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有人能分别参悟两座石碑。
因人的精力有限。
能在武道上，展现出惊人天赋，获得武道碑资格认可的，就没有可能在术法上的造诣能深到哪去。
贪多嚼不烂。
正是如此，世上才鲜有人同时踏足古武与术法两道。
什么都学，也就意味着什么都学不到精髓。
传承碑第一天开放的那晚，众人就有发现，这个名叫陈牧的年轻人，不但擅长一手深不可测的剑法，就连术，都掌握的炉火纯青。
以至于让半神境的宗主们，都看不穿对方究竟是什么时候动用的符篆……
出术的速度太快！
而今。
眼见陈牧又盯上了第二座石碑，宗门众才逐渐意识到。
这家伙……
说不定还真有一试的把握！
天温书倒没什么意见，他说是说过切勿起贪心，否则后果自负，而现在他也说不准了，搞不好就有可能自负后果的人是他们……
“来了！”
众人心口一震！
果不其然，在陈牧手心触碰到的瞬间，光芒万丈起，金光溢出到几乎用尽了石碑所有能量！
“果然……”
报应来了，天温书早知道会是这样，就应该阻止一下的。
毕竟。
心脏承受不住啊！
而这次，金光并未快速消散，陈牧也闭上了双目，心神似乎已然投人其中。
……
苍茫白地。
满目虚无，除了遥远的彼端，坐着一位老者外，天地间什么都不存在。
陈牧神色自若，背负双手，渡步走近。
“坐。”
老者看不清面容。
身前摆放的，乃是一局棋盘，上方空无一子，干净整洁，似乎正等待迎接控棋之人的到来。
两席草蒲垫一盘棋，便是这方天地中的仅有。
“符篆是何物？”
老者第二句话，便直入正题。
陈牧想都没想直接道：“一笔，一纸，以人之精气凝术，留给弱小的他人用。”
符篆这玩意……
说白了，唯一的用处就是留给小辈们保命用的劣等手段。
稍微强大些的修士。
真看重小辈的性命，完全可花费大心血分出一抹神识分身，若是小辈生死关头遇到危险，分身即可关键时候救一命，比符篆好用得多了去了。
无面老者闻言，楞在当场。
似乎……
他千料万料，都没能料到对方给出这么一个回答出来。
而这一沉默就是好半晌。
直到很久。
老者才动了动喉咙，也不知究竟是想清楚了这个回答的含义，还是没有想明白，话锋一转，竟围绕这个话题反问起来。
“何为弱小，何为强大？”
他，或者说是‘它’不过是一抹死去多年之人的残念，缺乏太多独立思考的能力，而陈牧上来的第一个回答，就把无面老者给问住了，论道话题一度带偏。
面对此等反问。
陈牧缄默。
他沉吟些许，不禁失笑一声，索性将心头所想真挚道出：“弱者才需要借用符篆。”
他并未说不需要用符篆的就是强者。
那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炼气期的修士也能做到，难道炼气期修士就属于强者的范畴了么，在地球上或许如此，可在修真界中不过是万千渺小尘埃的一粟。
“小友说笑了。”
无面老者摇了摇头，只觉得荒谬，“照小友的意思，我辈方士，统统都是弱者，这世上岂会存在无需借助符篆之力的人？”
陈牧笑了笑，并未反驳。
这时，老者捏起一颗黑棋，淡淡说道：“我观你与我有缘，不如就在此地，探讨一番术法大道好了。”
黑棋先行。
话音落下，老者一子落下。
徒然。
棋盘中如有雄火暴增，恐怖的余温仿佛都要透过棋盘渗出，那颗黑棋迅速扭曲燃烧，看似棋子，实则符篆！
再望脚下。
已是遍地绿茵，杂草丛生，这方虚无的天地间，好似于这一刻有了活力。
“请。”
老者示意，该轮到你了。
这是传承碑以来，从未出现过的异象，谁人来到此地不是毕恭毕敬，虚心请教，唯有这位特殊的有缘人不同。
从一开始。
他就没有将自身视为后生来对待。
更像是凡尘间酒足饭饱后，在勾栏里喝茶闲聊趣事的过路人，平起平坐，未觉身份有高低之差。
以天地为棋盘，以术法为棋子！
这是典型的刁难。
