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冠杰僵硬着脸,让在律师事务所实习的实习生小姑娘帮忙端进了两杯温热的茶水,在对方放下茶杯转身离开,轻轻关上咨询室门后,他再度朝向自家莫名驾到的岳母大人,满面疑惑:“妈,现在……”他看了下手上的表,“九点刚过,你和爸面馆那边的事情忙完了吗?”
他和林蓓蓓结婚的这十来年里,他的岳父和岳母一向在同事中有口皆碑,这一切都源于他们天生的不爱给人增添麻烦,岳父、岳母始终和他们的小家庭保持了些许距离,从来没有对他们指手画脚,平日里和他爸爸、妈妈也相处的不错,发生任何事情宁可自己咬咬牙解决,也绝不找上女儿和女婿。
这可要卢冠杰的好些同事羡慕得不行,毕竟能在君诚律师事务所工作,也算得上是事业有成了,平日里找上门来帮忙的可多的不行,更别说他们这律师的特殊身份,像他有些同事,就连七大姑八大姨家里头搞个什么离婚、拆迁,都得咨询个一晚上,可这些事,在他们家,全都没有,父母那就已经帮忙拦得严严实实。
“哎,忙完了,我和你爸也说过了,我们俩年纪渐渐也大了,也不追求什么大的突破,就希望这个面馆能稳定一些,以后估计就是这样随意经营,卖完就关店了。”单静秋看着女婿说得温和。
卢冠杰有些惊诧,没说出口,毕竟之前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他还听着林爸爸说要把面馆发扬光大,做个连锁呢!不过他倒是挺支持这种想法,撑了下眼镜,点了点头:“这我很支持你,像是我爸、我妈,他们做的那个五金店,如果他们不是那么坚持,我也希望他们尽量不要经营,毕竟年纪这种东西在这里,不是轻易可以改变的。”
他一边说一边沉思,回忆起昨天晚上妻子和他说的要将两个孩子送到岳父岳母那边去照顾一个月,会不会,是这个原因?可这有什么值得当面来和他说的呢,卢冠杰不太明白,他抬眼看向岳母,对方却像一下读懂了他心里话一样地解释了起来。
“冠杰。”单静秋先喊了一眼女婿的名字,刚刚她已经上下打量了一圈,对方看起来文质彬彬,很有涵养,实际情况也是如此,卢冠杰上辈子对外,一直是个十足的好男人,他一心为了家庭,努力拼搏,在发达后面对种种诱惑没有动摇,对待子女疼爱、长辈孝顺,看上去真是挑不出半点不好。
可他却从来没有去看看,自己的枕边人,究竟是如何一步一步地走到情绪崩溃的边缘。
“妈今天来是想问你个问题,你有没有发现蓓蓓最近不大对劲。”她轻声问道。
卢冠杰一怔,他愣愣地看着岳母,没反应过来:“妈,你说蓓蓓不对劲,是指的哪方面不对劲?”单静秋这么一说,他便也努力回想了起来,可怎么想也想不到,毕竟他现在工作很忙,如果在s城里头,基本晚上最早也得点回去,还得在社交软件继续维护一些代理人关系,而妻子通常在儿女房间陪着儿女读书,等到两人重新回房的时候,基本都累得不太想说话,直接一觉睡到天明,更何况,有时候从事务所回去的卢冠杰,累得连换衣服的力气都没有,妻子如果想和他说点话,他都听不进去。www.miaoshuzhai.net
早些年,他和蓓蓓在社交软件上还是挺有交谈,可现在早就没了,他每天一打开手机随随便便都是几十上百条消息,事有轻重缓急,他若是发觉妻子说的没什么重要事情,一般都简单回复,然后继续忙活起来。
在岳母的询问下,他有些难堪,因为在他看来,妻子根本无从变起……
看着卢冠杰低着的脑袋,单静秋不用追问,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她抓着手包的手忍不住紧了紧:“……看来你并不知道。”她温和地说,“冠杰,妈没有怪你的意思,这几十年前,我和蓓蓓爸爸在一起,他有半点风吹草动,我比他还要先知道,我相信你的爸爸妈妈也是如此,可你作为蓓蓓的丈夫,怎么能什么都不知道呢?”
