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林蓓蓓舍不得妈妈拿东西,毕竟她知道这些东西有多沉,她伸手想要接,却抢不过妈妈,只得帮忙引着放到病房中的小厨房那头,她从下头的橱柜里拿了一个锅,洗干净后将这一锅虫草花炖老鸭汤尽数倒到了锅里头,再带上打汤的大汤勺及两副碗筷,匆匆地又搬到了床头。
这单人病房里头有两张床,一张是陪床使用的,两桌旁边都配有医院的统一立桌,林蓓蓓讲汤稳当当地放在了上面,接着往下说,“今天是虫草花炖老鸭汤,从我们经常去买的那家天府炖锅买的,味道还挺不错,你们快些吃,我来得有些晚,不知道饿了没?”
单静秋和卢妈妈并排坐在病床上,看着女儿忙不下来似的从这跑到那,再配合上那带着些汗水痕迹的衣服,要她这个当妈的心疼得不行,从小原身给女儿做的“榜样”就是个完美妈妈,一家大大小小事务尽数操办,毕竟以前的年代,当妈的基本都是十项全能,可现在年代不一样了,事情只多不少,自家女儿只会把自己逼再高压线上头走钢丝。
“哎,蓓蓓你辛苦了,你坐会,让你妈……”卢爸爸刚要说话,意识到单静秋存在会让这称呼有些误解,忙又改口,“让你婆婆来乘汤。”
卢妈妈一听丈夫这话,当即也跟着一下站了起来,就要接过蓓蓓手里的汤碗开始打汤,最近天天在病房里头过夜,老年人睡眠浅,力气也不大够,虽然媳妇分担了许多,依旧要她身子一下虚了下去。
“没事,婆婆,我来打,你坐着等喝就成。”林蓓蓓没让婆婆干活,动作很快地将两碗汤热乎乎地分好,然后开始动起了手,她先是两步走到卢爸爸床尾,一下蹲了下来,旋转起床尾的那个抬病床控制器,一边旋转一边亲切地问道:“公公,这样够不够?会不会太矮?”一直到卢爸爸点头说好,才停了下来。
而后又走到两侧,分别把旁边的护栏立了起来,将床尾的小桌子拿起来稳当当地放在了合适的位置,这才把那碗热乎乎的汤放到了小桌子上头,这还没完,她还跑到旁边的床上去拿了两块软枕头,轻柔地将公公的身体稍微抬起,用枕头垫在后头,谁叫医院的床又平又硬,要人腰酸背痛呢。
“亲家,你看我们蓓蓓,真是太乖巧了。”卢妈妈忙不迭地也和单静秋夸起了林蓓蓓,她这两天充分发挥了中老年人的唠嗑个性,时不时地就跑到外面和人聊天,也从别人那打听到了许多事情,像是他们家这样,媳妇在公公生病了还这么奔前奔后的,可难得了!
“也是怪我这身子骨不中用,你说老卢这把年纪了还万事不上心,一下把自己给摔了,现在简直是拖累全家。”卢妈妈自是抱怨了两句,现在家里头的店铺也先关上了,天天在医院里头待着,他们俩又不怎么习惯在外头过日子,总觉得这一住院了钱就像流水一样淌着。
卢妈妈压低了声音,还没等单静秋回复,又开始叨叨,她比了个大拇指:“亲家,我可不是开玩笑,你们家的蓓蓓是这个!”她脸上全是赞叹,“她照顾老卢比我还上心,天天跑东跑西的,每天只要我们偶尔说缺个啥,她就立马给买过来,到哪里都找不到这种孝顺媳妇。”
单静秋一开始有些怔忪,毕竟在原身的记忆里、还有原著里,卢家长辈后来对蓓蓓是有些意见的,不过她想了想,倒也理解了起来,林蓓蓓现在尚且还能在长辈面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毕竟事情现在还没有到以后那个程度,起码她和林振宗不用女儿担忧,俩孩子现在还在一个学校也省了一趟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蓓蓓不会叫苦,不会叫累,什么都强撑着,第一天受委屈你不说,也许别人会主动发现心疼你,第二天、第三天……一旦过了一段时间,恐怕所有人都会把林蓓蓓当做那个永远不会累的女超人,如果她抱怨,还觉得是想躲懒呢。
这叫什么罪?单静秋在心里头叹了口气,这就是国内自古以来流传的老道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不会哭的孩子没人疼。
她很快停下了自己心里的脑补,笑吟吟地抓住了卢妈妈的手,余光能看到女儿已经跑了出去,正在外头洗着水果,把那些花生装盘子:“也是你们照顾她,你们人好,像是你们这么心善的公公婆婆也没地方找。”
由于是前后脚和林蓓蓓一起来的,单静秋刚刚也只和俩人寒暄了两句,这才开始给自己来探病找借口:“哎哟,我这糊涂了,是这样的亲家,我这和我们家老林商量了,你看这回,老卢平时这么壮实的人,一摔倒也不成了,我吧,前段时间听我老姐妹说了,现在的体检特别方便,多去几个人还有打折,我想带着老林一起到医院做个全身体检,有病治病、没病放心,听说人民医院好,我就直奔这来了,我是这么想的,亲家你要不和我一起去检查检查?”
