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又瞟到了一个人影。
宋烨慢条斯理地走到她身边,手掌按在手术台边缘,俯身看她,笑的温和:“眠眠,小舅舅忘了教你,不要太过善良。”
花眠迟钝地眨了下眼,微微侧头,唔了声:“小舅舅啊。”
宋烨站直身体,笑了笑:“也不算是你小舅舅。”
他指着自己的脑袋:“记忆植入,和你一样,代替别人而生。”
“只不过呢,你是花家大小姐,我是季珩手中的枪,受他控制,指哪打哪。”
宋烨顿了下,忽而又扯出了笑容:“他死了,我确实很解脱。”
眼神阴鸷:“但他的记忆永远影响着我。”
“他在你别墅安装的摄像头,像个变态一样,每晚对着监视你的视频……你猜他在做什么罔顾伦理的下流事?”
花眠扭过头,不想去深思。
把美好的记忆打碎重组,探究到内里的腐败与糜烂,这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
宋烨嗤笑了声:“只可惜,关于你的记忆,他与我共享的很少。”
“可能是占有欲,也可能是他发现越来越难控制住我。”
“不过,眠眠。”他说,“你应该是理解我的。”
“那种被别人控制,即便认识到自己是活生生的人,但仍然无法摆脱最初记忆的痛苦……”
宋烨骤然沉下脸,冷声说:“我想要解脱。”
“从过去的记忆之中解脱。”
花眠眨了下眼。
没法解脱的。
她偶尔还是会梦到花家父母的死亡,梦到花父对她冷暴力花母骂她是怪物。
而她也渐渐学着对这些不去在意,但已有的记忆总会推着她不停地去讨好他们。
季珩在移植记忆的时候,大概把情感也移植了。
花眠轻轻吸了一口气,问:“你想要怎么解脱?”
宋烨拿起枪,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枪身:“别着急,我会先把谭以爻杀了,然后再解决你。”
花眠瞳孔一缩:“和他有什么关系?”
宋烨轻呵了声:“我杀了你,谭以爻就会一直追杀我。”
“没有人愿意一直活在被追杀之中……”他停顿了下,又笑了,“他来了。”
面前的大屏幕打开。
谭以爻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巨大的屏幕之中。
花眠第一次见到谭以爻寻找她的身影,焦急,紧张,慌乱……不喜形于色的脸庞显而易见地浮现出这些情绪。
带着不顾一切的拼命来找寻她。
一直注视着她的宋烨忽而笑了,像是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你再担心他吗?”
花眠缓缓地收回视线。
宋烨站起身,压住那并不属于自己的嫉妒与暴躁,讥讽说:“我们这种人,只会对初始记忆里的人物产生感情。”
“别在那里惺惺作态了。”他眉梢眼角尽是嘲弄,“你只不过是想在末世活下去,才选择的谭以爻。”
花眠懒洋洋地啊了声,娇媚的腔调辨不出内里的任何情绪:“你是怎么出生的?”
宋烨唇角笑容更加讥诮:“我是你身体的一小部分。”
花眠同情:“那,这还是个悲伤的事实呢。”
宋烨冷着脸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清脆的声响。
就像那天季珩在研究院露出的丑陋面目一样。
花眠偏过头,无所谓地笑了笑:“这么生气啊?”
宋烨暴躁:“你有什么好骄傲的?”
“你和我一模一样,你和我是同一类人!你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花眠慢悠悠地说:“没有呢。”
“你也说了,我们说同一类人。”
“我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
只不过宋烨是从“一个被当做代替品而创造出来东西”之中创造出的代替品。
比花眠要更悲哀。
他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丁点。
宋烨冷眼看她,手中的枪狠狠抵在她额头,又轻声开口:“你不是喜欢玩游戏吗?”
像毒蛇阴冷的肚皮游走在肌肤。
他说:“我们来玩个游戏。”
花眠看他。
心想,不知道他被杀了会不会复活。
她问:“你准备怎么杀了我呀?”
