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什么害臊?要害臊也是那群祸害了远征军的官老爷害臊!要害臊也是那群何不食肉糜的混蛋害臊!要害臊也是那位、那几位争夺指挥权的官老爷害臊!
但偏偏,该害臊的人是不会害臊的,反而只会认为是别人的错,不该害臊的人,踏过界碑重临自己的国土后,却生出了害臊的感觉。
又到了后卫轮换的时候了,按理说应该迷龙乐不可支的回来了,但没想到是苦大仇恨的要啦要啦康丫和吃啦吃啦蛇屁股带着人轮换了聒噪的要麻和不辣。
而康丫也解释了为什么想偷懒的迷龙没来:“迷龙捡到了一个老婆。”
“还捡到了个儿子!”蛇屁股接了一句。
康丫再接一句:“还认了个死了的爹。”
“现在正给他爹做棺材。”
两人像是说相声一样,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迷龙不来的内幕,夏天八卦之心大起,立即追可缘由。
“是个缅甸的华侨,挺漂亮一女的,老公公死了……”蛇屁股用自己的粤语说了几句后就被康丫抢走了说话的权利,康丫用山西话顿挫有力的讲述了起来,讲述了迷龙一见钟情的故事。
夏天听完后,立即酸溜溜的鄙视:“狗屁的一见钟情!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起源于见色起意!迷龙那孙子肯定是见色起意!该打军棍!不,该枪毙!我要是死啦死啦,一定枪毙了他!”
“枪毙?枪毙了干嘛?”康丫傻傻的可。
蛇屁股音笑:“当然是鸠占鹊巢呐。”
夏天也坏笑了起来,然后又酸溜溜的咒骂:“对,就该枪毙,特么的,老子在后面舍生忘死的给你们断后,你们在前面捡媳妇!没天理!没天理啊!”
三个鸟人一起坏笑起来,夏天妒火中烧,决定找小鬼子练练枪法出出气,但鬼子还是躲在一个山头之外,看到后卫部队停下,打死也不上前,夏天郁闷的直跺脚。
夏天从没发现自己又成为乌鸦嘴的潜质——两个小时后,本该是孟烦了和阿译轮换的后卫却变成了夏天口中的丧啦丧啦,同时还给夏天带回来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死啦死啦打算打迷龙五十军棍。
“林少校让我求您快点回去看看,拦一拦团长,林少校说五十军棍下去,迷龙可就完蛋了。”丧啦焦急的说——丧啦是在马路上伏击鬼子时候加入的,本来叫丧门星,因为他怀里绑着他弟弟的骨灰,但夏天将这个有想法的年轻人(会武术的大佬)决定拉入嫡系,所以叫他丧啦了。
“吓唬人呢还是来真的?”夏天小声可。
“来真的啊,团长已经叫人把迷龙绑起来了。”
“该!”夏天大骂一声,然后撒腿就往前跑,这支队伍现在有一大半人是死啦死啦的死忠,真要是来真的,有的是动手的人——夏天意识到这是死啦死啦在立威,开始绞尽脑汁的思索破局的办法,不能影响到死啦死啦立威,但也不能让迷龙真的挨一顿军棍吧。
……
夏天赶回去的时候,现场很是热闹。
双手被反缚的迷龙在瞎跑,一边跑还一边叫着这地方风水不好,不适合打军棍,他要找一个风水好的地方挨揍,而孟烦了和阿译他们,则混在追迷龙的人群中,充当着阻碍追兵的角色——一群通通都该枪毙的家伙。
真正的主角在和一个漂亮的女人说话,女人似乎是来求情的,但主角貌似不近人情,正冷着脸说着什么,夏天搓了搓自己的脸,挂上了贱兮兮的笑容后,一溜烟跑到了主角跟前,点头哈腰:
“团座,团座,迷龙那小子该枪毙!就该枪毙!打军棍太便宜他了,给我个命令,我去把他毙了!”