“对不起,妈……”卢冠杰惭愧极了,声音低沉,“蓓蓓怎么了?你能告诉我吗?”他的羞愧已然被擦去,心中满满地全是担忧,能让岳母特地过来,那蓓蓓的身体一定不太舒服。
单静秋在心里头叹了口气,对上卢冠杰忧心忡忡的眼,示意对方别着急,而后便开口继续往下说:“可能你不知道,蓓蓓最近真的很辛苦,她由于过度的辛苦,心理健康方面发生了一些问题,我托我们店里头的一个顾客,找了咱们这三甲医院精神科的主任医师咨询了一下,她这可能已经有一些焦虑症和抑郁症的症状出现了。”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卢冠杰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他在咨询室内走了两步,满脸茫然地看着岳母,神色惶惶,“蓓蓓她一直挺好的啊。”他有读书,平时也接触很多新闻,这年头心理疾病的爆发率越来越高,他清楚地知道,这东西有多严重。
“蓓蓓最近很辛苦是吗?是家里头的事情吗?还是我爸我妈那?可是家里头已经请了保姆,要不我现在给我爸爸妈妈请个护工去?”卢冠杰焦急地看向岳母,征询着他的意见,正因为家中有人帮忙,爸妈也是头一回出问题,他从来不觉得林蓓蓓辛苦,在他的观念里头,小时候妈妈一个人又去店里帮忙、又做家务、又照顾他,还能将亲戚关系处理得井井有条,现在蓓蓓不用做家务,外头亲戚也不多,只需要专心照顾两个孩子,何以至此,这不是大家都在做的吗?
是啊,何以至此。
单静秋静静地看着茫然的女婿,从她的手包里头拿出了一张折叠好的纸张,上头密密麻麻地写了字,这上头全都是单静秋昨天按照女儿发来的信息,和她的印象,一条条誊抄、写在上头的,密密麻麻的字迹,要人看着就有些烦。
卢冠杰疑惑地从岳母手上接过纸,纸上的字迹一笔一划的,挺端正,不过写得又多又密,占据了一整张纸,他看着纸,不知不觉地就念了起来:“周一早上七点二十前到校、周二到周五早上七点三十前到校,中午均为十一点半放学,下午两点二十五前到校,四点二十五放学,需准时接送,车辆尽量不要入内……”
“玉然周一晚、周日全天补习钢琴,周三晚、周六下午补习英语,星然……”
他一字一句地念着,心里情不自禁地也跟着急躁了起来,他从未想过,就单单接送这两个孩子上下学、补习班就得花掉那么多的时间。
单静秋看到女婿的手重重地抓着那张纸,在他对面轻声地补充:“这上头写的只有一些时间,学校的老师经常会布置一些背诵、听写作业来家里,订正考卷也需要家长检查签字,还有一些手工课、课外作业,都是需要蓓蓓来帮忙完成的。”她说完话,看到女婿瞬间抬起的头,便笑着继续往下补充。
“当然,这些还不是全部,虽然家里头的阿姨可以帮忙买菜、做饭、做家务,可经营一个家的东西,比家务还多得多,什么时候家里的东西用完了,就要及时的补充,换季节了,得督促阿姨把衣被拿出来晾晒,并且补充一些衣服鞋子……”
“最近你爸生病了,你去看过了没有?”单静秋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卢冠杰被问得有些难堪,低下了头,他手头的那个案子一直结不了,又是起民事案件,单单送过来的往来账单就能定成好几本,他已经加班了小半个月在看卷宗,每天下班都奔着十点去了,竟是到现在还没去看父亲一眼,虽然他每天一边忙一边打电话,依旧能感觉到那头母亲和父亲的愤怒。
“我猜你是没去的,我知道你也是个孝顺孩子,倒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可我想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这么放心呢?”她看着女婿轻声地问,这倒是大实话,虽然在很多人看来卢冠杰这种不去看长辈的行为有些不孝,但一是他忙,二是因为……