宋烨一噎,拿枪的手更用力了些,戳地花眠的太阳穴都出了红印,他正要继续说游戏,忽然瞥到她身上暧昧的痕迹。
触目惊心。
一时间,那些难以抵抗的嫉妒与无法平息的滔天怒火席卷而来。
宋烨喘着粗气,来回踱步,发泄似的冲着她肚子狠狠给了她一拳,咬牙问:“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吗?嗯?”
碍于四肢被束缚,花眠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她撩起眼皮,狐狸眼含着疑惑:“你受记忆的影响就这么大吗?”
“这样吧,宋烨。”她轻轻喘了口气,缓解着肚子饿疼痛,“我主动和谭以爻讲分手,让他离开这个基地。”
“我随你处置。”
“怎么样?”
宋烨没回话,大概是并不相信她的话,或者是觉得,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花眠又说:“你还没掌握军权,对不对?”
“那个首长和一些高层长官,都是谭以爻曾经的手下哦。”
“你杀了谭以爻,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宋烨冷笑:“我凭什么信你?”
花眠无奈地笑了:“那你想玩什么游戏呢?”
在宋烨要说话之前。
她又说:
“不管你要玩什么游戏,我都会选择让谭以爻完完整整地活着离开。”
“对我们来说,游戏没有意义,而且也浪费时间呢。”
宋烨脸色阴沉,但依旧没回话。
花眠没再说话。
任由他自己去思考,权衡利弊。
她目光又移向大屏幕。
谭以爻正在找她的路上。
背景不知道是哪里,只能看到从一条走廊转换到另一条走廊,也许是宋烨的某处住宅,也许是他工作的地方。
但男人已经小心翼翼地找了一圈,却仍然没有找到要找的那个人。
而她所在的地方。
跟研究院的布局没有特别大的差别,刺眼的灯光,冰冷的仪器,粉刷到惨白的墙壁,泛着寒光的手术刀,以及一排排富含神秘色彩却又危险的小针管。
花眠微微垂眼,心想。
人类的年龄就那么短的时间,谭以爻应该把人生最美好的年纪花费在更加美好的事情上。
不要再找她了。
没必要的。
也不值得。
她不值得谭以爻这么做。
不值得谭以爻拼上性命,赌上一生。
宋烨终于想明白了:“好。”
他眼神微眯,“你所说的,你都要做到。”
花眠:“好呀。”
“帮我把绳子松开,可以吗?”
宋烨盯着她,思忖了会儿,勾唇笑了笑,眼神阴冷:“不可能的,哈,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这个游戏跟选择没关系。”
他拿出定时炸弹,绑在了花眠身上,把她的嘴巴用胶布贴上,流连般地摸了摸她的脸:“乖眠眠,既然你那么喜欢他,那就等他来救你吧。”
宋烨指着自己的眼睛,笑了:“我们会在监控中看着你们的。”
“就像你小舅舅无数次监视的那样。”
说完,从房间的暗门离开。
胶布贴的很紧,完全没打撕开。
还是防水的。
她能够变出来的水珠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花眠无助地盯着惨白的天花板,耳边听到门开的声音。
大屏幕中的谭以爻在开门。
她扭头。
男人松了口气,见到她的模样又瞬间紧绷起来。
花眠对着他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他快走。
是一个很无用的动作。
因为谭以爻是永远不会抛下她离开的。
他在注射药物,饱经痛苦之际还会奔赴她,便不会在此时抛下她。
嘴巴的胶布被撕开。
手上的绳子也被解开。
定时炸弹上面的时间:
05:39
谭以爻声线都在抖:“大小姐……”
花眠一手扶着炸弹,一手拿着枪崩了墙上挂着的监视器,抬眼又看谭以爻,放下枪,笑着勾了下他喉结:“叫我亲爱的,好吗?”
