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她和当事人还结了梁子。
故而,未等绿鸢扑过来,阮昔便早早的躲在了周福海身后。
可怜殿内其余宫人,和那女人搭黄瓜架子撕吧半晌,这才把她控制住。
几位太监帽子歪了,拂尘掉毛了,连熨帖的宫袍都被拽得皱斜,歪露出一团白色中衣来!
“岂有此理!真真岂有此理!快将这贱婢拉下去!”
周福海难得动怒,以往沉稳的气度失了大半。
一群人闹哄哄往外走,在文昭仪声声“陛下”的呼喊中逐渐远去。
殷承景负手踱到窗前,凝视满地消融的冰雪:“纪念青已死?”
阮昔心中一紧,略有些不安道:“回陛下,是,他受不住酷刑……”
殷承景骤然转身,目光阴沉地盯着她,吓得阮昔将剩余的话乖乖咽回。
“孤生平最恨谎言。”
阮昔开始后悔刚才没跟着周福海一起走,每次和这家伙独处都没啥好事。
避重就轻将慎刑司的事讲完后,她偷眼观瞧殷承景,发现他虽然还板着脸,但面部线条显然缓和不少。
“小人的确擅作主张,请陛下降罪。”
阮昔头痛,封建社会害死人啊,动不动就请罪,她都说烦了。
正在心中暗骂狗皇帝混蛋,下颌不期然被他轻轻捏住,迫使她抬起头。
殷承景似乎很喜欢这个姿势,牢牢锁住她的目光,让她想回避都难。
“在孤面前,不准有秘密。”
阮昔紧缠的裹胸随着呼吸不断起伏。
呵,她这秘密可大了。
“还藏着何事,一并说出来。”
阮昔浑身冷汗。
冒名顶替哥哥入宫犯的可是欺君,真说出来,就殷承景那阴晴不定的狗脾气,没准也赏她个“弹琵琶”。
再不济也要被下狱,弄不好还有可能被贬入青楼为妓。
傻子才对这暴君掏心掏肺!
要命的是,阮昔的片刻迟疑瞬间被殷承景捕捉到,还好整以暇地等着听下文。
阮昔谨慎斟酌着措辞:“文答应她,认罪得未免太过轻易。”
能从秀女辛苦熬到昭仪的位置不容易,即便事情败露有可能牵连到家族,第一反应也该尽全力否认才对。
怎么连问询的程序都没走完,就急吼吼的跑到御前来?
简直像拼命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
当初在宫宴上,因那位神秘姑姑正巧出现在德妃和文昭仪的席位中间,阮昔才在慎刑司用文昭仪三个字诈纪念青,歪打正着拿了口供。
但方才,她明显觉得不对劲。
大理寺的父亲被牵连,自己又被打入角萃宫那种地方,若无奇迹,文答应这辈子应是难翻身了。
在这种绝境下,她为何不咬出阮昔的女儿身?
不管有什么原由,就算文答应忍得住,那个没城府的绿鸢也忍得住?
那宫女眼中恨意滔天,巴不得将阮昔生吞活剥了,怎的光骂些不痛不痒的话,半句不提她的死穴?
难不成,她们对阮昔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
这就怪了,那当日指使神秘姑姑,引原主入宫的人究竟是谁……
“舍车保帅,她不过是某人的弃子而已。”
殷承景终于肯松开手,阮昔偷偷揉了揉那被捏得发红的部位,暗骂狗皇帝力气真大。
“孤如今越发好奇,你到底做了什么,竟让那人如此大费周章铲除,甚至不惜牺牲一个昭仪。”
阮昔:我也想知道。
便宜哥哥阮喜呀,你到底怎么惹到煞神的……
***
为了一探究竟,阮昔跟随禁卫军同去文答应原本住的芳华宫主殿抓人。
众宫人有的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哪肯就范,一时间闹得鸡飞狗跳,连西偏殿的秦婕妤都闻讯出来了,瞧见阮昔立刻扬起眉毛:“是你?!”
