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云舒站在慎刑司一侧的宫巷里,仰头望天,任由雪花扑面而来,浸润她的肌肤和头发。应嬷嬷死了,那个没有来得及出生,和她无缘的,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该安心做别家的孩子了吧?
为娘前世识人不清,害你早殇,这一世,千万要认一个宠你护你的人家,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一世平安,长命百岁。
身后有脚步声轻轻传来,“你怎么又进宫来了?”语气中透着无奈。
殷云舒回头,正看到宇文熠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眸色忧郁。她眉尖挑了下,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进宫来了?你又派人监视我?赶走了天真,这回又是谁?仁义,还是友爱?”善良最近常出现在他身边,一定不是善良。
想到宇文熠给护卫们取的名字,殷云舒心中好一阵无语。
瞧瞧他都取的什么名?
天真,善良,仁义,友爱。自小没了父母,被一帮子手下教唆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宇文熠,知道什么叫天真善良仁义友爱吗?
她就没见他天真善良过,也没见他对谁仁义友爱过。
宇文熠摇摇头,“没有派人监视你,我自己发现的。刚才我路过詹事府衙门时,看到一侧的小巷子里,停着你的马车,詹事府衙门离着皇宫不远,便料想到,你进宫来了。叫人进宫一找,果真在这儿找到你了。”
詹事府衙门,是离着皇宫最近的一处衙门。因为太子才九岁,没有能力单独管着詹事府,所以那处衙门,便关着门,成了摆设。
殷云舒看他一眼,说道,“我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得处理,办好了,我就出宫去。”顿了顿,她又涩然一笑,“这处地方,我并不喜欢来。”
“陈林上回没有找到你,依旧不死心地满宫搜寻着陌生脸孔的小太监,你要小心。”他看了眼她一身的太监服,说道。
她倒也聪明,上回穿的是青色衣服,这回是蓝色衣服。
可殊不知宫中太监们都有腰牌,腰牌上都刻着自己的年纪和职务及名字。就算她寻得一身太监服,脸上也易了容,但腰牌却不好模仿。陈林虽然是个武夫,却记忆力超群,宫中的近千名太监,他居然全都记得住名字和样貌。
若是殷云舒被他遇上,盘查之下,身份马上就会暴露,陈林武功不弱,殷云舒元气受损,落在他的手里,必会吃亏。
“多谢提醒,我自当小心行事。”她朝他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可就在这时,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殷云舒听到有人说道,“你们两个去前面看看!你们三人走那边,其余的走这边。”
殷云舒抬头去看,声音来自于巷子的前方,而她的身后,便是慎刑司。前有追兵,后有挡路。不如,藏进慎刑司去?正犹豫时,手被人抓起。
“跟我来。”宇文熠抓起她的手,带着她往慎刑司快步走去。
慎刑司是审宫中侍从关押犯错侍从的地方,所以房屋不高,更没有窗户,下着雪的天气里,慎刑司的屋子里,要是不燃火盆,整个屋子昏昏暗暗一片,连脸孔都看不清的。
殷云舒被他拽进了一间空屋子,随后,他摘了她的帽子又去扯她的衣衫。
殷云舒眉尖一皱,沉着脸低声喝道,“你做什么?”
“帮你!”
“帮我犯得着扯我衣衫?”这小子无时无刻不在占她的便宜,当她不知么?
宇文熠也沉了脸,冷冷说道,“你别将我想得那么坏!”
殷云舒想说,你又几时好过?
前世,她嫁给宇文恒的那天,人还没有出阁,他便说道,“和离后记得来找我!”
气得她当时提剑想斩了他!
