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车拐进停车场，下车锁上车门，突然一个激灵，感觉停车场那些阴暗的角落里，躲着不少偷偷摸摸的视线。
楚炀故意绕了一圈，那些人见了他没什么反应，始终盯着酒吧门的方向。
酒吧里的人瞧着还正常些，楚炀粗粗扫了一圈，没见到停车场里那样的狗仔。
楚炀来到包厢，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出陆时楠聒噪的声音。
“老子就他妈喜欢他了！怎么样啊！”
“就犯贱了不行啊！”
“嗝……操，养了这么久，怎么就不能给老子点反馈？我他妈心脏总往外掏，没填的，也会死疼死疼的啊。”
“……”
“陈昔，我养个猫怎么就那么费事！”
房间里，陈昔没开口，韩昊宸的声音先说：“陆渣，我之前给你支过招，你真心喜欢他，就和人做了。我遇到过不少清高的人，上了床，就彻底扒掉那层清冷了，粘人粘得紧。”
“放屁！你那些是什么玩意儿，都是抱着跟你打火包的。”陆时楠打了个酒嗝，“他不是。老子就是不想急吼吼的跟他上床！”
陈昔：“那你想干嘛？”
“想他喜欢我不行吗？！”
韩昊宸轻笑了声：“陆渣，都成年人了，你怎么还像纯情小处男啊。楚炀他根本就不像是会动心的人。说不定你跟他提上床，都比跟他说喜欢，容易一些。”
陆时楠一口吹了瓶酒，整整一瓶，不带喘息，喝得双眼通红，嗓音像沾了酒气，火烧火燎的生疼：“睡了又怎么样，睡完了，他还是不喜欢老子……妈的，想想就脑仁疼。”
楚炀敲了敲门，陈昔拉开房门，眼神有些尬：“炀炀来了多久了？”m.miaoshuzhai.net
楚炀：“刚到。”
陆时楠整个人扑在沙发上，手里拎着只红酒瓶，不知醒着，还是醉着。
韩昊宸把桌上一杯酒喝光，识相的拎起外套：“炀炀，我这次飞布库斯科，淘了几枚金币，据说是安第斯文明留下来的，下次带给你看看，你帮我掌掌眼。”
楚炀：“好。”
韩昊宸一把撸过陈昔：“我们先走了。”
陈昔道：“那个……陆渣就留给你了。”
“等一下。”楚炀道，“外面有些狗仔。”
韩昊宸立刻明白：“懂，马上解决。”
关门声响了一下，包厢内安静下来。
陆时楠仍是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仿佛自己给自己划了个结界。
“陆时楠。”楚炀抽掉他手里的酒瓶，在沙发旁蹲下来，“你没那么容易醉的。”
陆时楠闭着眼睛：“老子醉了。”
楚炀：“……”
楚炀叹声：“你慢慢醉，我走了。”
这人过走，就真走，毫不留情的朝门口走。
“楚炀！”
背后突然一声疾斥，陆时楠一咕噜坐起来，歪歪斜斜的瘫坐着，声音松垮，带着显而易见的醉意。
“你他妈的撩完就跑，还不承认！是为了报复老子吗！报复老子以前那样对你……嗝……”
“老子告诉你！你不用想了，老子养的猫就没一只跑掉过的！”
“你养过几只？”楚炀顺着问。
陆时楠委屈了：“嗝……一只，就你一只……”
楚炀背对着陆时楠，唇边勾住一抹浅笑，慢慢转回身，重新走回来，站到陆时楠面前。
陆时楠仰起头，琥珀色的眸子里不知是酒，还是眼泪。
“喵儿，你别跑，好不好？”
楚炀心底没来由的一抽，就听陆时楠说：“老子……我……我特么没喜欢过人，不知道该怎么做。如果做的不好，你可以骂我，但是不要逃走，可以吗？”
楚炀想起他穿进来的这本书，原名叫什么《渣攻进化手册》，书里的人进化成什么样，楚炀不了解。