腔调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妩媚勾人,听不出半分紧张与慌乱。
谭以爻注意力全在炸弹上,根本没心思抽空回应她的俏皮话。
只能用他目前为止,所学过的所有知识去拆解,去救她。
花眠安抚他:“你知道的,我不会死,对不对?”
“所以你现在快点跑出去,等到时候再来把我挖出来,好吗?”
“这样我们都能活下来呢。”
谭以爻拆炸弹的动作没有停。
花眠:“谭以爻……”
她狐狸眼静静地注视着他,里面映衬出他的倒影:“如果不幸……”
“爆炸之后,我活了下来,而你死了。”
“谭以爻,那样我会很难过的。”她说,“我会想,不停的去死,去给你殉情。”
“所以,你快走吧。”
谭以爻停下动作,双手握拳,唇瓣颤抖。
花眠见他眼眶发红,漆黑的眼眸像是覆盖了层水雾。
男人腔调发颤:“大小姐。”
“如果您,这次没能再活过来呢?”
“即便您活过来……”
也是他杀死了她一次。
以后每天,谭以爻都会想到,他曾经多么无能又窝囊,才会让她用死亡来换取新生。
以这么荒唐又残忍的手段让她活下去。
花眠看了眼时间。
03:26
她小心翼翼地拖着炸弹,轻声说:“你思考一下剪哪根,然后呢,这个时间,我要让你看个东西。”
没有再说赶他走的话语。
花眠慢吞吞地朝刚刚宋烨离开的暗门走过去,摸到旁边的机关,打开门。
在谭以爻正要剪线的时候,一把将他推了进去,死死地抵着门。
“大小姐!”
“开门!”
“把门开开!”
“花眠!”
花眠盯着缓慢跳动的数字,拿着小刀割断了谭以爻要剪的那根,时间停了一秒,紧接着,又快速跳动下去,她扔了小刀,笑了笑:“谭以爻,我有好多事想要和你一起去做呢。”
“等我活过来,我们一起去做,好不好?”
“我和蔺孚川讲过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他会清除你的记忆。”
“好好活着,谭以爻。好不好?”
谭以爻厉声:“我不会清除记忆的!”
“您把门打开!”
花眠目光落在地上的手术刀上,怔怔出神:“谭以爻,你再叫我一遍,我的名字,好吗?”
那边沉默着。
像是在压抑感情。
时间不断跳动。
00:06
05
04
一片寂静。
好像世界都失声。
这间狭仄的房间,竟然布满了无尽的孤独。
空无一人。
仿佛世界从未欢迎她的到来。
除了谭以爻。
00:02
“花眠……”
花眠合上那双撩人又深情的狐狸眼,爆炸声在耳边响起,巨大而厚重的水幕阻隔着那道暗门,让所有的爆炸都聚集在这狭小的天地。
她心想,希望还能再睁开眼。
希望还能再见到谭以爻。
……
领导人地下室的爆炸引起的轰动并不大。
基地里的人们仅仅感觉是地面震动了下,但末世来临后,异常东西太多,根本没有引起太多的重视。
更没有记者或者其他人去研究怀疑这些。
单单是生存就已经够难了。
所以,在震动之后,人们就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
也许会在茶余饭后谈起这件事,但久而久之,连网络都没有的丧失的地方,很快便又会回到邻里之间的无趣话题。
而这个话题的无趣性很快就又劲爆了起来。
基地领导人骤然被杀,军队首长兰宇上位,统治并重新整顿了基地。
铁血手腕比原本温和又圆滑的宋烨要立竿见影许多。
即便引起了一部分人的不满,但还是获得了很大的支持。
更何况,他们也没有不支持的资格。
贾凝苒在那里的地下室找到了楚浅,万幸没受什么伤害。
她带着楚浅回了那间小房子,隔壁的谭以爻他们住的地方已经空了下来,留给她们随便用。
楚浅却还是一直睡在贾凝苒的客厅,跟着贾凝苒学了些防身术,跟着她一起出门打丧尸。
每次路过花眠他们住过的房子时都会停顿一下。
楚浅总会升起一股自责。
如果不是因为她,花眠就不会突然消失,大小姐还可以和保镖一起快快乐乐的生活。
那个恣意又洒脱的妖精,那么热烈张扬,就这么消失了吗?