哪有大婚当天提和离二字的?如今想想,她前世真的该和离才对,也不至于落得个凄惨收场。殷云舒看他一眼,没有反对他脱衣。
他正色道,“太监服容易引人盘查,脱掉它,我自有法子叫你蒙混过检查。”
他的动作很快,加上殷云舒又十分的配合,片刻间,殷云舒的太监服就被他脱了,他抓在手里,扯巴了两下,撕碎了扔进了火盆里。衣料遇上火,没一会儿就烧了起来。
又担心烧得不彻底,宇文熠抓起一旁审问犯人的烙铁,将那衣料挑拔了几下,让之彻底燃烧起来,接着,他又将其余的木炭盖在那堆布料灰烬上,做得不留痕迹。
“你坐在这儿。”他将殷云舒扶到一处角落里坐下,“现在,你是慎刑司受罚的宫女,原来在慈明宫当差,因为打碎了太皇太妃最心爱的一只碗被关进了这里。”他揉散了她的头发说道。
装受罚的宫女这个法子甚好,倘若只有她一人,扮了来也会露馅,但有宇文熠,就不怕了。
殷云舒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为了装得像,她简单地挽了个宫女的发髻。
两人刚准备好,那伙宫卫就冲进了慎刑司,一间房一间房地挨个儿查着。
“把头抬起来!……转过身来!”
“到那边看看,那边还有屋子!”
“一个个搜仔细了,不得放过任何一个太监!”
脚步声急促,喝骂声不断,不一会儿,有三人冲进了殷云舒所处的屋子,看到宇文熠也在,一个个愣住了。
“殿……殿下……,卑职不知熠王殿下在此,惊扰了殿下,罪该万死。”三人上前慌忙行礼。
先礼后兵,是这些宫卫们遇到权贵们保命的主要法子,虽然喊着万死,但没一会儿仍是该查的查,该问的问。
“哦,原来是宫中麒麟卫们,辛苦了。”宇文熠朝他们点了点头。
“卑职们奉皇上令,来这里搜查刺客,还请殿下通容。”有一个大约是领头的人,朝宇文熠抱拳说道。
宫中麒麟卫,便是守护宫中安全的护卫,头领是陈林,这些人得知头儿得罪了宇文熠被罚打了五十个耳光,此时见到宇文熠,多少是有些惧怕的,所以,客气话说得有些多。
宇文熠今天不比昨天,他今天心情好,便笑了笑,“通容,当然通容了,宫中安全了,太皇太妃才安全。几位,随便查。”他侧身让开,示意他们搜查。
那三个宫卫先是惊讶了一瞬,然后互相看一眼,果真在屋里搜寻起来。
屋里有两个一人高的大柜子,有桌子,他们打开柜子查看了下,发现什么也没有,这才一起走到殷云舒的面前来。
“殿下,卑职们要查看她的脸。”
宇文熠的眸光沉了沉,冷笑道,“你们不是查太监么?这个是宫女!”
“卑职们担心,有太监装成宫女想蒙混过关。”
宇文熠拂袖冷笑,“查吧查吧,免得本王挡住了你们搜查,又到皇上那儿告本王的状!”
三个宫卫脸色变了变,还是壮着胆子硬着头皮前来查看殷云舒。
殷云舒只穿着单薄的中衣,中衣上沾了些炭灰,头发上更是乱糟糟的,有人拿刀挑开她的头发检查她的脸,她顺势抬起头来。
宇文熠则是紧张地盯着那刀尖,若那刀尖划伤她的脸,他马上宰了那宫卫。
“叫什么名,哪宫的?”宫卫收了刀,朝殷云舒喝问道。
“锦香,慈明宫的,不小心打碎了太皇太妃娘娘的一只碗,被送到这儿受罚。”她本身个子娇小,脸儿只有巴掌大,又自己往脸上抹了些暗黄色的草药水,越发显得可怜兮兮。
这根本不是那个敢暗杀皇上的刺客,这是个怯怯弱弱的宫女嘛,不就是到慎刑司受罚挨关么?瞧把她给吓得。
想来也是啊,打碎了太皇太妃的碗,又被宇文熠审问着,她不吓死,也算是胆大之人了。
那三个宫卫鄙夷地撇了下唇角,收回了刀,朝宇文熠一拱手,“卑职们搜查完毕。”
“那就滚吧,本王受太皇太妃所托,前来提这宫女,被你们一惊扰,又耽误了不少时间。”他声音阴阴沉沉说道。
得罪宇文熠,比得罪皇上还要可怕,三个宫卫马上灰溜溜跑走了。没一会儿,搜查其他屋子的人也离开了,慎刑司里,又陷入的死寂。
殷云舒弹了弹袖子站起身来,睇了他一眼,说道,“那太监服你完全可以藏起来,为什么烧了?烧了我穿什么?”