“我,我……”卢冠杰被岳母问得一愣,怔忪地看向单静秋,良久,才狼狈地低下头,“因为蓓蓓在。”
是的,他之所以能够尽情沉迷工作,忙碌自己;之所以每次回家也就是抱抱孩子,关心两句,从不用过问孩子的学习成绩和课外特长学习;之所以对待长辈可以只是电话关心,从不担心他们有什么事情,全都是因为他有个什么都站在前头的妻子。
单静秋轻轻地点了点头,喝了口茶,面无表情:“是的,你也知道,是蓓蓓在,但是她真的有这么厉害吗?从嫁给你开始,她就开始努力地从一个被宠着的女儿,到事事兼顾的妻子,再到一个全能的妈妈,可是我要告诉你,我的蓓蓓,从小就又傻又笨。”
她没关注卢冠杰看着她的神情,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她总觉得只有她自己把什么事情都做好了,才是帮助别人,才是不给别人添麻烦,不管事情有多要她难受,要她支撑不下去,她都会坚持下去,你说,她傻不傻?她从来不知道推脱事情,更不知道叫苦叫难,只知道像是个老黄牛一样拼命的做,如果做不到,一定不是事情太多,是她能力还不够,是她还不够努力,你说她笨不笨?”
“妈……”卢冠杰狼狈极了,对方说的哪里是林蓓蓓又傻又笨,是在一刀子一刀子地往他的心里头剐,是他这个做丈夫的,从来没有意识到身后的妻子,已经这么辛苦。
单静秋抬起了头,看着卢冠杰的眼睛如同一汪镜子般的湖水,分外平静:“冠杰,妈今天不是来骂你的,世界上没有人生下来什么都会的,咱们都是这么磕磕碰碰地过日子,妈知道,你在外头赚钱压力也很大,钱很重要,可有的东西,应该是能和金钱放在同一个天平上的,起码在我心里,我的女儿,比钱重要得多。”
“我和老林一起将蓓蓓交给你的时候,在你们家面前,在你面前,都说了,希望蓓蓓以后成为一个好妻子,可以好好地照顾家庭,我想,她也许走了些弯路,但她已经够努力了,那么你呢?你是否也有努力去做一个好丈夫,好爸爸呢?”
“妈,对不起。”卢冠杰在岳母的质问下已经溃不成军,他狼狈地用手覆着自己的脸,遮掩着奔腾而出的情绪,“我真的错了,是我,太自私,是我,从来没有注意到……”
单静秋的声音依旧平和,她从头到尾没有露出半点火气,她只是来和女婿谈谈心,可没打算把她的女儿和女婿拆散,她轻声说:“那你以后要怎么做呢?”
以后要怎么做呢?这句话一下问到了卢冠杰心底,他放下了手,恍惚地看着眼前的岳母,满是茫然。
“……以后,我,我不让她做那么多事情了……我出钱,让她出去旅游?让她好好休息?”他说的话半点底气都没,时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认,他异常依赖他的妻子,如果不是蓓蓓,他根本没办法专心在工作上,现在已经知道蓓蓓辛苦的他,却连想要解脱蓓蓓的辛苦,都不知道要从何下手。
单静秋笑着摇了摇头:“你错了。”她知道女婿此时心中应当挺惊讶,“你可能觉得我今天是希望你能立刻把蓓蓓身上的活担过去对吧?可事情并不是这样的,蓓蓓是个负责任、重视家庭的孩子,对于她来说,承担家庭的责任,是辛苦,可也乐在其中,当然,最近这些辛苦已经超过了她的负荷。”
“她就像是一条橡皮筋,被绷得死紧后可能会断裂,可若是直接松垮地丢在那,也会觉得自己毫无作用。她需要的是一个尊敬她、爱她、知道她辛苦、给予她爱、和她一起分担的丈夫和家庭,而这才是我今天来到这真正的来意。”
卢冠杰看着岳母,依旧不解:“可是这要怎么做呢?”