但眼前的陆时楠，楚炀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一个理由来拒绝他。
陆时楠撑着沙发边，费力的爬起来，直视住楚炀：“你要是敢逃，我真就会上了你的。“
楚炀：“……”
楚炀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一手扶住陆时楠的腰：“谁上谁，还不一定。走了，送你回去。”
“？？！！”陆时楠像是突然酒醒，眼珠子瞪得滚圆，死死瞧着楚炀，“喵儿？”
楚炀：“……”
陆时楠：“喵儿？”
楚炀：“有话快说。”
陆时楠一口酒气喷在楚炀的耳边：“老子要被你撩死了，你他妈姓钓的吧！”
楚炀在他腰上摸了下：“是啊，几千年的老妖怪，你稳得住么？”
陆时楠酒劲上头，全身都热了。
涂斐斐的热搜没几小时，就被压下去了。
那天，涂斐斐正巧来到酒吧，见陆时楠喝醉了，周边也没个同伴，便殷勤的要带人去酒店。
陈昔在外面接了个电话，回来就不见了人。等在酒吧外找到人，已经被狗仔抢了一步。
不用陆时楠出手，陈昔的动作很快，直接找到涂斐斐的经纪公司出申明，表示两人只是朋友，毫无任何关系。
这种八卦来得快，消散得快，过一两天，有新的出来，便没什么人记得了。
只是之后一段时间，涂斐斐的通告肉眼可见的跌了不少。
而另外一条新八卦在网上出现了一会儿，立刻就消失了。
有路人拍到，那晚跟涂斐斐一起的男人，第二天和另一名男子共同出现在十字星酒吧里。男人的举动，比和涂斐斐在一起时亲密多了。
两人都不是娱圈的人，消息很快就淹没在众多翻新的绯闻中，没人在意。
——
这天，徐淘联系到楚炀，说是自家老板到建江了。
楚炀来到朗家坊附近的一间茶室，古色雅致的装修风格，进门处隔开了一座很小的石桥。桥下潺潺水流，还有几尾金鱼畅游水中。
楚炀走近包厢，徐淘和那人已经到了。
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男子，有点岁数，发尾留着一小撮白发。
徐淘给楚炀介绍：“我老板，燕周的大家，赵总。”
赵宣客套几句：“一直听说朗家坊出了个年轻大仙，今日一见，比我想象中的还年轻。”
楚炀谦虚：“赵老板客气了。”
两三茶过后，赵宣切入正题：“我听小徐说，楚老板对我的那批货很感兴趣。”
楚炀也不跟寒暄了，摆场子道：“鎏金双鱼铭文青铜瓶，两千多年前的东周之器，赵老板，那是文物。”
“哈哈哈。是仿的。”赵宣气定神闲，抬手捏起茶盅，笃悠悠的喝了一口，“怎么，楚老板居然看不出来吗？”
徐淘退在门边，见着风向，默默退出房间，把门带上了。
“是仿的么？”楚炀的手指在茶盅沿口慢慢婆娑着，“青铜坠水千年，则其面绿，似瓜皮，色泽透亮，莹润如玉。而未及千年者，其虽是青绿，然铜面不莹，有干涩纹痕。若青铜之器，未曾入水，色不绿，乃呈紫褐，面上浮有朱砂印斑，其斑还会凸起①。”
楚炀顿了顿：“那只鎏金双鱼铭文青铜瓶色透而润，加上花纹精细朴素，确是东周青铜的特点。如果连这点都分不出，我又岂敢来找赵老板。”
赵宣拿捏着杯子，目光一点点深藏起来，嘴角噙着可有可无的笑。
来之前，他打听过楚炀这个人，知道他是朗家坊这些年里，新崛起的行手，不仅把当初的李大头赶走，如今建江文物局里，这人都是可以挂上号的。
赵宣原本还有些不信，论年纪，这人能看过，看懂的古藏实在是太少了。
可眼前的楚炀，已然完全打碎了赵宣的假想。
这人是个行家，而且还是大行。
赵宣非常相信，单那只古旧的双鱼瓶，能这么自信鉴定，且肯定的人，遍及全国，也没几个敢拍板定论的。
赵宣道：“所以，楚老板是打算告发我，倒卖文物？”
