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觉得累,累了就休息几天,跟大家说说笑笑,一天百八十块钱,也觉得蛮好的。
下午下班了去买菜,她买菜就是给别人吃的,都是买第二天中午的菜,做好了正好一家子回来吃,晚上跟早上她跟朱春华就吃剩菜。
现在舍得花钱了,买肉,她自己一天赚的钱,就全部拿来买菜吃,真舍得,还买牛奶,买一箱子回去给朱春华喝。
结果就在卤肉店看见关婷了。
关婷看起来老了很多,但是那架势还是跟以前差不多。
“来买菜啊?”
“嗯,我们家老朱得吃肉。”
不吃肉,怎么有力气干力气活呢。
凡自是干力气活的,就得靠饭量撑着,光吃白菜萝卜的,不长力气。
朱春华这么能干,爬上爬下的,不吃肉营养就不太行。
所以关悦就舍得。
关婷看着她拎着那么一袋子,买的挺多的。
就顿了顿,“妈最近怎么样了啊,我很长时间没去过了。”
“挺好的啊,大姐你没事去看看吧,我昨天去还念叨你呢。”
关悦想说什么,可是事情都这样了,你还能说什么呢。
人就走了。
回家摆上盘子,朱春华正好回来,洗手吃饭,看着这桌子菜。
“你干什么不吃啊,你说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吃几口啊。”
“我吃呢。”朱春华也吃,但是就吃几筷子的事儿,自己就觉得很满足了,肉这个东西,吃几口就行了,一顿吃几口,每天都有,不能一顿吃个够,惜福。
人家那种拿着大蹄髈子啃的,他没吃过。
关悦就眼气,就两个人吃饭,推推让让的干什么啊,“老朱,你吃就吃呗,这个吃够了,明天我们就换别的,你这人怎么这样呢。”
朱春华嘿一声笑了,“瞧你大气的,人不能太过足了,老话不是说了,十足比有一死,欠着点有个盼头。”
这人你看,一辈子老实人,但是老实人有老实人的活法。
那时候养着庞京墨,多少人说啊,亲妈都不待见他,到现在都不待见,兄弟姐妹有发达的,一个都不帮他,觉得帮干什么呢?
帮着别人养孩子,就觉得他脑子不清楚。
可是你看,谁能想到呢,人家现在享福了,家里你看看有什么缺的?
什么也不缺。
他就觉得满足,指了指这盘子里面的肉,自己跟关悦就讲,“你看这么多,我一晚上吃没了,那我明早就没盼头了,就是得留一留,这样心里惦记事儿,饿的时候就想想,我还有一盘子肉没吃完呢,盼了早饭盼午饭。”
人活着,就有个奔头。
没有奔头就等着睡觉了。
盼着盼着,人就有股劲儿。
关悦不听这些大道理,讲真,她没有朱春华讲理,她这人很死板了,就说关婷,“你说程满现在闹什么呢?”
程满当初的事儿挺大的,他是贪污受贿而且还是因公徇私舞弊,反正事情没有人帮得上,牵扯出来很多人,是个大案子,程满在里面就是个小鱼小虾的。
后面出来了,他竟然要去上访。
这些年,就一直闹着要上访。
就是原单位的一个钉子户,原单位那边都怕他了,天天找人盯着他。
当地的政府也怕上访啊,车站等地方都有信息,一旦他离开了,那么马上就有人过去拦着他的。
他为什么要上访,肯定是为了好处的。ωWW.miaoshuzhai.net
他知道很多消息,很多内幕,单位很多人的,哪个人没点问题啊。
他去吓唬一下大家,那大家就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机关里面谁也不得罪谁。
机关氛围就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谁也别得罪谁,谁没个小辫子啊,你只要别妨碍我,我就当没看见,但是你要是碍着我的事儿了,我就去举报你。
尤其是干部任命选举的时候,这就是要命的,有些人为了拉你下来,专门就等着这时候掐着你的脖子,专门去举报你。
你下来了,别人上呗。
一个小团伙一个小团伙的,所以文件下来很多,上面也发现了,这问题很严重,三令五申的不让搞团团伙伙。
打击反**,一打再打。
不管不行了。
程满呢,就掐着这点儿,他得去北京。
北京那□□局那边也很有意思了。
他悄摸的去了,文明社会,谁还能一直看着他啊,谁还能24小时看着他吃喝拉撒啊,悄摸的搭了黑车就出去了,转车好几次,到底是去了北京了。
他这边一走,第二天人家就发现了,怎么发现的呢,是单位有人专门给他打电话的。
打电话不接,人家就心里咯噔,坏了。
跑家里一看,关婷就不吭声,“我不清楚,我不知道,你们不要问我。”
马上就回单位汇报去了。
单位那边有人是常年都在北京的,就是为了截访的,这就是约定俗成一样的。
大大小小的单位,基本上都有。
北京那□□局也有意思,那单位就是在一个小胡同里面,就那么一个进口,小小的。
那胡同门口的人,全部都是各地各单位的,你人根本进不去。
要想进去,就得先过了各地这一关。
所有人,都是没等着到□□局的大门口,就现在胡同门口给各地的人拦住了。
程满也是呗,他一出现,看着也不像是里面的干部,人家都一清二楚的,马上有人来问,“哪里的?”
