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小城。
此地有一座道祖庙,每到节日便是香火鼎盛。
城里的人也不知道这位道祖是谁,可却是灵验的很,所以很多人对其都很虔诚。
又到一年春节。
道祖庙已经有些水泄不通了。
人群中。
一个明媚的少女挤了进去。
“父亲,父亲,保佑我今年打赢无双那臭小子啊……”少女嘀嘀咕咕着。
“姐姐,姐姐,你怎么叫道祖父亲啊!”旁边一个小男孩疑惑道。
“因为…他就是姐姐的父亲啊。”少女吐吐舌头。
“骗人。”
“不骗你。”
“真的?那道祖是谁?”小男孩眼睛一亮。
“他啊……”少女眼睛明亮了起来:“他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男人,也是世间最好最好的父亲。”
少女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她每日都会来此。
年年岁岁皆如此,风风雨雨都无阻。
她是陈思然,是陈然深爱着的女儿。
很快。
思然就是回到了家。
不过她没有进去,而是坐在门槛上,仰头望天空,眼眸有些迷蒙。
她知道,自己深爱的父亲一定也在注视着她。
而此刻屋内。
蜀思正在虔诚的上香。
一身粗麻布衣的她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为陈然吃素诵经。
她看着前面小小的石像,眼眸柔和,轻声道:“师兄,一千八百九十二纪元十九万年八个月零七天了,你还没准备回来看看么。等你准备好了,一定要提前告诉小思……”
……
另一边一座古城。
夕阳西下。
十年将木雕小铺的门关了起来。
这些年,他一直在雕刻陈然的木雕。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其实也很喜欢雕刻。
而这些年,他也如他父亲一般。
他的一生都是在追逐着自己的父亲,也在仰望着父亲。
哪怕过去无尽岁月,依旧没有改变。
十年回到了家里。
“娘,我回来了。”他轻轻叫了声远处呆呆坐在木雕前的女子一声。
沧月转头温和笑笑。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似水。
十年做到了沧月边上,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娘,晚上想吃什么?”十年轻声问,这些年…他们就像普通人一般,日落而息日出而作。
“听你的。”沧月轻声道,双眸一直盯着前面木雕。
十年心中叹息,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的娘亲并没有表露出一丝伤感,寂寞,乃至思念。
可这不代表她不想陈然。
相反,思之深,入了骨髓。
她的娘亲只是不善于表达。
十年默默地离开。
除了陪伴,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安慰沧月。
因为他也祈祷着,思念着。
十年一走,沧月下意识的摸摸木雕,眼眸真切温柔。
“小然,你安安心心的待着,师姐会永远等着你的。”她低喃。
她并不是不想陈然,只是习惯了等待而已。
……
山水秀丽。
古山临河,有竹筏轻轻飘过。
上面有一石像,更有一女子。
“呜呜呜……”
有清亮优美的笛声响起,是这美丽的女子在吹笛。
她扭头,嫣然一笑:“师弟,以前你带着我看尽山河,现在轮到师姐带你了。下界,纪元十界这么多纪元,估计要很久呢。”
那一年,她是师姐,他是师弟。
那一年,她化沧海,他泛舟。
那一年,她化蝴蝶,他变大鹏。
她的人生里,总有他。
她是南久硫,此生只为一人久留,也只为一人远游。
……
纪元十界。
雪龙纪元。
“小师兄,这是火凤爪,我好不容易抓了只火凤,也就两只爪,给你吃吧……唉,现在实力越来越弱,我吃的东西都少了。”王小丫唉声叹气。
此刻她背着一个比她大很多的陈然石像,手中更拿着一只香气扑鼻的爪子,不断朝陈然石像嘴巴塞去……
当然,只是不断蹭着。
“哈哈,我就当你吃过了啊。”
王小丫塞了会儿,然后就开始自己吃了。
“王小丫,你又去招惹那火凤干嘛!还有,陈然的石像别给我蹭的油腻腻的,谁他娘给你洗啊!”远处女先生的咆哮响起。
王小丫一激灵,立马跑远。
她看了眼背后石像,依然澄澈的眼眸中满是思念与希冀,也有小小的伤感。
她边跑边大叫:“小师兄,你快点回来啊,到时我就不怕女先生了。你不在,他们都欺负我……”
