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便是大年三十。
沈静姝披着条米白色羊绒毯子,窝在卧室阳台发呆。
暖阳明媚,阳台对面那堵蔷薇花墙在冬日凋谢,只余丝丝缕缕的枯枝在和煦的阳光下,相互勾缠。
生理期虽然让身上倦怠不适,但却给了她一个窝在房间的借口,不用下楼去和陆家人尬聊。
也是亲身经历了,她才懂得从前剧团那些女同事们说的:儿媳妇在婆家就是外人,表面就算再融洽,但到底隔了一层,是真情是假意,心照不宣罢了。
往日就算跟自家亲舅舅、亲姨妈聊天,也聊不上多久,何况是毫无血缘、又隔着阶层的陆家人。
她现在只想回家,回到奶奶身边。
过年的意义不就是和家人团聚吗,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形单影只的在家里过年,自己呢,在这座豪华奢丽的漂亮房子里,像在坐牢。
“啪嗒——”房门被推开。
沈静姝稍偏过头,就见那道挺拔修长的身影缓步朝她走来。
高大的身躯挡住阳光,阴影自上而下,他嗓音温沉:“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静姝握着手机,朝他笑笑:“躺着不动就挺好的。”
陆时晏看着面前这张莹白的脸庞,她在笑,笑意却未达眼底,虚虚浮在面上,底色是化不开的惆怅。
好像从回到锦园开始,她就变得拘谨。
沉默片刻,他提议,“去影音室看场电影?”
沈静姝想了想,点头:“好。”
与其坐在这里发呆,不如找点事做。
影音室在三楼的走廊尽头,很大的私人影院,整整齐齐摆着两排红色皮质沙发,暗紫色窗帘一拉上,仿佛与世隔绝般。
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部口碑不错的贺岁喜剧片。
两个小时的电影,沈静姝被逗笑两回,心情稍微放松了些。
不过这份放松并没持续多久,等到夜幕降临,全家人齐聚在楼下吃年夜饭时,无所适从的感觉又席卷而来。
新年新气象,大家也都穿上了新衣裳。
贺珍穿着条洋红色刺绣牡丹裙,下午还去烫了个头,人瞧着也精神不少。
陆子瑜身着红白交织的高领毛衣裙,栗色长发微卷,酒红色粘亮片的美甲在灯光下布灵布灵闪光,衬的一双手越发白皙娇嫩。
沈静姝和陆时晏下楼时,陆子瑜正将美甲展示给陆子璋看:“怎么样,我的新美甲漂亮吧?”
陆子璋眼皮都没抬,敷衍应着:“好看好看,你最好看。”
陆子瑜撇了下嘴:“臭直男。”
转过脸见到沈静姝和陆时晏,她神色微变,老老实实打了声招呼:“二哥,二嫂。”
陆时晏没出声,沈静姝朝她笑了笑,瞥过她的手指甲,客气夸道:“新美甲吗?好看,很有过年的氛围感。”
没有女孩子不喜欢被夸,哪怕这夸奖来自于并不那么喜欢的人,陆子瑜的嘴角忍不住翘起来,“是吧,我也觉得好看,做了两个多小时呢!”
一旁的贺珍见沈静姝下楼了,关怀道:“静姝啊,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如果还痛的话,叫佣人去买点止痛片回来。”
沈静姝笑道:“多谢伯
母关心,休息一天好多了。”
贺珍点头:“那就好。”
又寒暄了一阵,佣人过来传话,说是年夜饭准备好了。
贺珍应了声好,吩咐佣人请陆老爷子他们出来吃饭。
餐厅那张红木大圆桌上摆满了丰盛菜肴,一道道珍馐在明亮的暖黄色灯光下,宛若宫廷御膳般精致。
电视开着,央视春晚一片红红绿绿,蹦蹦跳跳的动静,很适合作为年夜饭的背景音。
“静姝,你多吃些。”陆老爷子温声劝道,又感慨:“你奶奶就是太见外了,本来我想派车接她一起过年的,她偏不肯来。”
沈静姝浅浅笑了笑,将奶奶的“推辞”复述一遍:“奶奶说,晚上还得给我爷爷、爸妈他们供年饭,不好离家的。”
对老人家来说,一些刻在骨子里的老思想不是轻易就能改变的,在奶奶看来,娘家就是娘家,婆家就是婆家,哪有女方带着奶奶到男方家过年的道理,不成体统。
白日里,沈静姝想在电话里反驳她,那又有谁规定,结婚后必须到男方家过年呢?
