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卉完全被噎住,整个人都在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光鲜亮丽的贵族圈是吗?这个圈子的规则与玩法,还有谁比她懂呢?阮江西后退一小步,正视对方,行了个淑女礼:“我和你无话可说,抱歉,失陪。”
如此休养礼仪,用陆千羊的话来说:这是贵族的杀人不见血。
丁小卉瞠目结舌,气得浑身颤抖,对着阮江西的后背辱骂:“你别给脸不要脸。”
阮江西并未给一丁点反应,倒是丁小卉身后冒出一颗小脑袋出来,脸胖嘟嘟的,笑起来十分讨喜:“姐姐,别生气。”眨巴眨巴大眼睛,十分天真无害,“脸上的米分会掉。”
“宋陵!”丁小卉喊得声嘶力竭。
宋陵是何人?市谁人不知道,宋家除却宋应容之外的另一号大魔王,宋锡东膝下独女,自幼养在国外,极少在市,只是回来一次,捅破一次天,是个无法无天的。
宋陵扑扇着大眼,这小魔女,生得十分娇俏可爱:“别那么大声,一点都不淑女哦。”
“你给我等着。”丁小卉跺了跺脚,被气跑了。
“哼,小样!”宋陵蹭了一下鼻子,对着阮江西喊,“诶,前面的,给我站住!”
且说那边丁小卉狼狈逃窜,迎面便撞上了人,一杯红酒半数洒在了鹅黄的纱裙上,溅了满身酒渍,她趔趄了几步,当场便发作了:“你没长眼啊!”
抬头,只见对方耸耸肩,表情玩世不恭。
这张脸,怎生如此俊。
丁小卉愣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调已经放软了:“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这俊得让人姑娘找不着北的,不正是顾白那个妖孽。
顾白懒懒一笑:“我确实不是故意的。”
丁小卉正想搭讪几句,顾白却扬起手里余下的半杯红酒,动作斯条慢理,十分缓慢,举至丁小卉的头上,缓缓倾倒下去。
猝不及防,红酒,泼了丁小卉满脸,她错愕在当场,完全傻掉了。
顾白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的红酒杯,他略带歉意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手滑。”
这人,生得惑人,竟如此无礼。
丁小卉眼里都冒火了:“你——”
顾白截断她的话:“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人儿,他说,“是我顾家的人,哪是你能欺负的。”
顾家,市顾家……
丁小卉回头,对面依着池子站立的,只有阮江西一人,她怒极,反笑了,提着裙摆,几乎落荒而逃。
“啧啧啧。”宋应容抱着手由远走近,“那样的美人,顾律师你也下得去手。”
“我不喜欢怜香惜玉,我只护短。”
顾白将手里的红酒杯随手扔进了泳池里,朝着阮江西走去。
那边,宋陵小魔头这托着小脸看好戏,瞧见丁小卉狼狈的样子,十分幸灾乐祸:“那个丁小卉,胸大无脑,还好意思觊觎我宋家的人。”鄙视完丁小卉,又瞧着阮江西看,水汪汪的大眼睛将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一番打量,脆生生的声音哼了一声,“你就是宋辞哥哥带来的女人?也不怎么样。”
阮江西沉吟了一下,念了一个名字:“宋陵。”
“你认识我?”宋陵立刻欢喜了,“是不是我宋辞哥哥经常向你提起我?”
“不是,我看过你的资料。”阮江西如实回答,“他不记得你。”
宋锡东一家,长居国外,宋辞人物关系图里,这一家,基本是被冷冻的。
宋陵恼羞成怒:“扯淡!”这七八岁的小姑娘,爆起粗话来,倒是十分地底气十足。她恶狠狠地瞪阮江西,“姑姑说宋辞哥哥连狐狸精都记得,才不会不记得我!”
这狐狸精,指的是她。
阮江西有些哭笑不得。
“宋陵!”
是宋应容一声暴吼,叉着腰正站在几米外:“不要篡改老娘的话!”嗓门很大,回声响彻到十米外。
大概宋陵的粗话是宋应容教的,这一大一小两姑侄,说话的语气,相似得如出一辙。
宋陵似乎很怕这位长辈,往后缩了缩,用这个年纪特有的单纯语气说:“姑姑,你怎么被放出来了?你那个男秘书不告你性骚扰了?不告你贪钱了?”