单静秋笑弯了眼,忽然对女婿开了口:“我想问你,你现在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啊?”卢冠杰再度陷入了更深的不解,现在他脑中可以说是一团乱麻,找不到头绪,可接下来,他却在单静秋一声一声地话语中,张大了嘴,丝毫不见卢大律师的镇定模样。
……
市人民医院。
林蓓蓓正坐在卢妈妈这头的床上,一手拿着刚从下头买的脆苹果,另一手拿着水果刀,正在展示削苹果不断皮的技巧,打算给卢爸爸补充一些维生素。
电视上正在播一出最近屡占收视前列的抗战剧,剧情虽然不合逻辑,可也跌宕起伏,看得这三双眼睛,都紧紧地放在了上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忽然打开,这三人正看到了剧情的关键时候,没移开眼,只觉得是护士小姐又进来打针,没上心。
“爸,妈,蓓蓓。”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三人同时一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刚关上门走进来的卢冠杰,他还穿着上班的工装,手上拖着个行李箱,手上还拿着一袋大概是水果的东西。
卢爸爸一见是儿子来,连忙一扭头,在看到妻子打算起身欢迎的时候,重重地哼了一声,强行要求妻子和他统一阵线,在强权压迫下,卢妈妈便也只能跟着自家的幼稚丈夫坐在床上,扭头不看儿子,只是这颗心,痒痒得不行。
林蓓蓓看到公婆这样,不禁有些失笑,无奈地起身迎着丈夫,若问她气不气,心中还是有些介怀,可她习惯了夫妻间的冷漠交流、更不愿在公婆面前下丈夫的脸色,只得凑过去,接过了丈夫手中的大袋子,笑着便说:“你怎么来了,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吗?事务所那边有空吗?”
卢冠杰心虚地移开了眼神,镇定了片刻又和妻子四目相对:“事务所那头又有一个大案子,我得出差一个月左右,和事务所请了假,想来看看爸妈和……你。”
他这话一落,卢妈妈也憋不出了:“你这天天不着家,又要出去,又要忙,怎么地,你们事务所就没有别人能去吗?”
卢爸爸不甘示弱,声音绷得很紧,冷嘲热讽:“这不是我的大忙人儿子吗?没想到我千等万等没等到他,居然今天等到了!真是要出去看看今个儿太阳是不是打东边起。”
“爸妈,你们也知道最近冠杰事务所里头案子多,也忙,再说了,我这不是陪着你们吗?还是你们嫌弃我,不乐意我陪?”林蓓蓓已经偷偷看了眼丈夫买来的水果,一看就知道是在门口的精品水果店买的,净买些老人家不怎么爱吃又死贵的水果,什么几百一盒子的进口车厘子、十几个就要七八十的草莓……林蓓蓓都怀疑自家丈夫是大手一挥,只买贵的不买对的,不过这些也得帮忙遮掩好,否则勤俭的公婆能刮掉儿子一层皮。
“不是不乐意你陪,只是这养三十多年的儿子和没养一样,我心里头这个滋味啊。”卢爸爸找补了一句后,继续将炮火转向了自家儿子。
“爸,妈,我真的错了,我最近真的太忙了,每天加班到很晚……”卢冠杰回完了这话恨不得打自己一拳,他这不会说话的性子何时能改,这话才刚说完,他肉眼都能看到对面的爸爸和妈妈同时生起了气,“是我不中用,你们别气坏了身体,我已经和领导申请了,这回加班回来以后尽量少给我安排这种时间紧张的工作,到时候我一定多陪在你们身边。”
他说到这,一下抓住了妻子的手,握得紧紧:“这段时间,不仅是辛苦妈了,也辛苦蓓蓓了,是我自己工作和时间安排不过来,没能过来照顾爸,要她们俩多费心了。”
