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她满头大汗,背着半筐玉米,将肩膀都肋红了。
再返回娘家却是坐车。
青柳村老老少少都知晓了。
连那走几步要咳几声的老大爷、说话直打岔耳聋眼花的老大娘都知晓,咱村啊,要借那做豆腐罗家的光啦,罗家那稀饭考上了。
村里借啥光呢,今年免部分粮税。
为啥要免一部分呢。
因为咱这地界过于偏僻,不像人家那好地方,像江南啊、鲁地、京城啊,反正咱这辈子也没机会去,就是听人说起过那些地名,那些地方的文人雅士比较多。恨不得将科举那些好名次全包了,不给别人剩下。你说,他们咋那样呢,吃独食。
尤其咱们这个县,穷乡僻壤的,更是三年五载的都考不出去几个,科举方面可怜得狠。
所以知县大人,为了鼓励大伙多送孩子念书识字,咱们县比别的县多一个好处,是咱自个县独一份的,那就是:
从童生开始,都不用是秀才公,只要有学子考中童生,家里就免缴当年税银。
而童生榜首,都不仅是自家的事啦,村里也会借光,会免当年份六分之一粮税。
这亏空,听人说,走县衙帐给补。
青天大老爷,要照咱老百姓看,那心肠真是嘎嘎好使,为鼓励科举不惜豁得出去。
当然了,话说回来,三年五载的,咱们县里也没有几个能考出去的。即便将童生、秀才、举人的榜首全算上,拢共也没几个人有这种资格被免税。
甚至好些年举人的榜首和咱县无关,说起来都磕碜。
而这还不是最惨的,最寒碜的是翻开咱县的地方志,就咱县,朝前扒拉个几十年上百年,都没有出过进士老爷,离得最近的进士老爷还是府城出身。
你说这去哪说理呢,咱这肥沃的黑土地居然不出能耐人。
却不曾想,罗峻熙这回居然成了榜首。
最稀罕人的是,就在那免征礼,能给村里抹六分之一粮税。
这一刻,有许多人听说喜信后,仍觉得不可思议和不敢相信呢。
这部分人是觉得,咱平日里虽然叫罗家小子“文曲星”,但是说实话,那是笑谈和美谈,带着点好寓意祝福的那种。
要不然,之前也不会连问都没问过里正:罗小子考上,咱村有啥好处?可见,大伙是真没敢想榜首出自咱青柳村。
哪怕只考上童生,村里人都会觉得已然很吃惊,结果整个榜首,就那一个独苗苗,真就花落咱村啦,妈呀。
这些没敢想的人,正经耽误了好一会儿功夫,七嘴八舌抓着报喜的连问了好几遍,又抓住懂科举事的里正爹,恶补了好几遍会借什么光。
当确定以及肯定,村里因有了罗峻熙会如何如何,惊喜已经完全压过吃惊。
好些位和罗婆子差不多年岁的妇女,恨不得架着罗婆子的胳膊让上车,喜话不要钱的朝外冒。
那林家婆子因着罗母最近时日不做豆腐,好几日见面脸色不开晴,再看眼下,不知道的人真得误会,会觉得瞧那热络劲像是罗峻熙的亲大姨。
倒是小麦这头,除了岁数大的和她说话,同龄的没几个打招呼,只远远站在自家男人身后看着。
村里那几位和小麦关系挺好的新媳妇,高兴是真挺高兴,自家也能省点税银钱不是?只是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了,不知要和小麦说些啥。而且这种场合,有家里男人有公婆,也不是她们能上前的。
可见,青柳村因罗峻熙高中榜首,沸腾了。
这不嘛,锣鼓声渐近,游寒村五叔站在村口迎接,差些看傻眼。
那青柳村不仅来人啦,而且还倾巢出动,出动全村的牲口车。
只看,头车骡脖上系着大红花,车上坐的正是罗婆子和左小麦,还就只坐她们娘俩,明明后几台车挺挤的。
关于坐车,罗婆子真就谦让过。
上车就叫过这个、喊过那个,招呼让坐她们娘俩的车,都在后面挤啥,尤其是那几位辈分大的,坐在后车算怎么回事。
但里正他爹,拽着里正儿子,恨不得按头不让上车。
那老爷子激动地挥着手当众喊话,非说她是什么功臣,是“英雄”的母亲,小麦是“英雄”的媳妇。说罗峻熙有今日,离不开她俩默默付出,她俩如若有一个拖后腿,都没有今日的成就。
还说,人家那讲究的官家都讲究个封妻荫子,咱虽然还没到那个程度,也不懂那些。但是在咱村里头,稀饭儿能给村里免不少税粮,让稀饭儿的母亲和妻子,今日享受一回最高礼遇当得起。
惹得大伙纷纷喊:“当得起”,也就没法再劝同车。
而且里正的爹,那位老爷子,今日比里正儿子还忙乎。
还牵头招呼着,不能空手去游寒村。
这么大件喜事,怎的,咱村里人不随随礼呀?
