数城,就是现在一举将宋廷拿下也轻而易举!”

  “你不要被眼前胜利冲昏了头脑,为将者应时时保持清醒,绝不是向你这样任意妄为!”

  两兄弟眼看就要吵起来,李继迁挥挥手道:“吵什么吵,本王自有决断,德明你若是无事,自去营帐休息!德昭你留下来同父王商议!”

  李德明回了营帐,卫慕双羊端了酒菜过来,见他心情不佳,问道:“是谁惹了世子?”

  李德明摇摇头不说话,拿了酒壶过来猛地喝了一口,因喝的急,半数入了嘴,半数倒入衣裳里,卫慕抢过酒壶,拿了方巾去替他擦拭,被李德明一把拂开。

  李德明提了酒壶,独自出了营帐,卫慕欲跟上去,不妨曲瑶拦住她道:“世子妃,还是让我去吧!”

  “又是你,我早和你说过,让你离开王府,这里不是你这个轻贱女子该呆的地方!”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世子,问心无愧,世子没有嫌弃我,世子妃又何必多嘴多舌!”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样同我说话!”卫慕气的浑身哆嗦。

  “我的主子只有世子一人,还轮不到其它的人指使我!”说完这一句,曲瑶便转身离开了。

  寻了许久,才看到李德明坐在一处高高的沙丘上,她几步跳了上去,默默坐于他身旁,安安静静地没有说半个字,李德明过了许久才开口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是世子的人,自然得随时随地跟着,这是我的职责。”

  “有的时候,我不需要你们跟着,我就想静静地呆一会。卫慕太过聒噪,你又太过安静,你又不是我的影子,为何总是时时刻刻跟着我,我之前不是和你提过,你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你可以离开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曲瑶想要的,就是永远陪在世子身边,世子难道还不明白吗?”

  李德明看了她一眼,显然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你不必如此,呆在王府里并不安全,我自己也难以自保,又如何保的了你们,你还是走吧!”

  “世子心里是不是有了旁人,所以才对我们不冷不热的?”曲瑶有些激动的质问道。

  “你胡说什么?”李德明生气怒道。

  “我没有胡说,我也是女人,自然看的出来,世子对那个安宁不一般。之前在太原时,世子一直对她心怀恻隐,几次三番要保她,就算到了最后,也并未想要她的性命,不然那一箭不会迟迟没有射出,见来了人箭才出了弦……之后逃回灵州,本该与宋廷避而不见,听说大王要派二王子去京师贺寿,却一人前去向王爷请命,世子的心事别人不明白,我还不明白吗?这原本是我们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计策,只要将二王子送去京师,迟早有一日,宋廷会因为王爷除了二王子,就算不除,二王子只要离了灵州,自然再没有兴风作浪的机会,到了那时,世子的大位还有什么忧虑,谁知世子竟为了她执意去汴京,将自己的安危全然不顾……”

  “我不是为了她——我代替二弟去汴京,父王只会有愧于我,况且你们真以为二弟他会乖乖去京中作人质吗?王妃那里早就以死相胁,父王又向宠爱二弟,自然也是舍不得,他不过是在等我作出表态……既然如此,去便去吧,也没什么大不了,就算入了汴京,我自然有法子全身而退……这就是我的动机,是你想多了。”

  “既然不是为了她,那世子为何在这里黯然神伤,又不让我留在身边?”这一番话并未说服曲瑶,她仰面问道。

  “我只是忧心部族长此以往,永远也挣脱不了游牧的宿命!父王靠抢掠为生,以夺地为乐,又不爱惜子民,我党项一族何时才能壮大,只可惜父王听不进我的意见,只怕又要孤注一掷,去和宋军硬拼!”

  曲瑶左右看了两眼,确定四周只有风沙的声音才低声道:“世子切不可非议大王,若不然……”

  李德明嘲笑道:“怕什么,父王若连这一点劝谏也听不进去,那我也不必当这个世子了。”

  “世子果真是爽快之人!”突然从沙丘一旁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个和尚,笑吟吟地道。

  “善空大师!”李德明从沙丘上站起来,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他从小随善空习武,和他的感情很是深厚。

  善空道:“阿移儿,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我听说大王又要去往庆州征战,特意赶了过来,谁想碰到你在这里!”

  阿移儿的名正是善空替他取的,小时候只有师父和娘这样唤他,如今母亲身在千里之外,陡然听到师父喊出,不由涌出一点热泪:“是,大师来的正好,父王听不进我的劝告,正在营帐里与二弟商议,我们这些人中,父王也只听的进大师的话了!”

  “我的话,如今你父王也未必能听进去了,算了,我且先去劝一劝,若能劝自然是好的。”善空笑了笑,走了几步,又回头道,“阿移儿,你父王他心里是有你的。”

  李继迁正在营帐内议事,突然又有军情传来:灵州城内的粮仓被天火击中,抢救不及,已全数烧毁!

  这一句话对李继迁的打击,不啻于晴天霹雳,,李继迁摇晃了几下,差点倒在地上,李德昭上前扶了他,回头质问道:“什么天火,这大冬天的,哪里会有什么天火,是不是宋人做的?”

