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再次额上直冒黑线,“大姐姐、五姐姐原是照着我们所说给买的,你又没事先打招呼,能得一只就不错,竟连两只都要,你不是不喜莲花的么,把莲花灯还我。”
“九妹妹,送出手的东西岂有再讨回去的道理。”沈宝一退步,欠身道:“祖母,我回漱玉阁抄《女德》。”
摆明了老太太就是偏心,沈宝犯了过,还帮沈宝讨礼物。
沈宝得了两只漂亮的花灯,笑容满面,似乎忘了刚才的不快,反是沈宜气得不轻,她嘟着小嘴,直呼呼地大口出气。
沈宛宽慰道:“九妹妹别气了,赶明儿寻了竹片、彩纸,我另给你做两只好的。”
沈宜道:“大姐姐会做花灯?”
“你想要什么样儿的,我给你做什么样儿的。”
沈宜转怒为喜,看来还是自家姐妹好,那个沈宝简直就是克星,明明比她年长几年,半点也不让人,哪像她的大姐姐、五姐姐。
珊瑚、翡翠奉了茶点。
沈宛浅呷一口,不紧不慢地道:“上次去咸城,祖母给了我三千两银子,母亲给了二千两,我自儿个又有些银钱,在咸城灯会买输赢下注,赚了。”她与身后的沐风使了眼色,沐风从荷包里取出一叠银票。
沈宛道:“正好赚了四倍,这是祖母的一万二千两。”
老太太一听早前的三千两变成了一万二,立时心情大好,早前的不快更是消失得无影无影,接过银票,粗看了一遍,递给身后的珊瑚收好。
沐风又将一叠银票递给潘氏。
沈宛道:“这是母亲的八千两。”
老太太笑道:“我就知你是个有福的,不过三千两银子,这才几日,就变成了一万二了,呵呵,这会子要在京城置些店铺、田庄倒也有钱了。宛姐儿,你手头可还有银钱,都交给祖母,回头帮你置成店铺。”
沈宛柔声道:“回祖母话,我们回来时,遇到了卫国公家的嫡长孙梁大公子,他说对京城牙行熟,便交了七千两银票给他,托他帮忙置成我娘的嫁妆。早前在老家,将我娘的嫁妆田庄、店铺买了些,想置换成京城的。”
老太太面有失望之色。
潘氏知道上有老太太在,她想接管石氏留下的嫁妆这是不可能的,再则沈宛今年十月便要及笄,且又会打理田庄、店铺,也不可能交给她,她自己性子里又有几分清高,自是不屑惦念的。
这种事,潘氏能得就好,不能得,她也不强求。
沈宛又继续道:“在咸城时,得识翰林院罗大学士的孙女罗姑娘,有一回,她问我,‘听说你有个二叔要出仕。’我不知原由,便说‘父亲正在打点。’她便道‘听说你二叔后宅不宁,纵妻杀侄,这样的人还是莫入仕,小心平白连累了你父亲的前程……’”
老太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听,却见沈宛突地凝住,心下有些着急,这可事关她次子的仕途前程,催促道:“后来呢?”
沈宛不紧不慢地道:“后来,我将罗姑娘请到僻静处,与她打听原由。她说她三叔在监察院当差,是有一回听她祖父与父叔闲聊间无意听到的。因着她与我们姐妹交好,便提前与我们说说。”
末了,她郑重其事的对左右道:“这屋里的人听了便罢,可千万莫说出去。罗姑娘也是为我们家好,这才悄悄告诉我的,万一被旁人知道,怕是罗家长辈要罚她。”
沈容却暗自想着:罗姑娘,便是这罗小蝶了,这只是与自己同岁的小姑娘,哪里知道这些事。但她又不是一直与沈宛在一处,遇到了也是有的。
潘氏则问道:“翰林院罗大学士家的罗姑娘,可是罗小鸾?”
