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就要起身，可忽然窗户处清风一阵，让她心惊胆战。
定睛看去，不禁道：“旦塔林，你不能走门吗？”
“拜托，你觉得月海亭的接待人员会让我进来吗，更不必说是来找你了，只会被挡在门外，所以请原谅我只能出此下策，”商蟠看向对方，继续说：“对了，先不说我，你看上去闷闷不乐，是有什么心事吗？”
甘雨愕然，忽然意识到自己五官上的情绪如此明显，连忙调整，但看着对方那脸上表情，又骤然一叹，自感是无用之举。
“你愿意听我发发牢骚吗？”
商蟠闻言，轻轻点头，食指虚点旁边座椅，让甘雨坐下来慢慢谈。
虽然璃月因为帝君之事已有些许混乱之态，但那不是商蟠应该管的，这时对七星的考验，对现在璃月人的考验。
能否度过，全看他们自己的能耐。
在这其中，商蟠便是做一做仙人的工作，譬如听听自己心上人的牢骚，开导开导她未来的路。
可无论自己如何讲述，这做出决定的人，终究只能是甘雨自己，那是她的选择，她的改变。
“说吧，我别的不说，耐心还是很充足的。”
毕竟当老师的，没有耐心可不行。
甘雨愣了愣，浅笑道：“不知为什么，我在你面前，并不会紧张，那怕我会只见过几次。”
“一见如故，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嘛。”商蟠在起身旁拉过椅子，语气柔和地讲着。
就这样，晌午的阳光逐步墨染全了房间，原本的微冷逐渐被暖阳取代。
商蟠再这个过程中并未侃侃而谈，相反，他多数保持着沉默。
毕竟他知道，甘雨虽平日并不多话，甚至足不出户，可其心中却非空无一物，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思考，只是多数时候不将其展露于他人，藏在心中默默无闻。
她愿意将这些话告诉自己，这是信任的体现，令商蟠感叹。
眼前蓝发的少女，喜欢工作，喜欢独处，自认自己和这璃月港格格不入。
但帝君的陨落所带来的影响，也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着现状。
璃月会开始重新思考人和仙的关系，相反，仙应有同样的思考。
仙和人，将会迈入新的时代。
商蟠目光灼灼，他知晓如今时期对璃月而言是多么重要，这将会是一段永远值得铭记的时刻。
“所以，甘雨，你想怎么做呢？”
千言万语，化作简单的问题送到她的面前。
这看似简单的提问，却让甘雨不知如何回答。
她是活了数千年的半仙之人，已是完全习惯帝君存在的璃月，对于失去帝君的璃月之国，在她的认知中是绝不可能存在的。
可心中所想虽是如此，现实却永远只会迎头痛击。
只看这位面容娇俏的少女紧咬粉唇，半晌间不能言语。
她有些逃避的意思，可商蟠突然伸出手按住她柔软的双肩。
“嗯......？！”
“你必须明白，没有帝君的璃月，代表着的意义是什么。”
“没有帝君的.....璃月。”
光是念出这几个字，对甘雨来说都仿佛是不可存在的禁忌。
她秀眉皱起，出手推开眼前男人，原本柔和的目光忽然锐利许多，质问道：“你知道，帝君的存在代表着什么吗？”
“我清楚。”商蟠一字一顿。
他怎会不清楚，自己跟随帝君和父亲征战四方，保护百姓一方平安，帝君对璃月的意义他如何不知，如何不晓？
但正因如此，商蟠也终于清楚认识到，有帝君的在的璃月，将会逐渐变成死潭。
只要帝君在，天下安好，只要帝君在，六国不犯，只要帝君在，天塌君受。
今日商蟠知道这是帝君计谋，可如此他更加后怕，倘若帝君真遇不测之事，与世长辞，面对突然变故的璃月又当如何？
那后果会是如何，自是不言而喻。
商蟠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甘雨，视线变得温柔。
二人目光中互相倒映彼此的目光许久。
终是甘雨率先低头，她并没有完全的明白商蟠言语中的意义，但却并非无用，她只是需要时间来接受，来感悟。
于是商蟠不再多说，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似同雕像那般。
时间在二人身边悄然流逝。
直到下午，原本静悄悄的甘雨忽然看向商蟠，开口问：“你，想出去走走吗？”