卢冠杰能看见妻子有些惊愕看向自己的神情,他的心跟着一抽……今天在岳母离开后,他回办公室翻了很久的微信,他由于工作特性从未删过聊天记录,所以才能更清楚地看见从一开始到现在的变换,哪怕是个普通人,被这么对待,都可能会难过,更何况,蓓蓓是他曾经许诺要一辈子珍惜的妻子……
听完卢冠杰这解释,卢爸爸也稍微解开了点火气,他知道儿子的工作一向忙,虽然火大,但是多少还能理解,所以也不再多怪他,只是这脾气软和不下来,说话总是硬邦邦地:“行,那你该去忙就去忙,我这老东西可不敢耽误你,要你辛苦。”他没忍住,又补了两句。
卢妈妈轻轻地拍了下丈夫,笑着对儿子便说:“冠杰,那你好好地去工作,这边你爸已经好了挺多了,而且还有蓓蓓呢,这回可多亏了蓓蓓,如果不是她跑前跑后,我们俩估计身体都撑不住了。”她对儿媳妇是赞不绝口,“这样,你先去吧,让蓓蓓送送你,先去好好地把工作做完,以后咱们家再好好聚聚。”她一边说一边推着儿子和儿媳妇往外走,她猜想自家儿子这段时间忙起来一定也挺少和儿媳妇联系,刚好现在有时间,不如让两人好好地相处相处。
怀揣着这种心思的卢妈妈并不知道,在她面前从未吵架过的这两人,已经保持了那么久的疏离联系。
……
卢冠杰和妻子一前一后的从病房中走了出来,他耸了耸肩,回头对妻子笑了笑,却发觉妻子似乎在发呆,只是怔怔地看着地板,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他深吸一口气,稍微站定了一步,伸出手紧紧地将妻子的手拉住,一步一步地往前,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身旁妻子的僵硬,这是多久了呢?多久他们没有这样牵着手肩并肩地走一走,没有好好地聊聊天,让婚姻变成了凑活过日子,可明明最开始,两人都是因为珍惜彼此,才会渐渐地走在一起的。
“蓓蓓。”他侧头看着妻子,即使是他,也能清楚地看见妻子青黑的眼眶,看起来就有些憔悴的苍白脸色,可这些他这个做丈夫的都没能看到,“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说什么辛苦不辛苦呢……”林蓓蓓压低了声音回答,始终没和丈夫对上眼,时隔许久,重新握住了这双手,好像回到了从前,两个人还没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这样,静悄悄地靠在一起,走过一条一条的漫漫长路。
“老婆,是真的辛苦你了,这几年来,我一直忙着事业,总觉得要多赚钱来养家,承担家里头的负担,可渐渐地,忙久了也就习惯了,一点点地把家人放到了第二位。”他扯了扯嘴角,似乎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你一直这么好,把家里头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可我却忘记了,你也会累,你也会辛苦……”
林蓓蓓下意识地就有些想糊弄过去:“我挺好的,我不累呢!昨天我不才和你说,孩子要送去我妈我爸那一个月,现在我每天回家就躺在床上休息,哪有什么累的呢?”
卢冠杰没和妻子争论,只是温柔地看着她:“好,我相信你,你如果告诉我不累,我也相信你现在是能处理好这些事情,可这依旧不妨碍我觉得辛苦你了。”
他握住妻子的手很紧,明明疏于联系了好久,可再抓住这双手却只觉得温暖:“以后我会努力陪着你的,我会做好工作和生活的平衡,我逃脱了很长一段时间家庭的责任,接下来,也让我参与进来好吗?”