围上来好几个,程满人一看这架势,自己笑了笑,“你们管我哪里的?”
结果下一秒,人就给夹住了,拉扯着往边上走。
程满一下子愣住了,说了自己是哪个省的。
然后你就看吧,那个省的人马上就出来了,自己领回自己的人去。
再问哪个市的。
然后市一级的马上就出来了,领着程满。
一层一层的,然后下面他们单位的,市里面的就开始做思想工作。
现在就是哄着他。
怕他来这个。
上访说实话,很多问题呢,不是个人的问题,是国家层面的问题。
有的人讲自己退休政策,讲自己的宅基地政策,是时代的政策的原因,普遍性的问题,所以市一级省一级解决不了,跑来上访。
可是市一级省一级是国家级的领导,那国家级世界上也解决不了的,说实话,就是□□局也解决不了的。
并不是所有的上访拦截,都是黑恶势力。
程满也不是非得要进去的,他的目的还是为了自己。
所以有的商量,人家愿意给好处,那就听呗。
在北京那边住了三天,吃喝住人家都给安排的好好的。
好言好语的。
然后就带回去了。
上火车的时候还怕他跑,好几个人看着。
结果一下火车,人就给关起来了。
这是重大的工作失误,这么大一个人,竟然就跑到□□局的门口去了,上面就震怒了。
下面的人也窝火。
程满就倒霉了,你回来了,到了人家的地盘上了,你还有什么能耐啊?
先关着就是了。
关婷这边没有任何消息,可是不对劲。
程满会给她打电话的,隔三天打一次,用的全部是别人的手机,程满自己的手机,是会被定位到的,所以每次都是不用的,自己扔在家里面。
可是这么长时间了,人还没消息。
就去程满单位问了,人家就说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还有没有一点纪律了,你们也体量体量一下我们单位的难处,以前的宿舍给你们住着,考虑到你们经济困难,现在还给你们发补助。”
领导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不会把话讲的难听的。
不然人家反咬呢?
是真棘手。
关婷就坐在那里哭,就一直哭。
领导办公室也不能硬撵着她走啊,但是也不能在单位里这样哭,像是什么样子啊?
“我们就是想着有点补助,我们两个孩子都没有一个,现在年纪也大了,我身体也不好,程满也身体不太好,一直在吃药。”
拿出来单子,“领导你看看,这些都是药费单子,我们不是为难你们的,我们是真的活不下去了,这一笔一笔的,我跟程满都想着活不下去,跳楼算了。”
领导的心啊,一咯噔一咯噔的,觉得这句话是威胁,跳楼?
你别不是从我们单位跳吧。
就很想喷她了,可是又不敢。
旁边有其他负责的人在这边跟领导□□白脸,不然领导多难做啊,就劝,“你们得分清楚,程满不是我们单位的人了,我们一忍再忍,就是觉得你们可怜,程满到底是几十年的工龄了,大家都认识。”
“可是按照政策规定,我们一毛钱都不给,现在他成了工人待遇,已经很不错了。你去上访,结果只有比现在更坏的。”
关婷坐一上午才走,走的时候人家给好言好语送走的。
人家就开始多方面动员了,政工工作坐起来,结果七找八找的找到关悦这里来,关悦这才知道程满这事儿干的。
缺德不缺德啊。
你不能逮着单位可劲坑啊。
“我大姐也不会听我的,我们关系一般,基本上不来往的,帮不了。”
关悦才不去招惹关婷呢,关婷什么人她亲姐妹还是了解的,说白了,就是自私鬼。
谁捧着她她对谁好,她当初病了那么多年,关婷帮都不帮一把。
当初说着的,关婷帮一把的话,庞京墨不至于走。
最起码不至于为了钱走。
她不去,人家也没办法啊。
走了。
关悦自己倒是生闷气了,你说闹腾什么呢,人家单位给的条件很好了,你自己多大的事儿心里不清楚啊,还整天威风嘚瑟,觉得拿你没办法是不是?