但这话她也只心里说,说出来,除了让奶奶生气,改变不了什么。
且说饭桌上,陆家人其乐融融,推杯换盏,聊着家长里短。
沈静姝默默吃着东西,她本就是个不擅长交际的性子,与人相处也都是温吞慢热的,何况陆家人聊的话题,她也插不上话。
直到春晚节目出现第一个催生主题的小品,贺珍顺理成章将话头引到了沈静姝身上——
“静姝啊,你和阿晏结婚也有半年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啊?”
催婚、催生、催二胎,这样的话题好像从不会在过年缺席。
一时间,饭桌上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她和陆时晏。
沈静姝拿着筷子的手顿住,表情也有些僵硬:“我……”
她下意识的看向身侧的陆时晏,乌黑的眼眸里带着窘迫的求救。
怎么办。
快帮帮我。
陆时晏不紧不慢给她舀了一勺龙井虾仁,嘴里回应着贺珍:“我们不急。”
贺珍眉毛挑了挑,笑着说:“你们小年轻不急,老爷子可想抱曾孙子呢。静姝啊,你奶奶肯定也想看到曾外孙吧。”
沈静姝干巴巴地挤出笑:“她没催过我。”
贺珍:“………嘴上没催,心里肯定是想的,哪个老人家不想含饴弄孙,子孙满堂呢。”
陆老爷子虽然想抱曾孙子,但见小俩口都没那个意思,也适时止住话题:“他们才结婚,过一两年再考虑也不晚。”
“静姝倒是不晚,再过两年阿晏就要三十了。”
贺珍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苦口婆心劝着沈静姝:“其实早点生也蛮好的,你不是痛经吗,生个孩子就不痛了。等孩子生下来,你就放在老宅里,老爷子可乐意给你们看孩子了,我和你大伯也能帮着看……”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叶咏君勾了下唇,轻晃着红酒杯道:“他们要真有了孩子,也不用大嫂你操心,我和维震还在呢。你和大哥要是想孙子了,还是抓紧给子璋找一个吧,子璋比阿晏大一岁,现在连个正经女朋友都没有。”
贺珍一噎,没想到叶
咏君这个时候会出来说话,心里暗自犯嘀咕,怎么着,难道这叶咏君不想要孙子?
不过被叶咏君这么一打岔,催生这边的压力,一下子转移到催婚陆子璋上。
陆子璋头都大了,无语地看了自家老妈一眼,打着哈哈:“我还不到三十,急什么。不然爷爷,你给我介绍个像弟妹一样温柔漂亮的?”
陆老爷子瞪他一眼,“还温柔漂亮的呢,要我说,你就该找个脾气大一点,好治一治你这个狗性子!”
在一旁看热闹的陆子瑜没憋住,幸灾乐祸笑出声来,然后被贺珍和陆子璋都瞪了一眼。m.miaoshuzhai.net
眼见注意力被转移,沈静姝暗暗松了口气,不过她更加觉得,这顿年夜饭没意思极了。
一顿饭吃到后来,陆家几个男人都喝得有些面红,陆时晏也不例外。
沈静姝想上楼休息,但这种场合也不好先行离去,只好坐在一旁,边看春晚,边刷微博,看那些段子手吐槽春晚。
微信上陆续收到除夕夜的祝福,各个群里也开始发红包,沈静姝断断续续抢,一个晚上也抢了快三四百块钱。
她看着余额,心想能约郁璐吃一顿火锅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念头刚起,下一秒,郁璐的消息就发了过来:「当当当,除夕到,仙女在干什么呀?狗狗祟祟.jpg」
看到那个贱兮兮的哈士奇探头表情包,沈静姝眼底染上一丝笑意,回道:「刚抢了一波红包,等你年后回沪城,请你吃火锅。」
一只小鹿:「除夕夜还被富婆姐妹惦记着,呜呜呜呜方圆五百里都能听到我感动的哭声。」
一只小鹿:「你现在是在陆家吗?」
静女其姝:「嗯,坐在客厅看春晚。」
一只小鹿:「第一次在婆家过年,感觉咋样。递上话筒.jpg」
静女其姝:「除了刚才饭桌上被他伯母催生,有点被尬住,其他就……还行。」
一只小鹿:「果然有催生!不过我也没好到哪里去,我爸妈竟然给我安排了相亲,咱就是一个大no特no!」
两人互相吐槽了一番,郁璐忽然问道:「那你奶奶今晚一个人在天河小区?」
提到奶奶,沈静姝眼中的光芒就暗了些。
保姆是本地人,除夕夜晚也要回家过年,所以现在的确是奶奶一个人在家。
视线从屏幕调转开,她侧眸看向饭桌上,陆老爷子和儿子孙子们推杯换盏,热闹非凡的场面,再想到自家奶奶……
强烈的愧疚感涌遍全身,一颗心也不由得往下沉了沉。
她拿起手机,准备再给奶奶打个电话,但看屏幕上时间已经是晚上9点半。
这个点,奶奶应该睡了吧?白天已经打过了,现在再打,要说什么呢。
她垂下头,盯着手机屏幕出神。
忽然,肩膀搭上一只手。
她偏头看去,就见陆时晏垂眸看她:“不舒服么?”
