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似乎习惯了早起无人来做生意,对于小姑娘的到来也丝毫没有察觉。直到小姑娘走近，娇小的身影将投落到布衣身上的晨曦光辉挡住，老人这才缓缓睁开双目。
“这位老前辈,不知能否为我炼制两种三品丹药？”
面罩下的林黛玉浅浅一笑，素手随即在长桌上放下两枚琥珀色的剔透灵石。
放在其他修士眼底,这两枚上品灵石的价值足够换取两瓶三品灵药了。不过,对于炼药师来说，区区两颗上品灵石，他们的反应也只是平平。
老者的目光极快地从长桌上移走,上下打量着小姑娘,淡淡道：“这是定金。想要何种丹药？”
“三品换颜丹和变声丹。”
这两种丹药并不能持久,顾名思义,换去的容颜和声音需要丹药维持,一般人鲜少有这等心思要进行暂时的改变。
这名老药师藏于街头闹市中,打着为人定制丹药的旗号,当然在炼药一途有自己的本事。
眼见他枯树般的手指拿走灵石，淡然颔首道：“接了，三日后来取。另外,除了这定金,届时要拿走丹药，你还得支付十枚上品灵石。”
小姑娘点点头，别的她可能没有，灵石她还是有所库存的。更何况体内的小青莲,可以为自己生产上品灵石,小姑娘根本不心疼灵石如水一般的花费。
而她这样果决,倒是让老者高看一眼。
“老前辈,我还想问问,你手中这两种丹药的丹方，价值几何？”
“嗯？”老人浑浊的眼珠微动，似是疑惑，“你要我这丹方？”
等到小姑娘肯定的回答后，老人这才细看小姑娘的模样，淡淡的木灵生气在她周身氤氲着。
原来是同行，老人点点头，但是出的价格却让人惊惧不已，“一百上品灵石，低了不卖。”
要是寻常人，肯定得痛斥老者一句黑心卖家，毕竟一瓶三品灵药的价值最高也不过十枚上品灵石，而换颜丹和变声丹，又不是什么于修为有用的紧要丹方，竟然卖出如此高价，简直是逮着小姑娘当冤大头。
林黛玉皱了皱眉，确实觉得价格高了，但是想到一百枚能换到两个丹方，自己也确实需要，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想了想，小姑娘还是挥手将灵石递了出去。
老人丝毫不觉得自己丹方卖贵了，反而一边整理着摊位上的药材，一边慢慢说道：“三品丹方，无论是何种丹方，在我这里都是五十枚上品灵石的价格。”
老人一身布衣，看着就知道是不爱享受之人，但是对丹药丹方的执著，却到了无人能匹敌的地步。
他拿起储物袋，转身一块块收起灵石。人群中经过摊位的修士们目光扫过长桌，却无人动作。在这交易坊，有东靖皇室的护卫队巡逻，别说放着拳头大的上品灵石，就算是放着上品法宝，也无人敢在此胡作非为。
老者清点完毕，这才将两张羊皮纸拿给林黛玉。又道：“既然你是药师，叫你看我炼药也无妨，也不必等到三日之后了。”
尽管身躯佝偻，老人的步伐却是十分矫健。抱着几份药材，示意小姑娘跟上后，老人推开摊位后紧闭的木门，清新的药香味扑面而来。
林黛玉站在门口，环顾着这间小小的药房，除了长桌上摆布着一座漆黑铜鼎外，靠墙的架子上还有无数玉瓶整整齐齐置于其上。
地面干净得不见一丝灰尘，看来老人时常打扫。
炼制换颜丹的主要药材是一种叫做四方草的灵植，而变声丹则是由云霖花所制。
小姑娘走进后，老人便将药材放入药鼎，掌下生出丹火，开始炼药……
偃神宗内，黑金袍服的尊贵男子端坐在上首。
他的气势极其强盛，哪怕是安安静静闭目休憩，背后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也叫人看一眼就直觉胆颤心寒。
左下角面容如玉的青年倒是举止随意，在偃神宗老祖聂州这等洞虚期的威压之下，还能保持常色，更叫人觉得不凡。
东靖皇室的大皇子姬允淮轻笑一声，打破了寂静。
“我说聂老兄，邱明今日已在堂外跪练了一个时辰，等会就是宗门内的弟子进来拜见。堂堂偃神宗的宗主，若是伏在厅外，恐怕弟子们也不敢走进来拜见。”
他搁下茶盏，清雅的声音穿透到前厅各处。
原本屈在地上的灰衣老者面容通红，不知是羞是怒，他的双腿不住颤抖，显然是无法抵御身下寒冰的侵蚀。
“嗯，”黑袍老祖聂州眼皮微抬，算是听进去，命令邱明滚到边上去，这才抬眼将目光放到其他几个老者身上。
“命你们筹办圣子圣女的选人事宜，如今都快半年了。到底凑齐人数了没有？”
一位身着古朴黄衣的老人急忙低头拱手。
“回老祖的话，百余名男修已经住在宗内，女修少了些，但这几日应该也能凑齐。”
聂州沉吟一声，慵懒道：“很好，你倒比邱明那废物行动利落些。这几日尽快齐人，我择空将座山秘境打开。双令已经一年无主，传我的话，这次圣子圣女选拔，必须实力在筑基后期之上，到时候我开启座山秘境，这批人，无论如何，都得走出几个能看的，才能继承我宗绝学。”
“是！”底下数位长老连连点头，当日圣子圣女或死或逃，他们这群老家伙难辞其咎，不过既然邱明一人承担了老祖聂州一人的怒火，他们这群底下的精明人，当然不会坦言自己有所参与，直接顺水推舟，奉承聂州行事。
黄衣老者退下厅堂后，压根看都不看狼狈的邱明一眼。
这一举动，无疑激怒了作为宗主的邱明。但是如今聂州对他毫无信任，灰衣老人再如何激奋，也不敢在聂州眼皮子底下生事。
