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兰并不是对院中小丫鬟苛刻之人,只是此时明舒有孕,她就见不得这些人毛毛糙糙,一惊一乍的。
侍女显然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
她忙调整了一下自己,跪下给明舒行礼,请罪道:“娘娘恕罪,奴婢刚刚失态,是因为老王爷的面色实在难看......启禀娘娘,老王爷,梁老侧妃还有原老侧妃都过来了,说是要见王爷,因为王爷不在,刘总管就让奴婢给娘娘传话,请娘娘过去招呼老王爷和梁老侧妃还有原老侧妃。”
说完犹豫了一下,道,“娘娘,要不要派人去寻王爷或者接老王妃娘娘回来?”
可是说完又觉得自己委实说了蠢话。
王爷去了外面,具体还不知道是哪,老王妃娘娘现在还在温泉庄子上,这大雪天的,一时说寻,如何能寻的回来?
青兰道:“娘娘,要奴婢先去招呼老王爷和老侧妃们吗?”
若是平时见见他们自然无妨,可是现在明舒有孕,王爷紧张得跟什么似的,自不敢轻忽。
而且孕期又尚未满三个月,也不便对外说。
明舒放下了手中的书,摇了摇头,笑道:“不必了,刘总管既然能让话传到内院来,就是老王爷想要见我的意思......父王和梁母妃还有原母妃她们既然都过来了,我若不见,岂不是不孝?你让人去传个信叫上恵雅和淑雅,让她们跟我一起去见见父王和她们的母妃吧。”
若只是老王爷过来,她是儿媳,为着避嫌不见也在情理之中。
可既然梁老侧妃和原老侧妃她们都过来了,而且事前并没有递话过来,反是专门挑了王爷不在的时候过来,说不得就是为了专门见自己的。
******
王府大厅气氛有些压逼。
梁老侧妃一改往日的悠闲慈善样儿,神色有些局促不安。
而原老侧妃也一改往日的安静淡然,面色沉沉,嘴角紧绷,目光冷得像冰。
原本老王爷是想私下见见自己儿子,和他好好谈一谈的。
可是他给王府的管事递了话,让他来见自己......可他心里煎熬的啥似的等了两天也没能等到儿子过去见他,连让人回个话都没有。
他怒不自抑,最后也只能自己来王府见他,可除了晚上,其他的时间儿子都不在王府,自己就这样跑过去也没用。
他也拉不下这个脸。
而且看儿子这副态度,想到他们第一日来时儿子的冷漠和绝情,他心里也已经隐隐知道这事直接见儿子怕是无用,便想着不若先见见夏氏。
一来他想试探一下夏氏的深浅,看儿子的变化和夏氏到底有没有关系,二来也是心存侥幸,想看有没有可能向夏氏施压,让她促成女儿和梁衡的婚事。
可见夏氏只是他自己显然不太好,所以就索性带了梁老侧妃和原老侧妃一起。
至于他为何最终还是决定促成女儿和梁衡的婚事,自然不是因为他有多想保梁家,想到一定要绑住自己的亲生女儿和次子去博弈,去保梁家。
他想要保住的只是自己的两个儿子赵景炀和赵景烁而已。
正如梁侧妃所说,“二公子他就算再心狠,也不可能把兄弟姐妹都给害了。王爷,阿衡已经说了,我大哥已经答应,只要阿衡娶了恵雅,梁家除了愿意捐出家中财物支援北疆军和朝廷之外,亦愿意将梁家祖传的矿山献出来......