原身常年在面馆里干活,说话嗓门很大,一下被林蓓蓓听了进去,她一边往这头走,一边用惊喜的眼光看着自家妈妈,要知道中老年人大多讳疾忌医,把这医院当做什么洪水猛兽,这两年她天天看新闻,说什么有人爬个山、走个路就猝死,早就担心得不行,只是说了好几回,两家的长辈死活都不要。
“婆婆,我妈说得对,我早就劝过你们了!你没看现在新闻里头都说呢,早发现早治疗,花钱也少!”她最知道几人勤俭舍不得钱的脾气,对症下药了起来,“再说了,你看公公,这回一生病,住院到现在,花的钱不比体检多多了,要是早知道他这么多问题,咱们平时也注意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她将水果放在了正中间的桌上,又将放在桌上的那碗汤递到了婆婆的手中,“婆婆,你先喝,等等别凉了。”
她倒是没给自家妈妈准备,一是因为没买那么多,二是因为她知道妈妈最烦喝这些营养的东西。
“……这,我……”卢妈妈想拒绝,可是看着亲家的面,她又说不太出口,总感觉下了人家的面子,沉默着大口喝了汤,没回话。
“哎呀,亲家,我给你说,我刚刚在楼下看到了,这家医院最近体检在搞推广呢!两人同行一人免费!这样,我和老林来体检,你就当陪我,咱们一起去,就这几天,成不?”单静秋看着正在一口一口喝汤的卢妈妈,乘胜追击,“再说了,咱们这个年纪多少有些老毛病,我也不怕说,我这天天都胃胀气呢,还是检查下才安心。”
话都说到这了,卢妈妈自是拒绝不了,她将求助的眼神看向丈夫,丈夫却只用最快的速度移开视线,现在卢爸爸可生怕自己再被抓壮丁,他可怕了医院了。
“……成,我去!”卢妈妈只得点头同意,进入嘴巴的汤自是好喝,可她却尝不出味道,感觉从今天就开始害怕了。
办成了一件事的单静秋挺满意,又转头看向了自家蓓蓓,林蓓蓓从旁边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挺直了背,认真地听着长辈们讲话,如果认真打量她的脸,还是能看到那其中若隐若现的疲乏困倦。
“妈,要不要我帮你约体检。”林蓓蓓伸出手想找个理由带妈妈出去,她生怕自家妈妈在公公婆婆面前说些什么,她这个人就是这么矛盾,她把自己绷得笔直,像是一条就要失去弹性的皮筋,可抓在两头的手,都是来自于她自己,这些事情,她总归是自愿的,也许是强迫症?也许是完美主义?她总觉得很多事情,不去做,就开始焦虑、就开始愧疚。
她曾经认真剖析过自己,想找到问题解决的办法,可她竟找不到一件可以放弃的事情。
像是儿子和女儿,说要轻松也很简单,无非就是少管一些、也不用去那么多七七八八的补习班,学校里头若是折腾些有的没的,就全当没看见,老师也干不出什么通报批评的事情,可这可以吗?现实吗?