细白手指捏紧手机,她低声:“嗯。”
的确不舒服,情绪上的不舒服,远胜过身体上的不适。
陆时晏:“那上楼歇息。”
沈静姝悄悄看了眼周围:“那这里……”
搭在肩上的手掌捏
了两下,他微俯下身,转脸对陆老爷子他们道:“我头有些晕,静姝先扶我上楼休息。”
陆老爷子喝得红光满面,连连点头:“行行行,你们先回吧。”
贺珍回头问:“阿晏,要给你送碗醒酒汤吗?”
陆时晏佯醉揽住沈静姝的肩,淡声道:“不用,睡一觉就好。”
于是,沈静姝就这样扶着陆时晏上了电梯,回到三楼卧室。
沈静姝把灯打开,转脸看到陆时晏走到沙发旁,斜斜躺下,她眉心微皱:“真的不用醒酒汤吗?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
他语气很平静,眼瞳深邃地望着她:“过来。”
踌躇两秒,沈静姝抬步走了过去。
陆时晏拉着她在沙发边坐下,他今天没穿西装和衬衣,而是穿着一件休闲的深灰色毛衣,短发顺着搭在额前,柔和光影下,他那棱角分明的脸庞似乎也被柔化。
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瞳,依旧透着矜冷与锋利,叫人不敢直视。
此刻,他一错不错凝视着沈静姝:“在想什么?”
沈静姝觉得他这问题问的莫名,眼睫轻眨:“没想什么。”
陆时晏:“心情不好?”
沈静姝:“………”
顿了顿,她低声道:“没有。”
但那短暂的沉默已经出卖了她。
在男人始终的注视下,她过扭头:“可能是生理期的影响,激素紊乱,情绪也容易反复。”
“真是这样?”他反问她,语气是明显的不信。
沈静姝忽然有些无力和不耐,他为什么要问她这些呢,就算问出来,又能怎样?
“我去给你倒水……”她站起身,想避开任何关于情绪的话题。
手腕却被拉住,喝醉酒的男人力气很大,那么一拽,她就被拉回沙发,肩头直撞到他怀中。
沈静姝两道漂亮的眉头轻皱起,仰脸看他:“你做什么?”
陆时晏也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太太心情不好,我在想办法跟她沟通。”
沈静姝怔了下,旋即垂眸道:“你不用管我,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不能不管。”
他松开她的手腕,掌心托住她的脸,让她与他对视:“还有两个小时就是大年初一,别把坏情绪带到新年。”
除了奶奶和郁璐,沈静姝从不将自己的心事和别人透露,尤其是负面情绪——
她一直觉得将负面情绪传递给别人,让别人当情绪垃圾桶,是件很糟糕的事。
但此刻,陆时晏捧着她的脸,无比认真询问着她的想法、她的真实心情。
清亮的黑眸闪了闪,心口也有所松动:“是,我心情不好……”
她放弃维持没事人的模样,认命般闭上眼:“我想奶奶,想回去陪她过除夕,而不是在这里待着……像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空气里安静下来。
沈静姝睁开眼,眸里隐约泛着水雾,嘴角牵出一个弧度:“这就是我不高兴的原因,你现在知道了。”
说出来又怎样呢,白说。她心头嗤笑。
“是,知道了。”
修长的手指拨过她耳畔的碎发,
陆时晏嗓音低沉:“既然想奶奶,那就回去。”
沈静姝清丽的面容透着错愕。
片刻后,她眸光暗下,推开他放在脸侧的手:“别拿这个跟我开玩笑。”
“我像喜欢开玩笑的人?”
