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将从甘雨那里拿到的琉璃百合摆上供台，加上之前和钟离一同采购的种种，这送仙典仪所需要的物品便是备齐。
接下来，便是准备送仙仪式。
送仙典仪，自从魔神战争平息后，直到今日这送仙典仪都没有再行过一次。
不曾想三千七百年后，首位送行之仙人，竟会是帝君数千年来的守护者，岩王帝君摩拉克斯。
仪式并不复杂，追其原因是在当年战争期间，多数仪式都较为简洁，毕竟战争时期战死的人与仙是在太多太多，若是每次仪式都繁琐绵长，只会耽误大事。
至于这些物品，是在时光长河中逐渐变得珍贵的，商蟠仍然记得，最开始的时候，这供台上所摆放的不过糟糠之物。
“阁下，”突然，钟离看着商蟠，问道：“可否让我听听你是如何看待这场辞行的？”
“长久的庇护消失，璃月才会真正破开自己的壳，才会真正看清外面的事件。”商蟠转过头，直言说道。
闻言的钟离点点头，并未多闻。
但商蟠却继续说道：“但，我认为，帝君的职责已经完成了。”
此言一出。
钟离目光流转，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与世长辞，不再存在，从今往后，璃月再无岩王帝君........”
商蟠噙着泪，微微颔首点头，而后深深地看向面前的供台，做出最后的告别。
紧接着，商蟠听见脚步，转过身看见来人，心中一惊。
那来人身着往生堂服饰，头带梅花圆帽，帽檐正中镶嵌往生堂的标志。
梅花星目炯炯有神，神色眉目中透出一股灵动和精怪。
胡桃......
和自己记忆中相比，自己虽认得出她，可形象却已是大相径庭。
她长大了许多。
令人感叹时间匆匆，身边之人无时无刻不在变化。
胡桃走过来，和钟离低声说了几句，随后站到了商蟠跟前，上下打量起来。
她看似无礼，可却是始终保持礼貌的距离，目光炯炯，也叫人讨厌不起来。
“姑娘，可是有什么事吗？”
“嗯，罗叔近来腰伤复发，行动不便，先生能不能麻烦你来替代一下他的工作，来送帝君最后一程？”
“我？”
此言出来，众人无不惊讶。
尤其甘雨，很是担忧道：“胡堂主，这恐怕不妥吧，送仙典仪无比重要，不能儿戏啊。”
“放心！”胡桃双手示意甘雨稍安勿躁，“只是举引魂旗幡而已，不让帝君他老人家迷路。”
“原来如此。”甘雨放下心来。
这毕竟是极为重要的仪式，甘雨担心旦塔林无法胜任。
但商蟠心中却是无所谓，这送仙典仪自己也算熟悉，但他又不能告知众人自己知道，否则无法解释。
而既然是这般简单的工作，自己答应下来也无妨。
于是仪式开始。
商蟠按照规矩站在左侧，高高将手中幡旗立于空中，恰逢微风一阵，飘扬而起。
这旗子并非寻常的白色，而是换成褐金之色，对应着的便是岩王帝君的仙体之样。
眼中少有波澜，商蟠看着那边胡桃，口中念念，双目紧闭，足以看出她将这其中的流程和规矩烂熟于心，在这般年纪，可称之为年少有为。
之前长时间身虽不在璃月之中，可对于其中发生之事，商蟠也略有耳闻。
譬如老堂主的离世，年少新堂主临危受命。
还有刻晴祖父驾鹤西去，却并未影响那新任玉衡星的工作。
此等种种，也在说明，璃月一直都在变化。
如今，此时此刻，它迎来了这三千七百年来最大的变革。
辞行久远之躯，告来瞬息之变。
这是璃月迎来最大的考验。
而站在右侧的钟离，此刻在商蟠眼中无疑是有些滑稽的。
毕竟世间怕是不会再有第二位自己参加自己葬礼的人了。
这时，胡桃站起，双手捧起朝上虚举，只看一只火焰胡蝶拍打飞出。
随清风而动，点燃供台上的凄凉的香烛。
礼成，所有人闭目，双手合十。
饶是现在璃月因为至冬一世略有动乱，七星众人并未亲至，但他们依然站在自己的所在处轻轻弯腰致意。
璃月的帝君此刻正式告别了这他所守护三千七百年的土地。
下一秒，地面漫出点点金光，从低至高舞向天空。
这个过程很长，但对璃月人来说，却很短。
他们抬起头，神色无比动容，甚至留下由心的悲伤泪水。
就好似家中的长辈离去那般。
商蟠余光扫过，心中感慨万千，倒是站在自己对面的钟离，面目表情，颇似事不关己。
“叔啊，你倒是装一下啊.........”