“……”宋应容被噎住,是谁这样教坏小孩的,这个在国外长大的小混蛋,这么学得一嘴国内污腔。
宋陵小朋友的视线又落到顾白身上,小姑娘作状不可思议:“姑姑,你又换男秘书了。”大眼睛眯成一条线,亮晶晶的十分可爱,说话的语气人小鬼大,“不过这个比上一个更漂亮。”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这小混蛋!宋应容直接上去,揪住耳朵教育:“谁教你的,好的不学,专学坏的。”
“你教的!”
“你欠揍是!”
“我要去法院告你你虐待儿童。”
“法院都归我管。”
“……”
顾白摇头,越发替市人民担忧,宋三这种人,当市长是不是太冒险了一点。
顾白径直站到阮江西旁边:“刚才那个女人,你认识?谁家的?”
追根究底,顾白想必还不解气。
也是,他处事一向奉行秋后算账连本带利。
“我也没有吃亏,那杯酒已经够了。”
顾白完全不赞同:“那只是利息,连本带利,是咱们顾家的家规。”
如此家规,当真粗暴。
这记仇护短的性子,跟顾辉宏十分相像,大概因为这样,顾家转正了几十年,还是不能完全漂白。
“顾白。”阮江西有点严肃了,顾白是律师,她终归不想他玩得太过。
只要阮江西一固执,顾白就没辙了。
他举手投降:“,依你。”
“你们认识?”宋陵左看看顾白,又看看阮江西,眸子滴溜溜转了几圈,问宋应容,“他们有一腿?!”
这小孩,怎么就教育不好,宋应容很头疼。
“江西。”
是宋辞的声音,寻她而来,似乎有些急促。
宋陵好兴奋,立刻化身小迷妹,飞奔过去:“宋辞哥哥!”
宋辞绕过她,眼眸里,只容了阮江西一人。
宋陵有点小失落,可是一想到宋辞哥哥的女人和姑姑的男秘书有一腿她就顾不上失落了:“宋辞哥哥,你来得正好,他们——”她指着顾白和阮江西,控诉,“他们蛇鼠一窝!”
“你是谁?”
“……”宋陵小朋友幼小的心灵被伤害了。
宋应容言简意赅:“你妹。”
宋辞没兴趣,也懒得理会,只关心他的女人:“她们欺负你了?”
这个她们,应该包括宋应容,还有宋陵,或者,还有别人,反正在宋辞眼里,除了他自己,他女人跟谁在一起,他都不放心。
阮江西摇头:“没有。”
宋辞将她拉回自己的怀里:“饿了吗?”
“有一点。”
“我带你去吃东西。”又问,“冷不冷?”
“累不累?”
“累的话,我们先回家。”
嘘寒问暖,极尽温柔。
宋陵小朋友都惊呆了,问宋应容:“姑姑,是不是我在国外待太久了,我觉得宋辞哥哥好陌生。”
宋应容摊摊手:“我也觉得。”
姑侄两都陷入了深思。
正厅,蓝调轻缓地响起,寿宴揭开了帷幕,陆陆续续的嘉宾入席,不远而来,竟还有两位稀客。
“于老,我们夫妇不请自来,打扰了。”
这不请自来的,不正是叶宗信夫妇,自打叶竞轩入狱,于景言传出吸毒绯闻,这一向交好的于叶两家便闹僵了关系,虽没有光明正大地撕破脸,但此次于老寿宴,帖子却没有发给叶家,可见于家的态度了。
然而,这叶家夫妇不请自来,怕是想重修旧好。
于照和也是个圆滑的,当着众多宾客的面,礼数自然是做足了:“说哪里的话,叶总和夫人这样的大忙人能来喝一杯寿酒,我老头子脸上也有光。”
这一来一往,彼此都留了几分余地。诶,商场,一向如此,尔虞我诈假得很。
叶家夫妇与于老一番寒暄之后,这才注意到坐在贵宾席上的宋家人。
苏凤于走过去,语气熟稔:“宋夫人,好久不见。”
唐婉自顾饮酒,看都没有看苏凤于一眼:“你们叶家的人,我一个也不想见。”
苏凤于的表情,有点僵硬了。
“江西。”
阮江西坐在人群最外围的餐桌上,有些出神,并没有回应宋辞。
他又喊了一声:“江西。”
“嗯?”阮江西这才收回视线看向宋辞。
宋辞拂拂她的脸:“怎么了?”顺着她方才的视线看过去。
是叶家的人。
宋辞的眼,冷了几分。
宋应容搭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吹了什么风,叶家的人居然也来了。”
“无关紧要的人,不用管。”宋辞给她的盘子里添了一块甜点,用勺子舀了一勺喂她,“不要只喝饮料。”
顾白轻嗤了一声。
宋陵小朋友将自己的盘子推过去:“我也要吃蛋糕!”