当她还没有进入中产阶级育儿圈的时候,林蓓蓓总觉得她从小也被野生放养得挺好,没去上补习班、没出国留学、没有特长,不也过得很好吗?人生不可能什么人都独占鳌头,平平淡淡的日子也不是不能过下去。
可是现在的大环境不太一样,s城大大小小的幼儿园、小学、初高中不下几千家,这其中的教育程度天差地别,什么叫优秀的人旁边还是优秀的人,她现在全明白了,她所做的这些努力,也只不过是让她的孩子和那些中产阶级家庭的孩子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罢了,如果她不努力,则是生生地把那条起跑线拉得和儿女距离千万里,她舍得吗?她舍不得,这得怪她。
如果说起公公婆婆、爸爸妈妈,她当然也可以放手,两家长辈现在年纪还不大,有手有脚,唯一缺的无非是电子设备不太精通而已。按照很多人的想法,她显然可以直接来个“闭耳塞听”,长辈们爱念叨念叨,她不必一定要做个好儿媳、甚至也不用做个好女儿,可她的良心、她对长辈们的感激,让她根本做不到。
林蓓蓓仍记得,给父母、公婆第一次换触屏手机的时候,他们连用都不会用,字太小不习惯的样子,笑着说自己没用的样子,也记得他们头一次学会用微信的视频通话,在电话那头看到孙子、孙女脸笑开花的样子,还记得他们想吃点什么东西,不会用网购,去了几趟市场没买到,失落的样子……
人都是会老的,也会过时的,是,可以不管,可她没用,她没办法说不管就不管。
自从那次剖析过自己后,她已经开始谁都不怪,哪怕疲惫一直累积,她也只责怪自己,要怪谁呢?没人逼着她做那么多事情,只是她“圣母”、她太傻,不做这些事情,对不住自己的心,又凭什么用自己的疲惫去怪别人呢?
“不用不用。”单静秋摆着手,能看见女儿有些恍惚的神色在她的一声大嗓门下回过神的样子,“我刚刚问了护士小姐,现在还可以用电话预约,可方便了,你妈妈我现在可也是特别会用这些时兴东西了,咱们家的面馆上面还贴了那个支付宝红包二维码呢!每天都可以扫红包!”
林蓓蓓一下被妈妈逗笑了,她稍微松了口气,毕竟妈妈只要不冲动,一般都挺在公婆面前给她留面子的,更别说妈妈还分外舍不得她,哪会让她为难。
“对了蓓蓓,我昨天在你的那个朋友圈,看到咱们宝贝玉然谈钢琴的视频,真可爱。”单静秋忽地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外孙女的事情。
“什么视频?”卢妈妈和卢爸爸忍不住同时将眼神放了过来,他们俩虽然用微信,不过朋友圈向来只刷刷新的那几条,还不知道什么点头像看对方朋友圈的套路,好为人师的单静秋自然是直接用手机点开了视频,给两位看了起来,两人一看视频,情不自禁地也笑了出来。
“蓓蓓……是这样的,妈想问问你,最近照顾玉然和星然累不累啊。”单静秋关心地看向女儿,一边问话一边解释了起来,当然这解释自不是给女儿听的,“上回咱们家过节玉然来吃饭的时候,和我说她一周又要去什么外语补习班、又要补习钢琴、以前的那个民族舞是吧,甩扇子的那个还有去吗?”
她又说:“还有星然,好像也要去补习英语,学什么小提琴。”她神色全是担忧,“妈昨天看了你朋友圈,数了数才发觉要去这么多,你送得过来吗?”
单静秋说这话,就也抱着可能会得罪卢家长辈的心来的,毕竟她的身份特别,终究是个外人,她这么说出来,好像是在当面讽刺卢爸爸卢妈妈辛苦了儿媳妇,可她也从原身的记忆里了解到,卢爸爸卢妈妈事实上还真没这么事儿,只是比较老小孩,年纪虽大,还是有几分不爱被人管,也不喜欢管别人。
林蓓蓓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公公婆婆,脸上挂着笑:“妈,我忙得过来,这个时间都是岔开的,而且家里头有阿姨,阿姨会帮忙送孩子,我基本不用挂心什么。”
又来了。
单静秋看着女儿的脸色一下有些僵硬,她不是生气,只是愈发的心疼,世界上不会叫苦的人,人们会说她全是自讨苦吃,可是这样的人,往往有些傻,总是更愿意付出,也却少不了,就像这两个家,如果林蓓蓓这么一罢工,一定会一时半会运转不下去。
当然,她也得承认,还有一方面就是沟通的差异,林蓓蓓估计也很难和这些老观念的长辈解释为什么现在一定要花上这么多钱送孩子出去补习班、出去辅导,更别说那些家庭作业了。
“好好好,那就好。”单静秋没多说,只是让这事先就这么过去,她可没打算一来这里就搞什么强权压迫,逼着傻女儿一定按照她的想法来。
而旁边的卢爸爸和卢妈妈自是竖起了耳朵,在听到林蓓蓓的回话后稍微安心,可两人在看过了对方脸上隐隐约约的黑眼圈后又心中生了几分担心,对视一眼觉得不能再让女儿吃亏。
“蓓蓓,我就先走了。”单静秋等了一会,又唠嗑了两句觉得刚刚的对话已经告一段落后才又开的口,“亲家公、亲家母,我先回去和老林一起吃饭了,顺便去楼下预约下体检,我到时候把注意事项告诉你!”