……
一座古山上。
有一座石像矗立在山崖边。
风吹雨打,藤蔓缠绕。
可是,每过几年就会有人来清扫一番。
有时候,更是很多年都会一尘不染。
这一日。
一个男子提着酒上来。
他开始为石像扯去藤蔓,为其擦拭干净。
“兄弟,这次来晚了些。不过你也别怪我,实在是万生那小混蛋太折腾人了,整天背着你的石像乱窜,更是跑到纪元十界骗吃骗喝,被不知多少人喊杀喊打,我是去救他的……”男子嘀嘀咕咕说着:“没错,我绝对是去救他,而不是去看妹子……”
“唉,以前怎么不知道诸天之外还有这么多纪元,早知道我就不在一棵树上吊死了。我家那婆娘实在管的太严了,要是没点理由都跑不出来……”
“还是你这里清净,这次来之前我跟我婆娘说了要在这里住久一点,你可别嫌我啰嗦。”
“喏,我都给你带酒了。这酒可是好宝贝啊,太监喝了都能重振雄风……”
男子嘿嘿笑,一边喝酒,一边唠叨着。
翌日。
男子喝的迷迷糊糊。
远处好些人愤怒的跑了过来。
宋藏殊,九千岁,炎天祸……
“叶寻仙,你他娘把老子们珍藏了几个纪元的酒都给喝光,弄死你信不信啊!”他们怒吼。
叶寻仙一激灵,瞬间醒了。
“兄弟,我先溜了。再不跑他们估计要把我剁了。”他拍拍石像肩膀,一溜烟跑了……
这里是他们这些兄弟的聚集之地。
过几年他们都会来这里聚聚。
因为,这里始终有陈然的石像等待着。
宋藏殊他们恼怒追着,可看到石像却又停了下来,脸上不自主的露出笑容。妙书斋
“师弟,你这兄弟忒不是人啊!”
“没错,等你回来,一定要削一顿!”
“话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们的酒埋了一坛又一坛,就等你回来了……”
……
岁月悠悠。
不知年岁,长青苍凉。
陈然已经忘了自己镇守书院多久了。
时间对于他而言已然没了意义。
他在长青书院唯一要做的就是镇守大时代。
纪元不在轮转,规则却无时无刻运行着。
陈然耗尽了一切心力,才勉强镇住这个时代!
他必须巡视着无边无际的大纪元!
守护规则,镇压大时代!
这是他要打造的未来,为此他拼尽了一切!
这是忙碌的,也是枯燥的。
一开始他连一点时间都没有,不能看看诸天的亲人们,纪元十界的好友们。
后来大纪元逐渐稳定,他有了些许空闲。
可是或许真的过去太久太久,他都开始渐渐遗忘。
尽管…陈然拼命想让自己记住。
可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就像镜子般支离破碎,消失在了他的记忆中。
最后。
陈然只是坐在了长青宫前,也仅仅记住了自己镇守大时代的职责!
他遗忘了一切,唯独记住了此事。
岁月…更是枯燥。
他艰难的坚守着,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要坚持,死也要坚持。
不知过了多久。
陈然冥冥之中有了感应,似乎他的镇守已经足够了。
或许…是时候成为规则的一部分了。
这可能是宿命,也可能是使命!
陈然觉得这时候成为规则一部分最好,因为他怕自己在未来继续迷失下去,到最后那唯一的坚持也忘了。
他要镇守大时代!
这已然成了执念。
他要将这份执念带入规则,让其成为本能。
也唯有如此,他才能放下一切!
陈然不知道自己为何非要执着此事。
可后来他有一次看到一只鸟儿保护了自己孩子而坠崖身亡……
陈然知道了。
大时代肯定有他需要守护的人,所以他才会义无反顾的待在这里。
哪怕忘记一切,唯独这一点死也不能忘。
陈然不知道这是不是伟大,他只知道这似乎是他存在的意义。
他忘了自己的一生,可却是能感觉到失去的痛苦。
而放弃,便是最大痛苦!
他陈然坚守了一生,至死方休。
“是时候了……”他低喃着,起身走向长青宫。
他回望大纪元。
那里一道道身影皆陌生。
陈然试图找到令他熟悉的身影,可惜他连自己长什么样都忘了,更不用说其他人。
“不该沮丧,不该难过,这应该就是我的宿命,也是最好的结局。”他安慰着自己,扭头继续前行。
不过走着,走着。
“陈然,陈然……”
飘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陈然扭头,却是只有长长的大道阶梯,空无一物。
于是他继续走。
可很快。
“师兄,师兄……”
“小然,小然……”
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
他停顿住了脚步,在长青宫门前。
再有一步,他便会彻底消失。
是谁在叫他?
陈然捂住了胸口,感到了那里很痛。
“是不是…应该再等等?”
