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看清具体发生了什么,唯有山峰震塌的巨响在耳畔炸裂,瞬间爆溅开的碎石不知迸射到了多远,像是一颗颗拖着焰芒的流星。
狂燥的风也如拍打而来的惊天巨浪,若非司命将她护着,这瞬息之间便可能是身躯洞穿,魂魄击散的下场。
司命道境也不圆满,这等白光汹涌里,扑面而来的冲击力依旧抵着她飞速后退了百丈。
“怎么了?”
气流从身边滑过,陆嫁嫁终于回过了神,她轻轻松开了手,从司命的怀中挣开,目光向着先前她们所在的山峰处眺望。
那是令人心神震撼的画面。
从天而降的无名伟力将一座完整的巨峰瞬间摧毁,连带着先前落下的,环绕四周的钢铁城池也破碎了大片。
这样的伟力下,除了堪称真正仙人的五道境界修行者,其余人几乎必死无疑。
司命看着那里,心有余悸地开口:“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陆嫁嫁睁开剑目望去。
除了炸起的,向着天空蔓延的烟尘,她什么也看不到。
仿佛先前摧毁巨峰的,只是一个无形之物。
无形之物是最可怕的东西。
再强大的妖魔,再凶狠的古神,只要它们拥有身躯,可以被斩出鲜血,便注定可以死被杀死,哪怕需要伏尸百万的代价。
但你永远砍杀不掉一个无形的敌人……
它像是规则,像是天道,你可以飞升而出远离它,却不可能用刀剑将其真实地杀死。
她们此刻面对的,便是这样一个无形的怪物……幸好那个怪物的目标并不是她们。
巨峰塌陷之后再无多余的动静。
周围却已乱作了一团。
司命也无瑕多想,她低声道:“抱紧我。”
陆嫁嫁没有犹豫,抱住了她。
司命全力施展境界,带着陆嫁嫁在这片广袤无垠的荒古大地上飞速穿行。
这里有深谷,有大山,有荒原,有雪川,有未被波及的大城,也有人烟罕至之地和幸存下来的城池。
城池中人没有境界的人族便是真正听天由命的刍狗,任何一场灾难都有可能造成举城毁灭的下场。
穿行了许久之后,司命终于停了下来。
她胸膛起伏着,银丝的发丝有些凌乱,嘴边还有血迹渗出。
她将陆嫁嫁放了下来。
两人相贴的身躯分离,彼此都轻松了许多。
“你没事吧?”陆嫁嫁看着她苍白唇角的血,担忧道。
司命轻轻摇头,道:“没事,灵力透支了些,小憩一会儿就好。”
陆嫁嫁连忙用剑火烧去了附近的杂草,然后用剑气洗平了一块岩石,扶着司命坐了上去。
周围一片寂静。
四野茫茫,耸起的高山连绵成片,山顶上堆着雪,有岩浆在白雪中穿行着,滚滚的浓烟好似一个又一个的烽火台。
她们一同向着远处望去。
“先前多谢前辈了,又救了我一命。”陆嫁嫁认真地道谢。
司命淡淡点头,接受了这份谢意。她看着周围,道:“难得安静了些。”
陆嫁嫁嗯了一声,心想自己距离宁长久似乎更远了。
到时候该怎么找到他呢?
司命也在担忧着,她先前杀死八楼主之后,御剑洛书楼,当然不是意气用事要杀九楼主。
这几个月,她确实在暗中调查着洛书楼的事。
起因是如她和宁长久分别时说的一样——她觉得这个世界与自己当初见到的,似乎不太一样。
这种感觉在她独行中土一个月后更加地强烈。
普通人无法察觉,但她经历过整整上千年的历史,对于这些细微法则处的差异是很敏锐的。
她不明白这个世界在这一千年里究竟经历了怎么样的变化,所以她想寻个机会去洛书楼观书。
而在接近洛书楼的时候,她发现那里似乎正酝酿着更恐怖的谋划——他们企图在复活某位古神,而那一位古神很有可能是太初六神之一的天藏!
她身为曾经的神国神官,当然知道天藏在太初年代手握着怎么样恐怖的力量。
那是传说中最大的地龙,掌管着所有“金”的元素,权柄为“崩坏”,具有瞬息陆沉一州的能力,与当时的苍穹之龙烛阴分治天地。
这般恐怖的神明……
所以她奔赴洛书楼了。
她的名义是“阻止古神的复活,维护秩序的稳定。”当然,这话是她自己都不相信的,但师出有名就好……她所要做的,是在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之后,‘不小心’获得天藏的力量。
她很清楚,那个龙母娘娘的体质哪怕再怎么完美,也绝不如自己更适合收纳这份力量。
她是曾经维系天道的神官,是日冕的掌控者,对于天道也更为亲近。
只是司命也不曾想到,洛书的力量竟是这般的强大,她也无法在短时间找到离去的办法。
外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若是真让九楼主获得了权柄,会非常麻烦。
司命调息了一会儿,道:“我可能不能护你太久,我早晚会离开,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她说的是洛书之外的世界,那是这个白衣女子无法理解的世界。若是将真相告知与她,她在得知自己的存在只是幻梦后,想必是会发疯的吧?