这帝君离开，作为土生土长的璃月人没半点情绪波动这不开玩笑嘛。
商蟠对自己叔叔的演技由衷表示担忧。
但在这时，商蟠越过钟离，看见那人群中的一人，或者说并非人，而是魔神。
瓦萨娜？
她居然也在这里，本以为这样的事情她并不会在意，但看她低头恭敬的送别帝君的样子，商蟠对她倒是并不意外，虽然只有几次的交流，但其为人自己也算清楚。
并非阿斯莫徳那般的狡黠之辈。
但自己思绪刚起，却就见那瓦萨娜又有动作，身体朝后地逐步退走消失在人群之中。
这一走直接让商蟠警觉，那对方毕竟还是深渊教团的魔神，一切行动终究还是朝深渊看齐，倘若无事，这中途又为何离场。
不管如何，绝不能放任不管。
施展元素分身。
商蟠潜入地底，紧跟瓦萨娜那如游丝般的气息。
再离开人群后，瓦萨娜并不多加掩饰自己的特殊，速度极快地来到了璃月港外。
商蟠自然一路跟随，本以为自己江气息隐藏，万无一失。
但却在拐角位置被突然袭击。
黑色的长刺从岩壁中刺出，险些就直接爆掉这分身的脑袋。
“是你......？”
瓦萨娜的身体从孔洞中钻出，化作实体。
神色中多有惊讶，以及不解。
虽然之前对这人有些关注，可眼下他这跟踪手段可不一般啊。
作为无形无态的魔神，瓦萨娜对于元素的感知很是强烈，在她的眼中，此刻商蟠浑身上下没有半点肉体痕迹，只有略微弱小的元素力量在体内流转。
很弱，甚至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商蟠心里也是打着鼓，幸好对方没有上来就开始战斗，如今自己能调动的元素力不足以往十之一二，或者说，那怕自己本体来这儿，也打不过如今的瓦萨娜。
“抱歉，只是避免送仙典仪出现变故。”
闻言，瓦萨娜眼眸闪烁，“我不会对请仙典仪做任何事，你大可放心。”
她这样说，值得信任。
本就想离开，可瓦萨娜却将自己叫住，问道：“你作为璃月人，可以，向你讨教几个问题吗？”妙书斋
“问题？”商蟠不明所以，但依然点头，“至少不涉及内部问题，你大可随意。”
那纤细的手指手指伸出，变作乌黑无形状。
接着逐步凝固化作龙身之貌，这足以看出瓦萨娜对于自己身体控制力已经越发成熟，至少手中的那个形似泥人的帝君相识栩栩如生。
“还好她没有直接凝出钟离的形象，不然我得吓死。”商蟠在心中暗道。
“七国，七神，璃月的岩王帝君已经不复存在，对于这个国家而言，神明的旨意本应根深蒂固，可刚在玉京台，我并未看见预想中的撕心裂肺，人们是很伤心，但伤心之余，却是平静，”瓦萨娜抬起头，看着商蟠，“就好像是在送一位垂垂老矣的....家人，我不明白，璃月人都这么豁达吗？”
听完，商蟠眼睛眨了眨。
抬头看看天，脑子里有些空白。
随后低下头，面向对方道：“怎么和你解释呢，璃月人的确很依赖帝君，但这种依赖已经很淡了，如今甚至是消失，就像是孩子长大了，独立了之后，当老师的，依然还可以给他一些作为师者的建议，但多数时候，孩子都已经能独立的思考自己的境遇了。”
商蟠嘴角轻扬，“说来你应该也有所发现，在帝君逝去的当日，璃月七星便已经开始收拢权利，这在别人看来或许不对劲，但这是最正确的做法。”
“这代表，即便离开帝君，璃月依然能有独立下去的能力，而不是乱作一团。”
虽然帝君逝去在璃月激发无数矛盾，这段时间也让安稳的港口略微混乱。
但终究是没有暴动，没有彻底的崩溃。
不必说，这其中璃月七星的作用至关重要。