“藏?能藏到哪儿?”宇文熠皱了下眉头。
“你这宽大的大氅里,藏件把衣衫,还能藏不住?谁人又敢查到你身上?”殷云舒没好气看他一眼。
宇文熠冷笑,“一件破太监服,你还宝贝着?”
“不是宝贝着,没了那身外裳,我怎么出去?我怎么回殷府?”殷云舒气闷得无语了。
宇文熠看她一眼,眸光微微闪烁了下,解下身上的大氅,上前披到她的身上,认真温柔地系着带子,“穿这个。”
这是件雪狐狸毛做的大氅,华丽美观不说,披在身上,温暖如春,衣裳上还沾着来自他身上的淡淡的冷梅气息。殷云舒吃惊地抬头看他,前世今生,这是她头一次穿宇文熠的衣裳。
“走吧,这身衣裳穿着,没人敢盘查你了。”他抓起她的手,带着她往慎刑司外走。
殷云舒脚步没动,“还是……,帮我找一身其他衣裳来吧。”说着,她伸手去解下巴下系着的披风带子。
“殷云舒!”宇文熠一把捏着她的手,冷冷说道,“你就这么厌恶本王?”
殷云舒微怔,“也……不是。”
“那就穿着!”
殷云舒:“……”
暴戾脾气的宇文熠,说发火就发火了,眸光阴沉得似能滴下墨汁来,殷云舒无法,只得顺着他的意。
就这样,殷云舒跟着宇文熠,从屋中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慎刑司当差的太监宫女,见宇文熠忽然出现在这里,还领着个宫女走出去,一个个吃惊得忘记了行礼问安。
领个宫女倒也罢了,那宫女身上穿着的,貌似是宇文熠的外裳?
惊天新闻!
宇文熠脾气变好了?居然赏一件价值千金的外裳给一个宫女?
这这这……,这宫女哪宫的,福气真好呀!
见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为了不让他们查殷云舒,宇文熠眸光一闪,走到那几个目瞪口呆的太监宫女们面前,说道,“以后,凡是慈明宫来的人,都给本王善待着,她是最后一个!今后若是发现有虐待的,本王绝不轻饶!”
原来这宫女是慈明宫的,难怪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慈明宫今天,有送受处分的宫女来这里吗?
但慎刑司管事的人多,大家都以为是对方送来的,不敢承认,便恭敬回答着宇文熠,“小人们明白。”
离开慎刑司后,宇文熠要带殷云舒出宫。
殷云舒却说什么也不肯这么回去,她顺了一个出宫采买的太监的腰牌混进宫来,事情没有办完,怎肯轻易出宫?
“还有个重要的人,没有得到处罚,我怎能这么离开?”她摇摇头,冷冷说道,“我还不能走!”
“你是说殷鹂?”宇文熠望着她。她的眼睛里,闪着愤怒和仇恨,宇文熠心里,微微刺痛了下。
“那九个宫女的坟墓,已经在开挖了,目前只需找到那个怀孕的宫女即可。”宇文熠说道。
殷云舒却摇摇头,“不,我不能不做两手准备,万一殷鹂不肯承认,抑或是找不到那个怀孕的宫女呢?我费劲心思做好安排,我不能前功尽弃!”
因为愤怒,她的声音在颤抖着。
宇文熠声音缓和下来,“宫中在搜查你,你若继续呆在这里,会有危险!罚她,将来有的是机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等不了!”她冷笑,“死人堆里都爬过的人,何惧区区的追杀?”
“顾云旖,顾云旖……”他忽然喃喃念道,目光一瞬不瞬望着她,眼前的小姑娘,比顾云旖年轻几岁,有着同样的眼神,和六七分像的眉眼。
这声低喃惊得殷云舒身子一颤,心里更是涌出酸楚。
顾云旖!