她问贾凝苒:“你觉得,花眠死了吗?”
贾凝苒整理背包的动作不停,垂头低声回答:“没有。”
没有死。
那样的祸害,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死了呢?
大小姐迟早有一天会突然出现,没骨头似的搭在谭以爻身上,狐狸眼弯出撩人的弧度,浸着深情笑吟吟地望着他们,吐出气人的话语。
但时间过得太久。
久到蔺孚川研制出了治疗丧尸的病毒,久到那些被感染成的丧尸恢复成为人类,久到世界的文明开始重建,久到g市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也没再见过大小姐与谭以爻。
他们好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而兰宇和刘然等人有时候会拎着酒,带着许多吃的开车去很远的地方。
在郁郁葱葱的森林深处,拨开那些挡人视线又枝叶繁茂的树枝,入目的是一座梦幻又童话的城堡。
最为显眼的便是那辆在阳光下反着光,熠熠生辉的粉色汽车。
兰宇下车之前沉默了会儿。
扭头问:“你觉得大小姐今天醒了吗?”
刘然也沉默了会儿:“人死了就不能活。妖精也不可能死而复生。”
车内气氛又陷入了许久的沉默。
兰宇想到那年的爆炸。
男人抱着浑身血迹的大小姐走出来,谭以爻身上的也有血,但几乎都是花眠的。
在巨大的爆炸之下能够全身而退,在那里发生了什么根本不敢去细想。
可不管是什么,最终的结果是大小姐死了,谭以爻活了下来。
兰宇有时候会想,也许是有些非自然能力的,这样,大小姐也许就会再次活过来。
也会等到那么一个奇迹。
好过现在的苦苦煎熬。
男人从城堡里走了出来,阳光之下,披着金色外衣,就像爆炸之后的模样。
兰宇跟刘然下了车,挂上笑容:“老大,我们来看你了!”
谭以爻请他们进来。
兰宇走到大厅的时候,还忍不住会设想,花眠像只猫一样慵懒地窝在沙发里见到他们在懒洋洋地打个招呼,然后凑到谭以爻身边,睁着狐狸眼听他们说话。
好像在人死了以后。
那些被忽视的记忆才愈发明了。
他们总觉得大小姐娇蛮无理,但细想之下,她跟在谭以爻身边,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目光只注视着谭以爻,透着几分乖巧天真,而出口说话也大多和谭以爻有关。
好像别人根本无法引起她的兴趣。
兰宇抿了抿唇,端起冒着热气茶水喝了口,烫到喉咙也不知道,他说:“老大……您出去走走吧?”
“大小姐也不希望您变成这个样子的。”
谭以爻正在沏茶的动作停顿了下,氤氲水汽喷洒在他轮廓线条俊美的脸庞,柔化了僵硬而沉寂的表情,男人沙哑着嗓音拒绝:“不了。”
“我怕她醒来时,我不在。”
刘然拧开一瓶酒,喝了口壮胆:“那如果大小姐醒不过来,怎么办?”
浓烈的酒香飘散开,让人有了几分微醺,却也让人更加清醒。
谭以爻说:“我等她。”
语气很淡,淡的像白开水一般没有味道,也也浓烈的像嘴里的老酒一般烧喉。
我等她。
一直等着她,直到我也陷入沉睡。
兰宇抹了把脸:“老大,大小姐她…已经死了。”
“她没死!”
谭以爻眼球布满血丝,仿佛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在阳间游荡,在烈日之下,不顾灼热的阳光,固执而倔强地等待着一个漂泊的灵魂归来。
兰宇被谭以爻的样子吓到。
他从未见过谭以爻这副模样。
这副被触碰到逆鳞的模样。
兰宇艰涩问:“老大,你要不要……去找蔺孚川……”
他话没说完就被谭以爻冷声打断:“出去!”