宋应容撇了她一眼:“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宋陵打小在国外长大,不懂这句话的精髓,只知道他的宋辞哥哥自己一口都没吃,一会儿给阮江西倒饮料,一会儿给她喂食,还偶尔要给她擦嘴擦手,比她美国家里的保姆阿姨都会伺候人。
宋陵小朋友羡慕嫉妒!
羡慕嫉妒恨的,还有大波大波的人,宋辞那样的存在,到哪都是焦点,四面八方的女人,谁移得开眼睛。
然而,自始至终,宋辞的眼里,都只容得下一个阮江西,周遭的视线未免都灼热了几分。
“宋少这样的人,居然会对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不仅屈尊降贵,还要端茶倒水,这女人从哪里修来的福分。”
“以前就算是对于三小姐,宋少也顶多是不冷不热,这个阮江西,倒比于三小姐会讨宋少喜欢。”
“于景致那样高傲的人,居然输给了一个三流的小演员,恐怕于家的女婿人选要换人了,这选婿宴,没准就是一场闹剧呢。”
“说不定,于景致的开场舞不是还没跳吗?谁不知道,除了宋少,于景致可看不上其他的男人。”
“宋少特地把那个女人带来,这不是摆明了瞧不上于家,瞧不上于景致嘛。”
女人的话才刚落下,身边的女伴突然瞳孔一缩,战战兢兢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景、景致。”
女人暗暗懊恼,咬咬牙,转过头去:“我们都是开玩笑的,景致你别当真。”
于景致沉默了稍许:“周氏建材?”
那说宋辞瞧不上于景致的女人,正是周氏建材的千金,周千金一愣,被于景致的气场吓愣了。
于景致拢了拢耳边的发,语气随性又平缓,带着几分笑意:“我于景致的玩笑,你们可开不起。”
说完,转身离去,一身长及脚踝的深蓝色礼服,后背开,长卷的黑发随意散着,满身清贵,骄傲得像女王。
周氏千金冲着于景致的后背哼了一声:“装什么高傲!还不是被宋少甩了。”
身边的女伴拉了拉她:“你小声点,于家不能开罪,于景致更不能得罪,除非你这辈子都不去医院。”
周千金这才咬牙闭嘴了。
大提琴舞曲缓缓响起,众人便纷纷放下了酒杯,围到水晶灯照耀的正厅中央,这舞蹈时间到了,众人倒是好奇,于老今年寿宴的这开场舞由谁来跳,若依照往年惯例,都是由于老最疼爱的于家三小姐开舞。
据说,于三小姐每年都会请宋少开舞,只是,年年陪于景致跳舞的都不是宋辞。
今年如何呢?众人的视线不禁落在了宋少护在怀里的女子,只怕,这位才是宋少的心头宠。
灯光骤暗,只余一角暖光,照在于景致周边,她双手交叠于身前,长裙曳动,径直走向了一处,脚步,缓缓。
那里,坐着宋辞。
果然,司马昭之心,于景致满腹心思全部给了宋辞。
于景安摇头,有些无奈地感叹:“太义无反顾,我猜她一定会摔得头破血流。”
于景言荡了荡杯中的酒,视线灼灼看着一处:“她还这么有恃无恐,真是不知好歹。”
有些恶劣的语气,却带着几分担忧。
于景安顺着于景言的视线看过去,她失笑:“你说阮江西?”她家这幼稚鬼,看的居然是阮江西!
“谁说她了,她怎么样关我屁事!”