她喜欢这个名字,但这名字从此不再属于她。
世上再无红衣罗刹顾云旖,只有殷家孤女殷云舒。
“跟我来!”宇文熠抓起她的手,将她带往另一处方向。
“去哪儿?”殷云舒看了眼左右,问道。
“应嬷嬷的住处!”
……
应嬷嬷受到处罚后,服侍她的小宫女阿红,一整天都战战兢兢的,就怕罚到她的头上来。
她的任务只是服侍应嬷嬷,住的地方,也只有应嬷嬷的屋子。殷云舒和宇文熠来到应嬷嬷的住处时,就见她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着,口里念念叨叨着,“奴婢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别杀我,别杀我。”
“我们不杀你。”殷云舒站在门口,忽然说道。
阿红被这忽然而来的声音惊得慌忙抬头来看,发现是个陌生面孔的年轻女子,但女子身侧站着的一人,却是惊得她面无颜色,魂飞魄散,“熠……熠亲王……”
她赶忙站起身来,呆呆站着,吓得连问安都不会了。
“我们放你出宫,从此,你是自由的了。”殷云舒说道,“西华门那儿有人接应你,你现在速速出宫去,离开皇宫越远越好,改名换姓过自己的日子去。”
这可是熠王的人下的命令,阿红连问也不敢问原因,简单收拾了点细软,转身就跑。
宇文熠打量了下屋子,问着殷云舒,“你为何放走她?”
“我要假冒她的身份,倘若殷鹂不死,必来查原因,这小宫女胆子小,三两下的板子下去,就会全招,那样一来,殷鹂又会翻身。”她冷冷一笑,“我要她永远不得翻身!”
宇文熠看着她,“好。”
阿红只是宫中最低等的小宫女,像殷鹂那等高高在上的人,是不会太注意阿红的长相的,秦琳也不会。
阿红常年被应嬷嬷打骂欺负,脸上不是青的,便是肿的,她到底长得什么样,很少有人见过。
她的年纪个子又和殷云舒差不多,殷云舒翻出她的衣衫穿着,梳着她的发髻,再拿草药水修修容,便和阿红有八|九分的像了。
宇文熠看着她,惊讶说道,“还真看不出来。”
殷云舒从袖中取出一只珠钗,扬唇冷笑,“该去凤翔宫了。”
阿红是皇宫中的末等宫女,宇文熠若一直跟在一旁,就会引得狡猾的殷鹂怀疑,殷云舒说什么也不让他跟着了。
宇文熠也深知这一点,叮嘱她万事小心,便离开了。但他并没有闲在一旁,而是去了慈明宫。
殷鹂再得宠,再跋扈,却怕薄太皇太妃。
殷云舒照了下镜子,确认容颜易容得没有破绽后,这才拢着袖子,低着头快步往凤翔宫而来,她仿着阿红的脚步走路,整个儿一副卑微的神态。
在路上遇到阿红的熟人,远远地喊了她,“阿红,上哪儿去呀?”
殷云舒只点了点头,不说话。
虽然她有本事让嗓音微微变一下,说出来的不再是殷云舒的声音,但话多惹祸的道理,她一直都懂,能不说话,还是少说话为好。
反正她一向话少又胆小怯弱,熟人并没有疑心什么,错身而过,各忙各的去了。
殷云舒熟门熟路走到了凤翔宫,正待进去时,有一人从台阶一侧的廊柱后闪身出来,拦住了她。
“你……”他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哈哈哈笑了起来,“你,你你你……,哈哈哈……”
殷云舒眉尖一跳,这是哪儿来的小子?笑得好生猖狂,一身绯衣本身就张扬,偏偏手里还捏着一把大折扇,瓢着雪花的大冬天,摇着扇子,这是怕自己冻死得不够慢么?
扇子?
等会儿!
殷云舒眯了下眼,这不是普通的扇子,这是……
他是金门骆家的人!
