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张昌宗没说话,脚下挪动一步,站到了屋檐下。
白若:“怎么都逃不脱你的眼。眼下京中不太平,我留着这条命还有用,你应该明白我退到暗处才是最好的选择,大家各有各的不得已,你就……”
“我很开心。”张昌宗微垂着头打断了她,他一半脸在阴影中,一半脸在月光里,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白若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张昌宗:“你还活着,我很开心。”
这下白若也说不出话了。
她有一万个问题想要质问,临到头来,却发现以两人的关系,一个也问不出口。
千言万语,脱出口变成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活人都没把我怎样,一堆骨头又怎么压得死?”
他抬起手,似乎是想碰碰她,却终究放下。
“走吧。”
白若没动:“晋清还在外面,我自己离开。”
昌宗也没坚持:“叶南认得你,不会为难他。”
白若点了个头,要从平子那条路出去,昌宗在她身后说道:“你谁都不要相信。”
普普通通一句话,和温情半点不沾边,白若的鼻子却唰一下就酸了,她没回身:
“张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信不得?”
“这是……自然。”
白若前脚刚刚踏出小门,就见红墙外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丢了什么东西下来,“砰”的一声,听着都疼。
一身小太监服饰的晋清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窜起来,还要挣扎着往墙上那人身上扑,被白若大步走上去拦下。
白若向着站在墙头的人影点了点头。
虽然看不清,但白若知道那是叶南,万年城的交情转眼便散,张昌宗敌友未定,他手下的叶南自然也不能与她有什么交往了。
叶南沉默片刻,轻轻点头,消失在夜色里。
“姐!让我……”
白若一把捂住少年的嘴:“先离开这。”
晋清支吾两声,示意自己不会乱跑,白若手一松,他立马说道:“他打我!”
白若:“……”
白若:“我可能没法让他跟你道歉,我们先……”
晋清使劲摇头,转身对着墙壁直跺脚,然后嗖一下转了回来:“他带我见……人!”
难道这么一会儿工夫,叶南还领着小清去了别的地方?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晋清比比划划地解释道:“这里!”ωWW.miaoshuzhai.net
白若:“在宫里?你们说了些什么?”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好笑,以小清的沟通能力,别说是交谈,想自我表达都费力。
晋清眉头一扬:“他不能说话!”
白若心里一沉:“那地方安全么?你还能找到么?”
两盏茶的功夫,白若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不能说话了。
因为他死了。
地面上喷溅的血迹干涸成紫色,死法一目了然——被人干净利落地抹了喉咙,又被大力一刀劈断颈骨。
在朝中做了这么些时候的官,白若大概能明白为什么宫中凶案的尸体会被留在原地放到这个时辰——
八成是钦天监的老头子们又说了什么妄动不吉利的话,非要请了白马寺的大师来超度了才肯给人家验尸。
马厩本就在外宫的偏僻处,把守的将官绕了好大一个外圈将此处围住,以晋清的身手,想带个人进来也不算费力。
马厩凶案的情状早在花楼时就有妖精洞的人来详细说过,就差将这倒霉的小马倌上下两辈子都扒出来,最后发现他确实是个无辜人。
白若对他的尸体毫无兴趣。
她转身去研究墙上的血字。
“公主于地下不安。”
这七个字她这些天简直要听得起茧子,只是眼前这几个字,怎么看都觉得有点不对。
奇异的违和感,却又说不出是为什么。
晋清上手去摸,白若阻拦不及,晋清透出些迷惘的神色:“很深。”
白若将他的爪子抓下来仔细擦干净:“凶手能一刀将人的头颅砍下,力气自然不会小,字迹透进墙里有什么好奇怪的?”
晋清只摇头,用那擦手帕子裹住白若的手掌,牵引着她再摸。
“提前刻好的?!”
白若终于察觉出这异样来自何处——
同样的墙上字她已经见过两次,一次在这里,一次是在张府的后门,当时她以为是天尊秦天的手笔,后来反过味来才发觉这不可能。
就算秦天肯降下自己的格调做这种事,他也不会用这种手法。
比起弄点动物的血神神鬼鬼地写字,他可能更倾向于当着你的面杀几个人,再告诉你老子心情很不好,地下的公主心情也一般。
张府后门那排字,和眼前这几个,一模一样。
无论是颜色,笔锋,还是字的间距和大小,全部重合,就跟从那边的墙上揭掉再贴上来一样。
妖精洞对各地谣言的汇报都是文字形式,是故她无从得知此中异常。
“不是人的。”晋清指着马槽里的人头认真说道:“不是他的血。”
一笔一划,事先刻好,说明马厩本来就是字迹显现的预定地点。
她脑中慢慢显现出一个画面:
马倌将马匹牵回棚子,喂上食料,这个时候胡如来了,两人交谈了一会儿,胡如离开。
宫中值日的马倌有三个,来回倒班,胡如上午离开,中午来交接的马倌发现了同伴的尸体。
不对。
胡如回家的目的是找胡夫人,如果胡夫人没有撒谎,那么胡如的目的就是为了抹掉马倌的某些短时记忆……如果胡如想杀他又何必这么麻烦?
