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说,整条街上最奇怪的就是他这个寡妇了。
他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引人侧目,后来观察了一下其他小姐们,才发现主要原因是自己走路不扭。
马沙本来觉得男人女人走起来应该是一样的,现在他发现,这个时代的妹子们会非常故意的扭。
所以走起来大裙子会晃来晃去,比胸肌更引人注目。
马沙赶忙学着路过的小姐们的姿势,扭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看见前面有个发传单的年轻人有点眼熟。
就在马沙觉得眼熟的同时,年轻人看到了走在马沙前面的替身夏亚和替身马沙。
年轻人兴高采烈的迎上去:“阿兹纳布先生!”
马沙想起来了,这年轻人,是之前市长舞会上挡住马沙说“不是化妆舞会不能戴面具进去”的那个侍者。
他怎么跑这里发传单来了?
马沙想问问这人,但是替身是没有马沙的记忆的,也不认识这个家伙。
不过替身还在以自己有限的智慧进行应对:“你好,今天是你负责发传单啊?”
年轻人有些意外:“诶?额……”
“加油吧。”替身变的夏亚又说。
——妈的和根本不行啊。
马沙横下一条心迎上去:“你好,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
这个年轻人既然曾经在权贵家里当侍者,自然记别人声音的功夫一流,这样听声音就知道该用哪个尊称了。
“诶?”他意外的看着马沙,还揉了揉眼睛。
马沙决定先岔开话题:“你怎么在这里发传单了?不用洗市长家的厕所了吗?”
舞会上发生那件事之后,马沙要求市长不要过分责怪犯错的侍者,罚洗厕所就完了。
当时这个决定还获得了广泛的好评。
年轻人一脸苦笑:“市长怎么可能把犯错的仆人留在家里?我当天就滚蛋了。那个,阿兹纳布先生,您这是……”
马沙:“发传单的工作还习惯吗?是发传单辛苦,还是在市长家辛苦?”
“那当然是市长家辛苦啦,不过赚得也多啊,发传单一天能赚几个铜板就不错啦。不过,发传单更有趣,可以看街上的先生小姐们,中午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小姐当街打一个先生的耳光呢!可精彩了!”
马沙笑了笑,然后才想起来自己戴着有黑纱的帽子,人家看不见笑容。
自己可是寡妇啊。
他打算赶快把这年轻人打发走,继续干正事。
突然他想起来,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发了一天传单了,他一直在路上站着的话,搞不好会碰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于是马沙问:“对了,你今天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年轻人挠挠头:“呃……奇怪的事情……对了!”
他猛拍大腿:“早上有个奇怪的事情。是这样的,早上我看到一个何塞家的工人……”
马沙立刻提起十二分的警觉。
因为有关键词“何塞”。
年轻人继续说:“早上的时候何塞家的工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放假了,我看到他们成群结队的从维修竖井里出来。但是有个工人落单了,在大队走了好长时间后,才单独出来。
“我是不在意这些啦,反正肯定是忘了东西嘛,地下的维修用管道和下水道是连在一起的,就算有何塞家的工人毫无预兆的冒出来,也很正常。
“所以我就上去派传单。这个传单啊,都是派给那些去不起音乐厅现场听的家伙的,让他们记得在音乐会开始的时候,招呼酒吧老板换台……”
马沙耐着性子听这家伙说废话。
反正自己费了这么多时间,终于抓到一个救命稻草,不差这一点点时间了。
万一自己太急了,人家不乐意说了怎么办?万一省略的说,导致一些细节被漏过了怎么办?
好在年轻人马上说到重点了:“我看到这个落单的工人,立刻上去给他宣传了一下今晚的音乐会。”
马沙这时候才发现,这家伙派的传单是大剧院的传单。
想来是因为他记住了马沙——夏亚先生——的恩情,所以被辞退之后就到大剧院来找活了。
年轻人继续说:“我一边介绍,一边把传单递上去,那人啥也没说就接过去了。到这里还很正常吧?但是!我看到了那个人的手!那个人,穿着何塞公司的工装,工装还脏兮兮的,但是他的手十分的白净,既没有茧,也没有污渍!”