“文答应在宫中豢养刺客,咱家奉陛下旨意前来搜查芳华宫,请秦小主见谅!”
阮昔小手一挥:“将西偏殿的宫人也全部带出来!”
众侍卫依令行事,谁也不敢多问她为何私自扩大搜查范围。
毕竟她方才和殷帝关门秘语良久,万一陛下又私授了新的旨意呢?
秦婕妤气得不轻:“她文琼云犯事,为何牵扯上本婕妤?阮喜!你分明公报私仇!本婕妤这就去找陛下……”
“请便,秦小主往这边站站,莫挡路。”阮昔懒得理她,朗声吩咐:“来人,去内务府取芳华宫名册来,咱家要一一核对!”
“姓阮的!你!你等着!”秦婕妤跳着脚作势往外走,扭了半晌也不见宫女怜月来拦,后知后觉才想起来,她也被侍卫押在院内听审了。
她见大家都忙成一团,无人不睬,气得独自恼了半晌,又不敢真在这时去触殷帝霉头,只得踩着重步又回到西偏殿。
临了狠狠关上门,权当给自己找回点颜面。
阮昔审查得很仔细,再三确定名册,期待能在满院的宫人中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可惜,忙活了一下午,却徒劳无功。
主殿宫人众多,总有那扛不住揍的,单在内务府挨了几巴掌,就把关于文答应的事吐了个干净。
阮昔对她平日的人脉关系很感兴趣,尤其是那些走得略近的位高者。
本朝后宫婕妤之上,除德妃、娴妃、明妃、淑妃共四妃外,便是魏后。
四妃以德妃为尊,德妃与淑妃交好,娴、明二妃则依附魏后。
在殷帝还是五皇子时,德妃其父蔡太师、魏后其母清平公主曾联手把持前朝后宫,协力助殷承景夺得储君之位。
可如今,两方却屡有交恶传言。
据说,殷承景登基前,府中只娶了德妃一人,原本早就定准了的凤位,突然被天降的魏后抢走了。
清平公主宠女无度,平生又被先皇养得骄纵惯了,不惜和蔡太师撕破脸也要将女儿扶上后位,两方差点同室操戈。
最后还是蔡太师忍痛退让一步,条件是清平公主永不许再插手前朝后宫之事,退隐太虚山颐养天年。
因有这档子过节,如今的德妃和魏后早已势同水火,只是面子上还假意维持着。
文答应为人较为圆滑,与四妃都有走动。
但其中关系最亲密的,还属魏后那派的娴、明二妃。
其实单从梅园发生的事推断,德妃便可暂时排除嫌疑了。
毕竟她当众就想下令搜查,半点都不怕阮昔女儿身暴露的事。
至于其余人……
阮昔皱眉苦思,她在前日的赏花宴上对那几位了解尚浅,一时看不透文答应是为谁背锅。
当日,殷承景下旨,将大理寺少卿贬为主簿,罚俸六月,以儆效尤。
万中、阮喜捉贼有功,赏万中银百两,撤销阮喜的罚俸处决。
两人一同接的旨,出来后,两手空空的阮昔看着万中捧着的小银山欲哭无泪。
这么多银子,都够她在宫外衣食无忧好几年了。
正感慨着,万中左臂擎着托盘,腾出右手来,竟将半座小山塞进了她怀中!