“去何处？”
“不知道，”甘雨下意识说，可又觉得不太对，于是改口，“我的意思是.....可以放松的地方。”
商蟠没有道理不答应。
二人离开办公室，踏上离开港口的道路。
下午的璃月郊外，空无一人，放眼望去不见尽头。
芳草鲜嫩，蓝天连着白云，好似人间最美的画卷。
走在土地上，即便心有烦恼也会因此被冲淡不少。
商蟠和甘雨并肩而行，清风拂面，吹动二人的衣袍。
脚踩大地，坚实无比。
目光定在身旁之人上，商蟠道：“为什么邀请我？”
虽甘雨对自己隐隐约约有些感触，可记忆的缺失终究是实实在在的，她为何会对自己如此友好，从她的角度来看，自己与她不过数面之缘。
纵然自己喜欢她，爱她，但她对自己理应不再是这般感觉才对。
那同仇敌忾的记忆，那互相激励的记忆，那相濡以沫的记忆，皆已成为虚无，不复存在。
听到商蟠提问，甘雨低着头，然后再抬起来看着自己。
口中语气带着淡淡的疑惑。
“我也不知道，”她说出心中想法，“只是觉得和你待在一起，很舒心，以前我从没有这样的感觉，就好像，认识你很久了一样。”
“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
这话刚说完，甘雨便是将羞涩埋入视线外。
而商蟠则是带着淡淡的惊讶，而后轻轻地摇头。
郊外的草地被清风摇曳，不多时，甘雨带人来此的目的已是显现。
远远地，商蟠睁大着眼睛凝视着，那不大山坡位置所生长的竟是璃月多年未曾有过的野生琉璃百合。
“那是......野生的琉璃百合。”
曾在多年前，琉璃百合并不如今这般稀有，甚至可以说随处可见。
尤其在当时璃月港还未修建时，那归离集的所在，可用漫山遍野来形容此花的繁盛。
但长时间的战争不断侵蚀璃月的大地，这些花朵的数量也就逐年减少，但在归离集处依然能寻到很多。
直到帝君好友，归终逝的那一日。
尘之魔神身死在其中，帝君伤心不已，悲伤甚至让原本琉璃百合盛开的大地也闭落花朵的美丽。
当然这只是浪漫的说法，实际情况，只是因为归终婶婶作为魔神死去，其能量影响周围土地，让原本适合琉璃百合生长的泥土变得不再合适。
加上之后自己因为误会在归离集所在大打出手，让这里的琉璃百合几乎绝迹。
此刻商蟠看见山坡上，这些被璃月人赋予华贵称号的花朵，居然会在那片毛之地盛开，心中不禁感叹万千。
都说琉璃百合代表华贵。
可商蟠却不以为然，因为此花开放之时虽美丽无比，可其生长条件却并苛刻，否则璃月也不会培养出人工品种，栽种于清策庄以及玉京台。
它就像是花中的璃月，虽遇百折却不挠。妙书斋
两人靠近，商蟠俯下身。
毫无疑问，这是完全野生的琉璃百合。
其形貌，香味，都和璃月港中的有较大差异。
“这些，是你发现的吗？”
“嗯，一日外出，偶然寻得，但我并未动过这里一草一土，自然的事，还是顺其自然最好。”
商蟠原本已伸出手，想要轻触。
可听甘雨话说出口，便是放手作罢。
这里的花的确珍贵，自己不应唐突打扰。
只是在此远观即可。
“旦塔林，要给他们唱唱歌吗？”
“唱歌？倒是听说璃月百合在悦耳歌声中才会达到极致的品质，从前只有最为盛大的仪式中才会需要这样的品质，”商蟠顿了顿，明白过来，“甘雨，你是想.....？”
犄角随着脑袋上下摇晃，蔚蓝的长发轻轻摆动。
“对，我想为帝君最后做一些事，这也是我们仅能做到的事了。”
“甘雨........”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接受了帝君的离开，我还是很伤心，我心中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但旦塔林你说得对，璃月不会一成不变，我也不会一成不变，帝君的离开，不会是璃月的结束，也不会是我的结束，这都会是新的开始，我可不能就此颓废下去。”
“无论从前，还是如今，你都是位坚强的女子。”商蟠有感而发。
落入甘雨耳中却被反问，“从前？”
商蟠忽然意识自己有些失言，连忙补充：“只是联想而已，我认为如此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闻言甘雨右手掩面，眉目弯弯，竟是在调笑商蟠。
但就在这时，商蟠突然看见不远处的身影，是空和派蒙，还有，钟离？！