然后程满就愣是出不来,出不来,但是可以跟关婷打电话,他受什么罪,关婷一清二楚的,你清楚了就不要再去闹了。
结果大晚上的,关婷就来了,自己哭着来敲门的,“他们就是想弄死你姐夫啊,你姐夫那么大年纪了,在里面受什么罪啊,他们就是私刑啊。”
深秋里面的冷水澡,不给睡觉,就熬着。
我也不打你,我也不骂你,文明的方法多得很呢。
“你们家庞京墨不是厉害吗?帮一把吧,真的。”
关婷就哭,她把人家单位逼急了,人家单位翻脸不认人了,人给关着,房子收回来,以后程满连工人待遇也没有了。
就滚蛋吧,早就跟单位没关系了。
单位领导心软才拖拉这么长时间,结果蹬鼻子上脸的,还去上访。
彻底破罐子破摔了。
关悦就不动,“你要问我擦玻璃扫地我还有办法,你要我去捞人,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我儿子也没有,你别扯我儿子。”
关婷擦擦眼泪,觉得就是牛气了呗,你现在儿子出息牛气了,“老小,你不能这样吧,你们家庞京墨多本事啊,上次来的时候,人家这边排着队等吃饭的都排不上号,我以前也不求你,可是这不是遇到事儿了吗?”
“你那时候怪我不帮你,难道你现在也不帮我,等着以后看我这样?”
关悦坐在那里,心里一股一股的气,朱春华看她脸色难看,就不愿意了,“他大姨,改天再说吧,她身体不好,晚上得睡觉,不然第二天就熬不住。”
看了看时间,都十一点多了。
屋子里面很安静,楼道里都没有声音,外面一片漆黑。
关婷这人现在就越来越无赖,“你不帮我说,我自己去跟他说,要他帮帮我。”
擦了擦眼泪,关悦脑袋就嗡的一下子,一巴掌就拍在桌子上了,“你就鬼迷了心窍,程满是对你多好啊,你就这样,你是不是欠啊大姐。”
“程满风光了这么多年,就没有瞧得起你过,不然咱妈生日,他怎么一次都不来,人不来,礼物也没有,他算是什么王八蛋啊?”
“你工作还好好的,你跟着他东奔西跑干什么啊?他要去单位闹你就去?他要你来找我儿子你就听他的?你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吗?”
关婷这辈子,关悦看出来了,就是给程满套死了。
程满干的事儿,一出一出的,人傲气有本事,权力玩的一个花一个花的,可是这大起大落的,谁受得了,关键是关婷不听啊。
一说程满,关婷就不乐意了,“怎么了,现在他落魄了,我跟他离婚还是怎么着啊?是不是逼着他死才行,小妹我怎么发现你这么势利呢。”
关悦指着自己,“我势利?”
就差点给气死了。
朱春华就开始拉着关婷了,别说了,赶紧走吧。
关婷一下子甩开他的手,“你松开,我就说你势利了,怎么了?”
“当初你那样,人家老朱都要你,还给你养孩子,你病怏怏的躺床上十几年,人家老朱也没有跟你离婚啊。怎么到了程满这里,他出点事你就撺掇我离婚啊,要这么说的话,老朱早就甩你八百回了。”
“你这不是势力是什么啊?你就是势力。”
就蛮不讲理。
关悦给她打起来了。
朱春华肯定不帮着关婷啊,就抱着关婷,关悦手多快啊,嗖嗖几下给挠上去了。
指着门,“你给我滚,你俩全死了才好呢,我跟你说关婷,我们家不欠你的,当年的事儿过去就过去了,谁让我们穷呢,你帮不帮的我们不管,可是你就没资格怪我们。”
她擦了擦眼泪,“当初程峰出事儿了,这孩子死的冤枉,谁给你找律师打官司的?是我们家老大,我们家老大要大儿媳妇出面,拿了钱出来帮你的,你做事我跟你说,你别不讲良心。”
“五百万还了程峰这孩子一个公道,你以为我们家老大看你的面子啊?看的是程峰这孩子的面,歹竹出好笋,你们俩就没福气,担不住这么一个好孩子,程峰就是你们俩给害死的。”
关婷一下子愣住了。
她不知道,这么多年了,说起来十几年了。
她就不能提起来程峰,她儿子啊。
一下子没撑住,坐在门槛上去了,捂着脸哭。
她就说当年为什么就那么顺利,她跟程满在那边耗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人搭理,那人在香港只手遮天。
结果现在才清楚,还是一家人帮了一家人啊。
呜呜的哭着。
她一辈子的委屈啊,就是程峰这个儿子。
她对着程满死心塌地的,为的是什么啊?