  那兵卫很是惶恐:“并未……并未见到什么宋人!”

  “糊涂!若是被你们见到了,还成的了事吗,自然是躲起来了!”李德明和善空一同回到营帐,恰好见到这一幕,忍不住斥责道。

  李继迁撑着一口气道:“不错,定是人为,德明,你速回灵州查验,一定要将此人给我抓起来!”

  “可是……”李德明放心不下,善空道:“你父王让你去灵州,你便去吧,这里有我,你放心!”

  李德明这才领了令,带了几个人星夜往灵州而去,跑了三四日好不容易到了灵州,便急急忙忙去往粮仓内查验,在一个角落里终于发现了几个焦黑的长形铁环,里面还有一些硝石粉末,一个武卫惊讶地道:“这个我知道,宋军前几年发明了一种武器,将装满□□的铁筒缚在箭前,点燃后射出,不仅射程更远,且威力巨大,我曾在阵前领教过,差一点就送了命!”

  “果然是宋人!”李德明一拳砸向地面,“没想到他们竟不去西凉救援,反而潜入灵州,好一个声东击西!”

  “世子,世子……”从外跑入一个兵卫,举着一封书信道,“方才,不知谁将这书信射在城楼上,上面指明交由世子亲启。

  李德明疑惑不解地拆了信,见上面不过廖廖数行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www.miaoshuzhai.net

  李德明神情复杂,转身问灵州守卫道:“庆州如今是谁在镇守?”

  那守卫道:“据探子报,只知道来了一位皇族,看着很是年轻,从前并未见过,像是第一次上战场!”

  李德明笑了笑,将手中信纸捏成一团:“如果我猜的不错,就是广陵王赵元俨吧!”

  “广陵王赵元俨?一个少年王爷,能有什么厉害!”几个守将一同哈哈大笑,李德明却突然大喊一声,“不好,快随我赶回西凉府!”

  李继迁在床上躺了一日才缓过气来,最近接连不顺令他心神疲惫不已:“到底是为何,难道连老天也不容我吗,如今两地的粮草断绝,我还如何完成西扩大业,我又如何去与大宋、契丹对抗!”

  “大王连年征战,造下不少的业障,这是上天在惩罚你。”若是随便一个人敢在李继迁面前说这一番话,那绝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但善空不同,他从年青时便来到西平王府,一路随着西平王南征北战,全天下只有这一个人说的话西平王才会听的进去。

  李继迁见了他,苦笑地道:“我也想平稳度日,奈何地小人少,为了这一族的生计,不得不东拓西扩。唉,如今粮仓被淹,这过冬的口粮可如何是好,如今宋廷又在庆州安营扎寨,虎视眈眈,少不得是为了吐蕃一族而来。我们若不赶紧备好粮草,一旦有大战,只怕会无以为继。”

  “大王若是粮草充足,百姓富余,再去征战,老纳自然不敢阻拦,可惜如今天不遂人愿,大王不如先收兵返回灵州,先解决军队粮草,他日再图也不迟!”

  李德昭心中不愿,向庭下三都案巴济使了一个眼色,巴济忙上前答道:“大王万不可半途而废,好不容易扫平西凉,就剩大理还未攻克,这千均一发关头,岂能不战而退!听说吐蕃有不少的粮食,不若就近从吐蕃运来,小的沿途也算熟悉,不若由小的带了人这就前去筹集粮食。”

  西夏人说话向来隐晦,抢字从不说出口,若缺了东西,只说声去四处筹集,便有不少人响应。

  三都案也算是李继迁的心腹,此时带头替他分忧,他心中甚喜,早已忘了方才的忧虑,不顾善空的阻拦,忙下令他早去早回。

  巴济带了一千多人,大摇大摆地往吐蕃部落而来,进了部落,也不招呼,直接奔入粮仓,将粮仓的粮食全数搬至运粮的马车上,遇到阻拦的,直接斩杀,吐蕃人愤愤不平,有几个不甘心的,想要上去抢回来,都被潘罗支拿了眼光瞪回去。

  一行人满载而归,不由有些得意忘形,因此看到前方的道路上站着几十个拿着□□的吐蕃士兵便有些不屑。巴济挥了挥手,西夏人高喊着扑进吐蕃士兵的队伍中,吐蕃人在他们的眼中不过是些不中用的手下败将,是三两下便打的哭爹喊娘的怂货,果然,不过一会儿,几十人瞬间便被打的落花流水,逃的不知影踪了。

  三都案巴济整了整队伍,却发现不知何时少了几车的粮食。如今粮食就是西夏人的命根,一车就上百担的粮食,几车可供大军吃了一天了,实在是损失不得,巴济害怕李继迁责备,带了一部分人回马去抢。

  走了没多远,刚进了一片树林,一行人像是猎物进了猎人的屠宰场,霎那间寒光凛凛的冷箭便从四面八方扑来,巴济等人知道中了埋伏,回身就跑,哪里还跑的了,只听得身后惨呼声不断,不一会儿,身后兵士已接连中箭,巴济挣扎着向前跑,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没入他的胸膛。

  血水顺着林间的河流渐渐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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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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