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和我出去吃夜宵的太宰治听说第二天就生病了,织田作之助也中了招,据说是当晚不小心睡着后着凉的。
这两者还不能有力地验证最上面的观点,但西餐厅的老板打电话给我说咲乐和优那两个孩子也感冒后,我们这些迷糊的大人才重视了起来。
为此,我和织田作之助还特地过去照顾了几天,好在今天听说已经又能活蹦乱跳了。
清晨之际,我拿着一份文件,搭上电梯,越过许多mafia的成员前往大楼的高层。
按我的职位,我平时是去不到那些地方的,因为那里所在的人物都是重要的上级,但今天是个例外,因为上级特别交代我将文件拿去给五大干部之一的尾崎红叶。
手中的文件并不是什么特殊文件,在港口mafia中,一般我这样平平无奇的身份的人如果被那般有重量的人物cue到的话,可能会怀疑自己要死了,但是我并没有这样的困扰,因为林凡凡的父母生前就是尾崎红叶的得力下属,林凡凡小时候还见过那位女性呢,经常“红叶姐红叶姐”地叫着,所以大概是不会到要杀人的地步的。
我如此判断,一路穿过了刻意铺成格子地砖的走廊。
在特定的楼层以上后就很少看到人了,相应的,窃听器和监控无处不在,我的身影越过一扇大大的玻璃窗,影子在洒进来的阳光中随着我的走动前进。
耳边安静得有些压抑,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好在很快我就走到了目的地。
站在一扇高级红木制成的欧式大门前,我向门外的两个守卫出示了身份后,那扇象征着两种身份的大门在我眼前缓缓打开,透过缝隙,我率先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片上好的红色羊绒地毯。
它们犹如与地板融为一体般,铺满了整个房间。
在那之中——有了年头的油画,雕着艺术浮雕的墙壁,晃着虚暖的光的吊灯,以及一张适合喝下午茶的小圆桌……与枪|械炸|弹这类暗沉森冷的东西不同,里边的装潢有一种来自西方古典的浪漫,自有记忆来就在那边诞生并活动的我很熟悉这种风格。
只不过这好像是一间不常用的房间,不然我想不出哪个屋子的主人会这么暴殄天物地让里面只摆上一张小桌子的,这让其显得异常空旷,又因为无光紧实的四周而显得阴暗,若非亮着灯光的话,有一瞬间我会怀疑里面没有人。
好在这只是假设,随着大门开得越大,我很快就看到了自己此行要见的对象,但里面也在的太宰治惹得我多看了一眼。
对此,我瞬间扬起属于林凡凡的微笑,走了进去:“打扰了,红叶姐,这是您要的东西。”
“哦呀,你过来了。”带着笑意的声音不偏不倚地传来,坐在圆桌前的女性发色偏近橘红的年轻女性挽着温婉的发髻,一身传统而的和服着在身与有一种端庄又柔和的气质。
对方笑道:“好久不见了,上次见你,你刚升上高中呢,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
“是的,红叶姐,您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我微笑道,尽量模仿林凡凡的言行。
可是不等我与尾崎红叶再嘘寒问暖几句,一旁被我们两个无视的家伙就发出了明显不悦的言语来:“为什么我和红叶姐你讨论下一次的作战计划时会有无关人员进来?”
这话他是对尾崎红叶说的,漆黑的大衣铺在身下,黑发微卷的少年瘫在那张单人沙发上,十指交叠放在胸口以下的位置,其声音带着些许鼻音,像一只百无聊赖得打咕噜的猫。
“正因为你在,我才要找你算账呢,太宰君。”无视了对方的抱怨,尾崎红叶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桌上的红茶:“我出差前,记得自己是让你帮我问问这个孩子的去向顺便把她调进我的麾下,可我最近回来发现你就这么把她扔到底层去了。”
闻言,太宰治微微蜷起指尖,他坐在那抬手捻了捻自己额前的发梢玩,不以为然道:“她自己不思进取要去的底层,并不想在你麾下呢,再加上我也没在她身上看到你所说的才能。”
许是他说的话一时的话一时没毛病可挑,尾崎红叶便看向我:“凡凡,你父母生前都是我麾下的,我答应过你父母亲在他们死后照顾你,你愿意来我这里吗?”