打比方,今年一家能给你们省一两银的税钱,那你最起码得照二吊钱随点礼吧?
没有白米,没有细面,你哪怕装点值二吊钱的苞米面也是那么个意思。
啥也不表示,只占便宜,一个村里住着,那是人干的事?
那老爷子说的直白,要礼要的响亮,且还威胁:还没发车呢,正装车,趁着有空,咱大伙就站村头这瞪眼看着,谁家跑的慢没随礼,谁家差劲。
那太差劲的人,往后干脆就少走动。
这种事情都不感恩,做人那么死性,还能指望和那样的人往后能处好?
这么一来,青柳村各家各户差些将鞋跑飞。都怕落后一步随礼丢磕碜。
反正总是要随礼的,快点儿不比慢好看?显得咱积极。
再说,拿少了,趁着人多的时候还能混进去。要是磨叽晚来,倒是容易被全村男女老少发现。
家家户户凑的粮,什么事就成全在众人拾柴火焰高,当各家各户全随礼了,粮食还真不少。
由于有了这些粮,路上,青柳村的小子提前报信,车辆队特意在赤水沟子村停下脚。
没一会儿,那沟子村养羊老头就牵羊来啦。
青柳村用各式各样的随礼粮食,以物换物,换来两头大活羊腿脚绑好扔在车上。
所以,此时才让五叔很傻眼,游寒村的人也纷纷看傻了。
瞧瞧,那青柳村的长辈们到了,不是随着游寒村的唢呐锣鼓走来的,是带车队。还带了两头大肥羊,真阔气嘿。
青柳村的里正,离老远就眯起眼睛笑,他深深的被游寒村人的表情取悦到了。
一边笑,一边看眼他爹。
还是爹厉害。
爹说:
大喜榜被游寒村抢走,咱青柳村已然很被动,还整个请咱们去,那咱们村就更要摆起“婆家”姿态。
哪怕是被请去做客,去的是游寒村的地盘,咱们也要拉起架势,比坐在自家村里吃饭还底气十足。
而想要仗义,就得比那“娘家”富。要不然空俩爪子去,甭管你是啥也直不起腰板,到哪里这个道理都说得通。
果然,感觉腰板真硬实。
咱可不是来蹭饭的。
青柳村人一到,两位里正就进行了亲切且热情的会晤。
两面村里的老人也都互相打招呼。
有的那都连着姻亲呢,即便不是自家的姻亲,外甥女侄女的也有嫁到青柳村的,还有青柳村的姑娘嫁到游寒村。
朱家杏林村里正,莫名感觉自己是多余的,又不能和小稻说话,那在忙着做菜,只能找老乡打听:“大德子呢,左家大姑爷干啥去了。”
嗯,同样的问题也出现青柳村这面,“咱童生榜首郎呢。”
游寒村村民们:
别问,问就是不知道。
问就是还没回来。
只知童生郎最近不招家,住在老丈人家说帮忙干活。
咱是没见着帮干什么活了,只看到天天朝外跑。跑的那叫一个欢。
游寒村人还要硬生生憋回心里话,心想:
还有一天更厉害,刚到地头,苗都没摸着就跑丢了。
当然了,能成为童生榜首的人,不帮岳父家干活就不干吧。
别说不伸手干活,即便往后吃饭要老丈人端到跟前,那罗峻熙也在咱十里八村第一女婿,他们家也想要这样的女婿。
……
火把闪烁,杀鸡、杀鸭子、杀羊上菜,晒场这里摆了足十张桌。
没资格上桌的,也都端着自家饭碗坐在长凳上喝口羊汤,或是蹲在哪里陪桌上客人唠嗑。m.miaoshuzhai.net
甭管是哪个村的人,都纷纷说:
“不一样了,撇子,你家有个这样的姑爷,再不一样啦。”
“那当然了,再朝上考考,咬牙供供,这已经见到天亮了,往后那就和咱这些泥腿子彻底拉开。”
左撇子喝的脸通红,说拉开啥呀,还是要种地,不种地吃啥喝啥。吃喝都没了,还臭美啥。
青柳村的老爷子笑着摇头,“你可别谦虚。有个那样的出息女婿,你就能吃顺口饭,干轻松活,那年年赋税愿意咋涨就咋涨,你不会犯愁。等考下秀才,你更能睡安心觉。”
心想:走哪还会被人捧着,你要是再说还一样,那就有点儿不实在了。
还好,左撇子一向是谦虚一半,实在一半,属于一半清醒一半醉的类型,闻言没再说那虚头巴脑的话。
而是笑的直用手抹嘴:“那对。不过,那也要看他明年二月秀才试咋样。孩子将来比起咱们摸土坷垃的,指定会强出许多,会和俺老闺女那小日子过的轻松点儿。但是和那些真正的富贵人比,还差着天地。谁知晓他最后能到哪一步。”
“错不了。”有人大声道。
