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谷静怡拉着楚炀去食堂吃饭。
谷静怡吃饭前，先拍照发朋友圈。接着说：“你不跟老陆说，当心他发飙，他骂人可凶了。”
“我只是来上班的。”楚炀夹了块红烧鱼。
世泽的食堂很大，各色各样的菜品十分丰富了，比楚炀在朗家坊叫外卖强多了。
谷静怡八卦说：“所以，你为什么会跟晖总进来啊？”
谷静怡伸伸脖子，小声道：“本神婆不觉得你会不要老陆哎。”
楚炀失笑：“真当自己是神婆了？”
“那当然，如假包换。”谷静怡咬了口排骨。忖度了会儿，拿出手机，一顿操作，给楚炀发过去一个文件包，“算了，神婆给你点助力。嘿嘿。”
“什么东西。”楚炀发现文件还挺大，下完了，还要解压。
谷静怡神神叨叨的正经说：“职场生存手册。尤其是对你这样的新人。”
“你不也是？”
“这是我潜心研究多年的成果，你好好看啊。”
楚炀半信半疑的解压文件：“真的假的？这么有用？”
他刚要打开，被谷静怡按住手。
“回去看，偷偷看。”谷静怡眯起眼睛，一双黑亮的眸子十分灵动，“楚猫猫。”
楚炀：“怎么？”
谷静怡：“你真的喜欢老陆吗？”
楚炀脸上前一刻的所有表情，在刹那冰冻住了。
笑还是那样的笑，却是不见半分的生机。
谷静怡：“你别忘了，你最后一张牌是逆位的隐士。”
楚炀眼神慢慢沉落：“丫头。”
谷静怡：“命运转动，可如果你一直停步不前，错过了正位，便可能走向逆位。”
楚炀轻笑：“什么意思？”
“请称呼我神婆哦。”谷静怡很正经的开口，“我瞧得出来，老陆把自己剖得明明白白，而是你，始终没有跟他敞开心扉，你固封在自己的世界里。小心翼翼，害怕所有人的接近，也根本没打算向任何人剖白自己。
楚猫猫，老陆这个世界，再错过了，你的命运之轮就要变了。”
正经话说完，谷静怡歪着头笑：“老陆下个月生日，你有想好送什么礼物了吗？”
——
近日里，楚炀上午去朗家坊看一下店铺。下午去世泽，晚上还要抽空赶黑石的手办，和陆时楠打电话都没什么时间。谷静怡的职场手册自然也是丢在脑后了。
楚炀停完车，接到陆时楠缝插针拨进来的一个电话：“喵儿，我中午到机场，来接老子不？”
“不来。我忙。”
“靠，回答得这么绝情！”陆时楠在电话里腻腻歪歪，“老子几天没见你，想第一时间见你，摸摸你都不行。”
楚炀啧了声：“你家猫能接机？”
陆时楠：“老子的喵是神仙，有啥不能的。”
楚炀听到陆时楠那头的背景声，机场广播正在播报登机信息。
“不来，我在坊子，下午还有事。”
陆时楠气道：“晚上一起吃饭，不许拒绝！”
楚炀：“……”
陆时楠追了一句：“再让老子抱两小时。”
楚炀气笑了：“陆总，你真当撸猫呢。”
楚炀挂了电话，敲开言午阁的大门。许旻张大嘴，打了个呵欠：“哥，你怎么这么早？”
楚炀问：“你爸呢？”
许旻挠挠头：“买早饭去了吧。”
两人说话时，许照钧拎着早饭进来：“楚老师吃了没？我买了豆浆，油条，粢饭……”
“我要粢饭！”许旻一把扑过去，抓过袋子，被许照钧猛地拍开爪子，“去，先去刷牙。”
楚炀拿了根油条，喝了口热腾腾的豆浆：“许哥，我想你帮我个忙。”
许照钧：“你说。”
楚炀道：“我想收几件上品的旧货，价格不是问题，皇宗的更好。”
“行啊。”许照钧一拍胸脯，“老哥我去帮你打听打听。什么时候要？”
“下月前。”
“好。”
许照钧现在是朗家坊协会的一把手，加上朗家坊在全国古玩行的地位。
基本上，这一行里丁点的风吹草动，他想知道，都可以打听得到。
楚炀在朗家坊吃完午饭，下午才慢悠悠的晃进世泽。
一进办公室，发现里面的气氛有些异常，几个老员工瞧他的眼神很不对劲。
谷静怡从电脑屏幕后抬起头，暗搓搓指了指屏幕。
楚炀心领神会，在电脑上点开和她的聊天工具。
谷大神婆：【楚猫猫，你前几天是不是做了一份酒店内饰的报表啊？老董让你做的。】
火昜：【怎么了。】
谷大神婆：【我刚刚听他们说，那份报表好像出问题了。你是不是漏掉了货品列表，没在报价单里写上去？采购部的老虞已经闹到陆学晖那里去了。】