程满要是没了,她跟程满拆伙了,那以后谁还能跟她提起来程峰啊。
她就是跟程满在一起,两个人还能记得有个儿子。
不然哪里还有家啊。
顾姐贴着楼梯你说听了半天,她半夜睡了,听到吵架又爬起来了,就八卦,死命的八卦。
原本是以为有人闹事的,怕楼下老两口子女不住在一起出事,结果没想到吃了这么大一个瓜。
等关婷人走了,她才上楼,脑子里就晃悠着那五百万,十几年前的五百万啊,那可真了不起。
你说人家到底是多有钱啊,五百万买一个无名无姓的好人。
上访的事情她也听说了,都是机关单位的,出来这么一个事大家都听到了,但是没想到是关悦姐夫。
关悦现在不动了,程满就白搭在里面,自己熬到认输,就出来了。
福山不是讲过,世界上唯一确实可以跟自由民主制度进行竞争的体制是所谓的“中国模式”,它是权威政府、不完全市场经济以及高水平技术官僚和科技能力的混合体。
程满这个事情上,就是体现了民主中的专治,高水平的官僚技术,专治各种不服的。
关悦给气的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朱春华起来,她动了动,“你别去上班了,歇一天吧,昨晚上没睡吧。”
朱春华脸色也不好看,“没事,我去看看。”
结果关悦就发飙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呢,你去看什么,外面下雨了你歇班不行啊,我跟你说老朱,你累死了没有人管你,我不管你。”
很凶了。
说起来恶狠狠的。
朱春华就听着,但是关悦说了,他就不太敢惹她,愣是没出门。
自己在家里,你就看吧,一会儿收拾这里,一会儿收拾那里,擦地擦桌子收拾厨房的,关悦就给他烦死了。
“你能不坐着看会电视,闲着没事吃会瓜子啊?”
安稳一会行不行啊?
朱春华就笑笑,“坐不住,闲着也是闲着。”
人闷声闷气的,关悦就老想着关婷昨天说朱春华的那话,看他这样在屋子里转,自己扭过头去朝着里面看,扯着嘴就笑了笑。
自己闭上眼睛睡了。
她这一辈子,真值。
嫁给老朱,她一点没后悔。
跟庞广白打电话就讲,庞广白就笑着,挂了电话找庞京墨,“你说你怎么不这样呢?”
庞京墨又不是没听到,自己推开她的脸,你可一边去吧,别惹我生气。
他现在就给James安排学校呢,到底哪一所学校好,他还得比较比较。
家里外面的事情,就是他来操心的。
一个人多长了十七八个心眼。
起来,拉着庞广白出去散步呢。
庞广白看他就笑,摸了摸肚子,“我吃饱了不想动。”
理由就很多,吃饱了就不想动。
庞京墨才不惯着她,拉起来就是了,扯着她胳膊,手劲很大了,她就喊,“哎呦哎呦,你轻点,我又不是不去,我缓一缓不行啊。”
俩人走出去,还不高兴,跟他讲道理,“我觉得还是要因人而异的,有的人呢多动动会健康,可是还有的人,多运动就不是好事情。”
“我一直觉得我很容易累的,我这样运动多了,对我身体其实损耗蛮大的吧。世界上其实有我这样的一种人,动的越少,人生越健康,我是消耗品。”
我这样的金贵,少磋磨我了,就这意思。
庞京墨给气笑了,回过头来看她一眼,虎着脸,“你走不走?”
庞广白呲牙,气的小脚一跺,咬牙切齿的,“走走走,这不是走着吗?”
庞京墨就等着她,看她踢踢踏踏的跟上来了,看她运动鞋也不换,就穿小平底时装鞋,就喊她,“理她妈,你是不是要挨打?”
举起手来,庞广白嗖一下就回头了,自己麻溜的开门,然后一分钟,换了运动鞋就出来了。
觑着他脸色,心虚呗。
她这事情上,就弄不过庞京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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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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