“好的好的。”卢妈妈应着声,心里头有点苦,她虽然最近天天呆在医院里头,可那对医院的恐惧还没有被顺利提高,她这一想到要看病,就心慌,“对了,蓓蓓,你送你妈妈出去一下吧?要不把她送回家!辛苦你了!”她又补充,眼看天色有些暗,生怕这出门不安全。
“诶,好的。”林蓓蓓刚刚有些出神,从电视那收回了眼光,应了一声,便直接要送妈妈出门,又回头交代,“爸、妈,锅里头的米饭已经熟了,那里还有一些汤,那等下就辛苦妈你去楼下打些菜了。”是的,就这么一会功夫,她还又跑去煮了锅饭,这也是她之前买过来的迷你电饭锅,煮饭还挺好用,而菜一般都是到楼下快餐店、食堂打包,距离很近,倒是不太辛苦。m.miaoshuzhai.net
“不辛苦不辛苦,是你辛苦。”卢妈妈摆了摆手,“你们路上注意点,我和老卢晚点饿一些再去买,都放心。”她带着笑送走了二人,继续和丈夫一起看了最近电视上头热播的抗战剧。
林蓓蓓走在前头,引着妈妈往外头走,她神思有些恍惚,也许最近骨折病人有些多,走廊的两侧全是加床,上面尽数都是人,汗臭、饭味、菜味混杂在一起,要人情不自禁有些反胃。
等到稍微宽阔的地方,单静秋往前走两步,轻轻地就牵住了女儿的手,她侧着脸看向女儿:“蓓蓓,把玉然和星然送到妈妈这里头一个月好不好?”
“啊?”林蓓蓓有些惊讶,连忙摇头,“妈,真不了,我这里真的忙得过来,我是谁啊,我可是你们心里头最能干的女儿。”她还说了声俏皮话,向妈妈便是轻轻地眨了眨眼。
她接着补充:“再说了,妈妈你可别以为这俩小家伙可爱,他们每次去你们那都皮得不行,你和爸爸根本拿他们没有办法,而且现在学校里头事情也多,俩孩子作业也挺多,还得到处跑补习,你这忙不过来的。”她一边笑一边摆手,找了一万个理由拒绝着自己妈妈。
单静秋一直等到女儿说完,眼神始终温柔地看向女儿:“你还不相信妈妈吗?虽然你妈妈我不比你、冠杰读书多,可是我会问,实在不行,我就托邻居家的孩子帮忙看一眼作业,至于这送来送去的,我也完全可以,你爹那破面馆,要他请人来就是了,难道我的宝贝外孙子,宝贝外孙女,还没有破面馆重要吗?”
“再说啦,你爸也想外孙外孙女啦,这回老卢生病,把你爸爸也吓了一跳,你也知道他这个人最爱想东想西,你要是不让他看孩子,他没准都觉得自己会遗憾。”单静秋没把前后说清楚,可只是这么一说,便让林蓓蓓一凌,她明白妈妈的意思是爸爸担心自己身体出问题,便格外地想孙辈。
“爸爸不会有事情的,你们不是要体检吗?体检了就好。”林蓓蓓反握住妈妈的手,下意识地手用了些力气。
“是没事,可他就是格外的想。”单静秋继续道,当然她只是扯着虎皮当大旗,还在面馆里头兢兢业业下着面的林振宗哪里会知道,他引以为豪的面馆在妻子嘴里成了破面馆,向来豁达的他还被妻子说成了想东想西。
林蓓蓓咽了口口水,想了想又说:“妈,我今天给你打那个电话只不过是开玩笑,我真的挺好的。”她松开了妈妈的手,在妈妈面前转了一圈,还好这医院的门诊部到了下班时间,也没人,否则估计能被当做什么奇形怪状的人,“你看,我是不是很好,最近是刚好遇到了公公生病,我心里头挂心,你也知道我敏感,想的事情多,所以……”
她直接来了招颠倒是非,丝毫不顾事情的真相,把她的辛苦全都扭转成为了担心。
“蓓蓓。”单静秋看着这孩子作妖,忽然喊了她一声,“我是你妈妈,为什么你在我面前也不能坦诚说呢?”她拉着蓓蓓先坐在了旁边候诊的椅子上头,手温柔地放在了女儿的手上,“如果你对妈妈也不能老实说,你知道妈妈会多难过吗?”