火昜：【和他有关？】
谷静怡发来一个吐血的表情：【听说这件东西是老虞和陆学晖费了不少工夫，才谈下来的，你怎么给删了啊？】
火昜：【是那幅维多利亚时期，加瑟尔的油画？】
谷大神婆：【老董刚被拉上去跟陆学晖解释了，可能过会儿会来找你的。】
不出神婆所料，没两分钟，楼上就打电话下来找楚炀了。
谷静怡把椅子滑到他身边：“那幅画是不是有问题啊？”
楚炀从桌上的一堆文件里挖出一份：“加瑟尔现存的画就那么几幅，欧洲都收不过来，他运气倒是好。”
楼上工程部的办公层。
楚炀还未走近，就听门里传出一道巨响，接着有人厉声唾骂：“陆学晖，老子他妈的警告你，别想跟我耍花样，就你那点心思，当老子傻逼吗？”
“我的心思？”陆学晖沉稳许多，声音波澜不动，冷讽说：“我能有什么心思。我要是有你那些心机，早就去讨好爷爷了，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了。”
“咚咚——”
楚炀敲开门，办公室里四个人齐刷刷的转向他。
除了陆时楠和陆学晖，还有董思维，和采购部的虞文樟。
陆时楠瞳孔猛地一凝，他近来一直在外出差，陆学晖把楚炀弄进世泽，压根就没和他说过。
而楚炀也没有说。
乍一眼在公司里见到楚炀，陆时楠差点破防，一声“喵儿”卡在喉咙口，察觉到楚炀的目光，硬是把想要上前抓人的冲动压下去。
陆时楠强行装得跟楚炀不熟，面瘫道：“你怎么在这里？”
陆学晖的视线在两个人中间走了一圈，仿佛在确认什么。
“楚先生是我请回来的专家，是古董行业的高手。”
陆时楠内心极度鄙视他。
心下狂骂，他妈的，老子的猫做什么，老子会不知道？
表面更加嫌弃的配合着演戏：“呵，你请来的专家，收了你多少钱。”
陆学晖不甘示弱：“文物局里挂名的专家，这么容易被我收买吗？？”
陆时楠讥屑：“专家就整出这么一个破玩意儿？”
陆学晖拿起桌上的图册：“加瑟尔的油画《清晨》，2380万，哪里贵了？”
一旁采购部的虞文樟缩起脖子，脸色尬白：“陆总，这幅画是真品，晖总和我上个月去马赛，打听到一位皇属的朋友家里珍藏着，愿意卖给我们。”
“放屁！”陆时楠呵斥他道，“2380万欧元，你他妈就是两个亿！陆学晖，你想在老子头上平白薅两个亿，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陆学晖平淡的扫过在场几人，虞文樟已经怂成一团了，董思维是个老油条，早早贴在墙边，把自己摘出去。
他心思门精，知道这事是陆时楠和陆学晖的交锋。
他让楚炀整理报告，起初也就是瞅准了他实习生的身份，不管出了多大的篓子，让实习生顶包就行了。至于后来知道了楚炀的职位，他就更不担心了。
这位空降的顾问，摆明了朝中有人。
所以楚炀交上来的报告，董思维一字未动，发给了采购部，和陆家两兄弟。
虞文樟收到邮件，第一时间就找到了陆学晖。
雷一踩就炸。
陆学晖看向楚炀：“这份报告是楚先生做的吧，那能不能解释下原因？为什么和采购部的意见不一样。你是专家，应该对这幅画有所了解。”
陆学晖有意无意的望向楚炀，目光明明灭灭，意思过于明显。
你知道该说什么吧。
陆时楠悄无声息朝楚炀的方向走了两步，有种为自己猫壮胆的意思，但他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
陆时楠压低声线，有些紧张：“你懂画？”
“略懂。”
楚炀身上淡漠的距离感，眼神空灵，像是隔了遥远的时空，瞧着他们几个乳臭未乾的小子。
陆时楠忽然回忆起，自己第一次对楚炀有印象时，邹羽飞用一块仿冒的寿山黄玉石糊弄自己。当时，这人也说了这两个字。
略懂。
然后就把邹羽飞的脸都打肿了。
楚炀拿出刚刚准备好的文件，当着几人的面，递给陆学晖。
“加瑟尔的这幅《清晨》，下个月底会在巴黎的德鲁奥拍卖行拍卖，起拍报价2695万欧元。2380万的确是不贵。”
