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公司所在的园区后，会有一台人工智能机器人“黑瞳”带客人前往各部门的办公区域。
黑瞳的外形像半个蛋壳，底盘是四只电动轮子，脸部上方有一长条的红外线屏幕，会不断闪烁红蓝两色的灯光，造型跟佐罗似的。
黑瞳转动底盘滑轮，围着陆时楠转了一圈，发出温柔的女声的电子音：“世泽集团陆先生。欢迎来到黑石。”
楚炀图新鲜，用手机拍了几张照：“它认识你？”
陆时楠扶住墨镜：“老子是这里的常客。还认不出来，这玩意儿就可以报废了。”
黑瞳“嗡嗡嗡”的滚进大楼的电梯大堂，那颗雪白的脑袋360度转了一圈，见楚炀和陆时楠没跟上来，就会停下来等两人。
进了电梯，楚炀想按按钮，陆时楠把他的手抓回来：“用不着。”
黑瞳的女声再度响起：“世泽集团陆先生，到十层总裁办公室。”
接着它眼部的屏幕上显示出一个二维码，对上电梯按键面板上的电子扫描屏。电梯缓缓启动。
楚炀对黑瞳很是好奇：“万一认错人了怎么办？”
“不会，老子试过。”陆时楠显然已经见怪不怪：“只要你来过一次，你的脸、身材，甚至走路的姿势都会被这玩意儿收入数据库。”
“你怎么试的？”楚炀追问道。
陆时楠的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把脸遮起来，戴墨镜。这货还是一下子认出来了。”
陆时楠掐着嗓子，模仿黑瞳的声音：“世泽集团陆先生，欢迎来到黑石游戏。”
“谢谢，有被笑到。”楚炀走到黑瞳身边，机器人的脑袋立刻转动过来，眼部屏幕对准楚炀。楚炀忖思说，“要是我的话，他会怎么介绍。”
陆时楠盯着楚炀的背，眼珠子轻转了两圈，故作深沉：“世泽集团陆先生的猫儿。”
楚炀一皱眉：“什么鬼？为什么要和你有关？”
陆时楠眼底透出一丝戏谑的淡笑：“老子就让温秋恒这么输入。”
楚炀：“陆先生真是厚颜无耻。”
陆时楠拍拍黑瞳的脑袋：不是应该俊颜无耻吗？
楚炀生无可恋的闭上眼睛。
陆时楠敲敲黑瞳眼睛上的那块长方形屏幕：“待会儿上去，老子就让温秋恒把我的备注名改成俊颜无耻陆大总裁。”
“叮——”
电梯抵达十楼，走出门前，楚炀戏讽了句：“只有无耻。”
……
总裁办公室。
和陆时楠相比，温秋恒俨然派头十足的商界精英。
这人的眼窝略深，眸光更加锐利，鼻梁挺俊，整个人就像是撕开了文艺复兴时代，那些精雕细琢的雕像，走出来的一样。
温秋恒和陆时楠寒暄几句，叫了一个人进来，来人斯斯文文，长得十分清秀，只是那张脸没什么表情。
童州对温秋恒道：“那我和他先去谈方案。”
“好。”温秋恒走近童州，总裁身上的气息竟然放低了些，“辛苦了。”
陆时楠和两人是老相识，揶揄不带打草稿：“温总，当单身狗面的秀恩爱，当心天打雷劈。”
温秋恒点点头：“陆总皮厚，经得住。”
陆时楠呵呵道：“彼此彼此。”
陆时楠仿佛要争口气，非要单方面秀下自己作为铲屎官的“恩爱”义务，走了两步，又回头关照楚炀：“谈完了，别急着签合同。等老子来看了再说，这人最不要脸了。”
温秋恒继续微点头：“彼此彼此。”
温秋恒坐回到办公桌前，拿过楚炀带过来的两款手办，一款是他自己做的，另一个就是那个盗版山寨的。
“这家店，公司法务部已经发了起诉书。店铺已经查封了。”
楚炀不怎么在意的附和：“挺好的。也是保护贵公司的版权。”
温秋恒看看他：“听说我公司的人一直在联系你，你好像没有反馈？为什么？是觉得同人大赛的奖励不能满足？”
“是的。”楚炀道，“只一个同人大赛的奖励，我没必要花心思参加。”
“那你想要什么？”温秋恒摆出商场上，客气的生意脸，无法看穿他的心思。试探性发问，“你通过陆时楠，专门找到我，是想入职我们公司？原画，还是人物建模？”
楚炀微摇头：“我有工作的。”
温秋恒身体往前倾了倾，来了兴致：“哦？”
“温总不是应该早就猜到了吗？”楚炀神色淡然，看上去就跟一个商场老手一样，不卑不亢，“不然，你也不会要求我把手办带来。你不就是想亲眼看看我的技术么？”
“哈哈，楚先生一点都不像个手艺人。”
“那像什么？”
“像陆时楠那样，精明的生意人。”温秋恒笑言，“看来他是白紧张了。”