马沙头皮发麻。
这个瞬间,他右下角的危机条不闪了。
——我草,关键信息在这里呢!
马沙一把抓住年轻人手:“你告诉我,那个奇怪的人从哪个竖井爬出来的?”
此时因为马沙是一副寡妇打扮,所以他这个大胆的举动引起了许多路人的注目。
年轻人也脸一红——大概是因为马沙这个寡妇打扮比较逼真。
“就是那边那个,我今天换了很多个地点发传单,快下班了刚好换回来!”
马沙扭头一看年轻人指的竖井井盖,扔下他狂奔过去,一下子掀开。
他闻到了的淡淡的臭味,煤气的臭味。
——我操,何塞想干嘛?
因为原本的预定事项已经被打乱了,两个替身都跟着马沙,于是马沙转身从夏亚身上掏出怀表看时间。
时间还早。
刚刚马沙闻到的味道也不是很大,说明下面煤气的浓度不高。
马沙的脑子高速运转。
他已经把一切都串起来了。
首先是在市长大人的舞会上邀请全城权贵来参加这个音乐会,然后借着拆除大剧院下面的管道的名义进行布置,今晚时间一到,就送全城权贵上天。
虽然这个结论非常扯谈,但是马沙认为这就是正确答案了。
至于何塞哪儿来的胆子,马沙就不知道了。
范先生说过,德龙·何塞性格很谨慎,所以范先生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会把全体权贵送去坐飞机的可能性。
但是现在,空气中的煤气味道,让马沙不得不相信,这就是他的目的。
至于德龙何塞的性格为什么会如此大的变化,马沙就不知道了。
先解决爆炸的事情。
马沙把维修竖井的井盖关上,一把抓住站在旁边一脸疑惑的年轻人。
“你跑得快吗?”他问。
“快极了,其实我在当侍者之前,是送报的报童,我不但跑得快,还特别熟悉城里的街道。”年轻人拍了拍胸脯。
马沙点点头。
他准备让年轻人跑去通知范先生疏散大剧院。
但是临开口他有了新的想法。
——我彩排的时候,看到了德龙何塞,现在他在大剧院,所以不会这时候引爆。
加上现在地下煤气的浓度也不够。
这个炸弹,肯定是晚上音乐会已经正式开始了之后,才会爆炸,在那之前德龙何塞会闪人。
如果现在就疏散剧院,会不会打草惊蛇,让他提前炸啊?
万一除了煤气,他还在地下安装了炸弹呢?
马沙想了想,决定了。
他首先对两个替身下令:“维持主仆关系,回剧院,找范先生。”
两个替身齐刷刷点头。
马沙本来想让替身带口信的,但是转念一想这个替身这么弱智,万一被人拦住了,送不到口信怎么办?
还是得年轻的飞毛腿送口信。
马沙送走了两个替身,扭头看年轻人。
这年轻人看着就很机灵,马上突然发现他有点像自己小时候特别喜欢的电视剧《加里森敢死队》里那个机灵鬼高尼夫。
感觉他送信肯定靠谱。
于是马沙说:“你替我去给剧院的范·陶特先生送个口信,记住,除了范陶特先生,谁也不能说。”
年轻人点头:“我知道了,说什么?”
“告诉他今晚可能会有煤气爆炸,会把整个剧院炸上天那种。让他赶快派人来处理。”
年轻人皱眉:“范先生不是吟游诗人吗?他还能处理这种事?”
马沙想了想也对,范先生不一定就擅长处理这个。
——谁擅长处理……
马沙:“你知道何塞家的工人住在什么地方吗?我是说,他们聚居在哪里?”
“当然,”年轻人拍了拍胸口,“我可熟这一块了,我带你去煤气工人们喝酒的酒吧!呃,送口信怎么办?”
马沙犹豫了一下,决定了:“带我去!范先生那边就别管了!”
年轻人用力点头,转身就跑。
“等一下!”马沙喊,“你叫什么?”
一直不知道帮助自己的人的名字,那不像话。
年轻人笑了:“乖乖,寡妇问我名字,我只在那种故事里看过……抱歉,不皮了,我叫皮平……”
得,护戒队的霍比特人之一就叫皮平。这名字巧得。
“皮平,带我去煤气工人们聚集的酒吧,要雇马车吗?”
