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晟冷飕飕的绕过陆时楠，却是不待见他。
这行就是这样，有眼力的人，会被高看。不懂行的，哪怕再有钱，在行手眼里，也就是根大韭菜。m.miaoshuzhai.net
姚晟只顾和楚炀讲话：“我朋友想认识大仙，是个大家，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你什么朋友？”楚炀神情淡漠，“鼻烟壶的那家？”
“那家只是合作，我朋友是建江的大家。”姚晟笑容干巴，“大仙，大家都是圈内，国内市场就这么大，多交个朋友总是不错的。”
姚晟没说错，国内古玩行说大不大。
但是建江这一行的人……
楚炀忖思了会儿，把自己两袋东西交给陆时楠：“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
陆时楠藐了眼姚晟，接过楚炀的袋子：“你听他鬼扯，建江还有哪个高手是你不认识的。”
姚晟咳了两声。
一小时后。
楚炀和姚晟打车来到一家农家乐。
门口招牌上的霓虹灯亮了两个半字，另外半个字，因为led灯的接触不好，不停的闪烁。
姚晟撩开门帘，走了进去：“这家的菜新鲜，都是自家地里种的，鸡鸭鹅鱼也是自己养的。”
楚炀戏言：“不会是姚先生你家的吧？”
姚晟面容尬住：“不不，是老朽朋友的。嘿。”
大堂的环境有点吵闹，不太宽敞的房间里面，坐了七八桌人，说话声吵吵嚷嚷，夹杂在烟雾滚滚的油烟味里。
“大仙喝什么？啤酒，还是白的？”姚晟把一张油腻腻的菜单推到楚炀面前，“这里辣子鸡丁，爆炒猪肝，红烧鱼头不错。”
逛了一天的展馆，午饭吃的是馆内的盒饭，又冷又难吃。楚炀是真的饿了：“都可以。”
“那我随便点了。”
过了会儿，菜陆陆续续端上来。尤其是辣子鸡，艳红的辣椒搭配炒得金黄的鸡块，油光鲜亮，令人食指大动。
楚炀尝了一块：“等会儿再帮我打包一份。”
“哎，好。”姚晟皱起眼尾的褶子，给楚炀倒满一杯啤酒，“大仙是第一次来德津？”
“是。”楚炀若无其事的问，“你是德津人？”
“哈哈，是啊。”
楚炀看看他：“铲地皮的，什么时候也开始做拉纤生意了。”
姚晟喝了口啤酒，皱起鼻子：“哈哈，大仙厉害，这就能瞧出我是干啥的。”
“铲地皮”在古玩行中，指的是那种自己不开店，到处收货，再卖给商家的人。
姚晟就是个正儿八经的铲地皮。
姚晟憨笑道：“我跟丁小恬，也算不上拉纤，就是帮帮忙。小姑娘一个人摆摊不容易的。”
楚炀夹起一块鱼肉，没给他反应，似乎没听见这人的话。
“你那个朋友不一起来吃饭？”
楚炀叫来服务员，加了几个打包的菜。
“马上，他马上就到。”
姚晟朝门口瞟了瞟，正巧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李盏东那颗大头伸进来。
姚晟用力挥挥手，李盏东扬手示意了下。
下一秒，看到坐在姚晟对面的楚炀转过头来。
李盏东的那条手臂举在半空，登时就凝固住了。
座位上的楚炀眯起眼睛，他没想到，来的人会是李盏东。
李盏东一路走过来，那张脸都是僵着的，阴阳怪气的开口道：“真是晦气，到德津也躲不过你这个瘟神。”
“彼此彼此。”
楚炀没兴趣吃饭了，每次见李盏东，都是来倒他胃口的。
楚炀拿起几袋打包盒，冲姚晟：“今天这顿，你拉错人了。”
说完，径直朝门口走。
“这就急着走了？”李盏东横跨一步，拦住楚炀的去路，“来都来了，不吃个饭？”
楚炀：“对着你，谁吃得下。”
李盏东爆出一口黄牙：“你知不知道我在里面吃的是什么？”
闻言，楚炀垂落的视线一点点移回李盏东的面孔：“是谁把你弄出来的。”
“怎么，想知道啊？”