一个喊起来,好些人也跟着说,一定错不了,都榜首啦,开玩笑,那是一般学问能考出来的嘛。
气氛极为热烈。
罗婆子在这份祝贺声中,听着那吵吵嚷嚷,看着那一张张脸,眼圈却一下子红了。
一幕幕、一步步供孩子读书的画面似浮现在眼前,当娘的哭了,感觉才上来那股激动劲儿。
“婶子……”罗母拽着秀花的手,之后再说不出话,只顾抹泪。
又拽把白玉兰的手:“他岳母……”
白玉兰心软,挺感同身受,也扯袖子抹把眼泪,跟着劝道:
“这不挺好的,快别哭。说实在的,我之前想过峻熙能考上童生,但没敢想是榜首,那第一哪是那么好当的,就一个。却没想到他是真争气。我还听那官差说,一般榜首很少有考不上秀才的。明年二月也错不了。”
罗婆子嘴上应着不哭了,大喜的日子哭啥,可是那眼泪却像不争气似的,连说话声都带着哭音: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听别人说恭喜话真挺乐,也挺飘的。可是一见到你们……呜呜,我就想哭。你们知道有多不易,只有你们,才知道他能考下来有多不易。”
是啊,自家人才会知晓自家事。
罗婆子心想:
为了今天,那蛇啊猪啊。
还有以前,甭管干啥,家里都不敢有个动静,一天天就是吃饭、睡觉,念书。
孩子爹的忌日,像别人家很重视要从早忙到晚,她家,不行。
不是儿子不同意,是她不让,有多出的那半日要念书。
她就在稀饭他爹的坟前说:“别挑理,别说你啦,就是我这个活的,吃五谷杂粮的会生病的,这些年一次次病了也从不告诉他,耽搁半日会少作学问。”
还有外面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她一次次送儿子翻山越岭给送出去念书,从没有耽搁。
哪怕稀饭儿摔到大泥坑里膝盖摔坏,她咋不心疼呢,那也要硬下心肠催促着:“儿子,快点儿跑,你忍忍疼,看去晚了,先生罚你。回头娘再给你抓药。”
可以说,为了能学出名堂来,为了今日,她这些年很不容易,她儿子也不容易。
秀花难得的拍拍罗母的大腿安慰,正要张嘴说点儿啥,里正五叔那面忽然喊她们这桌女眷,说来人了,要给介绍。
谁呀,又有谁来啦。
就是那卖羊的赤水沟子村的,有一户家境挺殷实的人家,两口子领着十三岁的儿子来恭喜。
先介绍关系,总不能不熟悉就说话吧。
左家有一位已经死了姑奶奶,不是左撇子家这头的,但论亲,都姓左,左撇子也得叫声四姑。
那四姑的老闺女是这两口子的婆婆,婆婆也死了,以前见面不咋说话,关系太远了,连着筋的又都死了,那家人平日为人还有点儿牛逼哄哄,然后两口子今日却不请自来了。
来取经。
为的是儿子也念书嘛,想找罗峻熙教两句。
姿态放的很低,见到左家人和罗母就说:咱哪敢耽搁童生榜首做大学问,只勉励两句就成。
说孩子就喜欢他罗哥哥。总想说两句话,还不好意思打招呼。借着今日大喜,又有这亲属关系在,本就该多走动,这才来沾沾光。
秀花:“……”
心想:
撇子那五叔可真没正溜,真能给没事找事。
十三岁才学到哪,又不着急下场。
还能教怎么考童生啊?现在说,那孩子能记住?再说小孙女婿他也没在呀,你就给应这事儿。
凭啥你们那头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要她小孙女婿凭白费吐沫星子,赶上你们不知晓一天天猎猪挺累的。
正心里吐槽得欢,这家妇人一把拉住秀花的手,红封就塞了过来。
这妇人,来之前就有考虑该给谁随礼。
给罗母或是给白玉兰都不好看,又不能给两份,就让罗峻熙和儿子说两句话,给两份那也太费钱啦。
索性,给两家最大的长辈,这怎么都说得过去。
秀花稍稍一撵,别人都没来得及看清她这动作。
只看见,她挺热情的拉着那妇人,又招呼那孩子、那孩子的爹,很是给里正五叔的面子,这面五叔一介绍,那面就给拽上桌。
“原来是亲属,来,快坐,往后可要多走动。你们要是不来,咱们走路撞一起也认不出对不对?”