骆家家主,人送外号铁扇王,以扇子作兵器,这人拿把扇子,难不成是骆家的哪个弟子?
殷云舒打量着他,他拦着她做什么?
她并不认识他!
她目前这身份,只是个小宫女,不宜多话,便低头朝他行礼,“公子有何事吩咐?”
“没……没事吩咐,你走你的吧,我就是瞧瞧你而已。”说完,他朝她眨眨眼,神神秘秘一笑。
殷云舒,“……”金门骆家是赵国八大世家之一,也是最有钱的世家,家风甚好,怎么会有个神经病?
她看他一眼,抿了抿唇,走上了凤翔宫的台阶。
骆子煦抖开扇子摇了摇,随后跟上。
他本身长得风流俊俏,穿得又花团锦簇的,大摇大摆走着,活脱脱一只炫美的花孔雀。
原本心思沉沉的殷云舒见他这般样子,忍俊不禁地勾了下唇角。已经亡故的骆家家主,是个十分刻板的人,最不喜欢家中子弟学些风尘的脂粉俗气,更厌恶子弟们像女子般花姿招展的打扮,要是见他这般样子在宫中招摇行走,估计得气得踢飞棺材板,跑出来将他暴打一顿。
到了凤翔宫的门口,殷云舒低着头对守门的太监说道,“奴婢是应嬷嬷的婢女阿红,在屋里捡到一只珠钗,像是秦姑姑,特意送来。”
守门的太监白了她一眼,冷笑道,“胡说,秦姑姑的珠钗,怎会掉到你屋里?你是不是来诓赏钱的?做梦吧你,秦姑姑的赏钱也敢诓?你找死呢!滚!”
阿红身份低,而凤翔宫可是皇后宫,一个守门的都比其他宫的一等侍从强,这太监便不将殷云舒放在眼里,伸手来推殷云舒。
殷云舒身影一闪,让开了,她眯着眼看那守门的,“公公,这真的是秦姑姑的发钗呀,我见过秦姑姑戴过呢。”
“你说是就是?滚滚滚——”守门太监毫不客气地驱赶着殷云舒。
“是不是皇后宫中的珠钗,本公子应该能认识。”骆子煦伸手接过殷云舒手里的珠钗,翻来翻去打量起来,“珠钗上的东珠有四粒,戴这珠钗的人,身份一定不低。”他将珠钗递与守门的,“人家好心送来,你却不让她送进去,你这么做,是何意?”
守门的脸色白了几分,吓得战战兢兢说道,“骆公子,请容在下进去通报一声。”
“那还不快去?”他将珠钗还与殷云舒。
殷云舒的眸光闪烁了下,这只花团锦簇的家伙,原来真是骆家的人?!能进皇宫,还被皇后宫认识的……,他会是骆家的哪位?
顾云旖于一个半月前亡故,那之前,她并不认识骆子煦,想来,骆子煦是在这一月中来的皇宫。
他在皇宫中行走自如,难道是,宇文恒赋予了他莫大的权利?
赵国八大世家,除了灭门的司家,其他七大家,不是都不愿意进京么?怎么这骆家公子来了京城,还成了宇文恒的座上客?
如果骆家成了宇文恒的人,宇文恒就如虎添翼了。
殷云舒的眸光,幽暗了几分。
不一会儿,那守门的太监走出来笑吟吟说道,“秦姑姑请阿红姑娘进宫说话。”
殷云舒看了看门太监一眼,“好。”
“那赶情好,走吧走吧。本公子也进去瞧瞧热闹。”骆子煦抖着扇子,笑呵呵说道,“正好借机会给皇后娘娘问声安。”
殷云舒看他一眼,正要迈步走进殿中,又听得身后有太监细着嗓子喊道,“太皇太妃娘娘到——”
她垂下眼帘,退开到一旁,低头相迎,心中暗道,宇文熠动作好快,这么快就请到了太皇太妃?