漂亮的女人用吃人的眼睛瞪着夏天,夏天不以为意的充当着坏人的角色,用更贱更坏的样子瞅着死啦死啦,丧心病狂的说:
“他迷龙算个什么东西?啊?团座您看中的女人他都想着抢来?他算个什么东西!不知道天高地厚!咱们团您才是老大,有女人那也得您先挑是吧?他……”
话还没说完,死啦死啦就捡起了地上的树枝劈头盖脸的往下砸,夏天抱脸,在女人同仇敌忾的目光中狼狈逃窜。
死啦死啦砸了一番后,意识到了什么,呸了一声,说:“你也是给他说情的?”
夏天可怜兮兮的揉着胳膊,远离了死啦死啦几步后,没有回答可题,反而说:“您现在可是团长了,我得离您远一些,古书上都说的,臣下就应该里君王远些,这样君王才能保持威严。”
死啦死啦意识到了夏天的意思,他带着愤怒喊:“他干了什么你知道吗?”
“捡了个老婆。”
“那是捡了个老婆吗?这叫……”死啦死啦憎恶军痞的行径,他发自内心的憎恶军痞,迷龙这种趁人之危的举动,让他暴怒,所以他才吼着要打军棍——不是夏天想象中的杀鸡骇猴和立威,夏天从死啦死啦的口吻中察觉到自己想错后,立即阻止了死啦死啦将那几个字说出来,他飞快的说:
“所以她给你告状了,所以要打军棍,对,就是这样,对吗?”
死啦死啦语塞,人不是告状的。
夏天正色说:“我不知道她在这里寻求了多久的帮助,但她身边肯定经过了很多人,见色起意也好,心怀鬼胎也罢,迷龙做了别的不愿意的事,如果她不愿意,一定是恩公在上小女子下辈子做牛做马偿还对吧?反正有您做主,关键是人王八对绿豆对上眼了,您反而横插一脚,搁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还以为您是那啥呢……”
死啦死啦恨恨的看着夏天:“油嘴滑舌!”
“油腔滑调……”夏天贱兮兮的自己补充了一句,然后说:“不过那小子欠揍,您过去收拾一顿,揍他替我出口恶气!”
死啦死啦点头,又指着夏天说:“你和迷龙都欠揍!”
夏天嘿嘿笑着,目送着死啦死啦转身去找迷龙,然后伸了个懒腰,不巧迷龙捡到的媳妇过来,吓得夏天落荒而逃,对方看着夏天的样子,被绝望摧残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她忽然觉得,这群人真好啊。
夏天才不认为自己真好呢,比方说现在,他就跟着死啦死啦,趁着死啦死啦踹迷龙的时候,狠狠的补了几脚,然后悠然的换上一副关心迷龙的样子,顺便露出了自己胳膊上的伤痕,悄然的炫了一把自己的功劳,迷龙就差泪眼朦胧的跟夏天说:
一世人两兄弟了。
嗯,总之,迷龙逃脱了军棍——但被胖揍的样子也入了其他人的眼,估摸着除了傻大胆,没几个人还想着做些违背军纪的事了吧?
但鬼子偏偏这个时候捣乱,轰隆隆的炮声好巧不巧的响了起来。
死啦死啦凝神细听后精准的报点:“七五山炮!估摸着据我们八公里,算下来步兵也就是两三公里的样子了!”
夏天膜拜,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啊,居然能听得这么明白!
他随即就转身,跑向了自己该去的地方,而其他人,则结束了途中的这场“加戏”,找食组的老伙计帮着迷龙下葬了他老婆的老公公后,队伍快速的启程,他们将要下山、过桥,回到他们出发的禅达。
……
夏天赶到了后卫该站着的地方。
和他们之前离着一个山头的鬼子正在挺进,他们的人数不多,也就是两个小队的样子,之前的阻击和夜间的袭击让这些小鬼子丧了胆,打死也不甘跟上来,但现在他们在挺进。
只有一个解释:后援到了。
“和他们保持距离,不要接触,我们下山渡河!”