陆嫁嫁轻轻点头:“萍水相逢,能遇到雪瓷前辈已是万幸了,而且……以后我找到了夫君,也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说着,陆嫁嫁抬起头望向了天空。
洛书的世界里,夜幕再次落下,漫天星斗亮如荧粉。
她所要去往的,也是洛书之外的世界。那是天外啊……雪瓷口中的地方再遥远,又哪能远得过自己呢?
这位绝美的前辈早已是历史中的古人,她们能跨越五百载的时光一同眺望星空,已是难得之事了,只是与宁长久生死两地,这份不安总让她眸中的美景黯然。
若他也在就好了,正好将这位前辈介绍给他认识一下。
司命修复好了伤势,道境也更完整了一些。
“走吧,我先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到时候你可以将你夫君的样貌告知我,我替你找找,当然,我也不会花多少精力,因为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司命说道。
陆嫁嫁螓首轻点,表示了感谢。她的境界在那个年代甚至可以夺得龙母宴的魁首,但在此刻却很有可能成为雪瓷前辈的累赘。
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拖累她。
真乖啊……司命看着她的眉目,微微地笑了起来,两人的青丝与银发在安静的月光下轻轻飘着。
这份安静未能持续太久。
她们所处的雪山忽然暴发了一阵强烈的地动。
雪花崩裂,司命与陆嫁嫁身影跃起,撤身而去。
雪山的中央,一个头发蓬乱的怪人跑了出来,他像是疯了,抱着头大喊道:“怎么可能不对呢?怎么可能呢?难道是天道出了问题……创造世界的东西一定是美的呀,这么丑陋的数符我怎么相信它啊……”
那个怪人倒在雪地里,他看着怀中抱着的石碑,满脸不敢置信的神色。
陆嫁嫁看了司命一眼。
司命当机立断道:“离远点。那人也是一个五道巅峰的高手。”
五道巅峰本就恐怖,更何况还是一个疯子。
陆嫁嫁看着他用拳头凿着地面,每一拳下去便是大雪崩落,山石开裂的景象。
他一边砸着大山,一边痛苦地质疑着自己:“为什么对不上呢?它这么美怎么会是错的?不该这样的啊……这个数符这般臃肿复杂,它一点不美,它又怎么可能是对的呢……”
司命听着他的怪叫,无奈地叹了口气,她遥遥望去,可以看到那个开裂的山谷里,露出了大片的虚空。
令得一片虚空开裂而不弥合……司命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只当他是研究有关虚空中某种物质的痴狂者。
司命没有立刻离去,她驻足看了一会儿,看着他凿破了一座山,然后在极度的绝望里选择了自杀式的飞升。
结局是不言而喻的。
司命没有继续看下去,她带着陆嫁嫁转身离去。
这样浩劫动荡的年代里到处充斥的,到处都是悲剧。
……
司命想寻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安置好陆嫁嫁,两人奔波千里,杀死了好几头古神,却始终没有找到真正平静的地方。
剑气纵横。
司命手持黑剑跃到一块岩石上,她的身后,一头霜雪凝成的巨大的花妖缓缓倒下。
司命用剑剖开了花妖的花茎,从中提炼出了雪白的汁液,用剑气裹着递给了陆嫁嫁。
这一路上,无论是妖丹还是天材地宝,司命大部分都留给了陆嫁嫁。
陆嫁嫁这次没有再接。
司命知道她的想法,道:“不必受之有愧,杀这些古神,你也出了力的。”
陆嫁嫁叹息道:“我不过是在你把它们打得濒死之后补了两剑。”
司命清冷道:“那你更该吃,知道自己弱还不提升自己,你是在找死么?”
陆嫁嫁一边受之有愧,一边又觉得她说得确实正确。
自己的境界每高一分,活下去的希望才大一分。
陆嫁嫁看着她临崖而立的绝美背影,再次道:“你真是一个好人。”
司命看着回过身,看着这位姿影窈窕的女子,淡淡地笑了笑。
她何止是好人呢?
