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楠心下一慌，把手里的东西扔在一旁，噼哩啪啦抽了十几张纸巾，拉过楚炀的手，用力包住他手上的伤口。
“我不是故意的。”
楚炀抽回手，却发现那盏竹雕香熏炉上滴到了他的血。
陆时楠察觉他的心思，试探的问道：“要不我买了？”
楚炀二话不说，把带血的熏炉塞给他：“我68万收的，凑个整100万。”
陆时楠手里捧着熏炉，眼珠子快掉在上面了：“你这叫凑整？？？”
楚炀：“四舍五入，没毛病。”
陆时楠：“……韩海王找你干嘛。”
楚炀按住自己的手指，起身出门：“和你有关？”
陆时楠在他身后喊：“32万的附加费不行？”
楚炀来到厨房，将受伤的手指放在水龙头下，开足水流狂冲，鲜血浑浊着冰凉的自来水流下。
“韩海王到底找你干嘛？”陆时楠屁颠屁颠的跟来厨房，斜靠在冰箱旁边，“这人到处找草，世界各地都有他的火包友。你少跟他搭腔。”
楚炀冲着手指，冷水碰到伤口，有些刺痛，他蹙着眉心：“为什么你觉得他找我，一定会是约火包这种事？”
“不然他还能有啥破事。”
楚炀绕过陆时楠，想从他头上的柜子里拿一个医药箱。
结果陆时楠杵在那里，刚巧挡住柜门。
“我来。”陆时楠转身，伸手拿下药箱，翻出里面的一瓶红药水，和一片创可贴。
陆时楠拧开红药水瓶的盖子：“把手伸过来。”
楚炀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只是很听话的把手指伸过去。
陆时楠用棉签的一头沾了药水，细心的摁在楚炀手指的伤口上。
楚炀淡漠的瞧着他的一举一动。
陆时楠垂首低眉，脸上是不自觉流出的温柔。
抹完药水，陆时楠拆开创可贴，在两侧黏条的地方，用剪刀剪了个口子，交叉黏条，尤其是在手指这种容易滑落的地方，比较容易粘住。
陆时楠下意识的抓住楚炀的手指，欣赏了下自己包扎的杰作，满意的抬起头。
两人的目光倏尔交织上。
陆时楠抓着楚炀的手指没放，彼此的视线也没有移开。
楚炀不自在的想要抽回手指，陆时楠伸出一只手的食指，在楚炀受伤的手指尖上笃了两下，一脸严肃：“韩昊宸全群最渣，但凡他看上的，没有吃不到的。你特么呆呆傻傻的，当心被他吃……骗了。”
“陆时楠。”楚炀叫他。
“干嘛，我有说错吗？”
“你满脑子都是些啥啊。”
楚炀又气又好笑，挣脱开陆时楠的手，整理桌上的残余，把用过的棉签，创可贴包装，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陆时楠这番话，是这人一贯欠揍，拽痞霸道的口吻。
可不知道为什么，楚炀听进去了。
陆时楠的声音在他的耳蜗里放大，然后极速落下，稳稳的钻进他的心里。
就跟眼前这人一样，虽然毛躁，但炙热滚烫的气息，一不小心，就容易被他包围进去了。
裹在楚炀心脏上的那层盔甲，这一瞬，似乎有些破防了。
楚炀收拾好桌子：“他有一对古玩，想找我看看。”
陆时楠不相信：“他懂个屁的古玩，还没有老子这个半吊子行。”
楚炀失声笑道：“你也知道你也是半吊子。”
陆时楠张开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一节指节的宽度：“本来是四分之一的吊子，碰到喵儿你之后，就稍微大了些。”
楚炀故意把他的手指比划到最大：“我觉得这样差不多，全吊子。”
陆时楠：“……给点脸行不行？”
楚炀笑出来，脸颊上的血气透成淡淡的绯红。
陆时楠跟着笑，眼底的琥珀色愈来愈深，停在楚炀的脸上。
像是找到了埋藏千年的宝物，从心里漫开喜欢。
……
楚炀不明所以，跟陆时楠来到小区的地下停车场：“你要给我看什么？”
陆时楠可算把那只小盒子送出来：“这个。”
一个只有巴掌大的长方形纸盒，银色的外包装，上面刻着一行烫金的英文字母。
楚炀看到英文就愣了，如他所料，盒子里是一把崭新的车钥匙。
“你要送我车？”
两人出了电梯门，陆时楠将他领到一辆全新的深银色轿车前。
陆时楠一摆手：“如你所见。”
“梅赛德斯C63，星际银，和我那辆挺配的。”
楚炀拿着车钥匙，在车前呆住。
陆时楠站在副驾驶的车门边，敲敲车窗：“上去跑两圈。”
陆时楠的脚到底还没好透，不能久站，一上车就瘫倒了。
反正后排没人，他把车椅往后调到最大，抻直长腿：“爷爷说，让我谢谢你。我看快过年了，就当做新年礼物喽。”
楚炀试了两圈，性能好，适合他的手感。他一直想要买车，却被各种事拖着，没抽出空。
却万没想过，他只跟陆时楠开玩笑的随口一提，这人竟然记上心了。
楚炀把车开回停车场，熄火，脑子里快速转过好几个念头。
陆时楠眯着眼睛假寐，但又似乎瞧出了他的心思：“是不是觉得太贵重，不好意思收。”
楚炀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侧眸看他：“有点。”
陆时楠乐了：“你坑老子那些古玩的钱，中间商赚差价的时候，咋就觉得理所当然？”
“那是行规如此。”楚炀道，“你看不出来，我不坑你，就是坏行规。”妙书斋