楚炀正色道：“我想知道，让你走这批货的人，知不知道里面有这件东西。”
“哈哈哈哈哈。”赵宣大笑，一手拂过长衫下摆，“如果我说就是有人故意要拿这件东西，你信不信？”
“我信。”
楚炀神色平静，心里早就掀了十七八尺的惊淘骇浪。
也就是说世泽采购的这批货品有一件真的文物，而一旦陆时楠签字确认，再被人举报。那就是坐实了他倒卖文物的重罪！
即便他不是第一关系人，但这身脏泥是洗不掉的了，到时候，不要说总裁的位子，还能不能继续待在世泽，要不要坐牢，都是问题了。
楚炀冷静说：“这双鱼瓶我不会让他出现在这笔买卖里。也希望赵老板可以将它送去该去的地方，别让我行使公民应尽的义务。”
“啧，楚老弟你这几句，真不像你这个年纪的，我咋觉得我面前坐着一位高人，在指点我呢。”赵宣替两人又斟了杯茶，“行，我答应你，把东西上交，这笔买卖也可以取消……”
“不用，买卖继续。”楚炀打断他，“我想请赵老板帮一个忙。”
赵宣：“哦？请我帮忙？那我能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
赵宣眼神闪了下：“这样吧，下个月，我约了一个海外商过来，他手里有些新坑货。楚老板有时间的话，可以来一趟燕周。”
他道，“我听说中外古藏，没你不熟的东西。我对外头的东西不确定，想找个人把把关。”
赵宣说着行内的套话，楚炀听得明白。
这人下个月要和一个外国古玩商见面，对方有刚出土的墓葬新货，担心着了外国人的道，想请楚炀去掌掌眼。
如今出土货这一行，国内建国后就已经不能有私人收藏了。建国前的，还是可以留着的。
所以有些大手就会盯到海外，尤其是一些小国，甚至一些战乱国。
那里人为财，有时候就会把这些藏品拿出来卖，当然也有一大部分是来坑人。
这一行真正懂的人本就少，懂国外货的，就更少了。
楚炀望着茶杯发了会儿呆：“可以。不过得等我这里的事忙完。”
赵宣端起茶盏举了举：“没问题。”
送走赵宣后，楚炀站在茶室外发了片刻呆。
这里离朗家坊不是很远，他慢慢晃悠回坊子。
徐淘没和赵宣走，跟上楚炀，阴阳怪气的开嘲：“你确定要见那个外国佬？你知不知道那人是谁？李大头当初找海货，都没胆找那人。”
楚炀闲闲的瞥他一眼：“你老板不也没怕。”
徐淘哼哧：“他自然不一样，他在燕周有门路，不管是人是鬼，都得罪不了他。但其他人……”
徐淘沉唔了下，“我老板可不会管的。”
楚炀两手插在裤袋，视线低着，像是没听到徐淘说话。徐淘又喊了他一下，楚炀才反应过来：“无所谓，国外大部分能上货的地方，我都去过，何况这人还是来的国内。”
徐淘：“？？？”
又重新打量了一遍楚炀，憋不住问：“你特么到底几岁入这行的？你也就二十来岁吧？”
朗家坊大门口，那座数百年的石砌牌坊，洒上一层傍晚的日色，浮光影落，便如那些长远的古董，幻真幻梦。
楚炀站在日光下，一不小心融进那片幻境里，真真假假，一时竟让人分辨不出。
他声音空灵，像落在了悠长的时光下：“上辈子吧。”
徐淘傻住，有一瞬间，他居然觉得这个答案才比较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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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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