“计是你定的,万某不过跑腿罢了,这赏银,理应一人一半。”
阮昔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悄悄流了下口水,拿在手中疼爱地摸了摸,又放回托盘中。
“是你的就是你的,拿着。”她拍拍万中削瘦又结实的肩:“咱俩的关系,用不着扯这个。”
万中身形微顿,没再坚持,原本冷峻的眸中又多了丝暖意。
若不是阮昔,他也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由看虎侍卫变成禁卫军头领。
两人正闲聊着过段时间叫上石春、张文和一同聚聚,打远处孙侍卫忽然跑来,面带焦急神色。
自从万侍卫变成万统领后,孙侍卫也由前辈变成了他的左右手。
孙侍卫连恭维话都忘了说,他带来个不好的消息。
绝尘道长下榻的客栈走水了。
火势起得很猛,由二楼燃起,借着风势火舌卷天,登时将整座客栈吞噬其中。
等巡捕房的人控制住灾情,客栈也早就成了焦炭。
绝尘道长正住在二楼,起火后虽有不少人胆子大的往下跳,其中却无他的身影。
焦黑的废墟中有具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难以辨认,但据穿着和身边法器推测,应是绝尘道长。
“纵火之人可查清了?”万中肃然问道。
“跟守的兄弟们没看清那人的正脸,但瞧着背影怪眼熟的。”
孙侍卫左右看看,用手挡住嘴在万中耳边私语:“裘鸿志那小子今日正好轮休,早早的就出了宫,晚间才能回,之前送绝尘道长出宫的差事,也是他的。”
阮昔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刑部尚书的公子,由原禁卫军副统领被贬为普通侍卫的倒霉蛋。
“啧,真搞不懂那小子,都被贬职了还这么不安分。”
孙侍卫连连咋舌,看来平时对裴鸿志的印象很差。
“孙大哥,没准你的因果关系弄反了呢。”阮昔看着天边如血的夕阳,若有所思:“看来那梅签,惹怒了某位不得了的人呢。”
不多时,夜幕降临。
皇城内各处烛光颖动,年关将近,不少宫人提前准备了喜庆的红灯挂上,期望能讨个吉利。
宵禁过后,本应寂寥的宫道中,却迎来两个急匆匆的身影。
二人皆着身黑衣,兜帽密实地扣着头,偶尔瞧见巡逻的兵队,还惊慌地藏在夹角中。
“小主,咱们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怜月怯生生扯住秦婕妤的衣角,几次三番想把她劝回去,无奈自家小主脾气太犟,打定主意的事从来不轻易变。
“蠢货!这点风险算什么?此事若真,日后便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如今连个阉奴都敢在本婕妤头上踩一脚,再不拼一拼,怕将来的下场,也未必会比文琼云那贱人好多少!”
秦婕妤说到激动出音量稍高些,吓得怜月急忙去捂她的嘴:“小主慎言!年关在前,别说那不吉利的话!”
怜月是秦婕妤从本家带过来的丫鬟,两人一同长大,纵然平日里有所龃龉也不生分,仍旧亲密无间。
秦婕妤瞪她一眼,甩开怜月的手继续往前走,眼见周围阴森可怖,红墙绿瓦似乎与白天全然不同,内心又忍不住有些打颤:“那个消息,确认可靠吗?”
怜月急忙跟上:“倒是错不了,养心殿的小卓子亲自传来的,说是要去最高处,必得在子时赶到!”
放眼整个皇城,最高的楼阁便是望西楼了,整整有七层,登到顶层即可俯瞰所有宫殿庭院。
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地点。
越到近前,两个的心便跳得越厉害,因怕暴露行踪,连盏灯都没敢提,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走着。
每每夜风猛兽般呼啸而过,两人便缩作一团,彼此搀扶,只盼能早点结束回去。
自小便娇生惯养的嫩叶,哪儿受过这等摧残。
幸好,望西楼附近无值班的守卫,整栋楼都黑漆漆的。
秦婕妤早忘了计较,与怜月携手而行,当踩上楼阁里的青石板时,两人俱送了口气。
终于到了!
“太好了小主!小人估摸着还有半柱香的功夫才到子时呢!咱先上去美美等着,趁这空隙对皎月再许个愿,保准事能成!”www.miaoshuzhai.net
怜月眼中放出期待的光彩,全然忘却恐惧和不安,哄得本有些疲累的秦婕妤也来了精神。
“小妮子总算嘴甜一回!等本婕妤日后登凤位,定赏你个女官当当!”
“怜月才不愿呢,怜月就想守在小主身边一辈子,哪儿也不去!”