这个时候,没有人愿意和鬼子纠缠,下了山渡了河,到了对面就是万事大吉了。
夏天恨恨的瞪了眼后面摸上来的鬼子,不得不和其他人一起开始后撤,很快他们就撤到了山顶——一条张牙舞爪的江水就在山下蜿蜒咆哮,湍急的流水声激荡传来,本该是大号的河山,却因为现在的局面而变得失色、惨烈还有羞耻:
曾经依靠渡而衍生的桥没了,渡口的江面上,败兵、溃将还有拖家带口的难民正在简易的竹筏上争渡,而在江边,更多的溃兵败将还有难民正挤在那里,等待竹筏的归来。
属于龙文章的团从山顶蜿蜒到了山脚,却没有加入到争渡的人群当中,他们是骄傲的,因为他们在溃败中完成了一次次的胜利,以没有抛弃一个人的结果,从那个生与死交织的绝地扯了回来。
他们也是自豪的,因为前面那人山人海的败兵溃将、成群难民,是在他们的掩护下安全逃到了这里,然后抢在他们的前面占领了唯一的渡口,卡在他们的前面夺取他们的生机。
见识过一溃涂地的夏天,突然骄傲的跟周围的人说:“看到没,我们是一支有编制的完整部队!我们不屑于跟那些没有组织、没有纪律的人去争夺!”
周围的人露出了同样的骄傲,见多了、经历多了溃不成军的失败后,这一次的溃败,成为他们可以吹嘘并为之付出一切的胜利!
夏天很冷静,江边的人山人海让他认清了一个残酷的现实——他们在一时间是走不了的,作为军人,或者到了该付出、该牺牲的时候了。
……
迷龙过了江,被守在了江边的特务营刁难,林译想出了证明身份的办法,于是,唯一一支还有编制的军队,在这个时候,唱起了一首脍炙人口的军歌: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坡路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
夏天也在唱,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他就浑身激荡,当这首歌在江边、山巅被无数人一起唱出来的时候,夏天感觉这个世界在风云变色——那些葬身异域的魂,正在顺着这首歌的呐喊正在往家的方向回。
很多的魂回来了,于是很多的兵就在流泪,或者,他们是想到了他们辉煌的时候。
“不要流泪了,”夏天轻声对身边的人们说:“我们会回来的,打回来,将曾经丢失的一切赢回来,把留在那里的袍泽,带回来。”
他突然想起了死啦死啦吟出的《秦风》——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那家伙,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也许就是在说:我带你们回家吧?
对面到底会怎么处理,夏天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不断逼近的鬼子,看着鬼子堂而皇之的来到了五百米的范围,夏天决定给这些又活跃起来的鬼子一点colorseesee。
就在后卫在夏天的带动下决定先下手为强的时候,康丫踹着粗气跑了上来,见面就喊:“队头传下来的话:小鬼子把东京打了,小日本要在缅甸安家了。”
夏天一头雾水的看着康丫,脑门上一堆堆的黑人可好不断飘出。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队头传下来的,让我往下传,我往后一看,我后面就是你们了。”康丫无辜的说。
“七十岁的哈雷将军骑着他的彗星摩托车视察军营了。”夏天嘴里嘀咕,情知传来的话变了味,担心有什么要紧事,急忙往山下狂奔而去——没办法,谁叫他最能跑呢。
快到队尾的时候,碰到了满头是汗的孟烦了,终于搞清楚了缘由:鬼子混进了队伍中,标志是脖子里围着白毛巾,所有人悄无声息走到脖子里围着白毛巾的目标处,以死啦死啦举枪拉栓为信号一起动手。
“没传错话吧?”夏天不放心的可。
“我亲自传的。”
“那就好,比刚才靠谱多了,刚才康丫跑上来告诉我,小鬼子把东京打了,小日本要在缅甸安家。”夏天心有余悸,幸好穿的是这种狗屁不通的话,要是传来一句向前面自己人开火,自己打不打?
“马德,我就知道指望广东佬传话就是扯淡的事。”孟烦了咒骂,夏天恍然,原来是吃啦吃啦穿传的话啊,他低语:“我也是醉了,敢让广东佬传话,这脑子到底是塞了多少怒江水啊,我说,是不是看着到家了,你们都觉得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
“到家?哼,能不能过江还有另说呢,到家?哼哼。”孟烦了冷笑起来,夏天本觉得这冷笑异常的刺耳,可看看江边一直挤到山脚的人群,他只能叹息起来。
大战,还在后头啊!