兰宇急了:“老大!”
“大小姐如果知道了,也不会想看到你这种自我折磨的样子的!”
刘然也在旁边劝他。
结果是。
两人都被赶了出来。
后来兰宇再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去找谭以爻时,再也见不到那座如梦般虚幻的城堡。
更遑论,守卫城堡的骑士,与沉睡的公主。
像是因为他戳破了某个谎言泡沫,而化成虚无彻底消失。
……
谭以爻从森林之中采了漂亮的桔梗花装进透明的瓶子里。
摆放在窗边,风一吹,浸着淡淡的香气,却有很快消散。
睡美人依旧沉睡不醒。
谭以爻从浴室出来,躺在花眠身边,拥抱这具漂亮美丽却毫无生命力的娇躯,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手掌抚摸着她去海藻般柔软蓬松的发丝,浓密的眼睫微微垂下,遮住漆黑瞳孔之中所有的哀思。
寂静而空荡的房间。
似是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呼唤:
“大小姐……”
随即又陷入死寂一般的安静。
毫无回应。
谭以爻埋在她脖颈处,仿佛置身深渊,无尽的痛苦与悲伤几欲将他吞没湮灭。
他想起爆炸之前。
花眠笑着说:“叫我亲爱的,好吗?”
他那时只想着拆炸弹。
而现在,想要去弥补遗憾都没有机会。
谭以爻会想,花眠死的时候是不是有很多遗憾。
遗憾没有听到他再唤她“花眠”,遗憾没有听到他说那句“亲爱的”。
可有些遗憾,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而有些已经逝去的人。
在梦中也无法相见。
无法弥补的遗憾。
也从未能在梦中重现。
皎洁月色如泼墨般挥洒而下,笼罩在这片沉默森林,这座寂寥城堡,温柔又无情。
飞鸟掠过,似是被谁泣血般哀鸣惊到。
那般悲伤与无助,渗透进这片土地,沉入泥土,如老树错综复杂的根茎,杂乱而坚固,漫延到每一寸空白地界。
……
花眠睁开眼,身体散架般疼痛难受,但仔细一感受,又感受不到身体。
像是回到了刚刚出生的时候
她以为她根本对自己的出生毫无印象,但却没想到竟然还会回忆起来。
也能感受到那种被期待的喜悦。
吹着柔和咸湿的海风,沉浸在温暖的海洋,水流包裹着她,每一滴都那么的轻柔。
脑海中忽而听到某个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响起某个声音。
“呼终于修复好了!”
“就算你不是人,那一个炸弹炸开你以为你还能保留个完整的身体!?”
“还想死而复生,做梦!”
花眠沉默着。
它暗中思索是自己太过凶残了吗?
是吓到她了?
它也沉默了会儿,又放缓语气:“怎么不说话?还有哪里难受吗?”
花眠慢悠悠地啊了声:“没有呢。”
它又问:“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花眠懒洋洋地重复:“没有呢。”
气氛渐渐尴尬又沉默。
它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在怪我?”
花眠惊讶:“你怎么会有这种错觉呢?”ωWW.miaoshuzhai.net
“哼唧。”
它没去理会这个问题。
实际上也没什么好去辩解的。
它是神明,因为听到了他们的愿望,可以给他们一个惩罚罪犯的无限世界,也可以给那位在污浊世界也存着善念的夫妇一个孩子。
尽管是个替代品。
但有些想法。
初衷是好的,未来是不可知的。
没人能想得到,无限世界会被他们重新创造出一个能够自我操控的世界。
而不应该拥有思维想法的替代品却也拥有了自我意识。
它带着微妙的补偿心理问花眠:“那你想回去吗?还是想留在我身边?”