两人恰好登到四层,秦婕妤听了这话大为受用,刚想夸奖怜月几句,上方忽然传来声嗤笑。
这一笑威力不亚于惊雷,劈得两人定定站在原地,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呵,这年头家雀连自己有几多斤两都不清楚,还妄想着能飞上高枝儿呐!真不怕摔成瘫烂泥?”
那女人声音浑老刻薄,听上去不像嫔妃,更像是哪个宫里的老姑姑。
秦婕妤紧绷的神经稍松,脖子一梗,张嘴就回:“老货!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那多嘴?等本婕妤上去,定撕烂你的嘴!”
怜月心中暗道不妙,此行本就尽力掩人耳目,如今面红耳赤的和人吵起来可如何是好?
偏秦婕妤怒从心头起,又上来不听劝的劲头,瞪着杏眼三步并两步往上爬,累得怜月在后面苦苦追随。
楼上的人并未再言语,等她们终于登顶,只见一位身着紫色棉袍、头戴华珠的美妇人背身站在栏前。
守在身边的,正是安宁宫中的掌事姑姑,若明。
秦婕妤登时觉得头晕目眩,恨不得眼下是场梦!
德妃怎会在此?!
在怜月拼命提醒下,秦婕妤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辩言。
德妃侧过头,眉眼被寒霜侵染得愈发如刀锐利,冷声开口:“单凭你方才所言,足可满族抄斩。”
秦婕妤两眼一黑,平日不饶人的小嘴连句整话都不会说了:“臣妾,臣妾绝无此意!德、德妃娘娘,饶了我吧……”
“哼!”
掌事姑姑若明冷嗤一声:“秦小主三更半夜的不睡,偏要到这望西楼来赏月,当真好情.趣啊。”
“都是小人……”怜月护主心切,话还未说完,便被德妃森然打断。
“掌嘴。”
若明高高扬起手,毫不留情地在怜月脸上掴出道红印。
秦婕妤浑身一抖,差点跪都跪不住。
若明的巴掌还未停下,持续不断在这寂静夜空中回荡,打得怜月满嘴是血,两颗牙掉下来含在嘴里,连吐出都不敢。
秦婕妤听得心惊肉跳,只觉得每一巴掌都扇在自己脸上,几次三番想开口求情,无奈德妃背身望着栏外,连个对视的机会都不给。
当向来坚强的怜月终于撑不住,呻.吟着晕倒在地时,秦婕妤早已泣不成声。
她跪爬到德妃身边,卑微拽着华贵的紫袍边,哭得梨花带雨:“是妾错了,娘娘,妾不该痴心妄想,求娘娘就饶了怜月吧,从今后妾唯娘娘马首是瞻,再不敢有二心!”
“就凭你?也呸?”
若明朝地上狠狠啐了口:“带着你的小蹄子,麻溜儿的滚回去!管好自己的嘴巴,别到时候连舌头都保不住!”
秦婕妤银牙咬碎,没想到德妃竟轻视她到这般地步,只派个恶奴答复她,连句话都不肯亲口说。
是她太过天真。
那梅签如此珍贵,想方设法要探听虚实的,必然不止她一人,德妃恐怕也有眼线得到了情报!
说她痴心妄想,这女人自己又如何?
还不是没手段斗倒魏后,才指望着句摸不着的签语转运!
“妾、妾遵旨。”
正当秦婕妤搀扶起奄奄一息的怜月想要离开时,楼下忽然传来了明显的脚步声!
“嘻嘻,小主,这下可成了!子时还未到,咱们赶上啦!”
“快着点,别贫嘴贫舌的,敢误了大事,仔细你的皮!”
德妃蓦然转过身,狠狠瞪着楼梯口,脸阴沉得几乎都能拧下水来。
这望西楼前后都有路径相通,她只顾着看眼前,没想到居然有人从后面赶到!
一个个的,当真胆大包天!
***
半个时辰后,望西楼的顶层,已经聚齐六位嫔妃了。
最倒霉的莫过于秦婕妤和怜月,因是第一个上来的,白受不少苦楚。
后来因人数实在过多,德妃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让她们跪了一溜儿,连责罚都没顾上。
她倒要看看,这后宫到底有多少狐媚揣着痴心,想爬上凤位!
