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一升上来,松啼城仿佛就活了,人声鼎沸,各种店铺热热腾腾。有胡作非为的,仗着一身修为逼得店家再三降价;有店大欺客的,非塞你一手没用的东西还让人掏钱。
路边拉胡琴的老伯,不知昨儿晚上是不是曲子太凄凉得罪了哪路神仙,被打折了一条腿,两只手便不敢再弄起调儿,将琴抱在怀里,稀薄松香沾了一袖子。
法锈掷下几块灵币,叮叮当当落到他碗中,老伯头也不敢抬,叠声谢过:“仙子好心,仙子好心……”
法锈又瞥过一眼,知晓这老伯也是个修士,只是资质低劣,修到老了都跨不出筑基那一步,要在炼气期生生耗死上百年的寿命。
这世道不公呀,想她法锈,百日筑基,没等二八就造成了金丹,何等天资!何等气运!反倒让她觉得可笑了,说:“我没爹没娘,大概是因为生我的是老天吧?瞧它把我给宠的!”笑过后觉得无趣,一切都唾手可得,修炼何用?
都道是修仙好,腾云驾雾峨冠博带,端的是一副兄友弟恭的场面。可听这松啼城,半城富贵半城贫穷,恃强凌弱,与世上其他又有何区别?
法锈逛完了南边,又北上,去了宗门子弟的那半边城,一进去就觉得香气陶陶,各路师兄师姐领队,挂着宗门的腰牌,带着小弟子买东买西。
法锈走入一家器玉店,柜台的左侧是一窝妖修,光是台子上就挤了三四只,毛绒绒堆在一起,紧贴着唯一还像个人的师兄。
领着他们的师兄是只大鳄,道袍后面鼓出一截,粗壮坚硬的长尾巴甩在地上。不怪他不收尾巴,妖修要完全化作人身,必须是化形期。除外,他们的锻体期大圆满又被称作“伪化形”,也就是说部分化形:化了耳朵,尾巴就没处藏,化了手,下面就得是一双蹄子。
师兄是个“伪化形”,放到人修这就是筑基期大圆满,实力不俗。
掌柜本来还在招待那一窝叽叽喳喳的妖修,一见法锈进来,连忙指了个伙计先应付这边,然后拿着册子就过来招呼:“锈主儿,又来惠顾啦?”
能在这店里撒钱几千几万不手软的,当得掌柜叫一声主儿。
法锈含笑:“想挑个流苏坠子,缀玉的,跟上次那个一样的也可以,上次那个丢了。”
“哎,上次那个可是龙髓玉的呢,瞧我,替锈主儿心疼上了。”掌柜打开册子,“来,这是新供过来的珍品图,伙计还没背熟,先给您过过目。”
法锈随手翻着册子,却听那边妖修们还在吵,最终师兄忍无可忍,粗尾巴一甩,彻底让那几只小团子闭了嘴,戳着他们的头呵斥:“都在怕个什么啊?师叔还能吃了我们啊?送份礼也是回去给师父一个交代,就会在我跟前吵,师父一怪罪下来就全是我担着!师兄也不容易啊!”
这回谁都不吱声了,大鳄师兄写了一份手券给伙计,定下了一块玉冠。
法锈一笑,指了指那边低声问:“闹什么呢?难不成师叔是个饕餮,瞧那些毛团子,一个个吓得毛都炸了。”
掌柜叹气笑道:“我听了几耳朵,也没怎么,就是只狐狸,不过是上了封煞榜的。”
法锈道:“难怪。”
翻了几页册子,信手指了个九尾狐雕纹的玉佩流苏,等掌柜喜笑颜开拿货时,她靠在柜台上,忽然灵光一闪,心想,哎,该不会就是我前几日撞见的那只狐狸吧?