丈夫温柔的声音在耳边打转,林蓓蓓下意识抿紧了嘴唇,她有些慌张地移动着眼神:“……我,我从来没有不让你参与啊。”
“好,那蓓蓓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让我先把工作调整好。”卢冠杰牵着妻子往外走,眼看就要走到了门口,“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了,你也知道我又迟钝又笨,有时候什么都不懂,你多和我说一说,多告诉我,给我点时间,我会努力做到。”
他快走出门,迅速地往左右看了眼,医院门口人来人往,各种各样的人都挺多,他在其中倒也不是特别显眼,他飞快地探过身躯,紧紧地抱了妻子一下:“老婆,辛苦你了,等我回家。”然后拉着行李箱笑着往前走,阳光下,他有些发红的脸挺显眼,要林蓓蓓终于是看得笑了出声。
她伸出手向丈夫方向挥了挥,目送着丈夫的人影消失在人海中,然后笑着回过身去,这几日来的沉重压力和歇斯底里稍微缓解,她那颗总是走钢丝的心,似乎被别人在下头铺设了一条稳定的绳索,要她也跟着多了几分安定。
林蓓蓓一步一步地往前,要重新回到病房里,她只希望这个梦做得再久一些,她的辛苦,似乎不再是石沉大海,忽然有了回音,甚至还有他,愿意一起承担。
她真希望丈夫说的这话会实现,因为她已经太累,难以一个人往前,她已经受不了这么清晰地看着自己在疲惫中沉沦挣扎的模样,好希望有一只手,能向她伸来,拉一拉她。
……
卢冠杰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忽然有几分哑口无言,他一直自以为自己有着还算高超的停车技术,可今天却在一个小小的小学巷口,甘拜下风。
天知道,他刚刚是花了多少工夫,才艰难地在离巷子口起码还有两百米的地方,勉强找到了个车位,若不是他手快,还差点被旁边的车给强占了,要他心头写满了不容易。
他现在正在往学校接卢星然和卢玉然的路上挣扎着,他总算明白,自家岳母口中的建议他提前至少十五分钟过去,是什么原因了,可那时候他自以为他时间衡量得刚好,倒是苦了自己。
是的,来接这对儿女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刚刚才和妻子告别,自称要出差的卢冠杰。
“我的月薪,基本工资不多,也就五万,我主要靠案子抽成,办完了案子抽几个点……”今天早上,卢冠杰在喃喃地同岳母说出他的薪水时,从未想过事情会以他想象不到的方向脱缰发展。
坐在他正对面的岳母忽然就笑了,看着他拍了下桌子,直接站了起来:“我给你三十万,你到我家去呆一个月,工作可以带回家,但是俩孩子的事情由你全权负责。”岳母看透了他脸上的迷茫,“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蓓蓓她每天做的是什么事情,也想让你和孩子真真正正的好好相处。”
岳母带着情绪劝说,说得要人的心也跟着痒痒:“你知道吗?你别看我们养孩子,这孩子二十来岁就得出嫁,每天上学的时间占据了至少三分之一,三分之一的时间要休息……这样东扣西扣,你觉得你和孩子相处的时间有多少呢?照顾孩子可不只是蓓蓓一个人的事情,你也是孩子的爸爸,我这个做外婆的,也希望你能多和他们处一处。”
卢冠杰听着岳母的悉心劝说,自是异常感动,满口答应,直接同事务所请了一个月的假,也不要岳母的钱,打算好好地体会下妻子这些年的日子。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分明只是第一关,他已经情不自禁地有些想要退却。
这条巷子口挺窄,两边的小店还不太规范,此刻里面全都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前头大多是各式各样的家长,有男有女,有中年、有老年,大多手里紧紧握着伞和手机,在人潮中像是沙丁鱼潮一样挤来挤去,丝毫不觉得和别人凑在一起有什么累的。
卢冠杰深吸一口气,也跟在人群后面挤了过去,他只得屏住呼吸,大热天的人挤人,能清楚地闻到身边的汗臭味嗯,包括他自己的,毕竟像是他这样三伏天穿着黑西装出来晒太阳的,估计也不太多了。
幸运的是,很快便到了宽敞处,这巷子外窄里宽,到了里面大家就可以稍微四散开来了,只是对着小学正对面的几个好位置已经被人占据,他只得站在偏侧,艰难地找了个小小的石头,踩在上头,往里头眺望。
才没过一会,里头的孩子便一个个出来了,他们搭着小火车,前面是老师带队,引着他们一列一列往前走,卢冠杰身边的家长似乎掌握了什么人工gps定位的功能,才这么一眨眼,就有好几个定位到了自己的孩子,摇摆着手,喊着儿女的名字,走到了台阶前头。
在对方离开原位后,卢冠杰理所当然的鸠占鹊巢,可哪怕站在黄金位置,他依旧越来越迷糊,这一个个的小萝卜头全都一团一团地簇拥在那。
可他的女儿呢?他的儿子呢?他为什么怎么看都看不着他们?