等了许久,来的都是些昭仪位份之下的,四妃中也只有德妃到场。
作为话语权的绝对拥有者,德妃望着天边的明月,心中怒气稍减,她忆起了眼线报回的梅签内容。
【端成元年腊月廿三,子时,伪凤盘卧。】
【正凰集上方,八方群鸟来贺,瑞出东方,善吉。】
普天之下,有资格称凤的,只有后宫那一位。
“伪凤”代表着什么,众人心知肚明。
据签上记载,届时出现在皇宫的最高处者,才是真正有德行配凤位的人。
殷帝很信赖那位绝尘道长,甚至不远千里将他请出山,想来其法力必然非同凡响。
当日在梅园,他不肯将签上的内容公之于众,怕的就是后宫动荡。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管殷承景再怎么隐藏,签语还是流传了出来。
此时此刻,便是梅签中记载的年月时辰。
纵然这些宵小赶来望西楼又如何?
还不是只能乖乖蛰伏于她脚下!
德妃心中一阵得意,刚要将这些人带会安宁宫好好惩处,身旁的若明忽然惊讶张嘴,指着楼下。
“娘娘……这……”
德妃知若明素来沉稳,寻常小事断不会如此慌张,忙凭栏望去,只见一排排宫人提着红灯从容朝这边走来,仪仗威严。
帝后,赫然在其中!
眼瞧着他们拾级而上,德妃思绪飞速转动,忙命众嫔妃起身,收拾好各自表情,聚在一起做赏月状,让脸颊红肿不堪的怜月戴上斗帽,藏在最后。
“……今儿毕竟是小年,臣妾着实不愿待在宫里清冷着,出来热闹热闹甚好,据说望西楼祈愿灵,也可……”
魏后的话头止住了,她看着面面相觑的众嫔妃,露出惊讶模样,柔声问:“这,妹妹们因何在此?”
德妃僵着身子上前,领众人对帝后行礼。
魏后此番盛装前来,半百名宫娥太监侍奉左右,还有殷帝陪伴。
反观她们,连盏灯都不敢点,各个身着深色斗篷藏匿在此,仿佛在阴沟里你争我夺的老鼠。
被华灯一照,登时原形毕露,什么梦都破碎了。
德妃脸上火辣辣的讪,勉强挤出丝笑:“臣妾等因年关将近,睡不着,索性相约今夜来此赏月,触犯宵禁实属不该……”
“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有道是‘法理不外乎人情’,本宫和陛下先破了例,谁又敢治你们的罪不成?”
魏后眯着美眸,朝殷帝嫣然一笑:“陛下以为如何?就当臣妾替妹妹们讨个饶吧!”
在场嫔妃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得魏后如此大度,非但不借此责罚她们,还帮忙求情!
这格局,这气度,真不是区区德妃能比的!
怪不得她当初就被魏后抢了后位,如今看来属实活该。
这谷圣国的皇后,德妃本就不配当!
阮昔提着灯笼看戏,心中感概万千。
今儿下午她还在怀念现代正在追的狗血泡沫剧,也不知演到哪儿了。
此刻才发觉,眼前的戏竟比屏幕里的还要精彩几分。
不枉费她这么久的布局。
“陛下,您看,老天爷果真成全有心人,今夜月朗星疏,当真是许愿的好时机!”