这说明了两件事:
第一,凶手一定不是胡如,相反地,胡如在试图遮掩一件事;
第二,胡如离开时马倌还没有死,但胡如为了确保他在自己回来之前不会再和别人说出这件事,应该会将他打晕或者藏起来。
在他离开之后,一定还有人来过。
围栏里的马都是仅供陛下本人使用,当天皇帝一直在宫中,绝无出行可能,那么一定是觐见的大臣带来了多余的马。
她仔细回忆妖精洞送来的消息。
那天上午来的有:
日常问诊的狄云;
进宫禀事的胡如;
还有和自己同时从控鹤府出发的张易之。
一共四个人,胡如被抓,狄云失踪,自己也“消失”在了宫中禁地凤阳阁,只剩下一个张易之,又是个进了宫就在女皇门口守着的栾宠。
当然不是她对栾宠这个位份的大臣有什么意见(毕竟她自己也在控鹤府住着),只是根据妖精洞的消息,张易之确实从进了宫就一直老实本分,一刻都没消失在别人的视线里。
这么看来,倒是狄云更可疑,这几天狄惠满世界找他小叔都要找疯了,他虽然没说,但其态度其实是在默认狄云的死亡。
狄惠的原话是这么说的:“我家老话痨就喜欢管闲事!那小吏死得不明不白,谁知道是不是被我叔看见了?那杀人不眨眼的东西哪能放过他?”
在万年的时候狄云成日在白若面前晃,他什么身手白若一清二楚:
没有身手。
遇见能一刀剁头的凶徒,确实只有跪下的命。
这么些天没消息,若真像狄惠想的那样,那就只是不知道尸体在哪里而已。
张易之当天是坐着控鹤府的小轿来的;
胡如家离着皇城不远,一向是步行;
狄云倒是骑马,但先去了太医院,他的坐骑至今仍在太医院后院牵着,被太医院一众小辈对着日夜嚎哭。
没道理啊。
“……”
白若脸一僵:“我可真傻。”
晋清:“?”
白若:“还有我啊!我是骑马来的啊!云端呢?!”
当天她被埋在凤阳阁的骨头堆里,平子救人让她假死脱生,云端的“主人”在外人眼中已然去世,这会儿八成已经……充公了。
白若掩面。
真是忘得死死的。
晋清不知发生何事,只好生硬地拍她的肩膀。
白若抹了把脸,深吸口气:
“这就对上了。我在凤阳阁出事时正是午后,只要自称是奉我命令来领云端走的宫人,便可以自然而然地出现在此地。所以胡如并不是最后一个见到马倌的人。”
晋清一转脸,手中唰第一下滑出两柄短刀,满面戒备地转向马槽里那颗人头。
白若:“……小清你别吓我。”
晋清盯住那个方向。
马棚并不是一个封闭空间,事实上,因为夏天味重,这里十分开阔,直连向外宫的密竹林。
晋清不动声色地轻轻摇头。
白若心里“咯噔”一下,明白小清这个动作的意思是……
我打不过他。
谁会在三更半夜来到凶杀现场?
被前来探案的官员看见她这个“已死之人”还是其次,如果是……前来销毁罪证的凶手呢?
晋清打不过他。
千算万算,算不出隔了这么多天凶手还能去而复返。
若是现在就豁出去让晋清去惊动外面的禁军,或是赌一把张昌宗和叶南还没有出皇城,不知是否还能搏来一二生机?
“别想了。”
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他几近完美的容貌一点一点被月光勾勒出来,如水长发一丝不苟,银白色衣衫飘然若仙。
他的鞋子踏在满地干涸的血迹上,整个人却连眉梢都没动一下。
忘了是哪个江湖前辈说过一句话:
真正的恶魔,看起来会非常干净。
他眉心一颗小痣,殷红似血,白若第一次见时,笑说张兄莫不是菩提化身,真是一身佛性。
张易之。
他轻轻一叹,似饱含着无限慈悲,却也带着万般无情:
“我本不想今日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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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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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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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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