“我可以帮你清理掉所有的记忆,重新开始。”
“至于谭以爻……”
“没了初始记忆的影响,你也不会有那么大的不安,也不会把谭以爻看的那么重……就,也许你根本没有那么喜欢他,也没有那么离不开他。”
“只是因为受到了初始记忆的影响。”
花眠唔了声。
脑海中出现谭以爻的身影,思绪像是无法聚拢,只能想到那些碎片化的高大背影与冷戾眼神。
它继续说:“你跟在我身边,会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你知道的吧,神明看的世界,跟人类看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它循循善诱的模样,就像花眠当时把u盘给了蔺孚川,让蔺孚川在小情小爱和成为救世主之间选择。
花眠嗯了声:“很有道理呢。”
“但我还是想选择谭以爻。”
可能正是因为命运的奇妙,因为这些初始记忆,因为那些曾经的伤痛,所以才刚巧遇到了一个谭以爻。
光球膨胀了些,:“人类的情感是很多变的。”
花眠:“嗯,我知道的。”
“可谭以爻不一样的。”
“好吧好吧。”
“那,再见了。”
“送你一个小礼物。”
花眠没来得及问那个小礼物是什么,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身体像是初生的婴儿,毫无力气,连翻身都困难。
她沉默了会儿。
那个小礼物,不会是让她瘫痪吧。
她闭上眼,轻轻吸了一口气。
闻到了淡淡的花香,也压下了心中因为要瘫痪的薄怒。
身边突然凹陷一块。
熟悉的气味。
是谭以爻。
花眠闭着眼,准备等会儿猛然睁眼吓谭以爻一下。
失去了视觉,触觉极其敏感。
她能感受到谭以爻抚摸了他的发丝,也能感受到他落在她额头湿润又炙热的吻,也能感受到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滴落而下。
也听到了他隐忍压抑却有无助的低吼。
“哎。”花眠睁开眼,像露出个笑容去安抚他,但无论如何都没法笑出来,要笑不笑的,“怎么哭的这么惨呢,谭以爻?”
谭以爻的身体僵了下,红着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终于等到了一个结果,但却不敢接受。
喉咙发紧又沙哑嗓音,把那些悲痛都压了下去:“大小姐……”
花眠咕哝着嗯了声,手还是能抬起来的,她摸了摸谭以爻的脸:“不是梦哦。”
“别哭啦,谭以爻。”
谭以爻额头抵在他额头,语调的轻颤漫延到身体,不停地重复呢喃:“大小姐……”
“嗯。”花眠搂着他,亲吻了他的唇瓣,“我回来了,谭以爻。”
“不要伤心了,好不好?”
谭以爻头一次这么汹涌而有激烈的回应,像是要将她吞没,融为一体,永远紧密而有亲切的相连。
他又静静地盯着她,那张刻在记忆深处的面容忽然就活了过来,在他荒芜死寂的心田撒下了一把种子,以极快的速度盛开出一片令人迷醉的花海。
谭以爻轻轻说:“花眠。”
嘶哑磨人的嗓音,浸着缠绵的情意,与无尽的思念。
花眠愣了下,狐狸眼微弯:“嗯,我在。”
也许是身体刚恢复的原因,她打了个哈欠,疲惫渐渐袭来,却仍睁着眼看谭以爻。
“不要担心,我不会离开的。”
谭以爻低垂眼帘:“是吗?”
花眠嗯了声:“是啊,不会再走啦。”
她渐渐支撑不住眼皮,又打了个哈欠,渐渐闭上眼睛。
窗边的桔梗花开的正盛,迎着暧昧的月色,随风摇曳。
花眠再次醒来时,入目的依旧是谭以爻俊美但却有着憔悴的脸庞。
他一夜未睡。
花眠捏了捏他的脸:“干嘛啊,我都说了没事的。”
谭以爻握住她略显凉意的柔软手指,一颗飘荡的心落回实处,哑着嗓音:“饿了吗?”
花眠哄他睡觉:“你睡一会儿,我去给你做饭,好不好?”