陆学晖拿着拍卖书，整个人僵在椅子里。
虞文樟人都傻了！
董思维这个老狐狸，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哈哈哈哈哈！”
只有陆时楠偷偷用余光飘向楚炀，满满的俱是喜欢。
他喵儿扇陆学晖的这一爪子，比自己和他大吵一架都爽！ωＷＷ.miaoshuzhai.net
德鲁奥，欧洲的三大拍卖行之一。
既然他们选定的拍品，就证明这件藏品已经在他们手上了。
换言之，那幅打算卖给陆学晖的画，肯定就是假的了。
虞文樟滚出去的时候，两条腿都在打鼓，逃得比谁都快。
陆时楠却是看都没看楚炀，对陆学晖撂下狠话：“这份报价重新做。”
另一边，董思维朝楚炀使使眼色，意思赶紧跟自己一起撤。
“等一下。”陆学晖突然出声，“楚顾问留一下。”
董思维一激灵，急忙退出办公室。
房间里只剩下楚炀和陆学晖。
“楚老板。”陆学晖绕过办公桌，走到楚炀跟前，抚住自己的脸颊，“这一巴掌，你不觉得扇的有点太狠了？”
楚炀：“陆先生，你以为陆总没点把握，会来找你吵架吗？”
“你是指他也知道了这份拍卖单？”
“如果我再帮腔，那我这个挂名的顾问真的就毫无用处了，也帮不到陆先生什么了。”
陆学晖逼近楚炀，将他堵在墙边，脑中转过一个接一个的念头。
少顷，笑了下：“楚老板，晚上一起吃个饭。”
“抱歉……”楚炀正打算拒绝，他还记着陆时楠的晚饭。
陆学晖打断他道：“我一向很绅士的，除非有人想踩我底线。”
陆学晖截然和陆时楠不同的性格。
如果不认识陆学晖的人，见面的第一眼，真的很容易被他这般谦谦君子的模样骗到。殊不知，这人是伺机在森暗角落里的毒蛇。阴森，狠辣才是这人的本性。
楚炀：“好。”
——
吃完饭，陆学晖把楚炀送回朗家坊，这个点，朗家坊已经打烊了。
路灯静悄悄的拉长两人的影子，楚炀头一次觉得，尚湖街的石板路那么长，怎么好像走不完似的。
他实在不想陆学晖一直跟在身边的感觉。
这人给他的压迫感过分强烈。
多一分钟的接触，就像要榨出他过去的全部种种。
未名居的大门终于影影绰绰出现在视线里。
楚炀暗自松了口气：“陆总不用送了。”
陆学晖停下脚步，声音瞬息飘进夜色的风里：“不看看我送你的礼物么？算是祝贺你入职。”
“嗯？”
楚炀这才留意到未名居的大门口，放着一块巨大包装的木箱子，没人签收，快递居然就这么丢在外面。
陆学晖上前打开箱子：“别担心，我让他们刚刚送到的。”
“哗啦——”
陆学晖卸下外面的木板包装，一张漂亮的八扇屏风，猛一下出现在楚炀的眼前。
正是此前在伦敦拍卖的那张木雕文春戏图屏风。
宁樊，苏家的存世之作。
楚炀的表情管理一时没收住，被陆学晖瞧去他的错愕。
陆学晖满意的走回来：“喜欢吗？”
楚炀失神片刻：“你买的？”
“当然。”陆学晖道，“我猜你应该会喜欢这件东西的。”
刚才的一惊后，楚炀冷静下来：“我不收。”
“为什么？”陆学晖颇有几分探究盯着楚炀，“如果是因为钱，大可不必。”
楚炀走到屏风前，看了一会儿：“陆总下这么大的血本，是想要我做什么？”
“楚老板聪明。”
陆学晖比陆时楠还高了两公分，此时堵在楚炀面前，月光落在他的身后，宽大的影子将楚炀完全挡住。而楚炀身后又是那面屏风，他退不得。
“如果说我想要你呢。”
陆学晖尾音向上一挑，那张脸凑近楚炀，“我会说，在沂阳之时，我就瞧上楚老板了。送一副屏风，取悦美人，有何不妥？”
他愈靠愈近，嘴唇几乎要贴到楚炀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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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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