于景言视线飘忽,嗓音高了几个度,红着脖子,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杯中的酒洒了好几滴。
虚张声势,做贼心虚,症状太明显了。
这家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每说到阮江西,就方寸大乱的?于景安眼神带了探究:“景言,你似乎太关注江西了。”
于景言立刻否决:“我没有!”
他脸红了,脖子都红了,酒水洒了一手都没有察觉到。
于景安瞧着他的表情:“你的样子很像在虚张声势。”
于景言几乎用吼的:“于景安,你别胡说八道。”
“现在的样子更像做贼心虚。”
于景言摔了酒杯站起来,嚎了一句:“扯淡!”
扯淡?这幅被戳中了痛处要炸毛的样子,都不知道收敛一下,阮江西说得对,这小子还是吃模特的饭,干演员完全不行。
于景安笑笑,也不戳穿他,突然不疾不徐地说了句:“景致过去了,宋辞没准会念着多年旧情撇下江西。”
撇下江西?
于景言这会儿脑袋混沌,只抓住了这四字,恼怒地喃了句:“这个笨蛋!”
说完,于景言就跑向阮江西的方向去了。
于景安脸上的表情僵了,笑不出来了:“这个臭小子,也不怕摔得头破血流。”
她家臭小子,居然输给了阮江西,这样一头栽下去。
于家,又有一个人要头破血流了。
于景安抬眼而望,见于景致已经走到了宋辞跟前,留在她身后的那盏灯,将她背影拉得很直,那样毅然决然的姿态。
她喊:“宋辞。”
他眼睫抬起,眸底沉了冬夜的寒。
“哈哈。”于照和豪爽地大笑,“我家这丫头,还真是一头就往你们宋家撞,固执得很。”
宋谦修坐在主位左侧,看着灯光下的男女:“景致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这固执的性子我可是很喜欢,我们也老了,早点定下也好。”
“我也是这个意思。”于照和带了几分试探,“只是宋辞带来的那个女人……”
提及此,宋谦修的脸色便难看了几分,冷哼:“上不得台面,哪里比得上景致。”
如此一来,宋家的态度显而易见。
于照和颇为满意,语气中气十足:“那是当然,我于照和最优秀的孙女,谁都比不上,宋辞他如果连这点分寸跟脸面都不顾,这样的孙女婿,我于家也要不起。”
宋谦修脸上的表情,僵硬了几分,鹰眸灼灼睃视。
却是饭桌上的宋陵闹了一句:“我宋辞哥哥才不会和她跳舞呢,宋辞哥哥看不上于医生。”
一句稚气的话,却让于家一干人都变了脸色。
宋二夫人十分抱歉:“小陵还小,童言无忌,冒犯了。”
宋陵头一甩:“哼!等着看好了。”Μ.miaoshuzhai.net
唯一亮起的舞灯下,于景致提起一侧的裙摆,微微躬身,伸出左手,行着最标准的淑女礼,微光粼粼的眸凝视:“宋辞,能陪我跳一支开场舞吗?”
她如此低下姿态,只求一支开场舞,赌上她所有的骄傲与面子。
久久,没有回应,宋辞低着头,将盘子里的甜点,细细切割成小块。
“宋辞,能陪我跳一支开场舞吗?”声音沉缓,紧绷得几乎要断裂,她重复着,眼眸的清光,快要被翻覆彻底。
依旧是沉默,直至宋辞将那块慕斯蛋糕切完。
他抬头,黑眸薄凉,说:“不能。”转头,将切好的蛋糕推到阮江西旁边,“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口味的。”
阮江西浅浅一笑,旁若无人,小口地尝着宋辞切好的蛋糕。
不置一词,如此有恃无恐,将于景致的尊严踩在了脚底下,周边人群,纷纷低语、发笑。她精致的妆容下,却掩不住眼底的荒诞,收回悬空的手,垂在裙摆两侧,握紧,指尖发白,轻颤着,于景致说:“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她啊,还是不甘心,即便低到了尘埃里,还是忍不住抬起所有视线,去仰望这个男人,这个叫她疯魔了十年的男人。
她问,声音艰涩极了:“为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我不可以……
十年光华,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纪,全部倾注,依旧没有换得一个答案,为什么她不可以呢?