作为个律师,这等开庭等个半个小时、一个小时都是常有的事情,可等起自家的儿女,卢冠杰不禁焦躁了起来,他不断看着时间,生怕自家的傻儿子傻女儿被人骗走,等到前头那几个小萝卜头散开,他总算看到了正蹲在后头翻花绳打发时间的一双儿女。
“星然,玉然,爸爸来接你们了!”卢冠杰笑着便冲儿女呼喊,他能看到俩孩子看见他有些惊愕的眼神,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愉悦,他伸出手抹去一头的汗水,忽略掉衬衫黏在身上的不适感觉,只是期待的看着俩孩子。
“爸,你怎么来了。”卢玉然紧紧地牵着弟弟的手,带着弟弟走下台阶,站定在爸爸面前,她环顾着周围,有些费解,“今天不是说外婆外公来吗?怎么是你?”
“哦,是你外公和外婆叫我来接你们的,我带你们回家。”卢冠杰脸上带着笑,指挥着孩子往前走,却在忽然想起事情时,浑身一僵,“对了玉然,今天晚上弟弟是不是要补习?”
他情不自禁地在心里头祈祷,却看见女儿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呢,弟弟晚上七点补习英语。”女儿还挺体贴,似乎是担心他不知道地方,亲切地解释了起来,“弟弟是在英语学校补习的,就是在……在兴化中学的旁边,你不知道可以问妈妈呢!”卢冠杰心里头一僵,开始在心里计算着时间,从学校回家和回林家的时间一样,都要十五分钟,五点到家吃个饭,五点半就吃完,休息一下到学校,最多二十分钟,根本不会迟到。
想到这,他便也放松了起来,慢腾腾地带着儿子和女儿往前走,不紧不慢地,甚至还试着和儿女们聊起天来,“你们最近在班上有没有关系好的同学,要不要以后来我们家玩啊……”虽然他问的话题挺别扭,儿女们也努力给着他热情的回复,倒是很给他面子。
很快,几人回到了车上,这周围依旧是农村包围城市的状态,估摸着是还没接到孩子,或者是去了别的地方,卢冠杰车旁边还停满了车,他将儿子抱上位置,便想要转身离开,却看到了儿子抿紧的嘴,他伸出手比手画脚:“爸,我的红椅子呢!红椅子。”
卢冠杰半天没能搞懂自家儿子的手语是什么意思,还是玉然告诉了他他才明白这是儿童座椅,万般无奈下他只得用后头的安全带扣住儿子,三令五申要他不许乱动,再回到前头准备开车。
凭借他的开车技术,一切都不是问题,他稳当当地将车开了出去,拐过路口,可却戛然而止
前头是一长串的,几乎没有尽头的车。
这是什么情况?
“玉然,你们平时都这么堵车吗?”卢冠杰焦急地回头问着女儿,有点没搞懂这的路况。
卢玉然腼腆地点了点头,妈妈时常和他们聊天,说些事情,像是路况,也是妈妈常说的了,她回忆着妈妈的说法,一点一点地复述:“这条街上头有两所小学、一所中学、还有一间医院,拐弯的地方还有一间,每天五点出头,车和人就会特别多,然后很多车会从人行道拐出来,就会把道路堵住,所以每次妈妈都特别着急,抓着我们就跑……”她意识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前头的爸爸,“爸爸,我们来得及回家吗?”
