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
“把衣服解开。”
“……好。”
总觉得心里牵挂着什么，却一直没能记起，现下看到瑜婷，才想起被遗忘的事情：给她打电话。
上午阿姨说瑜婷最近每天都在律所加班到凌晨，担心她熬坏身体，让我帮忙劝劝。我原本打算中午打给她，没想到一忙竟忘到了现在。
“心情不好？”
“是。”
瑜婷冷着张脸，像是生气了，而且像在生我的气。我笑着问：“谁让你不高兴了？我吗？”
她回答不是，可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那便是了。我不知道缘由，也没再多问，收回心思戴上耳挂。
明明捂热了听诊头才碰她，可触碰上时，身体明显的瑟缩，她又咳了起来。
“深呼吸。”
“咳……好……”
我认真听着，偶尔低头找位置。她的呼吸音粗糙，越往下啰音越明显，结合刚刚的主诉，大致有了方向。
“……好了吗？”
略显不耐的语气。我抬眸，翘了翘嘴角，挨近了些同她对视。很久没见过她同我置气的模样，她还和以前一样，雷声大雨点小，很快态度便软了下来，撇过头不看我，小声说：“我赶时间……咳……”
“什么事情？”
“工作。”
“别去了，等我下班。”
瑜婷的睫毛轻颤，没有吭声。本可以结束，但她的心跳得很快，我便继续听了一会儿，确认没问题，才收了听诊器。还未开口，她已经着急开始扣衣服。
“不等。你……转过去。”
我听话地背过身，揉着脖子，“陪我吃饭。”
等了良久，听见她说：“去找宋辞桉陪你。”
浑身酸痛，我顺着后背敲到腰，“不想找她。”
“为什么？”
我没有回答，瑜婷改口答应了。
结束查体，带教老师也接水回来了，跟他说了我的想法，他没有意见，我便把单子交给瑜婷。在下一位就诊者进来前，老师问我血常规和胸片应该会显示什么样的结果，我一一作答，他还算满意，没再考我。继续接诊了几位，瑜婷拿着报告回来了，与预测结果别无二致：白细胞计数稍有降低，淋巴细胞比也有下降，肺部纹理增粗，确定为急性支气管炎。
我对照症状，写上几种镇咳、祛痰的药，见老师点头，便下了诊断。
“今晚开始早睡，十点吧，我会监督你。”
“太早了，十一……”
“嗯？”
“行。”
带教老师笑了笑，“语绯，你朋友？”
“嗯，好朋友。”www.miaoshuzhai.net
“难怪，听语绯的没错”，老师转头，对着瑜婷夸奖了我一番，说我的诊断结果没有问题，让她听建议好好养一段时间。
“谢谢医生。”
“不用谢。”老师抬头看了眼时钟，让我先走，“后面几个人我看，周一你不用跟我出门诊，挺好的没什么问题，多积累多实战，继续保持。”
“谢谢老师，我们先走了。”
出了门，我抻了抻胳膊，长长舒了口气，瑜婷上手帮我捏脖子，我站直了些。
“很累吗？”
“嗯，这周晚睡早起，中午也没有时间休息……可以了，谢谢。”我拉下她的手，挽上胳膊，问：“阿姨找我了，你是不是又不接她电话？”
“她又跟你告状？”
瑜婷沉了脸，我笑笑，将语速放缓，“不是告状，阿姨说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她很担心你。”
瑜婷冷哼了一声，我勾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安抚道：“案子如果不着急，就放一放，好好休息。再熬下去，怕是得天天见到我了。”
她神色微顿，点了点头，我以为她听进去了，结果她说那样不错。
“瑜婷，我没有开玩笑。”
“我知道……”
瑜婷捂着嘴，又咳了两下，说：“我妈就喜欢在你面前唱白脸，案子是她给的，之前嫌我进度慢，现在又嫌我拼命，你帮我问问她，到底想怎么样？”
“阿姨她不想怎么样，只想你好好的。”
“想我好好的……咳咳……就别管我了。”
我让她别讲气话，和阿姨好好沟通，瑜婷看了我一眼，喉头动了动，化作一声叹息没再言语。进了电梯，才又开口，“你晚上不回去吃饭，不用跟宋辞桉说吗？”
“哦，要。”
幸好有她提醒，差点忘了这件事。我拿出手机，宋辞桉的未读消息累积了四条。
13：42
[傻辞桉：晚上回来吃饭吗？如果不回来吃，我送过去给你，可以吗？]
14：21
[傻辞桉：今天我有事联系了肖郁教授，教授问到你了，问你有没有读研，选了哪个导师。我告诉她你是医学系的，之前只是来陪我上课，她说怪不得查建筑系学生名单没看到你，以为记错了名字哈哈哈哈]
[傻辞桉：我家语绯，最优秀。开心.gif]
16：35
[傻辞桉：到家了，我先去煮饭，等你的消息]
我打上“不回去吃，不用送了”，可看了一眼时间，不忍心发出去。六点，她大概已经煮好了，于是改成：[晚点回去，你先吃，不用等我]
“瑜婷，你想吃什么？”
“日料。”
“日料？”我退出静音模式，把手机收进口袋。
“嗯，想吃油炸、咸的、海鲜之类的。”
我微怔，回过头，瑜婷说还想喝酒。每一样都撞在枪口上，都是我提到过需要忌口的，很难不怀疑她这么说是故意的。