沈宛答道:“正是她,因她妹妹罗小蝶与容儿一见如故,她与我也颇是投缘。”
老太太心头警铃大作,因着李氏的事,要连累他二儿子不能入仕,弄不好还要牵连大儿子,这怎么可以,她好不容易做了诰命夫人,是万万不能丢了荣华富贵与体面的,在石台县,谁人不知沈家老太太是二品诰命。
“大儿媳,若大老爷回来,叫他来我院里一趟。”
潘氏则是一脸不悦,她原就不赞同沈俊臣帮衬沈俊来入仕,这下好了,李氏的事被御史知道了,万一御史弹劾,举荐沈俊来入仕的沈俊臣也要受到连累。
老太太原很高兴,听到沈宛的话又沉入谷底,她是担心大儿子被御史弹劾一个“举荐不力”之过,又怕二儿子当真入不了仕,心下好不纠结,打发了潘氏与几个姑娘离去。
潘氏心下难安,又与沈宛问了几句,看沈宛的样子不像是说假,脸色就更难看了。
沈容低声对沈宜道:“九妹妹,今儿这事还真是,明明是四姐姐不对,祖母却让你拿了花灯给她……你得的东西最好,可千万藏好了,小心又被她变着方儿的得了去。这几年,我的好东西就没保住过,后来索性也不置好的,结果反倒得了落下‘不容姐妹、掐尖好强’的名声。”
她看似与沈宜说,实则也是告诉八姑娘、十姑娘。
八姑娘神色淡淡。
十姑娘则满是戒备,“她不会来抢我的兔子花灯吧?”
“你莫让她瞧见便是,若被她瞧到,这可不好说。”
十姑娘提着裙子,领着丫头直往双喜院奔。
沈宜想到这事就气恼得紧,那可是她的花灯,原是想拿出给沈宝挑一个,竟两个都被她得了去,心里将沈宝骂了无数回,这一次她算是与沈宝交恶了,沈宾要害她哥哥,沈宝又来算计她,越想越是生气。
沈容对八姑娘道:“八妹妹,你不是说大姨娘种了几盆兰花么,我去讨盆好的摆到屋里。”
沈宛打趣道:“别没种几日,把好好的兰花养坏了。”
以前的沈容,对什么事都只有几日的热情。她养过花,没养半月就失了兴趣,再没几日花便养枯了;她也曾养过小猫小狗、鹦鹉八哥这样的小动物,可依旧没养几天,就被她折磨得没了。
沈容着恼道:“长姐这般说,我还非养不可。八妹妹,走,陪我讨兰花去。”
沈宛莞尔一笑,她倒希望沈容能知事些,如此她也能少操心两分。
沈宜想着沈宝,心里愤愤不平,拉长着脸儿,从小到大,她是嫡女,八姑娘、十姑娘从不敢和她抢东西。可这回,硬是被人抢了她的宝贝,这个沈宝怎的这般坏,她踩坏了花灯还将她的花灯夺了去,怕她就是故意的,想毁个丑的再换个漂亮的,这么一想,越发觉得沈宝心机深沉。
第78章长姐心计
大姨娘、二姨娘住的群星院。
二姨娘未在,据说去三姨娘的捧星院窜门去了。因二、三姨娘的出身、地位差不多,两个人颇是谈得来,尤其三姨娘又有了身孕,如今是三位侍妾里最得宠的一个,连潘氏都免了三姨娘的晨昏定省。
大姨娘连吃了数日川贝雪梨膏,正月十六时又请了郎中上门,而今的咳疾大好。今儿天气晴朗,大姨娘一早就换了身干练的衣衫,蹲在院子里侍弄她的花花草草。
大姨娘爱养花木,还是给石氏做丫头的时候便这样,那时候石氏便让她照看沈宅花园子里的花草,这习惯养成,便再改不了,现在虽不能照看整个沈府的花木,但她却在群星院里择了一块空地,上面密密地摆着各式花盆,也种着四季的花草,从兰花、绿萝、秋菊、芙蓉一应俱有。
八姑娘一进院门便唤声“姨娘”,小跑着走近大姨娘,低声道:“五姐姐想讨盆兰花去养。”神色里难耐喜色,她是知道大姑娘姐妹去咸城,这次赚了银子的事,怕是大姨娘早前凑份子的钱也番了几翻。
大姨娘笑道:“给五姑娘请安!”