“妈……”林蓓蓓喊了一声妈后声音便有些哽咽,撇开脑袋没看妈妈,又很快恢复了正常的语调:“我怎么会不老实和你说呢?我很好,我真的特别好!”
单静秋心疼得不行:“蓓蓓,妈妈有眼睛,自己会看,你累不累,妈妈不是傻瓜,妈妈能感觉到,今天你给妈妈打那个电话,妈妈的心都要疼得不行了……”
她看着这孩子只肯露给她的侧脸,轻声地说:“你不只是别人的妻子、别人的媳妇、别人的妈妈,你还是妈妈的女儿啊。”
“妈妈是教过你,做妻子、做媳妇、做妈妈和做女儿的时候不一样,要改变心态,毕竟是进入别人的家庭、组建自己的家庭,可这不代表你就不是妈妈的女儿了,在妈妈面前,你不管多大了,还是那个孩子,那个我最宝贝,最舍不得让她受苦的,我的孩子。”
单静秋说着话,声音也跟着有些颤抖,紧紧地抓住了女儿的手。
林蓓蓓依旧没回头,她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回着话:“我知道的,我在妈妈面前永远是孩子,我怎么会瞒着你呢,我真的挺好的,妈妈你也知道,生活总不是天天一帆风顺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不对。”单静秋直接回答,“不对,船到桥头自然直,可有时候船永远不会到桥头!跌落谷底会反弹,可有时候这谷深得永远都掉不到底,那你要怎么办?蓓蓓,你不是一个人,妈妈舍不得让你什么都自己扛,如果说让你成为一个在别人心里头,什么都能干、完美的人,付出的代价是让你难过,让你伤心的话,那妈妈不要,妈妈什么都不要,妈妈只要我的蓓蓓好。”
单静秋一字一句地说:“妈妈就是这么自私,什么都管不了了,我想要你开开心心的,快快乐乐的,好不好。”
林蓓蓓的身体忽然僵硬,她飞速地转向了单静秋,没让妈妈看到自己的脸,然后迅速地倚靠在妈妈的肩头,静静地淌着眼泪,她就连哭的时候,都没有吭声。
安静的门诊大厅里,她压低了声音,轻轻地说:“妈妈,我真的做不到,我有时候也想和自己说放下,说什么都不管,可刚说完,看到那些信息,我却又马上忍不住管,都说有人生来是劳碌命,是不是我就是这样的,我的心、我的想法,都一直在告诉着我,忙起来吧,快忙起来吧。”
“谁不知道轻松更好呢?谁不知道什么都不干更好呢?可是妈妈,我真的做不到。”
“妈妈知道,妈妈知道蓓蓓辛苦了,也知道你很努力了。”单静秋任凭女儿靠在自己的肩头,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任凭心中酸涩满塞,心潮涌动。
“可是蓓蓓你太累了,你休息休息好吗?你就休息一小会,让妈妈来帮你一次好吗,你是妈妈的孩子,从小,如果你烦了、有不会做的事情,都会依赖妈妈,就让妈妈来替你照顾星然玉然一个月好吗?你休息休息。”
林蓓蓓像是没听到妈妈的话,继续往下倾诉:“我最近好狼狈,脾气变得好差,时常对星然和玉然发脾气,甚至还在电话里头和冠杰吵了好几次,他们一定都觉得我很讨厌,很无理取闹吧?为什么我努力了还要被人讨厌?在看到他们的眼神的时候,我真的好难过……”
“我觉得心里头就像被放了一个气球,已经装得满满,只要稍微再放进去一丁点儿,我的那颗气球就彻底爆炸了,然后我就会开始发火,我也觉得自己像是个疯婆子一样,我怎么会变成这样,连自己的脾气都控制不了,我真的觉得我好失败啊。”
“不会的,你做的很好了,你真的很棒。”单静秋一声一声地哄着,让女儿好好地倾诉,她知道这段时间来的发火,女儿又困惑又难过,她不明白,是辛苦和疲惫已经把她的这根橡皮筋绷得死紧,再拉下去不是绷断就是彻底失去弹性,只有赶快慢慢地松开手,才能让她已经濒临悬崖的心慢慢地走回来。
林蓓蓓有些艰难不舍地抬起头,看着妈妈挤出了笑容,伸出手把脸上的眼泪抹去:“妈,我没事的,我能调整好的,我只是……我只是今天有一点儿难过,其实我真的很好。”她的眼睛里还挂着泪花,可笑容却很灿烂,却要单静秋的这颗心一下一下地抽疼。
“你听妈妈一次好不好,明天下课或者晚上,我就去接星然和玉然,你帮他们打包好衣服,晚上发消息告诉妈妈接下来的注意事项,行吗?”单静秋一下看穿了女儿想要糊弄逃避的心,她伸出手抓住了女儿的肩膀,看着她分外认真地说。
“妈。”林蓓蓓几乎是哀求地说,“你也相信我好不好,我也可以的,我真的可以,如果你来照顾,你也会很辛苦的,还有他们每周都要送去补习班,加起来总共要八次,分别在不一样的地方,老师要求背诵作业要帮忙签字、还有一些手工作业……”