陆时晏神态从容,一只手托起她的腰,将她从沙发带了起来:“把羽绒服和帽子戴好,走吧。”
沈静姝盯着他的脸看了两遍,确定他是认真的,脑袋里霎时冒出“他疯了吗”四个字。
“别闹了,大晚上的。”
她摇了摇头,朝他释怀的笑了下:“不过还是谢谢你,愿意理解我。”
起码不像有些男人,听到自己老婆大晚上想娘家,反倒觉得老婆不懂事、任性、瞎矫情。
陆时晏望着她的笑脸,抬起手,捏了捏她颊边软肉,语气很淡:“笑不出来就别笑,难看。”
松开手,他从衣架取下沈静姝的衣服帽子,不由分说地塞到她怀中。
“你嫁给我,不是叫你大过年受委屈的。”
“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
陆时晏拿过他的大衣套上:“现在10点,不堵车开过去40分钟,能赶在零点前,也算过除夕了。”
沈静姝依旧抱着衣服站在原地。
心动了,但理智却叫她犹豫:“我们现在走了,爷爷,还有你爸妈,他们可能会不高兴……”
“爷爷会理解的,至于我爸妈……”
陆时晏眉宇间透着冷清,不以为意:“随他们去。”
见沈静姝还犹豫,他忽然想到什么,走到她跟前站定,黑眸轻垂:“我有个秘密通道,从那走,没人知道我们出去。”
沈静姝诧异看他:“秘密通道?”
陆时晏嗯了声,薄唇微勾,磁沉的语气极具诱惑:“走不走?”
像是诱惑小兔子开门的大灰狼,沈静姝在他深邃的眸光下,心跳逐渐加快,扑通扑通地不停。
忽然就想任性一回。
就像当初,在他同样诱惑的话语下,和他领了证。
用力咬了咬唇,沈静姝点头:“走。”-
陆时晏说的秘密通道,其实是别墅的另外一条安全通道,比较隐匿,直通后花园。
冬夜凛冽的寒风吹拂在脸上时,沈静姝发热的脑袋有一瞬间的清醒。
漆黑夜幕里,几颗零碎的星子散落,一眨一眨。
花园里点缀的微弱灯光,隐约照亮那面枯败的蔷薇花墙,身侧男人紧紧握着她的手,那双眼眸在黑暗中望向她,明亮又沉静。
“这不就出来了。”他清冽的嗓音透着一丝悦意。
沈静姝抬眼看他,男人俊美的脸庞在晦暗光线下,轮廓越发深邃,她神思蓦得一阵恍惚。
她觉得他像诱惑夏娃吃下禁果的那条蛇,像深夜在朱丽叶窗下独白的罗密欧,又像掘开梅树下杜丽娘坟墓的柳梦梅,心里那些压抑的情绪,忽然被打开,释放出来。
他牵着她的手走在冬夜寒风里,她不觉得冷,反倒觉得莫名畅快。
“嗯,出来了。”她弯起眼眸,朝他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
陆时晏见她笑了,薄唇也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不过很快就敛在夜色里。
在房间里,陆时晏就给司机打了电话。
等他们走到停车场,司机已经在等着了。
“晚上喝了点酒,不然也不会叫你加班。”
陆时晏上了车,对前排司机道:“把我们送到后,你就回来,今晚记全天三倍工资。”
一听是全天三倍工资,司机顿时充满干劲:“谢谢二少爷。”
黑色轿车在夜色中驶出别墅。
沈静姝转过头往后看,那金碧辉煌的别墅区越来越远,渐渐在视野中化作一团朦胧。
“还看什么,担心有人追上来?”
陆时晏单手支在窗边,修长手指轻揉着眉骨,语带戏谑。
沈静姝坐回身子,定定看向他,乌黑瞳眸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鲜活神采:“我感觉我们这样就好像……唔……”
陆时晏:“好像什么?”
