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婉才拉着胤禩上下打量着,对着那张白胖包子脸十分违心的说道:“瘦了,瘦了。”
胤禩:“……”
旁边一直暗中观察的老百姓:“……”
“走,咱们先回家,娘给你做些好吃的补补。”
说着,范婉牵起胤禩的手转身往将军府走,自从巴海那一大家子被俘虏后,范婉便强征了将军府,至于将军府那一大家子,如今只得了后宅一个小院暂且先住下。
巴海妾侍不少,有孩子的却不多。
将军夫人吃斋念佛,却手段强势的控制着后宅子嗣的数量,迄今为止,除却两位嫡出的少爷,下面只有三个庶子,与额生、尹生他们的年纪还相差巨大,如今不过才五六岁,要知道,额生的次子都成亲了。
由此便可得见将军夫人的手段。Μ.miaoshuzhai.net
凡是有子嗣的,一律作为瓜尔佳氏的人留在宅院,没有子嗣的侍妾,则询问她们的意见后,再决定去留,但瓜尔佳府上的丫鬟婆子们早在范婉进门的当晚,就全数放出了府去,只留下厨房里做饭的婆子,工钱一日一结算,每天下班就发工资。
做饭的婆子还是头一回拿钱拿的这么迅速爽快,但凡来用膳的,见面就喊大娘,倒是叫她们感觉十分新鲜。
最叫她们高兴的,还是铃兰亲自上门给她们换了户籍。
既不是奴籍,还能每日拿工钱,倒是叫她们对这群匪徒多了几分好感,平日里做饭也尽心许多。
所以在这个平平无奇的下午,传说中的范先生带着亲儿子在厨房一露面,厨娘们就惊了。
“范先生这儿子长得和范先生可不大一样。”婆子甲一边烧火一边小声的和旁边的婆子乙说道。
“也没甚不一样,那鼻子那眼的,不是长得一样嘛,说起来范先生也就脸上这块胎记惹眼了些,若是这胎记去了,也是个十乘十的大美人。”婆子乙拿着铜勺往旁边的泔水桶里舀泔水,一边‘啧啧’两声感叹道。
婆子甲拿着火钳的手一顿:“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
她歪了歪脑袋,看向窗户外头正托着腮看儿子吃饭的范婉:“咱们这位范先生……长得确实漂亮。”
“可不是。”婆子乙顿时有些自得。
话虽这么说,但是范婉做的事情早已叫人忽略了她的长相,而更关注她的能力。
“哎……说到底,这些日子以来,咱们过的也不算差了,可我这心里,到底是不大踏实,你说……将军大人还能回来么?”
一时间,厨房里沉默了。
将军大人回来好么?
好也不好。
不管怎么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她们以前虽然只是将军府的厨娘,可走出去,也是能叫老百姓高看一眼的,哪怕人家表面奉承背后骂,可到底她们没听见不是?如今却是今日事了今日拿钱,谁也不晓得这活计第二天还属不属于自己了,叫她们不敢多干,又不敢不干,每日忙的战战兢兢。
可要说好,那也是真好,卖身契发还给了她们,如今她们是正儿八经的良民,再加上这些年的积蓄,她们甚至还有空余送子孙前去读书,甭管未来是去考科举,还是到这位范先生手下做什么公务员,总归是一个机会,总好过于奴才的孩子还是奴才,这样的结局。
“管那么多作甚,咱就是个厨子,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
婆子乙一言定音,厨房里的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胤禩吃着亲娘推过来的老鸭汤,里面放了酸萝卜,胤禩吃的出来,是去年他娘亲手腌的,对于他娘出来打仗还带着腌萝卜这件事,胤禩表现的很淡然,仿佛亲娘做什么他都不觉得意外。
脑海里的廉亲王再一次的叽里呱啦的说范婉的身份存疑。
胤禩却充耳不闻,吃的愈发欢快,吃完了还推了推碗:“娘,儿子还想再喝一碗汤。”
“好儿子,咱少吃点,你瞧瞧你那肚子,坐下来都快三层了,咱们悠着点吧。”
范婉揉了揉胤禩软乎乎的肚皮:“仔细太胖了以后长不高。”
胤禩:“……”
完全喝不下了谢谢。
“对了,娘,我来的路上见到了一队朝廷的人马,看那架势,似乎是往宁古塔来的,于是就叫瓦大叔加快速度,赶紧的过来了,算算时候,恐怕明日中午就要到宁古塔城外了。”
既然不给饭吃,那就直接说正事吧。
“哦?竟然这么快么?”