李盏东坐在楚炀刚坐的那张椅子里，直接用手抓了一块辣子鸡。睇着姚晟：“跟你舅妈说，今晚这场我包了。”
姚晟张张嘴，还想说话。
李盏东一拍桌子：“还不滚！”
“滚滚滚。”姚晟抓住瓜皮帽，佝偻着背脊跑到账台。
这家农家乐，正是他舅妈开的。
此时，大堂里剩下没几桌，客人白吃一顿，出门前，有人偷偷对着李盏东的方向拍了张照。
李盏东咬着一只红烧猪脚，不加掩饰自己粗鄙的吸溜声。
他怎么从牢里出来的，连他自己也没能想想明白。
那天，有个自称是律师的人来找他，说安排了他保外就医。
于是李盏东被莫名其妙带到医院，之后，律师带了个人来见他。
他没看清楚那人的脸，只听出来是个男人，全程都戴着帽子墨镜口罩。
李盏东还以为自己见的是木乃伊。
男人说：“把你弄出来，是让你去报仇的。不是给你自由的。”
李盏东坐在病床上抽烟：“我有什么仇？”
他发现这人的厚底鞋里还垫了增高。
“把你弄进来的人，你不想找他报仇吗？”
“那我要是报不了呢？继续回牢里？”
“报不了，你就去死好了。”
……
“呸呸。”
李盏东啃着猪脚，满嘴油光：“我不清楚谁把我弄出来，我只知道他要做什么？”
楚炀警觉的往后退了两步：“你让姚晟找人，是不是想找个面生的托儿，来坑我？”
“是啊！我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你占了我的店，在建江呼风唤雨。我就只能东逃西窜，苟延残喘。”李盏东把猪脚朝楚炀狠狠一丢，“他妈的要不是你断我财路，我至于变成今天这样吗！”
说话间，李盏东突然抓起一根筷子扑向楚炀。
楚炀踢翻旁边的一张凳子，李盏东一大步跳过凳子：“你吞了我的铺子，毁了我在建江的基业，还阴魂不散的跟到德津。我现在就是一条贱命，就是死也要拉你陪葬！”
楚炀往后一闪，不料李盏东大概是刚啃过猪脚，脚步极快，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随手拎起一张椅子砸过来。
大堂里的桌椅很多，不利于逃跑。
楚炀只来得及朝边上一闪，右后背上还是被椅子重重的砸了一下。
他脚步迟疑，李盏东已经冲到他背后，一巴掌拍在他刚被砸到的背上，将他死命往一张圆桌上按倒，尖利的筷子狠扎下来。
“……”
楚炀背后吃痛，忍不住低呻一声。
眼前瞥见一瓶深红的辣椒油，伸手抢过瓶子，泼向身后。
“嗷！”
李盏东两眼被溅到辣椒油，捂着眼睛大声惨叫，手里抓着那根筷子乱甩乱扎。
楚炀转过身，不等喘匀了，抬脚踹在他的胸口上。
“啊！”
李盏东一下扑在地上，嘴里发出“嘶嘶嘶”的忍痛声。
楚炀扯了一快桌布把李盏东反手捆住，从冷柜里找来两瓶矿泉水，浇在他的头上：“那人叫什么？”
李盏东咬紧牙关：“不知道。”
楚炀：“长什么样？”
李盏东：“没看见。”
楚炀：“你是瞎了吗？”
楚炀还剩下的那点水浇完了，李盏东勉强能睁开一线的眼皮。
李盏东趴在地上，像抖毛的狗一样拼命甩着头发：“是啊！瞎了！一路被蒙住眼睛，能看见个屁！”
李盏东竭力撑开通红的双眼，也得亏他厉害，绑着手还能爬起来。朝楚炀狠狠剜了一眼：“我他妈的要是知道是谁，早弄死他了。”
把那个人弄死，这样李盏东就不用受他的要挟。的确是李盏东狠辣的行事手段。
可他并没这么做，足见他真的不知道那人是谁。
李盏东跌跌撞撞的闯出门，把在门外听壁脚的姚晟吓了一跳：“李大头？你你你……”
李盏东怒道：“还没死！”
饭馆里，楚炀揉了揉右后肩，带上打包盒出去了
——
楚炀沿着公路走了半天，四周一片黑茫茫的农田。
没有街灯，没有路人，没有指示牌，没有过往的车辆，甚至连网络信号也没有。
就不该跟瓜皮帽来什么农家乐！
楚炀蹲在路边，背上被砸到的地方有点痛。