“认真的？”
她嘴角噙着笑，点了点头。
“不错，记得挺清楚”，我说：“吃食堂，医院的食堂不错，粥很好喝。”
瑜婷停步，转身要往相反方向走，我笑着将她拉住，“真的好喝。”
“不去。”
“这边，先陪我回科室。”
她向后仰着身子，被我拽着走，声音带笑，说我欺负病人。
到科室换好衣服，拿上东西正要出门，晚晴回来了。见她颓丧着脸，我没有挪步。
晚晴不坐椅子，背靠桌子望着我，“你要走了？”
“嗯？怎么了？”
看她瘪了嘴，我忙上前，晚晴哼哼着将我抱住，讲述刚刚去给病人办出院，碰到在心内科轮转时负责过的心肌炎患者家属。
“……才上初中，为什么会这样……”
“他爸爸看到我，瞪我……好可怕，他不会要找我麻烦吧……”
我轻拍她的背，一时不知该先安慰她别难过还是别害怕。
“……楼下闹得很厉害，他父母带了人在一楼拉横幅，骂医院，骂王主任，后来保安过来了……”
“哦……带走了吗？”
晚晴松开我，摇了摇头，“黎仔我害怕，怎么办？”
“你想要保镖吗？”我问。
晚晴想了想，“王主任更需要。我想要再找你。”
“好。”
“我看那个阵仗有点吓人，现在不知道情况怎样。为了安全，一会儿你往廊桥走，从外科楼下去。”
“好，你今晚加班吗？”
“唉……不加，太累了。我等男朋友来接。辞桉来了吗……欸？你好。”
“语绯？”
“等等”，我回过头，回答晚晴没有。
“哦……她有给我打电话，我说在忙她就挂了，八成是找不到你……”晚晴拿着手机翻了翻，“大雨也给我打了，听见她那贱兮兮的声音我就直接挂了，不知道什么事情。”
提到听雨，我想起来她也找过我。
“黎仔，你朋友在等，快走吧。”晚晴看向我身后，微微颔首，“不好意思，让你等了。”
“没关系。”
我说:“别想太多，有什么事打给我。我先走了。”
“好，从外科楼走。”
“行，拜拜。”
听晚晴的话，我们从六楼廊桥过到外科楼。我靠着电梯，浏览听雨发来的消息，忍不住叹息。一根刺反反复复扎进心里，真的叫人无法忍受。我憋着火气，点开宋辞桉的窗口，问她伤了手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出国时间定了吗？”
“嗯……没有。老师说会分三批，具体几号还不清楚。”
“到时候叔叔会过去吧？”
“会。爸爸怕住的地方条件不好，要跟过去看看。”
瑜婷点点头，“挺好的，有叔叔把关，我们都能放心。宋辞桉去吗？”
“不去。她提过要陪我几天，但我不想她去，因为……”
手机响了，我回过神。
[傻辞桉：小事情]
[我：小事不讲大事瞒着，你还有什么能让我知道？]
瑜婷问我因为什么，我不想说。借着电梯停靠的间隙，换了话题。可她似乎很有兴趣，继续追问我：“你和宋辞桉吵架了吗？”
“算吧。”
“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
……
“这些我觉得都不是大事。分房睡、不一起吃饭、锁门，我爸妈也这样。”
“可她以前不会这样，小事已经足够反映问题了。”
“怎么说？”
“她……”
刚走到食堂门口，宋辞桉打来了电话。我停下脚步，不悦地接起：“有事吗？”
听筒那头空白了好几秒，才开口：“你在科室吗？”
“不在，在食堂。”
“哦……”
“我跟瑜婷在一起，吃完饭回去”，我赌气讲给她听，但那头哦了一声后便不再说话。和她无言对峙许久，我没忍住开口:“打来就问这个？”
“不，我想问……”她停顿了一会儿，再说话时，语气欢快了一些，“我想问你，是不是在躲我？”
是字就在嘴边，但我说不出口。漫长的沉默以后，她笑了，“好，我知道了。注意安全，早点回来……滴！”
“滴！”
听到电话里也传出鸣笛声，我愣了神，“你在哪？”
“回头。”
我转过身，人群中，她还是那样显眼。笑容灿烂地冲我挥了挥手。转身对着车子小鞠了一躬，便往出口方向走。
“语绯，你有约，那我先走了。”
“你……”我想喊住她，却压抑住情绪嘴硬道:“宋辞桉，你变了，不吃醋了。”
那边叹息了一声，说：“我没变，只是你不喜欢我吃醋，就不吃了。先挂了，好吗？”
不等我说不好，宋辞桉已经挂断了电话。我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没入人海，终究没能说服自己追上去。
从前我问过她，什么时候能不吃醋。她说很难，除非哪天不爱了。
那现在呢宋辞桉？
你说的哪天，是不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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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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