范婉也没想到那么巧,巴海去迎接恭亲王的队伍,竟然被胤禩给碰上了。
她垂眸仔细观察胤禩的神情,见他眼神清澈,并无丝毫闪避,仿佛真的只是单纯的将这件事告诉她似的。
再回想苏宝珠所说的胤禩不对劲的事。
她突然勾唇,抬手揉揉胤禩的脑袋:“这件事我知道了,等会儿休息一会儿,到武场来,我陪你消消食,顺便检查一下功课。”
胤禩原本正等待着范婉的夸奖呢,结果就得了这么句话。
顿时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行了,你做的很好,别叹气了,像个小老头似的。”
范婉推了一把他的脑袋,然后捏捏他的帽子:“帽子有些小了吧,明儿个娘给你做一顶新得。”
“好耶。”
胤禩瞬间被哄好了,抬手摘掉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头飘逸的长发:“娘,你给我剪头呗,在寨子里杨老和吴老总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让宋薇给我剪头发,这头发长的难受死了。”
“还想要板寸啊。”范婉打量着胤禩的脸。
不得不说,胤禩真的是很会长,不仅继承了卫氏美貌,还继承了康熙那双薄情风流的眼睛,比起卫氏那双娇妍妩媚的杏眼,这双眼睛就显得有气势多了。
尤其配上这一头长发,当真是清俊漂亮极了。
“别剪头了,娘给你梳个发髻。”这么乌黑顺滑的头发剃了还真挺可惜的。
“行吧。”
只要不妨碍他练武读书就行了。
连日赶路,哪怕身体素质极好的胤禩也是真的累了,吃完饭就被铃兰带去范婉房里睡觉去了,而范婉则是出门布置针对巴海以及恭亲王的战术去了。
范婉的战术其实很简单,那便是瓮中捉鳖。
她打算明日叫老百姓们暂且别出门,她手下的人手则是扮成老百姓的模样在街道上摆摊,城门一如以前城门打开,甚至连守城官都是范婉临时从采石场里接出来的熟悉面孔。
她也不怕他们背叛,因为在宁古塔城外的山上,还会埋伏一个队伍。
既然恭亲王常宁来了,那就别回去了。
范婉眼底染上一丝狠色。
枪杆子里出政权,是时候打一枪和康熙打个招呼了。
一直到天黑才商量完了明日的作战计划,达楞和瓦列里回去一个布置城内,一个去了城外的山上,这一夜他们是别想睡了。
而吃饱喝足睡安逸的胤禩也换上一身劲装,拎着□□披头散发的来找范婉。
“娘,你说给我梳头的呢?”
范婉连忙放下手中册子:“过来吧。”
胤禩小跑到范婉跟前,乖巧的坐在凳子上等待着梳头。
范婉的手很巧,不一会儿,就在胤禩的头顶梳了两个角髻,配上软乎乎的包子脸,看起来像只小羊羔。
但不得不说,这样确实很清爽,尤其范婉还用了桂花头油,胤禩站起来蹦跶了两下,只觉得自己成了桂花树,满身都是桂花味儿。
可是……
“娘,帽子戴不上了!”胤禩表示梳了发髻戴不了帽子实在是太冷了。
范婉:“……还是剃了吧,我去拿刀。”
最终,胤禩还是没能成功剃头,盖因为铃兰与月亮极力阻拦,只得编成鱼骨辫,成功戴上了兔皮帽,然后被范婉拎到将军府的演武场里狠狠的抽了一顿,哭哭啼啼还不敢流眼泪,生怕冷风一吹就皴了脸。
第二日天没亮,老百姓就接到通知,叫在家里呆着别出门。
虽然出不了摊,但胡豆腐还是天不亮就爬起来磨豆腐,因为将军府那边早在两日前就下了订单,叫今天傍晚以前送三百斤豆腐过去,甚至连定金都付了。
所以甭管外头怎么翻天覆地,胡豆腐在家认真磨豆腐。
倒是妻子有点担心,一边抱着儿子烧火,一边问道:“当家的,你说范先生她们能赢么?”
“赢不赢的,可不是咱们操心的事,咱们收了人家的银子,只管把人家要的给做出来便是了。”胡豆腐光着膀子拿着大勺子不停的翻搅着豆浆,等翻搅均匀了,等会儿就该出油皮了。
到时候做成腐竹给将军府送去,听说范先生家的小公子来了,肯定爱吃腐竹。
胡豆腐忙的没工夫八卦,妻子却是不放过他。
只不高兴的嘟起嘴巴:“我倒是希望这范先生能在这宁古塔长长久久的,以前咱们磨豆腐,虽算不上贱籍,但小商贩也着实叫人看不起,如今都成了良民,我可不愿又回到以前那样,咱们好好干,日后说不得咱们虎子还能娶个读书人家的姑娘。”
“我也想啊,但咱们小老百姓能有什么办法?”胡豆腐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脸,叹了口气说道。
“咋就没法子了?你好好做豆腐,叫范先生吃的舒坦些,就算咱们尽力了。”
妻子瞪向丈夫。
胡豆腐顿时无语……他不是一直勤勤恳恳做豆腐么?