“王爷,梁家如此诚意,还不足够吗?梁家的那些罪名,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王爷您是最清楚的,二公子那般做,为的也不过就是矿山和那些东西而已。难道说,梁家主动的把这些东西拱手献出,对二公子来说不是更好吗?而阿衡娶恵雅,其实也就是把这支持做得更漂亮一些,对外也能圆得更好一些。”
“王爷,阿衡是你看着他长大的,无论是品性相貌家世才干都是万里挑一的,不管他是回北疆也好,还是陪着恵雅留在京城也好,前程必定不会差的。而且经此一事,阿衡必定会对恵雅一心一意,绝不敢有半点对恵雅不好的。王爷,梁家若是真的治罪,炀儿和烁儿虽然无辜,但那些罪名到底牵扯到了他们,且不说他们会不会有牢狱之灾,但他们的前程定是尽毁了的。”
“王爷,将恵雅嫁给阿衡,让梁家把家财和矿山交给燕王府,这样也能保全炀儿和烁儿不受伤害,这是对王府,对二公子,还有对恵雅都是有好处的事,求王爷您三思啊。”
******
明舒走到半路的时候就见到了恵雅和淑雅两人。
两人就站在她去外院大厅必经的路上踌躇着,显然就是特意在这里等着她的。
明舒走上前去,看到恵雅有些忐忑不安的模样,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对她笑了笑,道:“走吧,不用担心。”
到了大厅,明舒带着恵雅和淑雅给老王爷梁老侧妃原老侧妃见了礼。
老王爷很想平心静气的面对自己这个儿媳,可是看着跟在她后面小心翼翼,像是寻求她的保护,躲在她的羽翼之下,而对着自己却像是对着洪水猛兽一般的两个女儿......那心里压着的火气就忍不住蹭蹭得往上冒。
曾几何时,他的两个女儿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满是崇拜和仰慕,也会和自己撒娇,承欢膝下的。
明舒行完礼,老王爷也没有让她坐下,他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就把目光转向恵雅和淑雅,道:“惠儿,淑儿,父王还有事要问你二嫂,你们先下去吧。”
恵雅抿了抿唇。
有事,有什么事?
她的婚事吗?她不愿下去。
一旁的原老侧妃看着一向乖巧的大女儿惊惶又倔强的模样,心头钝痛。
她道:“老王爷,惠儿她们也大了,今天要谈的事也是事关她们的婚事,我们北疆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让她们留下听听也没什么。”
说着就道,“惠儿,淑儿,你们过来原母妃这边坐吧。”
老王爷沉了沉脸,但也没说什么,到底还是由着她们了。
闹了这么一轮,老王爷再转头看明舒,却发现她已经自己在下面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老王爷又是一阵气恼。
他儿子现在慢怠他,视他如无物,这个儿媳也这般不尊重他......儿子的态度定是受了这妖妇影响的。
当年,她小小年纪就能让儿子惦记着,多年身边不要一个女人,娶了他之后更是性情大变......至少以前他的儿子还从没有那般顶撞过他,无视过他......
以前他还没有深想,现在真是细思恐极,这怕不是个妖孽?
而且根据他查到的消息,周存复之所以会查抄梁家的北记药行和药园,由头就是这个女人的和安药行弄出来的......说不得这背后就有她的什么手笔。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只会越发越大。
他生生把气恼和厌恶都憋下,道:“夏氏,恵雅的庚帖可是在你手上?”
还真是在她手上。
明舒平静又不失恭敬道:“是的父王,王爷公务繁忙,就将妹妹的庚帖给了儿媳,让儿媳代为保管。”
这庚帖本应是在老王妃手上,但赵景烜命人征询了原老侧妃的意思,直接就要了过来,免得他父王跑去烦扰他母妃。
他跟她说若是“有人”问起,就推说在他手上即可。
可是明舒却不愿说这个慌。
老王爷脸上的肌肉绷了绷。
原本他还想问问她次子给恵雅安排了什么婚事,是不是让她去和亲......
可是他看着明舒镇定自若的神态表情就越发地不舒服,所以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自古以来,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只有父母双亡,没有长辈的情况下女子婚事才会由兄嫂做主。既然陛下还没赐下赐婚或者和亲的圣旨,你就把恵雅的庚帖拿过来交还与我吧。”
他这话一出,明舒的神色倒是半点不动,但原老侧妃和恵雅淑雅两姐妹却是面色陡变了。
原老侧妃咬了咬牙。
这么多年她都各种忍让退避,什么事都不争不抢,只守着两个女儿以图清静度日。
可女儿就是她的命根子,到现在这个地步,她是根本没办法去信老王爷,这个自己的丈夫,和她的女儿们的父亲的。
或许在他的眼里,她也好,她的女儿们也好,也不过就像是个逗趣的猫猫狗狗,需要舍弃的时候是根本不需要犹豫就可以舍弃的。
到了这个地步,难道她还要怕跟他撕破脸吗?
因为就算是她退让,对他毕恭毕敬,他要推她的女儿们去填坑,还不是一样毫不顾忌地去推?
她声音紧绷道:“老王爷,恵雅的庚帖是妾身交给南姐姐的。南姐姐是恵雅的嫡母,由她帮恵雅相看是再合理不过的。南姐姐去温泉庄子上调养,把庚帖交给王爷保管也是正常,夏王妃只是代王爷保管,您就这么让她交给您岂不是为难她?又不是什么紧急的事,等王爷回来了再说也不迟......”