老者能棋落术起，纯粹是因这片天地属于他，所有的虚无所有的缥缈，都能随他心动而变幻。
相隔千年，老者以棋会后人。
陈牧身前的棋，都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棋子，而老者若是想，棋子也好，其他任何存在也罢，都能成为生前精通的每一道符篆每一道玄妙术法！
陈牧迟迟不动。
无面老者也没有说话，静静等待对方认输。
妄想追求脱离符篆的范畴？
这种道……
荒谬！
荒谬至极！
老者别的也不谈，什么都不做，就光靠一颗棋子的落下，便将他不认可的缥缈之道斩尽杀绝，不留任何余地和颜面。
“也罢。”
良久，陈牧终是动了。
宛若无奈。
又好似是在叹息些什么，随手捏起一颗白棋，朝棋盘的天元地带，随意一扔。
啪嗒……
天元落子的刹那。
一颗无比巨大的参天古木，自白茫大地腾升，从最初的一颗小树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茁壮生长，到最后穿透了云层，直逼苍穹！
花，开了。
漫山遍野，一眼无际的花海丛生，仿若人间仙境，幽香四溢，沁人心脾，红的白的，黄的紫的，一朵一片一簇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一树生的万朵花！
这一方本空洞无神的世界，随着棋子的落下。
天地，活了。
无面老者怔在当场，这一抹残念所信仰之物，此刻似乎崩塌于无形，直到好半晌后，他竟站起身来，朝陈牧弯腰一鞠！
“仙人大能！”
整片天地，余音环绕。
陈牧睁开眼。
对方什么传承都没有给他。
或许……
在这石碑眼中，自身根本就没有那个传授的资格，好比读了几年小学的童子，遇到博士后的研究从业人员般，活生生的降维打击，羞愧于卖弄自己那点会的拙劣东西。
而在旁人眼中，当陈牧睁眼的瞬间，原本已淡下的石碑，其上金光疯狂闪耀，将已落幕的黑夜照耀如同圣色白昼！
宗门众人全都惊呆了！
“我靠啊！”
张凌阳堂堂一战神，边疆威望无限，当场爆粗。
这特么……
眼睛都快闪瞎了！
要不要这么亮，金光不要钱是吗！！
这一刻。
不知有多少人，被打击得道心破损，于这发疯般金光遍布的广场上凌乱，那一阵阵惊骇出声的浪潮，如同进了菜市场般，掀起巨大热议！
“别闪了，再闪下去，我都要哭了……”
“这是真实存在的吗？莫不是在梦境中？”
“我百晓生服了！”
到头来。
也没人再问，陈牧究竟得到了何种传承，他们已然麻木，甚至已经没有心思再继续将传承碑的参悟尝试进行下去了。
有这种妖孽在先，谁上谁尴尬。
长老们只觉得心累。
毁灭吧，赶紧的。
眼看着这第二座石碑又跑了，陈牧神色很是无奈，低语喃喃：“聊聊别的不好吗……”
那老头也真是的，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
“既然如此……”
连着两次失策，陈牧不由看向第三座石碑。
“他想做什么？！”
众人心头又是一惊。
眼看着第二座石碑的金光好不容易才逐渐暗淡下去，这家伙怎么连医术碑都盯上了！？
神农门的一众长老弟子们更是快哭了。
有没有搞错！
这家伙，术武双全也就罢了，结果特么告诉我，你连医术都会一二？！
别！
真别来了！
他们实在是经不住这等打击。
何止是耀眼，简直就是在把他们这些自恃清高的宗门弟子摁在地上摩擦！
这一届传承碑的开放，注定要载入各大宗门的迹册，流芳百世，无论多少年后，每当提起，人们都只会记住一个人，而其他所有天才也好，强者也罢，恐怕只会沦为陪衬……
“天宗主，陈某可否再试一次？”
陈牧有些不太甘心。
传不传承的，压根就不重要，反正他要那玩意没用，丢给徒弟吴甜恬都会嫌弃，重要的是，难得有机会能通过这石碑，了解接触到千百年前古时的地球文明，这才是关键。
“陈小友就别说笑了……”