魏后掩唇而笑,媚眼斜斜扫过,还在发懵的众嫔妃立即反应过来,十分捧场地跟着笑了。
场面瞬间融洽不少,如果能将德妃的冷脸移走的话,恐怕会更加和谐。
一句“月朗星稀”,刺破了德妃所有傲气。
只要这个女人在一天,她便永远黯淡无光。
魏后双手合十,闭目对着明月虔诚祷告,末了缓缓睁眼,对众人回眸一笑。
“本宫之愿,上苍已然垂听。”
她妆容艳丽,带着种侵略性的美,站在望西楼的最高处,俯瞰众生。
“必将实现。”
即便对天许愿,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倒更像是命令。
阮昔从未见过有如此强大气场的女人。
魏后在笑,却比横眉冷目的德妃更让人生畏。
德妃低着头,不看她周身夺目的光彩,终究还是在较劲。
其余人可没这么高的斗志,全都蔫头耷脑的,像败了的斗鸡。
魏后向来金口玉言,既已答应不罪责,今夜这劫就算是逃过去了。
甭管以后会怎样,起码她们不用大半夜的再去安宁宫挨训,心中也自在不少,反正一时也走不开,索性倒真跟随帝后赏起月来。
阮昔暗自打量众人,发现向来爱张扬的秦婕妤居然没往殷承景身边凑,而是拉着怜月躲在角落,心中疑惑,刚想过去看看,却被周福海叫住了。
“你们几个别光愣着啊,这么多主子聚在此地,乌漆麻黑的像什么话?快去,把红灯笼都挂上,添点喜气儿。”
哎,小太监就是劳碌命啊。
阮昔跟着挂了几个灯笼,忽见石春站在栏杆旁,表情不自在地朝她招手。
“喜子,我,我恐高啊,要你不来?”
石春指指屋檐上的大铁钩,不好意思地央求道。
“啧啧,关键时刻还得靠我吧?往后站往后站,看喜公公给你露一手!”
阮昔胆子大得很,以往像蹦极、跳楼机之类的游乐器械遇上就玩,这区区七层楼的高度自然不在话下。
她单手提着灯笼,轻松踩上半人多高的栏杆,不过只有踮着脚,才能勉强够到那铁钩。
哎,身高是硬伤,她也没办法啊。
石春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手脚都软了,大叫着跑过去抱住她的腿,生怕阮昔一个不小心掉下去:“你到底行不行啊?别硬撑啊,不然还是换我来吧!”
魏后本有些疲倦了,刚想和殷帝商量打道回宫,偶然听得石春这么一叫唤,下意识也随着众人回头看去。
高高的栏杆上,阮昔白皙的小脸被橘红的灯笼照了个清楚。
那明暗交替的光影下,是清秀精致的五官,一双星眸浮光流转,认真又专注地望着红灯。
黛眉微皱,许是夜间穿得少有些着凉了,小巧的鼻翼偶尔会吸一吸。
纤腰薄背,柔若无骨的手指却灵巧得很,几下便将红灯牢牢挂在铁钩上。
愁云尽消,眉梢眼角尽是春色,阮昔满意地笑了,转头相望,原期待能得到谁的夸赞,去不料满堂贵胄皆静静注视着她。
星月风云皆成背景,红烛下的美人似从画中走出,添一笔过浓,少一笔过淡,巧夺天工般的衡量后,才完成这绝美的画面。
“咚——咚!咚!咚!”
一慢三快的四声更响,将魏后的理智拉回。
四更天,丑时了。
子时,才刚刚结束……
阮昔扶着石春的肩轻盈从栏杆上跳下来,拍拍双手又整理下宫袍,略有些窘迫地看了眼魏后,随即又移开目光。
阮昔:啊~魏后真是又飒又美艳啊!便宜狗皇帝了!
魏后摇摇头,暗笑自己这草木皆兵的性子当真得改改。
对方是个太监,又不是女人,不过偶然比自己站得高些罢了。
她转身想向殷承景告退,却发现殷帝的目光,仍牢牢盯在阮昔身上。
刹那间,魏后心中涌现出些许异样的感觉。
阮昔方才站的位置,恰好也是东边。
【瑞出东方】
***
阮昔和殷承景定下的三日之约,时辰已到。
服侍殷帝洗簌完毕后,负责守夜的太监们十分自觉地退出去,将空间留给二人。
有阮昔在内照顾,他们在外室当差的可容易多了,每次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自然乐得清闲。
三人甚至抱团祈祷,盼望阮昔能永远在里屋值夜班,彻底解放他们的夜间自由!