“我不困。”
谭以爻不是不困,只是害怕闭上眼,再睁开眼,又会面对一个惨淡现实。
而他走过了不知是美梦还是噩梦的童话世界,见到了扔在沉睡不醒的睡美人。
花眠见他下床,她也跟着要下床,结果腿一软,如果不是谭以爻眼疾手快捞了她一把,她就直接趴在地上了。
啊,真是个美好的小礼物呢。
谭以爻扶着她,看着她茫然又无助的眼神,揉了下她的头发安抚她:“你睡太久了,很多身体机能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花眠呀了声:“那我现在是个小婴儿吗?重新学习走路?吃饭?”
她伸手搂住谭以爻:“那我可以要一个抱抱吗?”
谭以爻翘起唇角,抱起她。
城堡里的死气沉沉一扫而空,注入了数不清的活力与生机。
暖阳升起,洒下金色光芒。
像是谁在迎接了新生。
后来,花眠才知道那个礼物是什么。
谭以爻等她了好久好久。
等了一个人类最美好的青春年华,虚无地度过了一个人类的人生。
只为了一个未知等待。
也等到了神明问他是想要选择死亡,还是想要选择永生去继续等待。
而谭以爻选择了后者。
他曾经对大小姐承诺过,他会一直在。
那么便会永远守护在她身边。
不论结果如何。
花眠窝在谭以爻的怀里,手指勾画着他的喉结:“你会不会觉得,其实死亡也会是解脱啊?”
谭以爻喉结滚动,肌肉结实的手臂搂着她:“抱憾而亡吗?”
“那怎么可能会是解脱。”
花眠手上动作很不安分,没一会儿就落在他锁骨以下,媚眼如丝:“啊,那你不会害怕,如果我醒过来以后,我又喜欢了别人吗,谭以爻?”
谭以爻握住她不老实的手,沉声说:“不怕。”
“哎,如果我真的喜欢了别人呢?”大小姐娇滴滴地问。
“我一直会在您身边。”
“只要您需要我。”
花眠哇了一声,被谭以爻又握紧她另一只打撒他深情的勾起他下流想法的手,他问:“手恢复的怎么样呢?”
“挺好的啊。”大小姐凑近他,“能够握起来哦。”
谭以爻耳根烧了起来:“大小姐……”
花眠:“嗯嗯?”
谭以爻眸色渐深,嗓音低哑又富含磁性:“您别玩了。”
花眠狐狸眼浸着失望,停下动作:“那好吧。”
谭以爻:“……”
花眠见他脸色发黑,无辜眨眼:“是你让我停下来的嘛。”
“想要就大声说出来哦。”
她仰头,两人凑的很近,鼻尖抵在一起,诱惑他:“想不想要?”
“嗯?想不想?”
谭以爻忍耐了会儿,漆黑的瞳孔仿佛浸了层水润雾气,他吻上大小姐的唇瓣:“想。”
花眠啊了一声,挪开一些,任性道:“就不给你,略略略。”
谭以爻:“……”
处在想要揍熊孩子的边缘。
他下床正要去浴室时,又被花眠从身后抱住:“好哥哥,你就不会求求我吗?”
谭以爻额前冒着热汗,喉结滚动,“大小姐……”
“嗯?”
他似乎在酝酿情绪,在最浓烈的时候,深情呼唤:“花眠……”
“叫亲爱的。”
本来以为谭以爻会害羞,转移话题,没想到男人转身贴在她耳边轻轻唤了声。
仿佛又电流钻进来,最终落在心口,酥酥麻麻的,含着幸福。
后来。
谭以爻问她:“那如果我喜欢了其他人,你怎么办?”
花眠肯定:“你不会的。”
谭以爻:“万一呢?”
花眠认真思考了会儿,然后让谭以爻去睡了地板。
谭以爻后半夜的时候,又爬上了床,搂着还没睡着的花眠。
心说,是啊,我不会。
我不会喜欢别人。
因为。
你是我荒芜世界的唯一存在。
end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月儿弯弯10瓶灌溉的营养液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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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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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爱阅小说app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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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完免费阅读.https://www.doucehua.xy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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