“砰”得一声,她的话音尚未落下,一直盛满着热水的杯子就飞了出去,直接往明舒的方向飞了过去。
大家大惊之下尚未反应过来,就见两道寒光一闪,那茶杯就在空中被砸落,掉在地上“哗啦”一声,茶水和碎瓷一起飞溅,但飞溅的方向却皆是与明舒相反的方向。
明舒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脸上也没有多少受惊的表情。
而她身旁的青兰和青影已经收回了剑,就立在了她的身旁。
老王爷愈发的勃然大怒。
他就是摔一个杯子,竟敢对他拔剑相向了吗?
他“砰”得一声又砸了一下桌子,正待发火直接逼明舒把庚帖拿过来,一旁的梁老侧妃却是坐不住了......以赵景烜维护那夏氏的劲,老王爷若是这样直接威逼夏氏,怕是事情会更糟糕......赵景烜他不能奈何他父王,但他却能将火气都发在梁家和她的两个儿子身上......
梁老侧妃跪倒在了老王爷的面前,急急道:“王爷,王爷您息怒。原妹妹说的也对,女子以夫为天,那庚帖只是二公子交给夏王妃代为保管的,您让她拿出来,她的确不好给二公子交代......王爷,有话等二公子回来再作商议......啊......”
她的话尚未说完,就突然惨叫了一声。
却是原老侧妃将自己手中的茶连茶带茶杯的砸到了她身上,原老侧妃实在是恨极了她。
这两天她也已经从明舒那里知道了些梁家犯的那些事。
就这样,老王爷他还要听着这个女人的话,要强硬的把女儿嫁去梁家。
过去这么多年,无论她对她做什么,梁家如何侵吞原家的势力,她都忍了,可是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到这个地步还敢当着她的面蛊惑老王爷害她的女儿她实在不想忍,也忍不下去了。
是,她是可以龟缩在后面,让赵景烜让夏氏帮她帮她的女儿挡住这桩婚事。
可是以后呢?
她是看得很清楚了,女儿以后只能指靠着赵景烜这个兄长了,可赵景烜那么忙,又不会太管内宅事,说实话,对她对他这两个妹妹也不见得有什么感情,那女儿嫁什么人,以后怎么样其实都要指靠夏氏这个嫂嫂了,这次女儿和梁家的婚事,也一直都是夏氏帮忙摆脱的。
现在若是她什么都不做,寒了夏氏的心,以后她对女儿自然也就少上一份心。
反正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她砸完梁老侧妃,在众人惊愕,老王爷暴怒斥责她之前就对梁老侧妃怒骂道:“贱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梁家丧心病狂,前面将士征战,你们梁家就在背后发战争财,高价卖给军中劣质的药材,粮草也以次充好,更是吃着人血馒头,私造兵器卖给北鹘和西越人打我们北疆,事情败露,竟还想蛊惑王爷把我的女儿嫁过去,拿我女儿的骨血去填你们梁家满是罪恶肮脏的坑,你怎么不去死?”
这事明舒只透露给了原老侧妃,但怕恵雅淑雅稳不住,却没告诉她们。
此时她们听了,一时都是又惊又怒。
老王爷反应过来,冲着原老侧妃就斥道:“闭嘴,你胡说八道什么?”
又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说完他猛地转头看向了明舒。
这笔账他自然是又记在了明舒的身上。
因为原老侧妃身在内宅,除了明舒,还有谁能告诉她这些?
可是他尚未对明舒发作,那边恵雅和淑雅却都忍不住了。
恵雅满脸泪水,她看着自己的母妃,道:“原母妃,这些都是真的吗?”
原老侧妃见到女儿这副模样,也是忍不住泪水不停滚出来。
恵雅转头看向此时还是满脸凶神恶煞对她母妃呵斥的父王。
哪怕这时他再凶,她却已经顾不上敬畏害怕了。
泪水流进嘴中,满嘴苦涩。
她看着她的父王,道:“父王,这些都是真的吗?若是真的,那些可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而且是要世代刻在我们北疆耻辱柱上的大罪,就这样,您竟然还要把女儿嫁去梁家?让女儿跟着一起去死?”
“你是我的父王吗?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眼里除了这个女人之外,还有别人吗?”
“我没有你这样的父王,我情愿是个孤女,也不想要你这样的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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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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