阮昔对此自然不知,她正钻进床帐中,露个小脑袋跟狗皇帝汇报工作。
养心殿内的眼线她几乎挖干净了。
原本直接写份名单更省事,无奈她没抓过毛笔,再加上对繁体字会看不会写,纠结半晌后,还是选了口述。
这三天里,阮昔当真半点都没闲着,做了许多事。
她放出的第一重消息,便是殷帝的喜好。
对应每片区域的宫人,她说的版本都各不相同。
当有后宫嫔妃果真听信谣言行事后,她便换其他消息,继续分批试探那些宫人。
灯舞事件,是阮昔为朝臣埋的钩子。
每每宫中发生什么事,那些臣子总能望风而动,甚至在第二天早朝时便作出反应,消息之灵通,着实让人起疑。
在《王权盛世》原著中,作者大肆抨击殷承景的所做的若干混账事,时不时的还搞个横纵向对比,有次就把那位谷旸帝拉出来了。
虽然这个世界的史记对灯舞记载不过寥寥数笔,可原著作者却十分热衷描写那些香.艳的场面。
从谷旸帝与冯美人的初遇便大书特书,两人奢华淫.靡的日常生活更占据了不小的篇幅。
阮昔很确定自己是带着批判的目光在阅读,满脸通红抱着枕头,把那段翻来覆去研究了好几遍。
她可不承认是为了这种宫廷秘闻才硬着头皮看完全书的。
绝对没有!
关于灯舞的由来,她依然散布了数个版本,结果最后爆出的,还是最真实的那版。
阮昔跟在殷承景身边也有几日了,每天陪着他批阅奏疏,应付各嫔妃的问安,心中对谷圣国大致的情况也掌握了七七八八。
但凡在后宫有些头脸的嫔妃,在前朝都有不小的势力。
虽明显上未干政,但消息传递得很快,两厢相互运作,几乎将殷承景置身于透明空间。
阮昔借由这两件事挖出的各宫眼线,足有五十余人!
好端端的养心殿,被这些蛀虫掏得如同千疮百孔的朽木。
阮昔心中清楚,这两件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些位高者未必会放在心上。
于是,便想出了梅签的法子。
老道是殷承景随便找来的,他当初在树下不过拿着毛笔乱画了些鬼画符罢了。
那所谓的签语,是阮昔的杜撰。
她需要一个极大的诱饵,让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有心者,全都无可抑制地跳出来。
若在现代,这种怪力乱神的事压根儿就没几个人会信。
可在向来推崇道法的谷圣国,人们对占卜之类的信赖,深刻入骨。
果然不出她所料,今夜望西楼的收获不少,连一向沉稳的魏后也坐不住了,亲自邀殷承景同去赏月,就是为了立威。
阮昔早才到能坐上凤位的人必然不简单,但没想到魏后手段竟如此狠辣,直接派人结果绝尘道长的性命。
毕竟,如此迫切的想把梅签的秘密永远埋藏下去之人,只可能是魏后。
真正的绝尘道长早在下榻客栈的第一晚便秘密转移,孙侍卫发现的那具烧焦的尸体,实则是个罪大恶极的死囚替身。
阮昔记忆力很好,通过这三天的多方试探和严密观察,把有问题的密探,和后宫的正主全都对上了号。
苦中作乐时,她甚至找到了玩连连看的趣味。
殷承景靠坐在榻上,沉默地听着阮昔的每句话,连呼吸都很轻。
若不是他还睁着眼,阮昔几乎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已睡着。
当亢长的报告终于结束时,她的嗓子都快冒烟了,趁殷承景还在消化,悄悄去茶几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都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不过喝个茶而已,狗皇帝应该不会在意吧。
因记挂着望西楼的事,晚膳的时候阮昔就没吃什么东西。
如今心中巨石落地,再加上清茶开胃,这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
她记得案桌上还留有不少御膳房送来的点心,做功精巧得很,都用盖子保管着。
反正殷承景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多半第二天会让人原封不动撤走。
与其浪费,不如先填填她的五脏庙……
“过来。”
床帐中响起简短却又不容抗拒的传唤。
阮昔忍痛将红糖酥饼放下,意犹未尽地舔舔自己的手指。
狗皇帝抗打击能力还挺强,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缓过神来了?