他说:“我只和我的女人跳舞。”
因为啊,宋辞非阮江西不可,所以,她于景致不可以,任何人都不可以。
“呵呵。”于景致突然发笑,笑出了声,笑出了所有轻谩的讽刺,动作缓慢极了,她走到宋辞跟前,只隔了咫尺的距离,微微倾身,侧在宋辞耳旁,压低了声音:“你应该见过博士了,那你应该知道,”她轻轻抬起手,虚搭在宋辞肩上,眸光落在修长的手指上,“只有我这双手能给你做脑外科手术,除了我,你别无退路,这样,你还要不要拒绝我?”
众所周知,于家三小姐一双手,生来便是拿手术刀的,脑外科的缝合手术,在医疗界无人可及。
她自然知道,博士今日便入境国内,也自然知道,国际精神学科领域的最新研究——脑外科的神经搭桥手术是深度解离性失忆症的唯一临床痊愈疗法。
脑外科,那是于景致独占鳌头的领域,是她最后的赌注,她微微一笑,尽显贵族的礼仪,再度伸手:“能不能陪我跳一支开场舞?”
宋辞啊宋辞,你是要你自己呢?还是要阮江西呢?
几乎没有迟疑,宋辞转头,看身侧的女人:“江西,”他问她,“你说能不能?”
于景致脸色惨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竟然这样理所当然地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了阮江西,甚至,不曾犹豫,不经思考。
一直沉默安静的阮江西,放下了手里的勺子,站起来,扬起娟秀的小脸,她看向于景致:“不好意思,他是我的,不能陪你跳舞。”伸出白皙的手,递到宋辞身前,阮江西提起裙摆,左脚抬出一步,欠身行礼,眼带笑意地问:“宋辞,可以陪我跳一支舞吗?”
“我不会,”宋辞伸手,握住了阮江西的手,“你教我。”
“好。”
他牵着她,走进了舞台的最中央,在灯光最闪耀处,她与他相拥,跳舞。
悠扬的钢琴曲,弥漫了酒香的暖灯下,身影交缠,在大理石的地面,投射出最温柔的暗影,分明,宋辞的脚步凌乱,舞不成舞,却依旧美得让所有人都惊心动魄。
于景致重重瘫软在椅子上,笑了,笑得大声,笑出了满脸的眼泪,周边嘈杂,混混沌沌,有嗤笑声,有轻蔑的叹词,有最不堪入耳的讽刺,只是她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唯有宋辞方才那样冰冷的眸光,在脑中一遍一遍倒带,将她所有骄傲,碾碎了。
“咣!”
于照和摔碎了酒杯,拍案站起,怒目而视:“这就是你们宋家给我的寿礼?”
宋谦修面露尴尬:“老于,这次是宋辞做得太过分了,不过我向你承诺,那个女人绝对进不了我们宋家的家门。”
于照和冷笑:“你能做得了宋辞的主?”
宋谦修顿时哑口无言。
“哼!我看订婚就算了,我们于家高攀不起宋辞。”于照和撂下宋家一桌子人,毫不给面子直接就走了。
一场盛世之筵,不欢而散。
宋谦修冷嗤,满眼尽是鄙夷:“他真是宋家的祸患。”甩袖,拄着拐杖离席。
宋锡东连忙上前搀扶。
宋二夫人坐在唐婉身侧,也跟着起身:“嫂子,你别介意,爸他年纪大了,当年的事一直都放不下。”
“他说得没错,呵,”唐婉嗤笑了一声,“宋辞,就是宋家的祸患,十五年前就是了,呵呵呵……”
笑声,不绝入耳,久久才飘远。
“妈妈,大伯母怎么了?”宋陵终究是稚龄,并不明白大人的言辞,只觉得有些心慌慌的。
“可能是想起你大伯父了,我们回去。”
宋二夫人牵着宋陵离场,她频频回头看:“妈妈,先说好了,我不跟你回国外,我要留下来看着宋辞哥哥,不然她就要被阮江西拐走了。”
“你宋辞哥哥哪用得着人家拐。”
“宋辞哥哥的病一定更严重了,居然倒贴?!”