从那身上传来的熟悉气息，坐实帝君假死的事实。
“那是和你一起的旅行者，还有往生堂的钟离先生也在。”
“往生堂？”商蟠故作惊讶，“我并非挑刺，虽说往生堂的葬仪服务的确位居璃月之首，但他们这次恐怕要负责是是帝君的送仙典仪，那规矩之繁琐，可马虎不得。”
“这个你就放心吧，那位钟离先生博学多才，对送仙典仪的诸多事项细节拿捏得非常好，不然我们也不会放心将这送仙典仪交于往生堂啊。”
商蟠点点头。
只是心中却是另外的想法。
毕竟现在是给帝君办送仙典仪，可着操持之人却是帝君本人。
自己给自己办葬礼，商蟠的嘴角不禁抽搐，自家这叔叔原来是这么洒脱快活的人吗？
而甘雨这时转过身去，稍微清了清嗓子。
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在商蟠面前开始一展歌喉。
数千年，这是第一次听见甘雨唱歌，虽然只是简单的哼唱，但其音调拿捏得相当到位，配合本人温柔的音色，也算佳音一曲。
也不知是不是歌唱的声音穿透力太好，那边正在寻找什么的旅行者和钟离正慢慢走过来。
即便相隔位置并不近，空也是远远地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旦塔林！”
他挥着手，友好地呼唤。
甘雨结束了歌唱，手里悄然间已经捧起一朵散发异香的琉璃百合，淡淡冰元素在起周围流转，保持着花朵的最佳状态。
两波人汇合一处。
商蟠不禁意地看向钟离，猛然发现其双目中原本君王般的锐利已经不见，或者说是收敛完全，自己能看见的，不过只有身为常人温和洒脱。
看来自己叔叔真的是写下了这千年的重担啊。
“在下旦塔林，见过钟离先生。”
“你好，刚在此听闻有温雅之音，不知是何人？”
“是我，钟离先生，”甘雨做出回应，同时看向空，“还有你们旅行者，我们又见面了。”
“又见面了，王小美。”
甘雨忽然一愣。
商蟠表情一凝。
钟离嘴角淡扬。
只有派蒙和空一脸诧异。
似乎还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王小美？那是谁，明明一个字都没有对上啊.......”甘雨颇为无奈。
“呵呵呵呵哈哈哈。”
商蟠站在一旁掩面，很努力让自己不笑出声。
但在这时，派蒙却叉腰开口，“这是小小的恶作剧，谁让甘雨你之前不告诉上群玉阁的方法呢，害我和空忙活好一阵呢。”
“哎？！我....我没说吗？”
派蒙点点头，极为认真道：“没有喔。”
这下轮到甘雨陷入窘迫，之前因为帝君之事，可能是在那时候心不在焉导致的疏忽。
“对不起，我道歉。”甘雨低下头，羞涩难当。
商蟠这边则是伸出手轻拍其后背安慰。
钟离率先提出正事，他看着甘雨手中的琉璃百合，说：“芳香错异，形对而分，即便是人工那也是上品，更何况在这野外，这株琉璃百合已经绝品。”
闻言，派蒙说：“可这是人家的话，钟离你不会想拿吧。”
“自然不会。”钟离摇头，“璃月注重契约，强抢豪夺自是不该，所以，应当用摩拉来交易。”
听见这话，商蟠眉目一动。
可还没过一个呼吸，派蒙却直接开口：“可问题是钟离你带钱了吗？”
“嗯.....忘了。”
商蟠心中苦笑“果然还是这样啊。”
而甘雨却打断对话，便直接将花朵赠于空的手中。
“这花是我唯一能为帝君做的了，我会永远铭记帝君的功绩，永远追逐他的意志，我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甘雨这些发自内心的言论，其作用主要是坚定自己决心。
但帝君却是实实在在地收到了。
钟离神色并无变化，可其心中却是欣慰。
或许自己的离开时正确的选择。
而已经知道始末大概的商蟠则是在心中为甘雨高兴。
接下来的路，她已经不会再受困于迷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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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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