后头正自娱自乐的卢星然迅速地捕捉到了信息,他这个年纪还是猫嫌狗厌的年龄,又皮又贪玩:“万岁!不补习啦!”肥嘟嘟的小脸立刻笑了起来,酒窝深陷,却要前头的卢冠杰越来越愤怒,就差没拍响那个喇叭。
手机那头忽然发来了信息,是岳母发来的。
“冠杰,孩子们接到了吗?蓓蓓发信息问我孩子多久到家,我还没回复呢!她说怕孩子迟到,我要怎么和她说呢?”
卢冠杰感觉自己的手指都跟着僵硬了,默默地在屏幕上打去了信息。
“你告诉蓓蓓,孩子们马上就到家,离家就几分钟路了……”他看着眼前的车流,有几分心虚,“晚上一定不会迟到。”
“biubiu!火箭起飞!”后头的儿子已经从枪战游戏进行到了火箭升空,此时正在用自己的肥手比作火箭,做个螺旋上空的姿势,让这车里头全充满了他的开心声音。
如果是平日,卢冠杰一定会觉得自家的儿子分外可爱,可今天,他忽然特别想把他的儿子纠过来,狠狠地拍拍屁股,看他还敢不敢,还是他的女儿
“爸爸,咱们如果还不回家,星然就会迟到哦。”玉然看了下手上的小手表,再看看前面的车,很是担忧地向爸爸提出了疑问。
“报告各位,卢星然已经跟随火箭升空,今天绝不补习!耶!”卢星然一听到姐姐这么一说,边笑边继续做戏,活生生地搞出了一个戏精模样。
卢冠杰只感觉他额头的青筋都在跟在跳动,他恶狠狠地看向前面的车流,抓紧了方向盘。
这哪里是照顾小孩,这根本是照顾地狱来的魔鬼。
他的妻子何止是好,简直是伟大。
他从未这么深刻的意识到,妻子的无可取代和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说好了和大家分享一下阿花的故事,其实故事很简单。
阿花的父母由于种种原因,将弟妹三人丢在了我的身边,我真正意义上的变成了又当爹又当妈,还要承担家庭的一切开支,我曾经觉得,这是我的责任,老实说,我总觉得地球没了我就转不动,因为他们都还小,也都还不懂事,所以真的很辛苦。
工作压力很大,每天回去和他们沟通几乎都是从好好聊一聊到单方面批评结束,有一段时间我真的觉得自己在走钢丝,好像随时会掉下去。
后来事情的转机发生于,我发觉他们在背后议论我,也不能说议论,就是不那么的接纳我,其实我自己换位思考,我在读书的时候,对于父母天天叫我不许玩耍,只能读书,也很多意见,可改变位置的时候,我却接受不太了,情绪有些失控,过年的时候,是一个人过的,这应该是我这辈子印象最深刻的一个春节啦。
后来我们冷战了整整近八个月,是的,我一次都没有理会过他们,我忽然觉得轻松,可另一方面却又觉得愧疚,在这里我真的只能说人和人不一样,有的人生来就是劳碌命,生来就是爱操心,我从小就管人,管久了,也就习惯了,一直到最近,我们才重新稍微和好,走在了一起,当然破碎的感情,在这样的冷战后,已经很难恢复到从前。
其实那时候最伤心的,不是辛苦,而是辛苦没有感情上的回报,我变得极其渴望被爱、极其渴望被尊重,因为潜意识你会觉得,你就算付出一切,也不会有人珍惜你的付出。
包括大家在文下说的一些长辈,事实上如果身边的人给他们一点爱,一点理解,大多不会走到歇斯底里的地步!这是真的,希望大家身边真的有这种傻瓜的时候,给他一点尊重,给她一点爱,让她有自尊的付出,感觉自己并不是单方面的傻瓜!
当然,大家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已经很ok啦!>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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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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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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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爱阅小说app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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