这念头起得巧,去得也快。等掌柜拿来了玉流苏,亲手给法锈佩上,她就没再想这回事。自觉梳洗妥当,一表人才,可以出城了。
……
法锈临危不惧地出了城,然而杵在那里等了好久,没半个人妖魔来打她。
她最不耐等人,想着那些仇家也不是特别憎恨她嘛,恨一个人必然恨得寝食难安,他们怎么恨得都睡过头了。
本来想一劳永逸,结果一方不应战,她也没法。撇下身后的松啼城,沿着路走了几里,看到了一户人家炊烟袅袅升起,貌似正准备午饭,她上下打量一番,笑了,上前叩开了门。
这人家里有个小娘子,闺名里有个络,叫络娘。中午男人打猎未归,她一人给自己煮些吃食,见来人是个姑娘,放心开了门。菜都上完了,突然哎呀一声,想起米忘记煮了,急急忙忙赔了礼,去溪边淘米。
法锈吃了几口菜,筷子一放,就顺着路走去溪边,折了支花,不声不响往络娘头上一插。
络娘吓了一跳,差点踩进水里,回头一看,才松了口气,一口抱怨的软侬语:“客人来这儿做什么呀?差点害我跌水里。”
“瞧你人面桃花相映红,比饭菜更有滋味。”
法锈惯爱贴着他人耳朵说话,尤其好看的人,对迁荷峰的那只狐狸是,对这个小娘子也是,吹得人耳垂发酥。
络娘撩水泼她:“一个仙子,一点也不正经。”
“怎敢称仙子,那是修士狂妄,凡子敬仰,我充其量也就是身价贵点儿。”
“那改口贵人好了,贵人从哪里来的?”
法锈却反戏道:“怎么着,问我家底,是想淘回个田螺姑娘煮饭为伴?可不巧,我手一抬有千丈余,攀仙官摘帽花,顺带撑炸了那万锁磐石——不是不愿,我也犯难,缩不进一螺壳呀。”
“说得好厉害。”络娘嗔道,“那你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弱处?”
法锈端详她:“倒是有几个,就像你这样的娇姑娘,眼泪一滚,仿佛就要哭到我心坎上去。”
络娘一笑之下娇羞明媚:“那要是你伤心之时揽镜自照,岂不是越哭越心疼。”
法锈唉了一声:“摸爬滚打太多年,娇不起来了,我呀,真是白长了这么一张漂亮面皮。”
络娘被逗得伸手一点她的脸:“还厚!”
这一顿饭吃得主宾皆欢,络娘起身收拾碗筷,法锈擦了桌面,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当下七月处暑,这处却偏生清净,蝉鸣都没一声,只听风响。
法锈忽而笑起来,一掌拍在桌上,道:“承各位的情了,原来是在这儿候着,等我吃个囫囵饱再上路!”
一语道破的刹那,天色都仿佛沉沉坠下,只静了半息功夫,飞沙走石蓦然呼啸,兵荒马乱中只听络娘惊叫一声,桌椅折断,茅屋坍塌,草木根茎随飓风拔地而起。
……
玄吟雾是睡觉时被吵醒的。
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被吵醒是多少年前,困倦地单手撑头,还没缓过神,等起身披衣,才意识到是有人在迁荷峰斗法,凭空作弄出那么大动静。
这胆子可真是喂了猪饲。
刚出洞府,一道凛然剑气突倏而至,玄吟雾偏头闪过,左手捏出倥相诀,指尖连转十二轮,挥掷而去,震塌了山涧瀑布,碎石乱滚,水珠迸溅。
那汹涌直下的水瀑砸了那人一头一脸,好不容易等那人稳住了身形,踏空而立,面色青白,手中一把断刃,凛凛寒光。
他盯着玄吟雾半天,道:“在下青琐剑,正欲杀一仇家,望道友袖手。”
十几年前,“封煞榜”上排一十七位之人,道号青琐,自从入榜后去真人二字,直呼青琐剑。修为巅峰那几年,他碧衣负剑笑春风,每日剁十人脊骨以试剑锋,出剑移山倒海,收鞘风云俱静。
当年风光,那是入榜前二十的当年,在被正道围剿后,“青琐剑”的排位便掉到了五十名开外,连本命灵剑也被截成两段,另一段下落不明。受此重创,没支撑到五年,他便从元婴落到了金丹,若不是靠丹药稳住修为,险些掉到筑基。Μ.miaoshuzhai.net
青琐剑牙根都要被自己咬断,数十个封煞榜修士都要置法锈于死地,出窍期的人修都应邀而来。不是没考虑她是饲祖,也不是没排除对她无用的道法,偏偏还是没能快刀斩乱麻。六合堂那狗娘养的跟捕鸟似的,抛出了法锈这粒谷子,一旦谁啄上了,立刻就有大批正道修士扑来剿杀他们,剿得他们鸟作兽散,剿得最后只剩他一人拼死追杀。
他也是穷途末路,金丹已经破碎,就算同归于尽,也务必要将此人杀于剑下。
玄吟雾转头,看向了青琐剑口中恨到不死不休的仇家。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像画一样的人,仿佛几日前的那寥寥数笔,由神笔一绘,破了幻,入了世。她靠着一棵弯弯扭扭的松树,笑得可恨,脚下漫不经心踢着石子。
一道淋漓伤口贯穿她的肩胛,斜拉到肋下,几乎要卸下一条胳膊,血珠自她袖口滴落,一下又一下,没入湿润泥土,颜色暗沉。
玄吟雾只觉得气息慢慢凝固,他一直都觉得法锈不像个道人,只是一个俗子,带上了一两分拿捏红尘的味道,就像一缕香,燃出了朱砂的颜色,却又沉如铁黑。
他不想沾上这缕香,却也不想她被吹熄,毕竟难得。
然而玄吟雾没有举动,并不能让青琐剑也止步,他心中怒炎翻滚,再不能忍,手中断刃嗡鸣,剑气霎时纵横,整个人都如一把出锋剑,直扑法锈而去!