“那也让我来,就一个月,耽误不了什么的。”单静秋很坚定,没被女儿一下说出的话给引到别的地方去,“你也相信妈妈一次,我是你的妈妈啊,我难道就这么差劲,什么都帮不了你吗?”
“你总是把别人当宝贝,把别人放在心里头,那你可不可以给自己哪怕一丁点的时间,就一个月好不好?就当妈妈逼你一次好吗?”单静秋笑着把女儿又涌出的眼泪擦掉,“你别忘了,你也是我的宝贝,你难过、辛苦的时候,妈妈也难过,妈妈会心疼的。”
“妈……”林蓓蓓喊了声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这么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妈妈,任凭眼泪不断往下流淌,又看着妈妈坚定地一下一下地擦干她的眼泪。
“那么就这样决定了,妈妈相信你不会骗我的,学校里头有什么事情就告诉妈妈,这一个月你答应妈妈,除了照顾公公婆婆外的时间都好好休息,不管是睡懒觉还是看手机、看书,都可以,如果你不听,妈妈只能偷偷地去你家把星然和玉然抱走了。”单静秋一边为女儿擦着眼泪一边故意假装威胁,她看着女儿破涕而笑后也跟着笑了。
两人很快就稍微收拾好了情绪,单静秋不同意让女儿送她出门,她用力气死死地将女儿按在了门口:“妈不许你送,你妈我快六十岁的人了,还要你送丢不丢人,等等回家你爸爸都笑我,说我好像老掉牙了才要女儿接送回家。”这下单静秋又发挥了任性本性,然后一松手,便往外跑了俩步,和门稍微拉开了距离,“明天联系,到时候我会准时去接星然和玉然的,知道了没有?”她看见女儿点了点头后,便也笑呵呵地走了,步子飞快,丝毫不给女儿外出送她的机会。
林蓓蓓倚靠在门前,刚刚哭了会有些头疼,可看向妈妈的背影,眼神里全是爱和抱歉,她让妈妈替她担心、替她心疼了,可很多事情她总有些改不了,是她不好。
她感觉眼前又有些模糊,忙狼狈地背过身,轻轻地伸手擦了擦从眼角窜出来的眼泪,一步一步地往里头走。
这就是她妈。
这么好,这么爱她,可有时候也好任性,任性起来要她彻底说不过去。
她一步一步地往楼上走,虽然对于女儿和儿子离开一个月心里头还满是不舍,但是她却忽然轻松了很多,和妈妈的倾诉中似乎稍微抛掉了那点儿胸口的压抑,起码此刻已经能释然地露出微笑。
林蓓蓓拿起手机向丈夫那发去了信息:“老公,我妈说要把星然和玉然接过去一个月,我最近也比较忙,顾不上孩子,和你说一声。”很快,丈夫便回了信息,很是简洁:“好的。”这又让林蓓蓓刚刚才稍微好转的心情有些低落了起来,她本应该已经习惯了,可却始终习惯不了,她知道对方忙,她要体贴,毕竟她的丈夫是出去好好赚钱,为一家打拼,又不是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可是她依旧,有这么一丁点的难过。
……
林氏牛肉面馆。
林振宗正在给客人下着面,他忽然打了好几个喷嚏,要他连忙撇开脑袋,他有几分庆幸,还好他每天做面都带着口罩和手套,否则把什么感冒传染给顾客就不好了。
他用保鲜膜套着的手机正稳当当地放在前头的支架上头,这时忽然就亮了起来,他眯着眼往那一看,映入眼帘的是妻子发来的信息,妻子在信息上说了,明天她会接星然和玉然来家里头住一个月,想到这,林振宗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被口罩遮挡住的半边脸满是笑容,直接往滚烫出锅的牛肉面中毫不客气的又加了两块,开始美滋滋地想起了今晚回去要做的事情,他们家三间房,干脆让星然和他和妻子一起睡也不错……
盘点了想要买回家给外孙、外孙女吃的菜单,他陡然激起了,果然要多赚钱,这多赚钱啊,多给孙子孙女好处!完美!他笑得眯了眼,感觉很美。
而外头刚拿到面的老顾客有些怔忪,毕竟这铺了半碗的牛肉块很是实在,他也跟着开心地笑眯了眼,品尝起了每天恨不得吃俩次的美味。
而城市的另一头,单静秋正在慢腾腾地往回家敢,夜色渐深后,路灯一排一排的亮起,她一步一步地往前,手中始终拿着手机,在她的催促下女儿刚刚已经发送来了两个宝贝的补习清单、时间安排。
她刚刚才拨打电话过去查询信息的114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回复了信息,信息里头写得清清楚楚,将她打算要去的地方地址、电话都认真地标明在了上头。