楚炀暗地里缓了缓，天知道从前世，到穿越后，楚炀最烦的就是谈生意，还不如让他天天对着那些古物。
温秋恒拍板说：“你这么坦诚，我也不兜圈子。同人赛第一名给你，你的手办，我收了。另外，我希望可以量产这样一套成熟的作品，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量产？这一款量产怕是比较困难，人手不够，也没那个手艺。这款纯粹用树脂打造。因为树脂比较脆，平时做点小部件还行，完整的一个很难。”
温秋恒人如其名，斯文温雅，就连含在嘴角的那抹笑容都不带变化角度。
“楚先生的意思是这款手办，只有你一个人能完成？”
楚炀双手十指交叉搁在大腿上，想象着陆时楠身上的气派，肯定道：“不敢夸大，但至少建江这里，应该找不到第二个。”
温秋恒果然紧缩瞳孔，释然的笑了笑：“你准备怎么合作？”
楚炀绷在心底的那根弦总算松下来。
来的路上，陆时楠唠唠叨叨的叮咛他，让他学学自己的装逼范儿，气势上把身价抬高，就算是在温秋恒面前，也是挺有用的。
“最多十套，温总可以用来发行典藏版。”
温秋恒一言不发的听着，脑子里飞速转动。
“那如果给足你人手，降低材料配置呢？你能把控到什么品质？”
楚炀摸了圈天咫身后，飞流而下的瀑布：“粘土加pvc材质，我尽可能做到人物还原。”
温秋恒盯着桌上那款天咫手办，眼神一点点的变深：“这样吧，马上是这款游戏六周年的活动，典藏版，我需要六套。至于其他产品，我公司旗下有专门的制作工坊，人手、材料你不用担心。不过你得亲自把控成品的品相。”
“可以。”
“那好。”温秋恒话锋一转：“什么时候可以签合同？之后，我可以让项目组和工坊的人全力配合你，24小时都可以。”
“加班？”楚炀心领神会，“那不行，我不加班，我工作很忙的。”
“你什么工作？”
“餐厅服务员。”
“？？？”
温秋恒脸上的温容终于没崩出：“你在餐厅当服务员？？”
你有这手艺，去端盘子？
楚炀把自己的那款小心的收起来：“嗯。陆总公司下面的餐厅。”
“哦……”温秋恒拖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尾音，瞬间恍然大悟了什么。
“哦什么？”反而是楚炀一脸疑惑。
温秋恒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让法务部拟好合同。
楚炀没什么异议，陆时楠作得很，横竖在合同里挑出了几个问题，威逼利诱要求温秋恒改掉。
温秋恒哭笑不得：“我到底和谁签合同。”
陆老板大笔一挥：“老子是他经纪人。”m.miaoshuzhai.net
楚炀无语：“我没答应过。”
——
正如楚炀自己所说的，他是真的忙。
温秋恒答应由他们制作组先一套灰模，然后由楚炀调整，定型，开预售，再根据下单的情况确定最后的订单数量。
不过六套典藏版的手办，是一定要楚炀亲手做的。
这人白天还要去云边外上班，许旻问他：“哥，你说你比我还忙，为什么还要去端盘子。”
“交金。”楚炀直言不讳。
“呃，我家店铺可以帮你交的。”
“不用。其实我没打算做很久。”
楚炀下单的树脂原料全部送到了言午阁，他下午请了假来拿。
两人提着原料袋，朝停车场走。
路过之前那家的小铺子，和前几天一样，铺子的大门依然关着。
许旻努努嘴：“他们家收到法院传票了，《妖鬼录》项目组发了律师信，准备告他们了。”
楚炀店铺：“人都走了？”
许旻耸着肩，把袋子往肩上抗：“赔钱，赔了一大笔，我听八卦是原本黑石要他们把发出去的盗版都回收的。不过估计货量太大，有些地方还偏远，就退的退，赔的赔。粉丝群都在喊黑石霸霸牛逼。”
“不过里面走了两个大的，留下一个白痴店家扛锅，就是那家房东。”
许旻呸了口，“贪财，结果赔大了。”
“没告到李盏东？”
楚炀本以为这件事可以牵连进李盏东，他相信这件事的幕后执行人一定少不了这厮。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许旻遗憾道：“没有。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老爹说，这人好像前一个礼拜回老家去了。”