玄吟雾瞳仁竖起,反手一道诀印,劈筋断骨般抽在了青琐剑背上,然而青琐剑咬紧牙关,利刃笔直劈向法锈,这等距离,除非破虚空的大能,否则谁也救不走一个炼气期的人修。
剑啸近在咫尺,法锈手中忽然白光一现,挥之而上,双刃撞击那一刻气浪翻滚,二人长发衣袍猎猎狂卷!
待退后再战,她与青琐剑杀得不分上下,法器交接处如同割金裂石,火花迸出。难以想象一个炼气期居然能和一个金丹期打成胜负难断,这两者之间本来是天堑之差、云泥之别,这交战本只需后者吹口气就可鸣金收兵,但此刻却硬生生对峙住了。
玄吟雾目不转睛看着法锈的一招一式,眼中忽然明悟,轻声说:“道法……”
银光闪动间,他总算看清了法锈手中拿的是什么,她拿的是青琐剑手中本命剑的另一半,每一次剑刃相撞,震荡气尘涌动,对于青琐剑来说,都如针刺脑髓。
“道法天规……”青琐剑咬齿,血却从牙缝漏出,双目刚烈如金刚,“法锈!你果真无法无天!就不怕雷殛……”
一声殛字还未落,却见乌云滚滚,雷光电闪呼啸而至,法锈沐浴电光之中,握剑的手上皮肤寸寸撕裂。这奇观万年难遇,因为绝不会有人敢狂到挨着雷劫斗法,这与玉石俱焚没什么两样。她不知灼痛,屹立于天罚,手中断剑再度横切,那是天道,是规则。
天规之下,藐视苍生。
玄吟雾不再看,青琐剑的道已崩溃,纵然剑诀凌厉,终及不上道法自然。
仅数十回合,法锈一连串的劈切砍刺,迅速转身接上一招反手杀,断剑在她手心飞速旋开,又猛地一针定乾坤,狠狠刺入地下,一并刺穿的,还有青琐剑的胸腹。
行云流水,杀伐果决。
此刻招停剑止,天劫也湮灭消散,被吞没于长空。青琐剑口鼻流血,像是被烹了的鱼,徒劳得拱着身体,试图挣脱开来。
“你们杀不了我,所以不杀了。我也是,仇太多,记不过来,那就不记了。”法锈长发垂落,遮住了侧脸,“但你们这么追着我杀,就真以为你们吃荤,我吃素?杀生么,谁不会!”
话音掷落,断剑抽离!绞出一串血珠,淅淅沥沥的淋下去,这一手又绝又狠,彻底捣碎了他的丹田,那一颗碎裂的金丹也被碾成了扁丹,便是想爆,挣断了胸腹,也只能擦出点火星子。
法锈撩开衣袍,避开了冒出的一股血泉,腥不沾衣。
曾经惊绝一方的“青琐剑”挣了几下,终是消了声息,死在了自己的本命剑之下,法锈望着那具尸体,表情不咸不淡。夜色慢慢笼罩山林,她抬头看了一眼玄吟雾,对方也在看她,安静的,风吹过他的袍角,面如堆琼,唇若涂朱,赛过志异里的那些妖狐传说。
花前月下,本是一个报恩还愿的吉时,但此刻过节未了,玄吟雾沉默许久,说:“我,与你也有一仇。”
法锈笑了笑:“有么?记不得了。”
记不记得,也只有她说了算,她想要人命时没人拦得住,想坐下来好好说话,一句记性不好就能揭过。
顿了一下,法锈说:“我是饲祖。”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爱阅小说app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为您提供大神十载如憾的锈祖诀最快更新
第5章 青琐免费阅读.https://www.doucehua.xyz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