没有他们的雷厉风行，恐怕这时璃月的局面还要来得更加混乱。
但话已至此，商蟠反笑而问：“听你这话，难道是对七国失去神明一事感到不解吗？”
“先生明鉴，今日你也看见我并非....常人，自我诞生之初，世界映入我眼中，”瓦萨娜语气昂扬，带着好奇和兴奋，“我很喜欢这个世界，这山水草木，生灵万千，我认为都很美，我希望这样的美可以保持不变。”
“不变？”商蟠骤然道：“事物发展，千千万万，如何不变？”
“是的，这个世界的永恒，便是永恒的改变，无人可以阻止，无人可以左右。”
听完。
商蟠沉吟半晌，双手环抱与胸前，突然抿嘴微笑，“永恒，没想会在这里听见这样的词语呢，的确如你所言，世界不存在绝对的永恒，但永恒却并非不存在。”
“虚之则有，有则虚之，先生何意？”
“我倒有一愚见，不知姑娘愿意听否？”
“瓦萨娜洗耳恭听。”这位身着黑袍的女孩双手抱拳，毕恭毕敬。
这样的态度出乎商蟠的意料，刹那间有些发懵。
要是深渊教团中的人都是她这样的态度，自己也不必处处和他们周旋啊。
但也不怪他们，毕竟被天理毁灭家园，亲人离去，那种痛苦是自己从未体会过的。
所以，自己也没有什么资格去说教。
清了清嗓子，商蟠将视线远眺，越过山岳海川，停留一处。
瓦萨娜跟随目光，很快领会其意。
“先生所言，是稻妻？”
雷神，雷电的国度。
“近来稻妻的锁国令可有听说？”
瓦萨娜点点头，“自然听过，可这与我们先前的交谈有何关系？”
“你要去思考，雷电将军为什么要锁国。”
“我认为是那位领导者故步自封，这锁国对稻妻百害无利，实属下下之策。”
“的确，你的说辞没有问题。”
商蟠点头，并未否认。
毕竟这的确是锁国令所带来的危害，听说那边从璃月进口去的琉璃百合购买所需摩拉已经超过百万之数。
但在这里，暂且不谈摩拉之言。
商蟠随手捡起一块不大的石子，随手地攥紧。
“这块石头被我的手死死锁住，你无法再看见。”
瓦萨娜秀眉微动，领会其意。
点点头，商蟠继续道：“而你看不见它，也无从判断它的状态，你对这块石子的只会留下被我拿起之前的印象，你也会认为它保持之前的状态，永远。”
“永远.......难道......这就是永恒？”
“永恒？不，这不是永恒，因为......”
商蟠将手摊开，可眼前那还有什么石子，只有沙子逐渐滑落。
“这.......”瓦萨娜不明所以。
“失去外界的一切，只停留在一处，仅仅只是将自己锁住，下场只有化作虚无。”
瓦萨娜闻言，“先生意思，稻妻会迎来毁灭？”
“嘛，我个人可不希望那个国家毁掉，只是若要继续锁国令，稻妻早晚会民不聊生，我并不想看见蒙德建国的再现。”
虽然魔神力量强大无比，常人绝无匹敌可能。
但是，龙卷魔神却正是被这渺小的力量给消灭的。
旁边的瓦萨娜有些愣住，听旦塔林这语气，似乎是认识稻妻的雷电将军。
可这未免太过蹊跷了吧。
但他对于永恒的理解非常到位，永恒，不是一成不变。
但又会是什么呢？
“想知道？”商蟠回神，看向对方，“那我们，稻妻见，瓦萨娜。”
说完后，这个元素分身便是消散。
留下的瓦萨娜则是抬起头，朝着稻妻方向看去。
"稻妻吗.......看来，我得辞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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