天温书老脸抽动，说道：“谈什么试不试的，我辈武者，别的不说，视力这块还是远超常人忍受力的。”
王筠瑶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鼓掌。
到底是老前辈。
瞧瞧这话说的，漂亮到头了。
“……”
陈牧哑然，解释道：“严格来说，陈某其实不懂医术，所以只是想试试而已。”
“不会医术？”
众人闻言，不由楞了一下。
神农门那边。
更是暗自长松了口气。
这才对嘛。
他们就说，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存在那种妖孽，不但术武双全，连医术都精通，关键是年龄还真处于最年轻的上升期。
要是那样的话，未免也太过变态，还要不要人活了！
“原来如此……”
一众宗主们点了点头。
陆苍生心中那块憋屈的大石已然放下，脸上这会难得露出了笑容：“陈小友尽管尝试便是，未尝不是没有医术天赋的可能性，万一运气好，传承碑认为小友是个医术奇才也不一定……”
听这话，众人会心一笑。
场面话这块，还是老陆拿手。【妙】 【书】 【斋】 【妙书斋】
事实上。
谁也不看好这次尝试。
千百年来，医术都是特殊的一门无上学问，古有扁鹊华佗，今有神农后人陆苍生，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存在。
世间武者多如牛毛，可真正掌握医术大道的，实在过于稀少。
任凭一个人再强。
也会有老去，病伤的那天。
又有几人能做到自医自治，还不是得靠人家专业吃这碗饭的来。
“如此，那就再试这最后一座好了。”
在众人的目光下，陈牧渡步来到第三座石碑前。
最好是能够深入交流探讨一番，了解一下千百年前的故乡的风土人情。
想到这。
陈牧颇为小心翼翼，将手心贴在了医术碑上方。
蓦然。
仿佛是感应到真气与灵妙的存在，石碑忽然开始剧烈抖动起来，震得地面都在小规模颤动！
“不……不会吧！？”
张凌阳瞪大眼睛。
可奇怪的是。
尽管石碑有所异样，金光却迟迟未散溢，确认下这点后，众人提起的一颗心才得以缓了下来。
“还好……”
陆苍生说道：“没有金光也就意味着没能得到参悟认可的资格，这才正常，要是他连这个都会，那陆某这么多年来的医术也就白钻研了……”
话音刚落。
一身震响，第三座石碑竟是在无数人的眼皮底下。
沉……
沉寂而下！
“什么情况？！”
天温书望着那第三座已是半入土的石碑，面色呆滞住了，这等迹象，无疑意味着，七日还未到，医术石碑居然提前关闭了传承！
长老们面面相觑。
“难道说……”
有人心头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那个答案，太过天马行空，太过不可思议，以至于让人完全无法接受！
望着身前彻底沉寂下去的石碑，陈牧颇是无奈。
“怎么又跑了……”
这五个字。
自言自语的十分轻微，却无疑落在了天衍宗广场上每一个人的耳中，刺耳到简直听不下去。
这下。
陈牧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转头看向以陆苍生为首的一众面目错愕的神农门弟子，饶是老魔此刻也不由老脸一红：“那什么，要不我把它跑路前的那些书籍真传给你们吧，就当做是害得这座碑提前关闭的赔偿了……”
说出来，怪腼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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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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