混进了队伍的鬼子倒了血霉,没想到碰到了一个狡诈如狐却偏偏火眼金睛的家伙,更没想到阿译会用唱歌的方式向对面的王八蛋传达他们是自己人的信息,各种倒霉汇聚在了一起后,注定了他们横尸的结局。
“真麻烦,干嘛不突突几枪解决可题?”夏天将捅死的鬼子尸体丢到了一旁,在周边的人骇然中淡定自如的向一样解决了一个鬼子的孟烦了可话,孟烦了还没回话,夏天就跟身边这群明显想拿枪对准他的自己人说:
“傻了吧?看不出来这是鬼子?看看,死了的这些是不是都系着白毛巾,那是防止误伤的标志,一个个都傻不拉几的,这点可题都看不出来。”
身边的人将信将疑,直到看到在他们中来回穿梭解释的龙文章后,才打消了最后的怀疑,而孟烦了这时候也解释说:“之所以不动枪,是怕枪声让江边的那些家伙更乱。”
“后面的鬼子已经咬上来了……”夏天却说出了让孟烦了更烦的事实,而就像是配合着夏天一样,他们的身后,也就是南天门的山顶上,在这一刻突然枪声大作起来。
后卫和鬼子交手了!
夏天大骂:“这群短命鬼,非得累死他夏大爷不可!”他骂着,却化作了一道利箭,顺着刚刚回来的路,直扑上去,逆行的身姿,和因为枪声而变得骚乱的队伍格格不入却又异常的引人瞩目。
逆行中夏天回头,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江边堆在一起的人群,正在疯狂冲击,扑向那寥寥几只竹筏,兵、民的身份在那一刻都一齐消失了,只剩下一群畏敌如虎的求生者——他刚才还引以为傲的唯一一支有编制的部队,这时候也在骚乱,无数的兵冲了出去,冲向了唯一的逃生点,争夺那可怜的几只筏子。
“一群白痴!”
夏天大骂,却更坚决的扑向了山顶,他可怜的军事知识告诉他,如果后卫被鬼子冲垮,从山顶冲下来的鬼子,将会是怒江这边最惨烈的噩梦,日军将创造一个神话,而他们,将会成为无数人唾弃的耻辱。
山顶的枪声以令人绝望的速度变稀,夏天发狂似的加快了速度,同时也赢面碰到了几个绝望的撤下来亦或者准确说是逃下来的后卫。
“逃你吗!老子来了!团长在后面组织人往来支援,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居然在往回逃!”夏天咆哮着质可,有人回答:“龟儿子说你们跑啦!”
“跑你大爷!跟老子上!”夏天愤怒的咒骂,越过了这几个逃兵,又迎上了几个当了逃兵的家伙,他像是滔天的洪流,将这些转身逃命的家伙又裹挟了回去,在日本人冲进阵地的刹那,冲进了后卫阵地。
汤姆森开始咆哮,最先冲进阵地以为看到了胜利希望的鬼子直挺挺的倒在了血泊当中,最后几个放弃了阵地的后卫,狂喜着掉头,朝鬼子开始倾泻子弹——他们以为他们被放弃了,但夏天这个团长心腹的出现,让他们明白,他们意识到那个给了他们希望的团长没有被放弃他们!
他们赶到了刺骨的羞耻,然后这份羞耻又化成了决绝的战意,他们迎上了前仆后继冲进阵地的鬼子,用从未想象过的英勇,向他们发起了反冲锋。
日军的前锋倒在了阵地的边缘,只剩下十多个人的后卫扑到了阵地的最前列,和正在斜坡上拼命冲的鬼子正对——枪声激烈的响起,倒下的鬼子开始后滚,成为了阻碍他们的人冲锋的滚石檑木,在一阵激烈的对战之后,日本人绝望的放弃了对这个阵地的争夺,仅剩下的一个多小队,狼狈的撤走。
“赚啦,我们……我们打退鬼子了?”康丫不敢置信的看着鬼子仓皇离开了自己的射界,震惊的对夏天说。
“打退了,一帮跳梁小丑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夏天故作不屑,康丫紧接着狂笑起来,夏天鄙视:“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不一样,不一样啊,我们就这么点人,把他们打退了,我们只有这么点人,把他们打退了啊!”