在她尚是神官之时,她是掌管日晷的神,我无垢之体,是神明之心,堪称圣人。
只是她的圣人之心早已在断界城几百年的折磨里渐渐毁去,人性的阴暗取而代之,后来与宁长久共历生死,她在走过了历史亿万年的街面之后,再次看到了浩瀚的繁星和淡缈的月光,才终于渐渐找回了些那曾经失落的圣人之心。
而在她心里,这个白衣女子则更有着一颗赤诚之心。
这是她所认为美好之物。
司命看着她喝完了这花妖古神的精华,微笑了起来,道:“接下来你不用出剑,安心看我出剑,若有看不明白之处可以问我,我会耐心给你讲。”
陆嫁嫁微怔,道:“前辈是想收我为徒么?”
司命嗯了一声。
陆嫁嫁婉拒道:“我已有师承了。”
“自古而来的大修行者,有数位名师指点的也不算少数,修道之人心思豁达,不必有此芥蒂。”司命平静地说道,心中同时也泛起了一丝好奇,问道:“对了,你师父是谁?”
陆嫁嫁轻咬下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是我夫君。”
司命沉默了一会儿,道:“禽兽!”
这般美好的女子怎么会遇到这种有违人伦道德的师父?
还偏偏被他骗了。
司命对她口中的那位夫君甚至起了些杀心。
陆嫁嫁也不知怎么解释,只好道:“前辈若是愿意教,晚辈是愿意学的。”
司命心情好了一些,心想师徒总该有名:“对了,一直忘记问你的名字了,你叫什么?”
陆嫁嫁诚恳道:“我的名字叫陆……”
话音未落。
周围骤然黑暗。
两人同时抬头。
天空上,月亮与满天的星辰同时漆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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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长久跟着李鹤行走世间,李鹤的剑术绝高,放眼整个人间,恐怕也只不过是仅次于裘自观而已。
这次比剑之后,他的剑术更上一层楼。
李鹤道:“剑术之上,你的天赋比我想象中更高更强,若是你能活下去,将来成就应该不会低于我。”
只是如今的世道,哪有百年时间让一个天才少年去打磨自己呢?
同行一日,宁长久的剑道确实有了很大的提升,他的境界也隐隐要勘破紫庭下一层楼。
只是不知洛书楼中的破境会不会影响到现实。
宁长久与他同行,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敢问前辈,圣人到底是谁?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李鹤并未隐瞒,解释道;“圣人是妖族的圣人,人族其实并不太相信这些的,只是大势裹挟,投身战场的人族修士除非选择独善其身,否则势必是要战边的。古神压迫了人族妖族千年,如今灾难来临,自当同仇敌忾。”
宁长久道:“圣人是妖修炼而成的么?”
李鹤道:“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我只知道他很强,足以比肩神国之主。”
比肩神国之主……
这个说法一出来,宁长久的脑海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师尊的影。
按照他从断界城了解的历史来说,师尊应是在七百多年前杀死了无头神,若这场浩劫也是她掀起的,那她的境界何止是比肩国主呢……
宁长久问道:“你也没有见过她?”
李鹤道:“没有,圣人出世来到人间之时,我尚在紫庭境,据说他见过人间的许多大妖,那些大妖都对他心悦诚服,愿意听从他的发号施令。”
宁长久问道:“那他们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李鹤说道:“砸天柱,碎仙廷,破冥顽,得自由。”
宁长久轻轻摇头:“这更像是美好的愿望,虚无缥缈。仅仅凭借这个,怎么会有这么多妖族响应圣人,掀起这场战争呢?”
李鹤道:“因为天地不仁。”
……
“圣人告诉我们,如今的天地是一座大牢,神国之主是牢门的典狱,它们压榨着这个世界,阻绝了所有修行者的飞升之路……”李鹤悠悠叹道:“当初神国之主以法则告知世间,只要修到传说三境,便可以飞升仙廷,而仙廷则是这个世界连通外面广阔宇宙的枢纽,来到其间便相当于得到了真正的自由,可以依靠仙廷作为跳板,去往任何自在的宇……
而修道者修至传说三境时,人间事早已过去千百年,亲人早丧,挚友已故,道心冷漠,唯有更广阔的世界是道心最后追逐的光点,这对于修道者而言本该是美好之事,因为与世长存不过寂寞,饱览璀璨的天地才是真正的期许。
但圣人告诉我们,这一切……都是骗局。”
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并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话语也不铿锵,瞳孔中流露的,只是淡淡的遗憾与不甘。
“你知道么?其实这个世界上,人是最容易通往那条自在之路的。”李鹤继续道:“百年前我不过紫庭,如今却已五道巅峰,寻常古神已不是我的对手……这是一个很恐怖的速度,裘自观则比我更恐怖,他自稚子时剑退山鬼至今,所过也不过百年。而同样的境界,对于古神和妖族而言,都需要更长的时间。”
“除了权柄以外,人族在修道方面确实得天独厚。”宁长久点头,他还在思考着李鹤先前的话语,道:“只是……为何飞升是骗局?”