她脸颊有些热,但还是说了出来:“私奔。”
在黑暗中,手拉手,逃离那面凋零的蔷薇花墙,空气中尽是寒霜的气息,她的心却是自由的、松快的。
“私奔?”
陆时晏淡淡复述一遍,饶有兴味,长指微屈,轻敲了她的额头:“陆太太,我们是受法律保护的合法夫妻。”
想到马上就要回到家里,见到奶奶,沈静姝心情很好,也不去计较他敲她额头的事。
除夕夜晚,向来车流不断的沪城街道上也空空荡荡,今晚天上没有月亮,人间却点亮万盏灯火。
轿车驶入熟悉的小区,沈静姝一颗心反倒忐忑起来。
她扯着搭在身前的半截毛绒围巾,柳眉蹙起:“奶奶估计睡了,半夜见到我回来,肯定要怪我任性。”
陆时晏朝她那边俯去,抬手替她解开安全带:“我允许你往我身上推。”
沈静姝啊了声。
安全带啪嗒松开,他身躯微抬,转脸看向她,高挺的鼻梁几近贴到她的脸颊:“你可以说,是我非得拉你回来。”
带着木质沉香的温热气息拂过脸颊,沈静姝心跳漏了两拍似的,舌头都有些不利索:“奶奶、奶奶,不会信的吧……”
“好了,小姑娘。”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来都来了,上去吧。”
沈静姝还被他那一句小姑娘叫得发怔,陆时晏那边已然下了车。
她回过神,也赶紧下车,跟上他的脚步。
楼道的感应灯,之前陆时晏安排人修好了。
这造福整栋楼住户的事,叫沈奶奶在街坊邻居里倍有面,提到感应灯,别人都夸她找了个厚道贴心的孙女婿,让他们也跟着一起沾了光。
走到家门口,沈静姝摸出钥匙,窸窸窣窣开着门:“这个点,奶奶肯定睡了。”
然而将门打开,客厅却亮着光。
沈静姝愣了下,站在玄关处,抬眼看去。
只见电视屏幕还亮着,正放着春晚,那投射出来的朦胧光亮,淡淡笼罩着沙发上那道孱弱苍老的身躯。
沈奶奶膝上盖着厚厚的毯子,斜坐在沙发上,手中还握着遥控器。
乍一看,好像是在看电视,定睛再看,老人家眼皮已经耷下,昏昏欲睡。
白色墙壁上倒影着她长长的影儿,孑然一身,孤寂清冷。
沈静姝的眼眶蓦得一酸,一声奶奶卡在喉咙里,想喊,又怕喊出来,眼泪也掉下来。
肩头搭上一只手,她偏过头,见陆时晏眸光温和地朝她点了下头。
沈静姝缓了缓情绪,压低声音道,“她睡着了。”
陆时晏:“嗯。”
两人脱鞋、换鞋、关门的动作都很轻。
直到沈静姝悄悄拿过沈奶奶手中的遥控器时,沈奶奶才惊醒过来,抬眼见到沈静姝时,还有点云里雾里似的,习惯性道:“我没睡着,还在看呢。”
话说完后,老人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抬手揉了揉眼睛,惊愕地看向突然出现在家里的小孙女和孙女婿,“小囡?阿晏?”
沈静姝强忍心头酸涩,眼眸弯弯,笑道:“奶奶,是我们。”
沈奶奶嘴里直念叨着“我不是在做梦吧”,连忙从沙发坐起来,又惊又喜地拉住小孙女的手:“哎哟,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也不给我打个招呼?现在几点了?你们吃饭了没?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在陆家的吗。”
想到车上陆时晏说的话,沈静姝没回答,偏过身,朝男人眨了眨眼。
他自己说的,可以推给他。
那她不就客气了。
陆时晏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笑意,眉梢微挑。
他挪开视线,温声对奶奶道:“我们心里记挂你,过来陪你过除夕。”
见到小辈回来,沈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哎,都是好孩子…好孩子……”
说着,她又揭开客厅桌上的果盘点心盒,笑着张罗:“快坐,吃瓜子,看电视。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们煮碗馄饨……”
沈静姝忙扶着奶奶坐下:“奶奶,我这是回家,又不是来做客,您别忙活。”
说完,她自己倒了两杯温水,递了杯给陆时晏。
沈奶奶看着挨在一起坐的小俩口,脸上笑容就没散去过,聊了几句,她也从最初的惊喜里缓过来,记起正事:“小囡,你们这大晚上过来,你陆爷爷和你公婆知道吗?”