秀花爽朗的笑,又继续道:“是吗,十里八村都知道啦?可我那小孙女婿还没回来呢。你说这事说起来招不招笑,他个正主估计还不知道,我们倒是喝上了。等会儿他回来,我就让他和你儿子说两句。他五爷爷呀,麻烦你在那头也多给张罗张罗。”
里正五爷爷喝了脸通红,心里极为满意,心想:你看看,秀花多给我面子。
“嗯那,你们女的那面也吃点儿吧,别光顾着忙。”
而罗婆子也没心思再抹眼泪了。真到喜事这天,哪有空哭,总被打岔。
罗婆子被秀花捅了一手指,开始主聊,问那妇人话。
听闻那孩子要换先生,要回头就转到她儿子曾念过的学堂,摇头道:“那倒不必,在哪里不是念。”
心想:
这咋能崇拜成这样呢,做学问那事,她懂。
先生领进门,其实修行在各人。
不是说你家孩子照着我儿子穿、照着我儿子戴,照着我儿子走过的路就能考上的。
和那有啥关系。
而且她还真不是得意忘形,好像故意显摆似的才这么说话,是因为她儿子十岁出头念的那个学堂最不咋滴。
各种节都要送礼。
那位先生更是罗峻熙这些年几位先生中最势利眼的。
有一回,那位先生要礼钱,稀饭儿回家没说,自然是空手回的学堂,居然打她家稀饭手板,还干过罚她家稀饭儿出去跪着背书。
那日,她要是没去镇上卖攒的一筐鸡蛋,差些这辈子都不知晓。
到那一看,问儿子怎在外面跪着,花那么多钱不在里面听先生白话,要是靠自己背,那凭啥交束脩费。
稀饭儿说,先生嫌他仪容不正。
当时就给她说愣了,哪不正了?哪里都没露呀。
“带补丁。”
明白了,奶奶个腿的,这不就是找茬嘛。补丁咋了,穿绸缎还不来你这镇上小私塾呢。
罗婆子眼下想起,她都憋着口气,恨不得明日让她家罗峻熙带着那童生头名的大喜榜,一巴掌烀在那位先生脸上。
可是,这世道还不让学生说先生坏话,要不然什么德行有亏,这才忍着没给宣扬。
又怎么可能会让另一个孩子跳进那泥滩子。
所以,罗婆子真心劝道:“真不用,不信,你等我儿回来的,问问他。”
说曹操,曹操就到。
猎猪五人组,走了一整天,而且比平日归来得还晚。
干啥去啦。
朱兴德:
别提了,寒山上的猪,好像被俺们祸害差不多了,上午只猎到两头。
小妹夫为了招猪,又是抖头巾子又是吹唢呐的,甭管怎么忽悠,都不来猪。
供货压力又挺大的,定钱都收了。
然后小妹夫站在山峰上,忽然回头对他们道:“换山头。”
那一刻,那一幕小妹夫眼中的坚定像被定格了似的。
然后六子就拉着上午猎来的两头猪送货。
剩下的他们几个换山头,搭了一大段车去了帽儿山、继续招猪。
朱兴德现在想起还吃惊得直想哎呀,到了帽儿山,小妹夫那是真好使,能呼猪唤雨。
就是能耐大劲儿了,没等挖好陷阱,那野猪就呼哧呼哧跑来。
那野猪急的有点儿像啥呢,就像是:
他来啦,他来了,他脚踏祥云终于跑帽儿山上来了。
大哥大哥欢迎你,感谢你来我这里。
你咋才来呢,都等你好些天了。
就那么期待。
二柱子那种脑子,都差些看明白野猪是在等着见他“星哥。”
总之,就是这么个过程。
你瞅瞅,还少了六子那个帮手,陷阱也只挖一半。
所以他们四个要恶战两头野猪,想用迂回战术绕懵野猪,再寻机会一击致命,(其实就是吓跑了),为躲野猪钻树趟子,就又造成这副要饭样。
身上有血迹,衣裳刮碎了,挂在身上的全是破布条子。
之前,人声鼎沸,当这几人一露面,场面迅速静了下来:
“……”
只看,那几人,你挑着担,他牵着骡子,二柱子肩膀还扛个大耙子。
三位里正,齐齐站起身,着急问道:“这?”
你们这是从哪里来。
猎猪五人组,外加累的汗津津的骡子,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不知晓该怎么回答。
咋这么多人在呢。
总不能实话告诉,他们每日会迎来日出,送走晚霞。
斗罢艰辛,天天出发。
要问他们去了哪里,看看他们一双双走破的鞋,路在脚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要是问他们都干了啥,一场场辛酸苦辣,不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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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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