“大姨娘,我去你屋里坐坐。”
大姨娘道:“劳八姑娘帮我招呼五姑娘。我洗洗手就来。”她在几盆兰花面前转了几圈,挑了盆长势最好交给丫头,叮嘱丫头拾掇干净,回头交给沈容带走。
待大姨娘进屋,沈容对八姑娘道:“你守在门口,我与大姨娘说说话儿。”
八姑娘明了,忙对她的丫头道:“我屋里有新得的饯果,取了蜜茶、绿豆糕来招待五姑娘。”
沈容进了正房偏厅,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这是我去咸城下注赚的,你给了我三百多两银票,又当了一百多两的首饰,统共是六百两,翻了五倍,是三千两银子。里面还有当票,你寻了时间把那包首饰赎回来。”
八姑娘隐约听到“三千两”,想到沈宛给老太太的才四倍,他们便是五倍,心下一动,露出几分感激,却小心地看着外头生怕被人瞧见。
大姨娘捧着布包,难掩激动,“有这笔钱,我便能给八姑娘置备些嫁妆。”
“大姨娘,长姐托了梁大公子帮忙置田庄、店铺,你寻了机会去找长姐帮忙。”
大姨娘正愁没有可靠的人帮忙相看田庄,眸中感激地连连点头。
六百两银子,这才几日就变成三千两了。
她这些年兢兢业业、谨小慎微,这才攒下六百两的家当,就想给八姑娘也置些东西,也算是尽了生母之责,算是不再愧对孩子。
沈容玩笑道:“你且点过,钱契两清,回头我出了院子,倘若少了一张,我可不认的。”
大姨娘笑道:“怎会呢……我是信得过姑娘的。”
院子外头,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哟,八姑娘来了?服侍的丫头呢?”
八姑娘答道:“二姨娘,侍针姐姐捧了兰花去溪边拾掇,院里的婆子带两个粗使丫头浆洗衣衫去了。”
小环正蹲在两盆兰花跟前瞧看。
这么好的兰花,交给五姑娘养,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枯了吧。五姑娘还真是,自己又不会侍弄花木,一时兴起,又吵着要养什么花。听说这些花若在街上,一盆好的,尤其像这君子兰,一盆少说也得值二两银子。
二姨娘笑道:“现下有甚好看的,待到立春前后才开呢。”
小环道:“我瞧着都一样,可侍针说出的名字都不一样呢。”
大姨娘清点了一番,将银票锁放到锦盒里,方给沈容沏了茶水。
八姑娘佯装引颈看丫头,“绿翘这丫头还真是,好一阵了,怎还没取来饯果。”
二姨娘定睛细瞧,便见正房偏厅有个小姑娘的身影,“五姑娘可真是稀客。”
八姑娘道:“五姐姐要挑盆兰花去养。”
“这姑娘家多是爱花的。”
二姨娘见过沈宛,第一次被沈宛的容貌怔住,听说五姑娘来了,也想知道这五姑娘的模样,摇曳着身姿过了大房花厅,站在珠帘后一瞧:沈容年纪不大,与沈宛倒有六分相似,最像的便是那额头、眉毛、鼻子,沈宛的嘴巴、下颌长得像沈俊臣,可沈容却另有一分韵味,虽因年纪小没长开,却能猜到,他日定然也是个美人。沈容五官里,唯有那双眼睛长得最像沈俊臣,说话的时候,忽闪忽闪,很是迷人。
她原也是官家庶女,第一次见到沈俊臣时,便被他的眼睛吸引住了。
沈俊臣有几个儿女,继承到沈俊臣漂亮凤眼的还只得沈容这一个孩子。
“姨娘!姨娘,我来瞧你了!”院门外,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二姨娘转身望着外头,却见十姑娘沈家莉打着把青绸花伞,手里拽着条粉色的丝帕,身后跟着的服侍丫头则捧着两个纸包,瞧着里面是吃食。
“十姑娘,你怎过来了?”
“姨娘,大姐姐、五姐姐给我带了好些零嘴吃食等礼物,这花伞漂亮吧?还有这帕子,绣的是我最喜欢的菟丝花,还有块小兔子的,可漂亮了!”