我一愣,随即笑道:“不用了,红叶姐,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可是我的话瞬间让她不开心了,虽然只是细微的变化,但我还是开始思考自己该如何委婉地拒绝她,真糟糕,我在这方面并不是很擅长,我习惯直接拒绝,可就是有些人会因此不太高兴。
与此同时,尾崎红叶又说了一句:“底层容易被埋没,杂七杂八的事也很多,在我看来,你是个有才能的孩子,来我这里吧。”
我顿了顿,张了张嘴,组织好的言语伴随着某种机械又僵硬的语调轻轻吐出:“不用了,红叶姐……”
“看吧。”可是,我还未说完,太宰治就懒洋洋地打断了我,他摊手闭眼,隐在阴翳中的神情有种略带嘲笑与冷漠的笑意:“她可喜欢底层了。”
“真的是这样吗?”
尾崎红叶的目光沉了下来。
她直直盯着我,眼神犀利又危险:“但我可是听手下人的报告说,你呆在底层是为了那里的一个男人,不但和他出双入对,还和他住在一起。”
这下我和太宰治皆是一愣。
尾崎红叶不明所以地轻笑两声,起身走向了我。
这位女性很高挑,站在我面前时我必须微微仰头,她走动的步伐优雅得像一位在花园里漫步的贵族,微微绕到我身后来揽着我的肩笑:“凡凡,我之前就一直和你说过,靠男人是没用的,也最好别想着在这个年纪把自己的感情交付出去,特别是你现在还是个mafia。”
糟糕,据我所知,尾崎红叶因为以前有过相关的经历,所以在这方面有些敏感。
果不其然,她轻轻地对我说:“在底层的人没有能力也没有权力,哪天死了都不为奇,还可能背叛你利用你,如果你是因为那个男人而拒绝我的话,我可不介意对他采取些手段。”妙书斋
这可不行。
我叹了口气,道:“红叶姐,我对他并非您所想象的那种感情。”
丝毫没有被太宰治的所在影响到,我面不改色说:“只是报恩罢了,他在龙头战争中救了我,我想要报答他,但因为他在底层,我不希望他死掉,红叶姐以前教导我说要知恩图报,我正在执行这一点,请给我一年左右的时间,到时候如果您还愿意提拔我,我一定会来您的身边。”
“啊啦,几年不见,你这孩子好像真的长大了,说话都变得这么不一样了。”尾崎红叶的脸色好像好了一点,她都能如此打趣我了,但也仅仅是好了一点,因为下一秒她又道:“但是凡凡,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只有变得强大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女人也只有爬到了一定高的位置对自己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我“唔”了声,觉得她说的其实还是有道理的,如果我能爬到boss的位置上的话,那就让织田作之助来当我的私人秘书,然后享受被整体港口mafia保护的待遇……啊,当然是开玩笑的,这个世界线的港口mafia的boss无法被人取代,他甚至会是将来造成织田作之助死亡的罪魁祸首,所以以上的猜想请当成个幽默的玩笑吧。
但在我正式开口前,太宰治突然打了个喷嚏。
黑发的少年在我的目光中晃了晃毛茸茸的脑袋,那些晕有暖光的发梢被他蹭得乱翘,从我的角度看去,我只能看到他耷拉的嘴角。
他窝在那只沙发上,其嘟囔的声音困倦得像一只即将蜷起来的黑猫:“红叶姐,这件事你们之后再谈吧,我想赶紧确认完后去睡觉了。”
对此,尾崎红叶似是无奈,只好先放过我,在我离开前,我听到对方还在对太宰治说:“话说太宰君,之前的感冒还没好就请好好吃药。”
到了下午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办公。
某一刻,我眼角的余光无意间偏倚,就看见本该去睡觉的家伙正站在办公室的门边。
说是站,其实我更愿意相信他是偶然走到这来然后刚好累了倚靠一下墙面稍作休息,毕竟少年几乎整副身躯都躲在墙后的画面怎么看都不像是想让我发现的样子。
当然,如果问我为什么能注意到他,先不说我有对这个世界的侦察权限,单单是对方那个发丝蓬松又柔软的脑袋在那里探头探脑了五分钟的行为就能叫人暂时停下手边的工作了。
我怀疑他在挑衅我,所以我侧头,正式看向他。
当猝不及防对上我看去的目光时,他立马缩了一下脑袋,但很快又探出来,那没被绷带缠住的左眼沉沉地瞅着我,神情上却有种难得不带任何坏心眼的乖巧。
“太宰先生,午安。”
我扬起微笑,率先同他打招呼:“有什么事吗?你又是来提醒我哪份文件出错了吗?”