“不用,很近的。”皮平把手里一叠传单全扔垃圾桶里,“跟我来,十五分钟就到了。”
他奔跑起来,马沙紧随其后。
——范先生看到两个替身回来了,立刻就知道出事了,他一定能配合好。
——关键在于地下的煤气泄漏,还有可能存在的炸弹,我必须争分夺秒把它解决掉!
**
十五分钟后,马沙上气不接下气的进了一个酒吧的门。
先进去的皮平直接窜上最近的一张桌子,两脚踩在奶酪和面包篮之间。
那面包篮里面的面包,黑得跟煤炭一样,还有一股酸酸的味道。
“大家!”皮平大喊,“向我看过来!”
本来嘈杂的酒馆一下子安静下来,五大三粗的煤气工人们全部扭头看着皮平,然后顺理成章的注意到了马沙。
因为马沙这个打扮太独特了,一身黑衣,字面意义的“黑寡妇”。
有工人吹了声口哨。
然后有认识皮平的工人说:“这不是皮平吗?怎么,你改当拉**的了?”
“不是的!这位小姐——不对,这位先生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草,到底是先生还是小姐啊?”
马沙上前一步,这时候他其实很忐忑,右下角的进度条它不闪了,但是并没有变长,至少没有明显变长。
换而言之,现在的危机根本没过去,只是马沙知道了危机正体所以进度条不闪烁了而已。
能不能解决问题,全看能不能发动这些工人了。
他们是最熟悉管道的人,也是最明白该怎么处理煤气泄漏的人。
但是,刚刚那声口哨,还有现在不怀好意的打量着自己的那些目光,让马沙有不详的预感,忐忑得不行。
他说:“听我说,现在大剧院下面发生了煤气泄漏,可能有人打算趁着机会炸飞整个大剧院!”
酒馆安静了一瞬间,然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
“哈哈哈哈!”
“今晚可是何塞先生宴请全城权贵去听音乐会的日子啊,谁敢这个时候炸大剧院啊?”
马沙:“我闻到了煤气的味道!”
皮平:“我也闻到了,在4号大街上那个竖井口。我们不可能闻错的,毕竟我一直很想家里用个煤气灯,所以每天都闻闻味道激励自己!”
原来皮平家里连煤气灯都用不上,还在用煤油灯。
酒馆安静下来,一个老工人神色凝重的问:“真的闻到了吗?”
“真的!”马沙点头。
老工人一口喝完杯里的酒,咔嚓一下站起来:“还等什么啊!动起来啊!”
整个酒馆的工人轰的一下全站起来,一时间全是喝完的酒杯拍在桌上的声音。
那个老工人还在下命令:“沃兹!摇铃,沿街喊同僚上工!”
一名壮硕的工人点了点头,拿起一个巨大的铃铛就冲出去了,一边摇铃一边喊:“紧急事故!紧急事故!个班立刻向班长报告!”
马沙还是有点疑惑,就拉住最后一个出门的老工人:“等一下!大剧院里全是权贵啊,你们不恨他们吗?”
“你在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不恨?但是一个权贵周围得有一百个和我们一样的人伺候,他们就该死吗?”
朴实的话语,拥有直击心灵的力量。
马沙被震撼了。
而老工人指着皮平:“你小子跑得快,赶快去大剧院,让他们疏散!”
马沙本来还有很多顾虑,甚至还有一些私心,比如想着解决了事件之后“反打”,但是这个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错的,这个时候救人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暗骂自己混蛋。
明明我来自中国,现代中国最重要的精神特质,不就是人命关天吗?
结果还比不上一个老工人觉悟高!
马沙对飞奔出去的皮平大喊:“跑起来!”
“好嘞!交给我吧!”皮平风一样的飞奔起来。
马沙转向老工人:“我也去!”
“你一个装女人的能干什么?”老工人意外的看着马沙。
“我是吟游诗人。”马沙一边说一边一拉黑裙子的背带,一挥手脱下裙子,露出本来穿在下面的红色礼服。
他掏出面罩,缓缓戴在脸上,顺手捋了捋金色的假发。
“我是吟游诗人夏亚·阿兹纳布,我和你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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