他拿出手机，在四下的半空中搜索了一大圈，终于信号图标上，跳出很微弱的一格信号。
屏幕跟着一闪，陆时楠的一通电话打进来。
楚炀立刻按下通话键。
“你他妈的，怎么会和姓李的在一起！”
陆时楠暴躁的嗓门，像是村口拉着的那台广播大喇叭，把十里八乡都吼清醒了。
“你滚去农家乐干嘛？是老子的五星级酒店饭菜不好吃吗！”
“陆时楠，我迷路了。”
“…………”
大喇叭突然哑火了。
陆时楠沉默了一瞬，收回脾气：“发老子定位。算了，你把手机定位打开，我来找你。”
夜幕越来越深，乡间的公路上如同被泼上了墨水。
灰突突的公路融化进周围深黑的田地。
楚炀打开手机的手电功能，开几分钟，又关掉。他手机快没电了。
要是陆时楠再不来，这里的黑暗可能会难受死他的。
楚炀抖开塑料袋，里面四盒打包的菜已经冷了。
他打开一盒粉蒸排骨，这道菜，他在饭馆里只吃了一块，然后李盏东就出现了。
排骨热的时候，葱香味沁鼻。筷子夹下去的手感，都能感受肉质的酥嫩。
楚炀的脸就和冷掉排骨差不多，冷冰冰的。他拿起一块排骨，放到嘴里。借着食物的勇气，关掉手机的光芒。
世界一下子就黑了。
下一刻，公路的尽头出现两道明亮的车头大灯。
陆时楠自己开车来的，速度飚得飞快，车轮发出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在楚炀身边停下。
陆时楠跳下驾驶座：“你说你吃顿饭，有必要跑到这山沟里来？”
楚炀蹲得久了，腿有点麻，朝陆时楠伸出一只手。
陆时楠：“？”
楚炀：“腿麻了。”
陆时楠把他拉起来，楚炀腿麻着，没站稳，被一下子拉进陆时楠的怀里。
楚炀：“……”
陆时楠面色铁青的问：“要不要抱你上车？”
楚炀把打包袋塞给他，自己一瘸一拐的上车：“给你带的宵夜。味道不错。”
陆时楠捧着塑料袋，有些傻眼，扒开盒子看了看，就见粉蒸肉的那盒里面没剩几块了：“喂，不是说给我带的吗？就这就这？喵儿你偷吃啊。”
“吃了，等你等饿了。”
陆时楠上了车，没在副驾驶见到人。往后一看，楚炀在后排座椅上挺尸了。
“你这是把老子当完铲屎官，又当司机是吧。”
楚炀直挺挺的趴在座位上，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句：“刚和李大头打了一架，困了，我先睡会儿。”
“打架？你他喵真以为自己是挠人猫吗！”陆时楠再想多问几句，楚炀已经睡着了。
陆时楠点开微博，界面还停留在他之前看的那条微博上。
#突然有人请吃饭怎么办#
这个博主发了一条微博，说自己今晚吃饭的时候，遇到个素不相识的老板请客，吃了个爽。
照片配图刚巧就是李盏东和楚炀同框的那一张。
这个话题被顶到同城的热门，有其他人表示，今天也在这家农家乐，同免单！
陆时楠开完视频会，刷了两条微博，被推送了这条同城新闻。
他立刻打了好几通电话给楚炀，然而这人手机信号不好，一直没接到。
陆时楠转头看看楚炀，脱下自己的外套，蹑手蹑脚的盖在这人身上。
……
楚炀后背的淤青疼了一宿，天快亮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睡了没多久，却被连续的敲门声吵醒。
楚炀顶着两只黑眼圈跑去开门，门外站在一名酒店工作人员，还有两名警察。
一个高一点的警察和楚炀核对了下身份，而后说：“我们接到报案，昨天夜里，兴坪塘里发现一具男尸。死者叫李盏东。”
李盏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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