陈然思考着。
他就这么站着。
可是规则的牵引太大了。
陈然又是迈开了脚步。
就算再不愿,他也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可这一次他刚抬起脚,就是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了他肩膀。
陈然蓦然回头。
一张有些虚幻,但美丽的面孔出现在他眼中。
“师兄。”她轻轻唤着。
陈然一颤。
他觉着有些眼熟,可却是怎么也记不起来。
他有些难过的思索着。
而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响了。
陈然一怔,随即心有所感的越过女子,长长的阶梯上开始不断出现模糊的人影。
他呆呆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不断呼唤着他,让他的心痛着,也温暖着。
阶梯很长,人影也很多。
他们拼命的叫着自己,或欣喜,或心疼,或焦急,或情深意切……
他看了好久都没看完。
人实在太多了。
陈然看啊,看啊,忽然泪眼朦胧。
他好像记起了一些事情,这好像…好像就是他的一生。
陈然忍不住出声,却不知何时已哽咽:“你们来看我了啊。”
……
无尽岁月后。
大山间。
有白衣男子和背竹篓稚童走着。
“咚咚咚。”
稚童腰间有个古旧的拨浪鼓,而他手中则拿着一卷经书,朗声念着:“
缘起青凰,卑微崛起。
是谁,踏碎了冰冷的黄泉忘川?
魂断仙天,轮回无情。
是谁,以血躯执剑斩仙战轮回?
古圣魔战,布局万古。
是谁,跳出了万古棋局,执掌了宿命?
诸天大乱,轮回灭世。
是谁,命了玄天,封了魔帝,斩了轮回?
万世轮回,姻缘红线。
是谁,执子之手,相约了一世又一世?
天道欲起,诸天难安。
是谁,燃了热血,摇了战旗,战了千万载,为万世开太平?
一世又一世,一代又一代。
时代变迁,沧海桑田。
暮然回首,轮回已灭,天道崩塌,唯有那伟岸的身影依旧立于天地间……”
稚童读着,忽然抬头问白衣男子:“先生,这位魔帝大人最后怎么样了?”
“他去了纪元十界。”白衣男子笑眯眯道。
“那之后的传说呢。”
“等你到纪元十界,我再给你看。”白衣男子道。
“哼。”
“哼什么哼,当年你先生我执掌规则,轮转纪元,坐镇九重天,那是何等威风,何等……”白衣男子滔滔不绝。
“停停停……”稚童痛苦的闭眼:“你都说了几千遍了。”
“才几千遍么,我准备念几万遍来着。”白衣男子笑道。
稚童一副服了你的表情,接着好奇问:“那么现在这位魔帝大人还活着么?”
白衣男子脚步一顿,望向远方,眼中流露颇为复杂的情感,有出乎意料,有佩服,也有惊叹。
他揉揉稚童脑袋,呵呵笑道:“这谁知道啊。”
……
清水镇。
小小的街道,有一个衣着朴素的青年提酒走过。
小路斑驳。
刚刚下过雨的街道显得有些泥泞。
远处烟雨朦胧,青山隐现,秀丽宁静。
小镇上。
小贩的吆喝,孩童的嬉笑……种种声音交织成繁华的乐章。
这是一个很祥和的小镇。
有卖肉的大汉见到青年,顿时怒道:“王小丫这臭丫头整天就知道跑来偷肉吃,你管不管?”
“管,回去就管。”青年赔笑着。
大汉骂了会儿,随后却又丢了块肉给青年,嘀咕道:“带块肉回去吧,她估计没吃饱。”
青年含笑点头。
有老人和蔼笑道:“回来了?带点桂花糕给思然,她最喜欢吃了。”
“谢谢大伯。”青年应道。
有老妇牵住青年的手,叮嘱道:“既然回来了,就多住一段时间。”
“我会的。”青年内心温暖。
一路都是友好的声音,和善的笑意,让青年眼角的笑意始终不曾消失。
他看远处夕阳嫣红,醉人心脾。也看近处炊烟袅袅,灯火温馨。
青年会心一笑。
终于。
青年走到一篱笆爬满墙头的院子。
他轻轻推开,里面有孩童玩闹嬉戏,有女子织衣做饭浅笑。有兄弟大肆喝酒畅谈,也有长辈躺在摇椅上闭眼哼曲……
他们看向门口,顿时欢呼。
“师兄,欢迎回家。”
“小然,这次待多久啊。”
“哈哈,小师兄回来了,咱们去吃烤肉。”
“父亲,父亲,你终于回来啦。”
他们眉开眼笑,脸上的笑容充满了温暖。
青年看着,嘴角止不住的勾起,轻笑道:“嗯,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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