李鹤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这些都是圣人告诉我们的,他说,有一个巨大的、无形的存在要杀死我们,他呼吁我们反抗,拔剑上天,将神国之主杀死,打破既定的规则,获得一个真正自由的人间。”
说着,李鹤抬起头,望向了天空,道:“听起来很假对吧?我起初也不相信,只是……此刻圣人已入了神国之中,与国主为战。唉,若非如此,我们或许早已被国主杀死了。”
“入神国与国主为战?”宁长久心中震惊:“那不是必死无疑么?”
他原本以为,圣人胆敢如此,是因为以他的境界,在神国之外,哪怕是国主也拿之无可奈何,但主动进入神国……
那是国主的领域,哪怕是国主之间战斗,也绝不可能这般托大吧?
他们所相信的,究竟是圣人,还是疯子?
李鹤道:“这也是我们愿意相信圣人之处,因为他站在了最前面,拖住了最强大的对手。”
宁长久问:“如今是什么年?”
李鹤道:“雷牢年。”
“雷牢?”宁长久知道,这是烛龙和天藏死后,世间最强大的一条龙,它后来顺利地封神建立神国。单从权柄层面,它甚至超越了太初六神。
圣人竟与雷牢国主,在他的神国中血战?
李鹤道:“若圣人所言为真,那这一战,便是人间与天地的胜负之分,若是战败,想来再过五百年,世间也不会再有这般强大的生灵崛起,带领众生违逆天命了……”
李鹤的叹息声在夜色中响起。
“这是第二次猎国之战,也是最后一次猎国之战。”
……
宁长久抬头望月,心中生出了些许苍凉。
无形的天地便这样摆在了面前,横亘在所有世人的头顶。
“天地不仁……”宁长久望向天空。他知道,它可以灭尽万物,而世间的生灵,哪怕所有人都挥起刀剑斩向它,它也流不出一滴血液。
“嗯,此不仁,乃不仁不义之不仁。”李鹤笑了笑,“当初说此言的圣人非此意,世人时常曲解,如今这曲解却像是谶语……成真了。”
“但这是修道者的灾难啊。”宁长久长叹道。
世间大部分,还是普通人。
李鹤笑了起来,他看向宁长久的目光多了许多赞许:“嗯,这也是求道者的自私,修道者以大义为名,带着弱者一同去死……可仙人兴亡何干匹夫呢,修道者不自由,他们耕种于田,桑麻于野,修道者得了自由,他们依旧不变。”
“可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啊。”李鹤一生写过无数的诗篇,到头来也只求得了自己的名,却无力为天下苍生做出什么真正的改变。
宁长久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站在云端,哪怕向下俯瞰,看的也只是景,绝非人。
“希望战争早点结束。”
李鹤的话语中说不尽的无奈。
宁长久轻轻点头。
在他的世界里,战争早已结束,结局也早已注定。
洛书楼或许能掌管人的生死,却不可能改变真正的历史。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李鹤带剑而去,道:“人的敌人是古神,我们杀不死真正的神祇,杀一些古神还是绰绰有余,到时候无论胜败,这天下,总能好些的。”
他这样说道。
话音未落。
周围的景色刹那黯淡。
他们抬头望去,月光和星辰已被一同遮蔽。
宁长久不知想到了什么,心中发寒。
李鹤同样眯起了眼,不确定这是寻常的异象还是厄运的兆示。
接着,悬挂在天穹的整条银河都开始晃动了。
……
……
洛书楼外,地龙升空。
天藏冲破了裂神峡谷,拔地而起,它的身影一半已经冲破云霄,另一半却依旧卡在底层里,巨大的震动声响起,它的鳞片与岩石不停地摩擦着,要将整个身体都挣脱出来。
“美吗?”一身神袍的洛苍宿身影跃起,缓缓接近这头太初创世时诞生的古神。
龙母娘娘坐在原地,她惊惧地看着这头巨大无比,几欲冲霄而去的地龙,她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成为对方的食物,眸光闪动,战栗不安,。
洛苍宿和它相比何其渺小。
但洛苍宿在靠近时,那头巨龙竟生出了本能的畏惧,缓缓缩回了身子。
洛苍宿一边欣赏着它的美,一边伸出了手,缓缓推出。
洛书楼外,九柄镇仙之剑也缓缓推出。
如铁箭上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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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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