沈静姝面上笑意一僵。
一旁的陆时晏神色淡然,轻声道:“知道的,跟家里长辈说过了。”
沈奶奶眯了眯眼睛,点头:“好,那就好。”
三人坐在沙发上聊着天,直到春晚响起难忘今宵的歌声,沈奶奶抵不住困倦,站起身来:“我先回房睡了,小囡,你屋子是收拾好的,你和阿晏要是睡不暖和,柜子里还有一床被子,你记得拿出来铺上。”
沈静姝扶着奶奶回房:“您放心休息吧,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关了灯,带上门。
沈静姝和陆时晏也回了她的小房间——
“这是新的牙刷,毛巾……毛巾没有新的,你凑合用下我的。”
回来过年一时爽,等冷静下来,准备睡了,才发现他们的行为有多冲动。
浴室里,沈静姝将自己的毛巾依次指给他看:“这块是洗脸的,那块浅蓝色是擦脚的,那块大的是我的浴巾……上次我搬回去住,这些毛巾赵阿姨应该都洗过了……男士洗面奶没有,你不介意用女士的话,也可以……”
她时不时会回沈家住,所以留了些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在家。
好在这是冬天,一个晚上不换衣服也没关系。
等到两人都洗漱好,沈静姝也把她的小床铺好,沈家没有地暖,所以她多加了一层厚厚的被子。
住过锦园那样的大房子,再住这个小房间,沈静姝倒没觉得什么,但她总感觉自己连累了陆时晏,好像叫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来参加变形计似的。
她换好睡衣,躺在床上,看向陆时晏的目光很是不好意思,“床可能有点硬,还有些小,你将就一晚吧。”
早知道会这样,她就该叫他跟司机一起回去的。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陆时晏没多说,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这张床沈静姝从初中开始睡,木质的,一米五,对她来说足够大了。
可身形高大的男人一上来,木床就发出一声“吱呀”,仿佛不堪其重。
沈静姝微窘:“……”
陆时晏勾着她的肩,拉着她躺下:“幸亏你生理期,不然明天怕是要换张床。”
沈静姝:“……?”
等反应过来,她的脸颊唰得发烫,这个人怎么……!
她轻咬下唇,赶紧钻进被子里。
陆时晏轻笑一声,抬手将灯关了。
很快,屋内就陷入一片黑暗。
新晒过的被子里有暖洋洋的气息和洗衣粉的干净清香,沈静姝闭着眼,感受到身后男人拥上来的怀抱。
他的手掌很自然地覆在她的腹部,嗓音透着淡淡慵懒:“今天有比昨天好些吗?”
“嗯,好很多。”她轻轻应道。
“大年初一了。”
男人温热的薄唇在她耳侧浅浅印了下:“陆太太,新年好。”
沈静姝:“你也是,新年好。”
互道完晚安,两人都没说话,在静谧中渐渐安睡。
听到身侧均匀的呼吸,沈静姝缓缓地睁开眼。
原本背对着男人的娇柔身躯,慢慢地转了个身,改成面对。
有影影绰绰灯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她抬眸,静静看着男人熟睡的侧颜。
深邃的五官,线条分明的下颌线,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凌厉清冷,俊美矜贵。
她又想起他拉着她的手,从温暖明亮的卧室一路跑到后花园的那幕,放电影般,慢慢在脑海中闪回。
她想,她这辈子恐怕都忘不了这个夜晚,忘不了夜幕下他那双浓黑含笑的眼。
小小的单人床上,沈静姝抬手抱住男人的腰,柔软的脸颊靠在那结实的胸膛中,亲昵又依恋地蹭了蹭:“陆时晏,谢谢你。”
声音很轻很轻,似微风散开。
静寂黑暗中,男人搭在她肩上的手指轻动,又仿佛错觉。
静寂黑暗中,男人搭在她肩上的手指轻动,又仿佛错觉。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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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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