但他没说话,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像是在与我玩躲猫猫一般,倔强地不愿结束这场输局已败的游戏。
夏日午后,阳光明媚。
光线从玻璃窗外洒进来,让干净整洁的空间呈现出近乎圣洁的晃白。
我看见少年迎着光,拖着长长的大衣,侧脸被光打亮,有种轻盈的苍白感,我不禁说:“听说你生病了。”
伴随着我的话,在他的脚下,那瘦小的影子斜斜倚着门框,他漆黑的衣褶上流动着揉碎的阳光尘埃,夏日闪烁的光晕似乎从他的眼角蔓延进了鸢色的瞳孔里。
可是,与之不符的却是他犹如从漆黑的水沟里捞出来的郁冷的言语:“你是要嘲笑我吗?”
“倒也不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自认从来没有嘲笑过他,也没有给他留下喜欢嘲笑人的印象,虽然他感冒或许有我一半过错就是了,所以我对他说:“只是想提醒你,生病了就要去好好休息。”
闻言,他又安静了好一会,半晌后,他才动了起来——就像印象中的一样,太宰治恢复了他以往拿来伪装的那一种让人捉不着头脑的调调。
像跳舞一般踩着皮鞋,他熟稔又轻快地走了进来,大衣上垂下的衣带像猫尾巴一样甩了甩,嘴上埋怨道:“你以为我不想去睡觉吗?还不是为了防止自己的朋友因为你被红叶姐干掉了。”
我一愣,原来是为了我和织田作之助的事吗?
“给你添麻烦了。”我老老实实送上谦逊的话,看见他理所当然地占据了办公室里的另一张带轮滑的办公椅,一边厌厌地说:“恭喜你,你能继续留在底层了,快说,谢谢太宰先生。”
我一愣,想问他为什么,他便懒洋洋地解释道:“我最近在贫民窟找到了个叫芥川龙之介的人,他还挺适合mafia的,我打算亲自培养他,不过他的妹妹还有些嫩,我打算让她从底层干起,就和红叶姐说先交给你了,所以请这位爱说大话的林凡凡小姐务必在一年内把她培养成一个合格的贴身秘书再还给我。”
闻言,我抿了抿唇,想说自己并不擅长教导人。
可是太宰治好像不打算听我的想法,他像交代完工作就打算坐收成果的无良资本家,露出一副这件事没得商量的表情。
罢了,他大大咧咧地反坐在椅子上,其下巴搁在椅背最上边的边缘,还将身体的重心都支在那,然后驱动椅子滑到我面前来。
可是,他幽幽地盯着我,其嘴角耷拉的弧度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厌恶:“我从早上就想说了,你能别笑了吗?”
“?”我一愣,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真是个善变的男人。
我说:“我以为你会喜欢我这个样子。”
与我隔着一张办公桌的太宰治自动略过了我这句话,在我如他所说的恢复了以前面无表情的样子后,他才继续道:“一会说喜欢织田作的,一会说报恩的,你真是个撒谎精。”
我并没有为此动摇,而是将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重新放回电脑屏幕上,一边不以为然地问他:“那你相信了哪一个?”