二姨娘看看天色,“我的小祖宗,不晴不雨的,你打把伞过来,也不怕叫人笑话。”
“姨娘,我得好东西了。那些饯果可甜了,你也尝尝。”
二姨娘轻叹一声,领着十姑娘去了她屋里。
群星院分东院、西院,两院之间有一道院墙。东院住着大姨娘,西院住着二姨娘。正房有四间,东院分两间,西院亦有两间,又有三间东厢房、三间西厢房。
东院里,大姨娘住东屋,又有一间用来会客的花厅,三间东厢房一间做了杂库房,另两间则是服侍下人的屋子。西院也是如此安顿。
绿翘取来饯果、点心,八姑娘摆了果盘。
沈容坐了一阵,与大姨娘闲话了几句,带了一盆兰花回了仪方院。
大姨娘拉着八姑娘,欢喜地道:“八姑娘,你就要和十姑娘一样了,也是有嫁妆傍身的,你高不高兴?”
八姑娘连连点头。
大姨娘陪八姑娘说了一阵,又挑了盆兰花,说要给沈宛送去。
*
沈容回屋后,将兰花摆在花厅向阳处,又叮嘱石妈妈、小环细心照顾,取了首饰的当票,吐了口气,明里赚的银子她给了沈宛大半,今儿给了大姨娘三千两,她手头只余四千余两,要赎回首饰许是不够。
想到这儿,她领了石妈妈去了漱芳阁,待她到的时候,沈宛正与大姨娘、八姑娘说话。
漱芳阁里,沐风、沐雨两个近身服侍沈宛,两个粗使丫头和一个婆子都在外头服侍,这个时辰,她们各有差使。
沈容一进来便笑道:“姐姐,我忘了当出去的首饰得五千两才能赎回来呢?我手头只得四千余两银票,上回白真大师给西北募款银,又给了些钱……”
“你还差多少?”
“一千两。”
“你这呆子,把银子给了我,这会子倒是记起你典的首饰。”
想着妹妹信她,赚来的银子全交给她保管,沈宛心里觉得欢喜,近来不止一次地觉得沈容自大病一场后,整个人懂事乖巧许多不说,就连这性子也仿佛变了一个人。曾有一度,她怀疑妹妹不是自己的,可一路过来,她便没有与沈容分开过,又查看了沈容身上的疤痕、胎记,样样都在,不是她妹妹是谁。
直惹得石妈妈哭笑不得“大姑娘,五姑娘不就是你妹妹,还能变了一个人不成?”沈宛不好意思地笑道:“以前她也太爱胡闹了些,这猛然知事了,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这会子,沈宛听说沈容居然忘了留下赎首饰的银子,忍不住打趣几句。
石妈妈笑道:“要我说,不赎回来也好,那盒子首饰最多值二千两银子。”
沈容与沈宛脱口而出“不行”。
沈容道:“那里头的首饰有小半是母亲留下的,剩下的都是姐姐给我置的。我拿四千两出来,姐姐再给我垫些,回头让沐风把我的首饰给赎回来。”
她说着掏出荷包,从里面数了四千两银票递给沈宛。
沈宛睨了一眼,“你手里就剩几十两了。”她与沐雨道:“去我首饰盒子里取两张银票过来。”
沐雨取来递给沈宛时,沈宛一瞧,她让取两张,这沐雨就寻了一千两一张的取,立时苦笑不得,“当真是妹妹买的丫头,人虽在我这儿,心却到你那儿了。那里头十两、五十两的不取,一取就取这么大一张。”
沐雨讪笑道:“奴婢知大姑娘最疼五姑娘,自是要挑了大的取。”
沈宛瞪了一眼,起身进了内室,不多会儿出来时,将两张银票给了沈容,“她一个小姑娘,身上怎能带这么多,先留千两银子花使,回头没了再与我说。”
沈容道:“姐姐这等聪明的,这银票递来给去的,你自收我三千两不就成了,我给你四千,你又给一千……”
沈宛失神,她自视聪明,今儿居然干了些笨事,可不是么?干嘛让沐雨去取银票,她直接收沈容三千两不就成了。
沈容笑道:“难道得姐姐糊涂一回,怪有意思的,下次姐姐糊涂时说一声,我算计着弄些银子花花。”
沈宛微红着脸,这不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么,倒被沈容给戏谑上了。沈宛正容道:“我请了梁公子帮忙,这几日牙行的人便要过来,我是出不得门的,只能让石老爹和奶兄去瞧看,若是合适的就置下来。听梁公子说,京城年前惩处了几个贪墨官员,家产没公,田庄、店铺要由官府拍卖。”
“敢情是好的,劳大姑娘帮忙替我们置处田庄。”
沈宛道:“今儿一早,梁公子就递了话来,说是西菜市要卖一批奴仆,正是年前犯官家中的,我让石老爹盯着,嘱他最好买一家子,这样买来后也能当家生子一般用。大姨娘如今有钱了,是不是也置上一家这样的下人?”