邱明一瘸一拐回到自己的院落之中，数名黑衣青年立即拥了上来，各个小心翼翼奉承的模样，才让邱明找回了作为宗主的威严。
他瘫坐在铁木制成的椅子上，一时困倦，但是想到白日里进来的姬允淮，又忍不住发狠道：“好你个姬元，你们父子二人竟敢如此算计我！”
间隔半年，哪怕再迟钝，邱明的耳目也将事情原原本本理顺了。若不是姬允淮将季银纱骗走制成活傀，不然只是没了一个圣子言承安，聂州还不至于大怒。
“你父子二人在老祖面前添油加醋，竟然将所有事都推到我身上！此仇不报，我邱明二字就倒过来写！”
一时气急，邱明这几日受到的暗伤纷纷被激发出来，止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这时一个面目清俊的黑衣青年走了过来，无比顺承地关怀道：“宗主无须大怒，且忍过这一阵，老祖在择选完圣子圣女后，必然会再次闭关，届时整个偃神宗上下，还不是照样以您为首？”
“你说得有理，”邱明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头看去，见到男子的面容几分熟悉，眯了眯眼，“你就是那日城外被我捡来的乞者徐继煊？”
“正是晚辈，还得多谢宗主仁慈。否则继煊哪有这等机缘可以进入偃神宗？”
青年千恩万谢的奉承模样让灰衣老人十分得意，他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跟着我，算你的福气。我看你也算是可造之才，过几天圣子选拔，我会让人把你也带进去。”
进入圣子选拔，也正是徐继煊的目的。他低着头，眸光闪烁，似是感激不尽。
然而等退出邱明的院落，青年直起腰身，没有半点诚惶诚恐的小心之意。桀骜的双目鹰视着梁下数位傀儡，徐继煊露出一丝邪笑，直直往自己的房间中走去。
而此时他脑内寄生的魔尸本人，才有了动静。
“我还以为你潜入偃神宗不久便会被邱明等人发现，没想到他们自己内乱，根本无暇顾及你这个生人。”
青年的灵识颤动着，徐继煊本人斜长的眉眼微微一动。
“大人高见，我也不过是学学其他人的阿谀奉承，这群偃神宗的老东西不过如此，眼皮子浅略多了。到时参加圣子选拔，还要大人您多多支持！”
“当然！”青年识海内幽黑的一团黑雾中，魔尸的影子不断变幻着。
“待我恢复全盛时期，莫说是偃神宗的圣子位，就算是他们老祖的人头，我都摘下来送你赏玩。”
二人交流着冷酷的话语，青年正坐于蒲团之上，双手流动的灵力与黑气纠缠，不知有多少煞气惊飞了枝头中的鸟雀。
而黄衣老人则是下了厅堂，便急急往偃神宗堂口处走去。
“叫你们寻的人呢？回来了没有？”
他这一问，就是想知道到底来了多少女修。
“高长老，百名符合条件的女修适才已经凑齐。”
等到黑衣供奉递上名谱，亲自清点一番，老者这才放下心来。
“很好，”见谱子上都是些生人姓名，高源不由多嘱咐一句，“如今我们与东靖皇室联盟，你们多多注意，不要让池家和明世府钻了空隙安排内奸进来。”【妙】 【书】 【斋】 【妙书斋】
“长老放心，这些人我们会一一测试，绝不会让第二个季银纱出现在宗内。”
听到季银纱的名字，高源微微一愣，随即抿嘴道：“不要再提此人。邱明那老家伙正上火，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要紧。”
黄衣老人匆忙而来，又匆忙离去，丝毫没有觉察，被引进的一众小姑娘中，有一个“非同寻常”的人物从他偃神宗的正门走了进来。
“玄琳？”记名的供奉念着最后一个女修姓名。
一阵香风拂过，英气的小女孩大步走了过来。
她爽朗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春日里的百灵鸟：“我就是玄琳。”
供奉点头，随即让几名侍女将之引进内院。
“最后一个女修到齐，不日你们将接受我宗的圣女选拔，诸位好好休息一晚。明日面见我宗宗主。”
众位女修低头含笑，这些人看上去年纪都不算大，最小的仅十来岁，最大的也不过十七岁左右。和男修分开居住，等待把选的女修们虽然面上带有笑意，可是甫一进入单独的内院，彼此间的气氛就没有那般和谐了。
上一任偃神宗圣女的身份如此光华，不但出行有皇室之人相随赔笑，御下的傀儡无数，足以见其荣耀。
然而偃神宗圣女令的继承人只会有一个。
在场百余人女修，每个人都是潜在的竞争者。
化名“玄琳”的林黛玉可没时间在意旁人的挑剔目光，进入自己的小房间后，她就关上门窗，将所有人探视的目光隔绝在外。
此刻的小姑娘已然改头换面，量谁也看不出，玄琳跟林黛玉本人的关系。
擦了擦脸，小姑娘对着铜盆中陌生的面容还是有些恍惚之意。
“看来，我要尽快熟悉这副新面孔了。”
小黛玉拿出储物袋中的玉瓶，给腕上抹上遮痕膏，直到灰白的吞灵掌印记渐渐磨平，这才抬头不时和体内小青莲沟通着。
如今她体内的嗜灵草被魂玉的古韵镇压，小青莲松开沉睡的婴灵，借着晚间的月华光辉，轻巧跳落灵台。
借着摇曳的烛火，一道斜长的影子投落在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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