宋二夫人失笑,将宋陵拽走了。
于家宋家的当家人相继离场,这寿宴,却并未落幕,舞曲还在继续,悠悠扬扬,醉了人眼。舞台中央,阮江西舞步轻盈,身姿窈窕,然而宋辞,却动作笨拙,步伐凌乱。
“阮江西的舞跳得很好。”宋应容给顾白递了一杯酒,“她很适合华尔兹。”
温婉,安静,就像一曲华尔兹,阮江西身上有一种让人沉静下来的魔力。
顾白接过酒,没有喝,只在拿在手里轻晃,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从阮江西身上移开过一分:“江西喜静,并不爱好跳舞,她的所有礼仪老师中,只有舞蹈老师给她打了最低分,因为在舞蹈课上,她却总是埋头画画。”
那时候阮江西才十七岁,静默极了,不爱笑,不爱闹,无波无澜好像没有生气的人偶。她学的是国画,不喜欢画人物,只有在舞蹈课上,她会用铅笔描摹。
所有素描的画,都只有一个轮廓。后来顾白才知道,那是宋辞的轮廓。
他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有些涩,很甘冽。
“但是她的华尔兹跳得很好。”宋应容转头,看着顾白的侧脸,只觉得,他轮廓的神情,有些荒诞凄凉。
顾白却在笑,眼底有淡淡的温柔:“不是老师教的,是我。”
“你?”
大概是在回忆什么,顾白眸中亮了几分,嗓音空空落落却十分好听:“这支华尔兹我只教了她一遍,在她十八岁的成年礼上。”顾白缓缓扬起了唇角,心情好像很好,“一遍就学会了,比任何贵族的名媛都跳得好,我顾家的姑娘,一直都是最聪明。”
宋应容想,在阮江西青春年少的时候,在她学画画的时候,在她还不会跳华尔兹的时候,顾白一定一直在看着她,只看着她。
那时候,要多喜欢呢,才会有这样温柔的记忆。
顾白啊,真是个傻子。宋应容喝了一口酒,笑着调侃他:“你的语气像王婆在卖瓜。”
顾白转头,眸中温柔冷了冷:“你宋家买不起。”
大概是太珍惜了,所以舍不得。如此看来,宋辞显然捷足先登了,这样将顾家的宝贝挖了过来,难怪顾白敌意这么重。
宋应容打趣:“你这妖孽走火入魔了。”语气,听不出真假。
“是。”顾白大大方方承认,碰了碰宋应容的杯子,“所以,离我这妖孽远点。”
防备,自律,将自己仅仅圈在阮江西的范畴之内,顾白太刻意了。
传闻他万花丛中游,恐怕这一身花名,是徒有虚名。
宋应容言笑晏晏:“那就要劳烦顾律师尽快帮我善后我的案子了。”
离他远点吗?她倒期待与他下一次见面呢。
顾白尾音微扬,嘴角有懒懒笑意:“那就要看宋市长的诚意了。”
宋市长伸出手:“合作愉快。”
顾律师握住:“合作愉快。”随即,收回手,眼底掠起邪肆的微光,绅士却不乏魅惑。
宋应容放下酒杯:“有没有兴趣请我跳一支?”
顾白笑了笑,也放下杯子:“美丽的小姐,可不要对妖孽走火入魔。”说完,顾白左手负于身后,伸出右手,行了个绅士礼,“我的荣幸。”
宋应容笑着将手放在顾白手心,转身进了舞池,才一个旋转舞步,顾白就说:“你没我家江西跳得好。”
宋应容失笑,她的华尔兹可是学了几年呢,顾白这心真是偏得离谱,也不怒,玩笑地说:“在你眼里有谁比得过你顾家的江西吗?”
顾白直言:“当然没有。”
走火入魔一说,一点都不夸大其词,顾白对阮江西,用情之深也许并不比宋辞少。
除却顾白与宋应容,陆陆续续有年轻男女进入舞池,一曲华尔兹小调,反复了好几遍。
如此浪漫又美丽的夜,谁还记得狼狈出局的她呢。
于景致抬起酒杯,大口大口地饮酒,喝得猛了,呛红了脸,视线,却一直锁着灯光里相拥的男女。
“于小姐,能请你跳一支舞吗?”
有年轻男人过来相邀,礼貌又绅士。
于景致却尖声大吼:“滚!”