半趴着龙榻,阮昔发现殷承景眼中的阴霾已全然消失不见,又恢复成平日里对万事都淡淡的模样。
见他伸手,阮昔下意识以为这家伙又要捏自己的下颌。
刚想反抗,没想到狗皇帝竟然转了性,挑起她垂在身侧的辫子,拿在手中随意把玩着。
阮昔的发丝很柔软,沐浴时也洗得干净,不似其他宫人那般草草洗完了事。
再加上衣物盥洗得勤快,以至于身上发间都有股淡淡的香气。
不浓烈,却莫名好闻。
阮昔搞不懂殷承景又在盘算什么。
还从未有男人对她做过这种亲密举动,弄得她浑身僵硬,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只得愣在原地。
不得不说,狗皇帝的手指还挺好看的,纤长又骨节分明,不管是翻书还是提笔,永远都那么优雅……
阮昔用力摇摇头,极力把那些不知何时钻进脑海中的画面赶走。
她好端端的对殷承景的事记得那么清作甚?
反正等解决完阮喜的事就能出宫了。
到时可得躲得远远的,找块依山傍水的世外桃源住下,远离所有纷争。
最好再养些小猫小狗相陪,也不知在这个朝代能不能找到……
“你在想什么?”
殷承景的声音略有些嘶哑,尾音上挑,平添了丝慵懒气息。
阮昔眼珠灵动地转了转:“嘻嘻,在想陛下会赏赐些什么给小人!”
她说的是实话。
天知道万中抱走那摞小银山时,阮昔有多羡慕!
前前后后忙活了这么多,到头来竟然闹个功过相抵,她好不甘心啊!
殷承景笑出声来,轻揉着她的发辫:“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阮昔立刻来精神了,双目放光:“陛下,小人可不贪,不管什么赏赐都高兴,像万统领那样的更好!”
殷承景扬扬嘴角,颇有些无奈:“真有出息。”
阮昔装出副乖巧样:“小人不要出息,这辈子,能日夜守在陛下身边就满足了!”
内心:狗皇帝!听见我这可歌可泣的忠心了吗?感动吧!给两摞小银山不多吧!真的不多吧!
殷承景微怔,松开她的发辫,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丝阮昔读不懂的情绪。
“当真?”
“自然!比珍珠都真!”
阮·疯狂暗示·昔如是说道。
“好,既如此,孤就赐你……”
殷承景仿佛诚心逗弄她,话偏说一半,搞得阮昔胸口小鹿乱撞,紧张兮兮地盯着他的薄唇。
嘻嘻,到底是一座小银山呢,还是两座小银山?
“赐你……”
阮昔激动点头:“嗯嗯!”
“一套新服。”
阮昔保持微笑等着后续,好半天见他没后文,才不敢置信颤声问道:“没,没了?”
“怎么,你不满意?”
殷承景微微眯起眼。
“我……小人……这……满,满意,很满意,超级满意……”
阮昔看不到自己脸上是何表情,大概比纯粹的哭和笑都要别扭三分。
不然,那狗皇帝也不会笑得如此开心。
果然,人类的悲喜并不能相通。
乐够了,殷承景抬手扯扯她的衣领:“这绿色不好看,换成紫的,你穿暖色更合适。”
阮昔按耐下拨开他狗爪的冲动,继续微笑营业。
“只要陛下喜欢,小人就穿。”
熄灯后,阮昔横竖睡不着,把心里翻来覆去把殷承景骂了一百八十遍,最后含恨入梦。
直到第二日见了石春,把这破事跟他说了后,被对方扯着胳膊激动大吼了半晌,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在谷圣国,只有正三品往上的公公,才有资格着紫色。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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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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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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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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