陆时楠扒着驾驶位的椅背，坐起来，直视楚炀：“嘿，黑心商人居然还能找出冠冕堂皇坑人的理由。”
陆时楠正经解释：“你上回救了爷爷，和他比起来，这车不算啥。你就安心收下，你不收，爷爷也要生气的，那是坏了我们陆家的家规。”
楚炀推拖不得，“哦”了一声：“那，那只香熏炉就不坑你了。”
“你老实说，那炉子原本多少价格。”
“不高，50万。”
“……”
陆时楠想打人，又舍不得打。
——
年前那几天，城市里的节奏终于放缓下来。
马路上的车子少了许多，空空荡荡的高架像是一只缺了动力的怪兽，盘旋着，准备冬眠。
工作室里。
楚炀小心翼翼的把那只竹雕香薰炉用锦纸包好，放进只木盒子，四周严严实实的塞了一圈珍珠膜保护。
弄完之后，给许旻发了条消息：【在店里吗？我现在过来。】
许旻：【在在在！哥你快来，我闲得要发霉了。】
楚炀家里的阳台朝南，他有经常不在家里。竹雕不能久晒，又不能不通风。
他上完油后，便打算拿到言午阁。许家店铺后面的大院子，遮光避雨，通风又好。
楚炀刚发动车子，手机响了起来。是个没有备注的手机号码。
楚炀当做垃圾号码，没有理会，谁知那个电话锲而不舍的一直打，一直打。
到了朗家坊，楚炀先去自己的那家铺子逛了一圈。
店铺已经装修好了，这段时间没什么游人，前后门敞着在通风。
过年期间，朗家坊里大多数的铺子不营业，言午阁是为数不多还开着的铺子之一。
许旻和平时没差，抱着手机窝在柜台下面，和纸片人老婆互撩。
他戳下屏幕，屏幕上的女生就会脸红着发出一声“大衣思奇”——喜欢你的语音。
楚炀推门进来，在柜台前探头看了两眼：“这么冷的天，你也不怕你老婆感冒。”
屏幕上的女生穿着一套粉嫩的比基尼。
“叮叮哐哐”一顿乱响，许旻差点把手机砸了，“哥，你吓死了我了，我还以为我爸呢。”
“你爸呢？”楚炀把拎来的东西放到柜台上。
许旻收起手机，从柜台后面绕出来：“去隔壁看店了，他现在可忙了。”
朗家坊里有些提早回去的店铺，会请许照钧帮忙看看店铺里的货。
门面铺大都在一楼，有时候会有老鼠、野猫不小心窜进去，碰坏里面的东西就不好了。
许照钧每天会去溜一圈弯，顺便到处看一看。
楚炀把那只竹雕熏炉从袋子里拿出来：“我跟你爸说了，这熏炉在你家店里放几天。等我那里开张后，直接拿到我店里去了。”
许旻打开木锦盒的盖子，脑袋一伸：“哇哦，这熏炉太尼玛好看了。这色泽像新出的一样啊。”
竹雕熏炉上的污渍已经清理干净了，包括之前滴到的血迹。上过一层薄薄的桐油，沾了色，竹面清透光亮。楚炀在桐油里混入了些新竹的碎末，靠近细闻，炉身上散着淡淡的竹香。
楚炀指向另一只袋子：“里面两瓶白酒，送给你爸，新年礼。”
“握草，老爹要开心得跳起来了。”许旻扒拉开塑料袋往里面张望，“哥，那我呢？我有没有礼物？”
“你？”楚炀冲许旻的手机挑了下眉，“上次第一名的奖励，不都绑定你账号上了？”
“哈哈哈哈。”
说到这件事，许旻打开《妖鬼录》手游，一头黄毛激动得乱颤，“这次黑石的奖励牛逼死了。第一名独家定制的头像框，一套人物衣服，还有坐骑。我选了冥迹老婆的新衣服。我现在街上，回头率百分百啊！”
许旻凑到楚炀身边，把手机拿给他看，嘚瑟道，“现在个个都以为我大神，最近加我的人好多呢。还是妹子！哈哈哈。”
楚炀瞧见许旻的冥迹往大街上一站，周围NPC的脑袋上纷纷冒出气泡：“大神好。”
世界公频里有不少人在刷消息：“大神上线啦，地图坐标XXX，快去围观冥迹的新衣服！”
楚炀又跟许旻交代了两句，就走了。
整座朗家坊里安安静静，卷着冬天萧瑟的气息。
路边的一尊雕像上，不知道被谁晒了一床被子，才勉强显出些烟火气。
楚炀站在风里，拿出手机。那个号码的未接来电，已经达到二十三次。
这时，手机上跳出一条林旭的微信：【小楚，对不起。是你哥，他威胁我要走了你的手机号TT。】
楚炀看到消息，脑袋里懵了半秒。
他换手机，换银行卡，辞职，搬家。就是不愿意再和楚家有任何的往来。
路边的店铺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女子，匆匆忙忙的把那一床被子收回去了。
天光暗下来，片云在半空层层叠叠的垒起来。
楚炀没发现自己裹着的围巾松开了一圈，冷风径直往脖子里灌进去。
那个电话号码再一次响起来。
对面是好久不见，楚恺的声音，语气很暴躁：“臭小子！你是故意不接电话的吧！怎么，又想换手机，换工作啊！我警告你，不管你滚哪里，我也一定找得到你。”
“有什么事？”楚炀冷着嗓子，像是没有感情的在对付一个电话推销员。
楚恺一肚子火撞了头冷钉子，脾气更加不好：“爸妈让你过年回来，你不回来，他们就去建江找你。”
楚炀：“不去，出差。”
楚恺炸了：“你一个端盘子的，出你妹的差！”
楚炀：“他们来了，也见不到我。”
楚恺恶声恶气的骂道：“老头子说了，你不肯回来，就把你打瘸了，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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