“说起来,我还听铃兰姑娘说,早晚这城里要开学堂呢,只要是孩子都要去上课呢,咱们虎子赶上好时候啊,要是好好学,日后说不得也能跟铃兰姑娘似的,能跟着范先生后头。”
“学堂啊……那咱们可得好好攒钱了。”
胡豆腐对儿子读书这件事也很是赞成,毕竟祖上也是出过读书人的,哪怕现在卖豆腐为生,可若是能恢复祖上荣光,他也是愿意的。
“可不嘛。”
妻子往火塘里添了根柴火:“菩萨保佑范先生能一直留在宁古塔,自从他们来了后,咱们的日子好过多了。”
且不说那些被披甲人买回去当奴仆的都回头来做了平头百姓。
光采石场里的那些被恢复良籍的囚犯,这些日子城里也够热闹的了。
“嗯,咱们加把劲做豆腐,中午前给将军府送去,好叫他们吃饱了有力气。”
“欸,当家的,前儿个铃兰姑娘教了我一手咸豆干,留点儿浆子试一试,要是能成功,日后咱们家也能多一个进项。”
“好好,我给留点儿。”
夫妻俩忙的热火朝天,城墙上的范婉则是举着简易版望远镜,看着远方一动不动。
旁边背着弓箭的胤禩趴在达楞背上,则够着脖子瞭望,只可惜肉眼怎么能跟望远镜比呢,等到范婉开了口,说:“来了”的时候,他的视线里还一片岁月静好,什么都没有。
“所有人注意,不要露出破绽。”
随着范婉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进入了状态。
达楞也对着范婉点点头:“我下楼了。”
“去吧。”
范婉手一挥,达楞抱了抱拳,便下了城门。
而远处,巴海带着恭亲王常宁的队伍,也终于看见了宁古塔的城墙,城门口,百姓进出络绎不绝,城门外,披甲人骑马缓慢而过,马后面用绳子拖着一长串衣衫褴褛的囚犯,他们脚步踉跄,仿佛随时都要被拉的摔倒,可偏偏一直踉跄,很是坚强的跟随在后头。
“这是怎么回事啊?”常宁拎着缰绳,扬起下巴懒洋洋的问巴海。
巴海连忙驱马靠近:“都是些流放过来的,罪大恶极的囚犯,这些披甲人拉着的是准备带回去做奴仆的。”
常宁一听,顿时失了兴趣。
巴海又说道:“趁着天色未晚,咱们赶紧进城去吧,等太阳落了山,就要冷起来了。”
常宁应了一声,这才驱马率先走了过去。
他自小在京城出生,也是在京城长大,哪怕知道盛京才是自己的老家,可真的到这儿来了,常宁还是有些不自在的,不过他自小行武,也不是不能适应恶劣环境的。
到了城门口,守城官赶紧的把老百姓给拦在了两边,然后跪下给他们行礼。
“恭迎恭亲王爷,恭迎大将军回城。”
隆重的迎接叫巴海顿时添足了脸面,不过……这些都是他不曾吩咐过的,倒是叫他有些意外。
下意识的看向守城官的脸。
只不过几百人的队伍,里面谁是谁早就熟透了,等看到的都是熟悉的脸时,他这才放了心,想来是额生准备的,虽然对这个长子的温吞有些不满,但偶尔这个长子在礼仪上的计较,却能出奇效。
至少这一次,看着恭亲王那满意的神色,就知道是做对了。
一群人马终于进了城,一路往将军府的方向去,巴海一路巴结奉承,竟没发现周围得人已经开始渐渐减少,最后终于街道上除却他们再没其他人了。
倒是人群里的嘎昆意识到了不对,突然驱马上前,走到恭亲王身后:“王爷,不对劲。”
恭亲王一愣。
不对劲?
嘎昆戒备的挡在恭亲王跟前,目光警惕的环顾四周:“街上除了我们,一个老百姓都没有。”
明明刚刚城门口那么热闹来着。
常宁也瞬间意识到了,当即就调转马头想要质问巴海,却见巴海也是一脸意外,当即直接转身打算往城门去,就听见一声呼哨,紧接着,周围的房顶就蹿出来了一群人。
范婉站在屋顶上,手里拿着鞭子:“投降不杀,放下武器不杀,活捉人质,给我上——”
随着这一声,那群人狼嚎一声,疯狂的冲进了队伍。
范婉亲自跃下房顶,直接冲着嘎昆而去。
要说这队伍里谁最危险?
当然是她亲手用奶茶堆出来的亲哥哥最危险了。
“三哥,你真的要杀我么?”
巨大的力量压着嘎昆的脖子,范婉拥在嘎昆背后,贴着他的耳朵,小声的询问道。
嘎昆一听这称呼,顿时满心震撼,一时间竟忘了反抗,就这么直接被一掌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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