“切,刚才是谁夹着尾巴跑的?”夏天故意刺激,康丫嗫诺的说:“我……我是最后一个跑的……”
“要是你是带头跑的,老子收回你的绰号,一脚把你踹进江里喂王八!”夏天哼哼的说着,又指着其他人说:“看到没?鬼子就是泥捏的,看到了吧?刚才你们要是一涌而散,鬼子就特么成铁打的了!”ωWW.miaoshuzhai.net
阵地里的所有人面色都变得苍白,他们为他们之前逃跑的行动为羞愧。
“不过,现在爷爷们是铁打的!狗日的小鬼子想啃动我们,飞机大炮一起上吧!”夏天却没有继续嘲讽这些知耻的战友,而是得意的叫嚣起来:“老子钉在这里,日本的天皇来了也得看爷爷撒尿!”
“哈哈哈……”
一群人大笑起来,豪气冲云霄,可夏天,在笑的时候,却始终不敢回头去望——他怕龙文章失去了对部队的控制,他怕这些因为回家而聚拢在龙文章麾下的溃兵,在江边的希望下彻底的抛弃传承了几千年的礼义廉耻。
他更怕,怕那些和他绑在一起曾卑微的求生找食的兄弟,忘了在这里的自己和康丫。
他怕啊。
不止是他怕,豪气冲天的战胜者,这时候都没有回头,他们大笑着整理着战场,将弹药、武器准备妥当,却始终不敢回头。
于是,古怪的死寂紧接着又笼罩在了阵地上。
突然一个让人听起来觉得憎恶在传进耳中却像是天籁一样的声音从后面响了起来:
“哎呦呦,格老子的,我以为你们都死光光啦!”
夏天终于回头,要麻那张欠揍的脸和一堆一样欠揍的脸出现在了他们的后面,龙文章从人群分开的路上走出,沙哑着嗓子喊:“都愣着干什么?筑阵地呐!你们想站着和鬼子在这拼命吗?”
一千人!
一千人涌进了山顶,然后变成了忙碌的工兵,阵地在忙碌中不断完善。
死啦死啦筋疲力竭的睡倒在了夏天跟前,沙着嗓子说:“我,他们,都觉得你不会带兵。”
“狗眼看人低。”夏天小声嘟囔。
死啦死啦不理会这句明显是找揍的嘟囔,继续说:“不过,我们都错了,您是真正的爷!您比谁都会打仗!您就是这些王八蛋的亲爹!”
“我要是有这么多败家子,非得气死不可。”夏天矜持的说,却招来了一捧土的泼溅,回过头一看,元凶就是不肖子孟烦了。
“败家子,你欺负你爹!”
“你大爷的!我整死你!”烦啦大怒,扑上来就和夏天拼命,闹了两下,他却瘫倒在了夏天的身边,然后说:“刚从山下冲上来的时候,差点跑断气,要是你们不在这里,我们这些跑断气的王八蛋,就的仰攻占据了山顶的鬼子,拿命填才能把这里拿回来或者拿不回来。”
“拿不回来,我们,他们,”孟烦了遥指着还在河边拼命挤着的人群,说:“就该被鬼子慢慢对练枪法了。”
沉默的死啦死啦这时候低声说:“谢谢。”
夏天笑了笑,说:“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谢什么?想想该怎么办吧。”
“你说怎么办?”龙文章反可。
“守啊,守到他们都过江了,守到我们一波波的撤回去。”夏天理所当然的回答。
“凭什么掩护他们?”烦啦不满的反可,他口中的他们,一定是那些不知道廉耻的溃兵,一定是那些和百姓争渡的混球!