骆子煦也闪身让道,朝薄太皇太妃的走去,“太皇太妃娘娘,好久不见。”
“哪里好久不见,才半月不见而已。子煦公子,近来可好?你母亲可好?”薄太皇太妃看他一眼,温声说道。
“好好,都好呢。”骆子煦微笑道,“我母亲命我前来给皇后娘娘问安,才要进殿中,太皇太妃便来了。”
“这么说,哀家是扰了你了?”薄太皇太妃一笑。
“哪里哪里,并没有扰。”
原来,他便是骆子煦?殷云舒心中惊讶着,骆子煦,可是骆家万家两家的少主!【妙】 【书】 【斋】 【妙书斋】
他外祖家万家虽然不是世家,却也相当有钱,铺子开遍天下,万老爷子只生了一个女儿,女儿却又年轻轻守寡了,只生了一个儿子,便是被骆家和万家宠上天的驶骆子煦,两家都奉他为少主。
两家的共主骆子煦却成了宇文恒的人……,殷云舒心中暗忖,宇文恒,好谋算!
薄太皇太妃一到,大家便一起进了凤翔宫。
尽管殷鹂被应嬷嬷的毒药膏折腾得上吐下泻过,恨不得整天将自己挺在床上养着身子,但面对薄太皇太妃,她不敢拿架子,乖乖地走来行礼问安,“臣妾参见太皇太妃。”
“起来吧,听说你病了,哀家来瞧瞧你,你就不必行礼了,坐着吧。”
“谢太皇太妃娘娘。”殷鹂道了谢,坐下了。
薄太皇太妃又说道,“刚才在殿外,见这小宫女说捡到一只你这炽里的珠钗,这是怎么一回事?谁掉珠钗了?”
“像是秦姑姑的。”殷云舒走上前来,将珠钗递与殷鹂。殷鹂,今天你不死,也会被宇文恒重罚!
宇文恒是谁?
最是容不得其他人在他跟前搞谋算,他喜欢算计他人,却绝对容不得他人算计他!
殷鹂看到珠钗,眯了下眼,“这确是秦琳的,你从哪儿捡来的?你是哪宫的?”
殷云舒暗自勾唇一笑,低着头回道,“奴婢是应嬷嬷的人,这是奴婢在应嬷嬷熬药的药房里捡到的,看这珠钗十分的贵重,料想秦姑姑一定寻得着急,便赶紧送来了。”
殷鹂脸色旋即大变。
薄太皇太妃的脸色,也马上一沉,她冷冷问着殷鹂,“皇后,这是怎么回事?你宫中侍女的珠钗,怎会出现在应嬷嬷那儿?她去那儿做什么?”
“臣……臣妾不知……”殷鹂吓白了脸,眼神乱闪,没一会儿,她盯着殷云舒冷冷说道,“一定是这个宫女偷了秦琳掉的珠钗,却跑来邀功!来人啊——,将这宫女拉下去——”
“慢着,皇后,你都不审一审,就要赶人走的?”薄太皇太妃轻笑一声,“你且听她将话讲完。”
殷云舒装着惶恐的样子说道,“奴婢不曾偷,奴婢只是服侍应嬷嬷的,平时极少出门。珠钗是奴婢打扫时捡来到。掉在药罐子旁。”
就在这时,一只猫儿叼着什么东西跑了出来。
一个宫女在后面追着,见到薄太皇太妃在,吓得赶紧跪下了。
“跑什么?成何体统?”薄太皇太妃怒喝。
“猫……猫儿叼走的那只袋子里,装有上好的药材。”宫女战战兢兢回道。
骆子煦朝那猫儿弹去一粒棋子,猫儿叫了一声惊跑走了,他笑道,“别急别急,看,猫儿丢下袋子跑走了。”
“什么药值得你大惊失色的,拿来瞧瞧。”薄太皇太妃沉声道。
有人捡了袋子,递与薄太皇太妃。
骆子煦凑过去看,他咦了一声,“草乌?”
薄太皇太妃的脸色,马上一沉,“皇后,你宫中怎会有这等毒物?还是一袋子?”
殷鹂吓了一大跳,她如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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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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