对此,他用独属于「太宰治」这个人的轻飘飘的语调说:“相信哪一个很重要吗?反正我还是讨厌你。”
我一顿,突然感觉有了点兴趣,这很难得,我甚至不知道这种突然从心底蹿上大脑的轻快感能不能与其挂钩,或许这只是枯燥的工作所带给我的另类的错觉:“那你想怎么对付我这个撒谎精呢?太宰先生。”
伴随着我的问题,太宰治沉吟了一会,突然说:“手伸出来。”
我有些困惑,但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依他所言伸出了手去,只见他将两指并起,搭在我白皙的手腕上点了点,像把脉似的。
我不禁又提醒了他一句:“太宰先生,我没生病,现在生病的是你。”
他没有理我,而是一本正经地对我说:“现在我问你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好的。”我乖巧应下。
原来是要测谎吗?
我并不怀疑他这种手段,印象中的太宰治是个很擅长揣测人心和拷问手段令人发指的人,虽然不知道他现在要具体怎么操作,但我愿意亲身领教一下,当然,也许也是好奇他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是想知道我是不是故意接近织田作之助?还是问我是不是对他抱有恶意?或者聪明如他,已经猜到我的根本目的了?
可是,都不是。
没有任何铺垫,也没有任何前提,少年第一句话就突然这样问我:“你爱织田作吗?”
这么说的人声音无悲无喜,有一瞬间有种趋近非人的质感。
而我顿住了。
……「爱」这个字眼,从太宰治这个人口中吐出来,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我曾经从上个世界的他嘴里听过,但它放在太宰治身上是那么遥远,哪怕曾经在他身上停留过,也让我觉得不真实。
我一时间感到恍惚。
与此同时,虽然前些天忽悠他说自己喜欢织田作之助,但有了早上在尾崎红叶那一出,我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坚持这套不经推敲的说辞。
在判断两者都没什么差别后,我才平静地说:“是,我爱织田先生。”
可是太宰治却露出一个半是困惑半是困扰的表情:“唔,你的脉搏没变快呢。”
“那就证明我没撒谎不是吗?”我说。
我以为可以结束了,正想收回手,可是却被对方牢牢扣住了手腕:“是这样吗?可是在我看来,心理素质好的人可以没有症状,但是人类的情感这种难以控制的东西却是不会假的,你若真喜欢他的话,被人问到时,你的身心一定会真实地回应这份感情……心跳,脉搏一定会产生变化,哪怕很细微,但你没有呢。”
这么说的人微微歪头,脸颊边的细碎的发丝轻轻晃荡,夏日蹁跹的阳光中,少年那张脸上晃开一个近乎冷酷的笑容:“所以,你的爱是假的。”
但我却只是这么表达困惑:“太宰先生判断标准是这样的吗?”
言毕,我另一只空余的手反搭上他的手腕,学着他方才的作态,在他来不及反应时直直望进了他的眼睛里:“那么,太宰先生喜欢我吗?”
随着我这句话,太宰治突然放开了我的手。
他看上去好像想立马蹬一下椅子抽身滑远,可我已经站了起来,其身子微微前倾越过办公桌靠近他,还用那只方才被他攥红的手轻轻撩开了他耳边微卷的发梢,抚上了他的脸颊。
清风在吹,掩饰了窗外的蝉鸣。
光亮从外边蔓延至阴暗的墙角,夏日的微熏随衣角轻敛的声音传来,我看见太宰治置身在光亮中,安静得像要与阳光融为一体了,他额前的发丝在鼻梁上投下斑驳的阴翳。
在那光墨交叠的接合处,他鸢色的眼睛映出了我的面容,就像白纱朦胧,又如掩在迷雾中的花鹿,他的目光如此飘渺,难以捉摸。
与此同时,我觉得以我们的关系这样问太奇怪了,便立马换了个说法,说:“不,应该说,太宰先生,你是真的讨厌我吗?”
怪异的静谧随之而来。
在这之中,他轻颤眼睫,细密的睫羽像蝶和蝉的薄翼,在某一瞬晃起了水面的涟漪。
我看见太宰治眼底那抹属于我的影子,在阳光中歪了歪头,然后如浮光般轻柔地摇曳开来,露出了一个连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真实的微笑:“太宰先生的脉搏真紊乱,脸也很烫,看样子你是真的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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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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