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的熟悉感。
不是我自夸,我的直觉真的很准,几次把我从险境中救出来。
我特意跟卫无忧讨教过,这厮就说了四个字,叫作“回光返照”。
人临死前,不管多么糊涂和老朽,总有片刻格外清明的时候,这时候记忆尤佳,孩童时候的往事都能记得清楚,甚至能看到门口等着自己的鬼差。
“你就是这状态。”
我心里郁闷。
“凡事都是有利有弊,看你怎么利用。”
我一看到这老头,心里就是危机四伏,仿佛被刀搁在脖子上,随时会脑袋搬家。
在哪儿见过他?
见了可以换脸的面具,我心里就有了数,这人十有八九是我的熟人,而且还是个对头,应该是施展了法术,换了一个面目。
老头鬼祟地四处瞧着,就进了条巷子。
寂静杳然。
是鬼街。
我犹豫了下,就跟了进去。
鬼街里阴森森的,没几个人影。现在还是大白天,但是一进入这里,上头就像是笼着一层黑幕,光鲜很暗,只有绿油油的鬼火到处飘荡着。
我远远地缀在这人后头,这厮十分警觉,时不时地查看一番,然后鬼头鬼脑地进了一家店。
我在外头等了会儿,没见他出来。
进去看看。
我上了门,屋子里黑糊糊的,眼睛过了会儿才能适应。很小的店面,角落里点着一盏煤油灯,几乎没啥光亮。出乎我的意料,这家小店里竟然挤着好多人,一个个肩膀挨着肩膀,脑袋聚在一处,像是在看着什么宝贝?我看了下,却没发现老头的影子。
奇怪?
这店这么小,有没有后门,他怎么出去?
是混在这些人,或者鬼,里头?我不动声色,慢慢地挪过去。
这时候就听到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又来了一个。”
“给他看吗?”
“不给,不给……。这可是宝贝,万一被他抢走了,我们就损失大了。”
“不好吧,万一他特别厉害呢,说不定就有机会啊。”
“对哦。”
这些人屁股挪了挪,就露出勉强能容纳一个人的缝隙。
我在后头看了下,实在没法子把老头揪出来。我心里定了定,就朝着前头挤过去。身子进不去,只有脑袋能容纳进去。
这些人围着一个木盆。
“木盆里有月亮,谁能捞到,就是谁的。”有个声音突然说道。
我嗤之以鼻。
搞笑,木盆里怎么会有月亮?水中捞月这种老把戏?
木盆平平无奇,是几根木板用铁丝箍着,跟我家的洗脚盆差不多。我把头凑过去,顿时呆住了。
盆里盛着水,赫然就有一团亮光融融摇曳。
真的是月亮。
这怎么会?
别说现在不是晚上,这里可是鬼街,就算到了晚上,月亮也不会照入这里来。何况还有屋顶,还有这么多大脑袋搁在木盆上,也不可能有倒影啊。
难道是什么法术?把月亮的影子装在里头。
障眼法?
我定气凝神,朝着水中望去。
真的是一轮圆月,连上头的沟壑都仿佛看的清楚。
“谁能捞出来,捞出来,月亮就是谁的。”
我心里掠起一丝火热,反正都进来了,不如试试,说不定能捞到月亮呢?我伸出手,就摸着木盆,缓缓地探了进去。
冷,好冷。
一股寒意从水中蔓延出来,丝丝白气,就跟游龙蔓延开来。
手臂被冻住了。
“嘻嘻,又是一个傻子。”
人声变得尖锐起来,带着嘲讽和痛恨。
我脖子一僵,好多手伸了过来,揪着我的脑袋,就朝着水盆里浸下去。我心里大惊,脑袋要是被摁进去,就变成一个冰坨子,自然是死定了。
我拼命挣扎着。
这些手臂力气大得很,嘴里还在叽叽喳喳地,让我快死,快点去死。
我运起白骨煞,一股股煞气从体内弥漫出来。
眼前骤然大放光明。
这月亮缓缓地旋转着,越来越大,充斥着视野,离我越来越近。
木盆里的水开始沸腾起来,水花四溅,就跟煮沸了一样。不过不是热蒸汽,而是冷气,能把人给冻死的寒意。
我心都凉了。
死了,这次死定了。
那些按着我脑袋的手臂都消失了,感觉没了压力,我猛地一下就把脑袋给抽了出来。力道太大,甚至一个屁股墩儿坐到了地上。
惊魂甫定。
过了好一会儿,才镇定了下来。
小店里骤然空旷了许多,刚才那么多的人全都不见了。
跑掉了吗?
我扭过头,就看到门口有个椅子,坐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他穿着一件黑色长袍,皮肤白皙,虽然长得很俊,但是眉毛刮的很奇怪,斜斜飞了出去。
我进来时,没有看到他。
“你是第一个抓到月亮的人。”
抓到月亮?
他看着我,露出兴趣盎然的神色,道:“也是第一个没被弄死的人。”
“你要杀我?”