音乐声,欢笑嗤笑声太大了,隐隐有她的怒吼,只惊动了身旁的几位精心装扮的望族小姐,却只是笑笑,良好的礼教让她们维持了十分到位的礼貌,只是眼底,终归有几分掩不住的轻视与嘲笑。
大概,她于景致,已成话柄,他日的骄傲,都将成为日后的笑谈。
甚至,有人丝毫不避讳于景致,肆意议论着,语气嘲讽有,不过羡慕居多。
“飞上枝头变凤凰,这女人真是好命。”
女人的话,十分酸,带着羡慕,也是,宋辞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不趋之若鹜飞蛾扑火,偏偏让阮江西独占了宠爱,光这一点,就足够让女人对阮江西敌视。
“倒是景致,这次面子里子都没了,被宋少那样甩了一耳刮子,要是我,肯定明天都没有勇气出门。”不像惋惜,更像讽刺。
“阮江西到底哪里比于景致好了,居然让宋少舍得于家这块香饽饽,能得宋辞这样宠爱,真不知道阮江西走了什么运。”
自然,也有人不以为然,轻视:“一时风光而已,这种女人宋家怎么可能会要。”
“就是,顺着杆爬的狐狸精而已,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宋少也就贪几口新鲜,等玩腻了,还不是要扔掉。”
“戏子就是戏子,总妄想飞上枝头做那高高在上的凤凰。”
几个女人正说说笑笑时,突然插过来一句阴测测的话:“你们再说她一句,我现在就把你们扔出去。”
几个女人看向于景言,都愣住了。
于景言还不解气,恶声恶气地骂:“一群长舌妇,连阮江西一丁点都比不上,还敢在这大放阙词,哼!”下巴一甩,他看都不想看这群长舌妇一眼,不禁在心里比较,还是阮江西比这些女人好多了,至少不聒噪,不嚼舌根,气质好,涵养好,懂礼貌……他发现,阮江西优点还挺多的。
被莫名其妙一顿骂的几个女人都面面相觑。
“他居然帮着阮江西?”
“于四少怎么回事?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
“阮江西是不是给她灌了什么**汤?”
钢琴曲缓缓流淌,吊灯下,灯光洒下,暖暖的气氛。
跳第三遍的时候,宋辞终于不会踩阮江西的脚了,阮江西笑着夸他:“你真棒。”
宋辞洋洋得意:“当然,没有什么是我学不会的。”
阮江西想到了做饭,但聪明地选择但笑不语。
宋辞似乎心情很好,从刚才起便一直弯着唇角,即便踩错了舞步也不曾影响他的好心情。
“宋辞。”
“嗯。”宋辞眉宇都是笑意。
阮江西指正:“手的动作错了。”
宋辞的双手,搂着她的腰,整个肩部以下,几乎靠着她,完全不符合华尔兹的标准姿势。
宋辞如是回答:“我知道,不过我更喜欢这样抱着你跳。”
阮江西点点头,乖乖依照宋辞的喜好跳着,完全不管华尔兹的标准了,任宋辞贴近她的身体。
俯在阮江西耳边,宋辞说:“很好。”
阮江西不明所以:“什么很好?”
“你刚才的话。”
“哪一句?”阮江西明知故问,眉眼清癯,唇边梨涡漾开一圈一圈笑意,“不记得了。”
宋辞捏了捏她放在他腰间的小手,语气严肃,沉着脸:“阮江西。”
一本正经地喊他的全名,意味着宋辞较真了,难得这样偏执得有些幼稚。
阮江西笑。
宋辞不免唇角扬起了几分:“你刚才说了,我是你的。”
一句话,他悸动了许久,难平心头为她跳动的心惊。宋辞觉得,他对阮江西,太容易满足了,三言两语就这样不知东西南北了。
阮江西不开玩笑了,认真又严肃:“我只是说了实话。”不管动作,伸手搂住宋辞的腰,脚下,缓缓漫步,散漫又随意的舞步。
“嗯,我知道。”他带着她,转身,背着灯光,“所以我要奖励你。”
伸手,挑着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下去了,众目睽睽,将所有喧嚣,抛在了身后,他沉迷至此。
宋应容吃痛:“顾律师,你踩到我的脚了。”
顾白收回放在别处的视线,松手,退后一步:“抱歉,突然没有兴趣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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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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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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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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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爱阅小说app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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