楚炀摸着下巴，沉思：“有些可惜了。”
许旻开着自家的那辆破面包车，把楚炀送到家，帮忙把几袋原料一起搬到楼上。
许旻插着腰站在楚炀的博古架前，接过他递来的乌梅汁，喝了一大口：“哥，这猫也太丑了吧，哈哈哈哈！你还把它放中间，哈哈哈哈哈。”
楚炀后靠在桌案旁，见许旻那颗黄毛脑袋笑得前后乱颤：“丑吗？我觉得挺可爱的。”
“丑的，其实主要是太肥了，哈哈哈哈。”
许旻在博古架上一一看过去，忽然“咦”了一声。
许旻把脑袋凑近那个玛瑙牧童书镇，仔细瞧了瞧，“哥，这个你哪来的？”
“你认识？”
“上个月吧，我在坊子里见过有人兜售这玩意儿，就是那个徐淘，那家山寨铺子的人。”许旻万分确定，“那人说自己老家还有一批这样的货，有谁想看，可以跟他去他老家，离建江不远，在什么什么树村。”
楚炀捋着自己散下的额发，若有所思。
——
窗上被染了一层金红的余光，小区的汽车进出声音，大人，小孩子的喧嚣声，随着下班放学的人流越来越响。
工作室里的那盏台灯亮了一下午。
那只玛瑙书镇摆在桌前，牧童的手上搁着一根细长的，还没完工的长条形。
楚炀戴着寸镜①，在长圆形的树脂上，用压痕笔谨慎的，一点点戳出笛子的外形。
这个书镇本就不大，牧童手里的笛子更是微小。
白灼灯光下，楚炀盯着看久了，眼睛又涩又干。
楚炀深吸一口气，笔尖沾了滴水，正准备压出一个吹孔。
“叮咚叮咚叮咚……”
门外一连串急躁的门铃声，楚炀握笔的手指细细一颤，差点划坏笛子。
门铃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
楚炀坐了一下午，站起来的时候，眼前忽而一片漆黑，他扶着椅背，愣是等了两三秒，才踉跄着去开门。
楚炀打开门，目光呆滞的望着陆时楠。旋即扶着墙壁，又跌跌撞撞走回工作间，然后把门一甩。
被放进来的陆时楠“喂喂喂”的追上楚炀，结果差点被门甩鼻子上。
“靠！当老子不存在啊。”
陆时楠正要敲门，一抬手，看到门上贴着一张熟悉的A4纸。
工作重地，闲人免入。
霎时，一段不愉悦的记忆浮现在陆时楠的脑海。
陆时楠回到厅里，给楚炀发消息。
陆最攻：【老子来啦！】
没反应。
陆最攻：【出来吃饭！】
没反应。
陆最攻：【干嘛呢，都几点了，真当自己古董，修仙呢？】
还是没反应。
陆时楠一个人在客厅里无聊了一晚上，他不委屈自己，到了饭点，叫了两份牛肉烩的外卖，一面刷着电影，一边吃饭。
还故意捧着饭盒在工作间门口转了两圈，手掌连扇，让那些香味飘进去。
然而里面的人依旧没有反应。
吃饱犯困，陆时楠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睡得正香时，从沙发上滚下来，一个激灵醒了。
他抓过茶几上的手机一看，凌晨两点。
他和楚炀的聊天框里还是只有自己刚才一大串的牢骚。
桌上另一碗牛肉烩饭早就凉掉了。
“妈的，这是要辟谷吗！”
陆时楠气势汹汹的杀到工作间门口。
门缝里溢出一道冷白的灯光，陆时楠把耳朵贴在门上，却是听不到半点声音。他凝视门上的那张纸，一抬手撕下来，扔了。
房门没锁。陆时楠推开门，走了进去。
工作台后，楚炀侧着身，蜷缩在椅子上。
陆时楠的脚步蓦然被在桌上的那枚书镇吸引，他不知道楚炀用什么东西做的这笛子，却和原本的玛瑙材质相得益彰，淡红色的笛身隐隐透着原身的陈旧感。
牧童有了竹笛，才仿佛有了生命，放牛的整个场景变得鲜活，盎然生机从玛瑙中飞扬出来。
陆时楠走近楚炀，这人真是累了，一点都没察觉。
桌上一盏伸缩台灯的光，落在他的脸上。
楚炀的眼睫毛很长，如轻薄的蝉翼，在青黑的眼圈下扫出一片淡淡的影子。
陆时楠蹲下身，扶住椅背，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
那对琥珀的眼眸如若春色中，一抹温柔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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