我跟这人根本不认识。
“前头有个老头进来,花了钱,请我要了你的命。我拿人钱财,自然要替人消灾,所以把你骗进来,准备把你淹死在木盆里头。”
我心里恼火。
原来早就被那厮发现了。
这鬼街真是邪门,连买凶杀人的买卖都有人做?
“你是人是鬼?”
我提着戒备,这人根本不回答我,只是摆摆手,说:“既然没有弄死你,那就算了。他只出了一次价钱,要我第二次出手,就得价钱。我来问你,这个东西是你的吗?”
这家伙手里拿着一个铁牌,冲我晃了晃。
我觉得有些眼熟,急忙去摸手臂。这才发现两条袖套一样的有容袋子都被扒了下来,扔在这个年轻人的脚下。
破铁条,九节竹,尸印,净心镜,还有三张紫色符纸,都丢在他的脚下。
其他的东西虽然也不少,但是我手头强力的法器,也就这几件。这家伙的深浅高低我都看不出来,跟他递手,估计要吃大亏。
我心里默默酝酿着,准备喊人救命了。
还有卫无忧给我安排的帮手跟在后头。
“说话呀。”
“我的。”
这东西落在我手里也有个把月了,没研究出个所以然,除了可以召唤野鬼,其它没啥大用。不过我要是喊鬼,也不会用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直接用上招魂幡,起码能拘一头恶鬼来。
“没用东西?”这年轻人神色恼火,骂道,“有眼无珠,你不会把这个东西当做破铜烂铁吧。”
还真是。
见我不说话,他的神色越发激动恼火
我干巴巴笑了下,说:“这个好像是阴司用来调动阴兵的虎符,不过只能喊来一些野鬼,你要是喜欢,我送给你。”
这人猛地把眼睛闭起来。
我正要说话。Μ.miaoshuzhai.net
“你别开口,要不然我想捶死你。”
过了会儿,他睁开眼睛,就指着墙壁,说:“你看看那个。”
墙上挂着一面镜子,我凑过去,里头有个人影一闪而逝。
“这是买凶的人,认识吗?”
化成灰我也认得,镜子里的人不在佝偻,而是显得有些老实忠厚,居然是鬼脸青。想想也是,这厮身上带着那么贵重的尸丹,现在被张家人和岳赶候追着,自然要改头换面。
“你跟他有仇?”这人问道。
我点点头,说:“他身上有一个尸丹。”
“尸丹?难怪了?”
我试探道:“他去哪儿了?”
“你进来时,他就出去了。”这年轻人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说道,“不过你不用去找他报仇,这家伙快要死了。”
要死了?
“汤家跟我一笔交易,说是让我把这家伙给杀了。”
我听得一愣。
“他不是把尸丹在鬼市拍卖吗?”
“尸丹太惹眼,汤家动了心,却不想话那么多的钱。杀了他,岂不是做了一桩无本买卖?”我仔细一想,觉得有些道理。尸丹这种无价之宝,要的价钱低了,简直对不起这厮在镇尸地里的九死一生。
以鬼脸青的奸诈性格,肯定会把尸丹的价值都榨出来。
“嘿,不过汤家没告诉我这事,那就别怪我下黑手了。”
我有些无语。
这家伙摆明是想黑吃黑。
“刚才鬼脸青进来,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这年轻人哼了声,跟我扬了扬手里的铁牌。他把这东西盘玩许久,然后丢了给我,说道:“这铁牌你用错了,下次把它浸透在井水里,就能喊出阴兵来。”
我心里一惊。
“我的名字叫小刀,以后还有打交道的时候。既然你活了下来,那我就信守承诺,把月亮送给你。”
一股黑雾冒出来,迅速地扩张开来。
小刀一下子不见了。
不仅是他,就连这个屋子都变得空荡荡的,煤油灯,镜子,都消失了。我面前摆着一个破烂的木盆,里头水汪汪的。我心里砰砰直跳,这家伙不是人,是个很厉害的鬼物。刚才我在镜子里,就没能看到他的影子。
这家伙翻脸就要杀人抢劫,根本不是一个守信的人,怎么会遵守承诺?
我把有容袋子收好,却发现这个木盆没法子放进去。
没法子,只好两手搬着,走出了鬼街。
一路上被人看着,估计都在奇怪,我怎么买了这么一个破东西。回到客栈里头,掌柜的看到我,就跟见了鬼一样。
我没理他,直接回了房间。
“此间土地,神之最灵。升天达地,出幽入冥。为吾关奏,不得留停。有功之日,名书上清。”
念完了安土地神咒,房间里豁然一清。
本来打算换一栋房子,但这里的客栈都是汤家人在经营,去哪儿都是一样。倒是这个掌柜的被卫无忧吓坏了,反而不敢跟我动手。
我仔细研究着这木盆。
实在太旧了。
左看右看,都看不出究竟,也没有什么符咒的痕迹,完全就像是乡下木匠的一个粗糙手艺活儿。只有把面孔贴到水面上,才能看到里头真的有一轮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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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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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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