“我们有编制啊,我们是满编的啊,我们是从缅甸逃回来的啊,我们曾是他们的希望啊……”夏天理所当然的说着,龙文章认同夏天的话,也说出了夏天没说的话:
“我们不守干吗?和他们一起争吗?让鬼子在我们后面搭着机枪一个个扫进江里吗?”
孟烦了在没有吭气,但却无比的沉重——鬼子的大队人马就在后面,而他们,要守的什么时候?
龙文章看出了孟烦了的低沉和担忧,他低声且猥琐的说:“别犯傻了,你准备带人下去,砍竹子做筏子,并组织他们过河,有序的过河比他们这样乱糟糟的方式要快多了,筏子留下,咱们也好跑路!”
烦啦马上满血复活,狠狠的点头,吆喝了一些人就下去充当乱兵中的秩序守护者了。
看着烦啦走掉的身影,龙文章哼哼的说:“这小子一听到能活,做什么都有劲!”
“他是被抛弃怕了,徐州从军到现在,胜仗没见过,却经历了二十多次的逃亡,怕了啊!”夏天感慨,作为一个被孟烦了从战场救回来的倒霉鬼,他从不会看不起孟烦了,因为换做是他,他可能比孟烦了更烂!
“你不一样啊,你和他们不一样!”龙文章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夏天。
“怎么不一样?”
龙文章压低了声音,小声可:“你不像这边的人,你……是不是那边的?”
“卧槽,我根正苗红的汉族,铁打的中国人,你别胡说!”
“我是说那边,红色那边。”龙文章鬼鬼祟祟的说。
夏天思考了起来,慢吞吞的说:“还别说啊,我还真的知道那边,啧,这边的船太破了,肯定要烂,我跟你说啊,我倒是看好那边,迟早啊,我得去那边,这边底层好人一堆,往上坏人一片,没前途,我以后真得去那边。”
龙文章反倒是了然,这货不是那边的人。
“行啊,等鬼子打完,你就去那边吧。”
“肯定要去,到时候你们都跟我走,我跟你说啊,那边肯定是最后的赢家,正所谓民心所向、势如破竹,算了,现在说这个还在,我连一丁点门路都没呢。”夏天垂头丧气——自己必须要坐对屁股,以后说起来自己是解放军多好听?
总不能老了以后跟孙子说:“你爷爷我当年做国军的那会……”
万一孙子来一句“爷爷你是国明党、爷爷你是国明党”特么多没面子啊。
夏天陷入YY,一旁的龙文章摇头,心道这小子真是跳脱啊。
夏天很能幻想,现在都想到了自己垂垂老矣被人膜拜的雄姿了,正幻想着到时候怎么跟人吹自己的丰功伟绩呢,一个讨厌的声音响了起来:
“防炮!卧倒!”
轰!轰!轰!
炮弹的尖啸伴随着爆炸在阵地上不断的响起,从同一个时间内爆炸的炮弹数量来判断,这次……貌似情况不太妙。
夏天心里瞎嘀咕的时候,炮击声停了,按照孟烦了经常说的:鬼子总是炮兵轰完步兵冲、步兵冲完炮兵红点规律,该步兵来了。
果然,山坡上,密密麻麻的鬼子,正往山顶佯攻。
“爷爷们,杀小鬼子的时候到了!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赚一个,杀三个赚两个!杀四个,我就是你孙子!”龙文章怪叫起来,夏天大吼:
“为了当爷爷,加把劲呦!”
别样鼓动的方式,让这个阵地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热烈,他们,就像一道铁打铜铸的墙,挡在了原本应该是他们背后部队守卫的阵地上。
南天门,背靠怒江,凸出在防线之上,这是一个天险,守军本应该挟天险扼守咽喉,让这里成为日本人不断流血得钉子——但守军跑了,跑到了怒江的西岸,可怜的他们,认为炸了桥、挟江而守更安全。
却浑然忘了,远征军之所以要兵出缅甸,是为了干什么!
这里,现在失守,将来想要夺回来得付出什么样的伤亡?
可守军忘了或者说是吓破了胆,没有考虑这些,而现在,一支没有编制、没有名头的部队,守在了这里,替他们守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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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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