“喂你好,请问是君诚律师事务所吗?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们已经下班了呢!是这样的,我这边有个外贸的案子,想在你们律所找个律师,我听说这个卢冠杰律师挺有经验,不知道方便找他吗?对对,我想要预约他做法律咨询,不知道什么时间可以……”
“恩恩,好的,明天早上九点是吧?那我会准时到达的,我姓单,对单小姐,你这样登记就行,电话就是我拨打的这个,谢谢你,非常感谢。”
单静秋挂掉了电话,她已经预约好了明天的见面,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既然卢冠杰这么忙,那么她就来一次公事公办,她给钱就是了,她一定要和这个事业大过天的女婿好好地谈一谈。
……
次日,阳光明媚,s城天居写字楼是城市里头数一数二的地标写字楼,里头房租昂贵,能在里头进进出出的大多都是富裕人士。
单静秋很快跟着电梯到了君诚律师事务所所在的26层,走出电梯映入眼帘的便是前台小姐,她做得很是端正,在单静秋一靠近便温柔地看向了她。
“您好,我是昨天晚上预约今天早上九点的单女士,对预约的卢冠杰律师。”单静秋很快讲自己的情况表述完毕,静静地等待着对面的前台小姐翻阅着预约登记本。
她声调轻柔礼貌:“是这样的单小姐,我刚刚已经确认了你的预约,请从右侧进去入门右拐,上头有门牌,在三号咨询室里头,我这边会通知律师马上来。”等到单静秋一转身,她便拨通了内线电话:“喂,卢律师,昨天预约的单女士已经到了三号咨询室,对的,请您准时到达。”
听完对话全程的单静秋已经走开,她静静地走入还空无一人的三号咨询室等着女婿的进入。
很快,那门被小心的推开,身穿合身西装的卢冠杰一下走了进来:“您好,我是君诚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卢冠杰,单女……”
“妈?”一向缜密冷静的大律师脸上全是错愕,“您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世界会争议很多,不过我也可以坦然告诉大家,其实原型之一,有我自己的影子。
这就是真实会发生的故事
大家其实可以想下周边有些长辈,有些的确就这么“傻”,不仅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丈夫,所有的公婆、爸妈,还有大家族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要管,傻吗?傻,可是他们不做,谁来做?有时候现实就是这样的,付出更多的更容易做错事,也更容易被骂。
他们的心甘情愿付出,只期望得到一丁半点的回报,例如一个拥抱,一点爱。
我调整下心情,明天或者后天也可以和大家分享下阿花的故事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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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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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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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爱阅小说app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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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3 章 被遗忘的自我牺牲者(三)免费阅读.https://www.doucehua.xy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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