现在置下,也是替八姑娘长大后做陪房的。
庶女出嫁,就算是嫁人为妻,通常娘家的嫁妆也不会多,但若是由亲娘置备的,这又不一样了。
大姨娘道:“若有得宜的,置一家子倒是妥当的。”
“好,我让石老爹父子帮忙买下,回头留一家算你的。”
沈宛看着沈容递来的当票,令沐风拿了当票去赎首饰,大姨娘又取了当票请沐风帮忙取回她的首饰。
大姨娘坐了一阵,领着八姑娘离去。
沈容在沈宛身侧坐下,低声问道:“长姐今儿在祖母屋里说二叔入仕的那些话……”
沈宛正容低声道:“李氏的性子睚眦必报,若让她有翻身的机会,我们姐妹往后少不得要着她的道儿。祖母一心念着她是娘家侄女,又看着她育了三个子女的份上舍不得将她降为侍妾,一门心思要降为平妻,我是要把她最后的退路都给堵了,让李氏再不能心存幻想。”
算计害死她弟弟沈宽,这个仇,怎么能不报?
原指望沈俊臣说句公道话,可沈俊臣念着老太太、沈俊来,似乎并没有追究李氏之意。老太太想的是:沈宽已死,活着的人还得好好儿活着,早前生气,几日气消了,还是一味心思地想着如何对李氏好。
“姐姐识得罗小鸾姑娘?”
“这不是偶然在咸城结识的么?她的确知道李氏挑唆阿宾谋害六弟的事,她还好奇地问我:这么个毒妇,怎的还留在家里?”沈宛压低嗓门,“李氏母子的事,是我讲给她听的,她告诉我:她三叔是监察院御史。罗小鸾是罗家二房的嫡长女,因她到了议亲年龄,特意回京议亲的,与长房、三房的关系极是不错。她是个聪明的,定会将这事透给他三叔知道。”
沈宛故意将家里的事告诉罗小鸾,就是想借御史之手来绝沈俊来的入仕之路。
沈家若被御史盯上,老太太也护李氏不得。
沈宛笑里含着一股杀气,“害我弟弟,这个仇不得不报!这一回,我倒要瞧瞧,他们还如何护得李氏?”
漱芳阁的财婆子进了院门,站在花厅门口禀道:“大姑娘,老奴照你的意思把话放出去。”
“好,今儿辛苦你了。沐雨,取三串钱赏给财婆子!”
“谢大姑娘。”
沈容看着财婆子的背影,这婆子长得五大三粗,有一双精明的眼睛,瞧来是个厉害的,“姐姐又让她做什么了?”
“我只是让她寻了府里的管事婆子们吃茶闲话,说父亲和二叔已被御史给盯上了,现在李氏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自尽。她虽死了,可她的儿女依旧是嫡出子女,身份还是尊贵的。还有一条,自降为妾,可她的儿女从此就是庶子庶女,往后他们所有的份例,都在大房庶子庶女的基础上再降一等。”
沈宛已动杀机,在她知道沈宽是被李氏母子害死的那天,她就想给沈宽报仇,李氏凭什么算计沈宽,这沈家现下拥有的一切都是石氏的,是她们姐弟三人的,可李氏竟敢谋划这笔家产。
沈宛眼里杀气升腾,恨恨地道:“容儿,你说沈宾、沈宝知道他们也许会变成庶出子女会如何?”
沈容垂眸细想,沈宾虽狠,只是对旁人,上回的事可以看出,沈宾可是很护李氏的。可沈宝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性子,很难说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沈容道:“姐姐教我读书写字吧,另外,我这儿还有一件宝贝,且送给姐姐。”她拉了沈宛上了阁楼,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本《桃花源记》,沈宛眸光一闪,夺到手里,待看到扉页的印鉴与“白真”二字时,“你从哪里来的,这可是白真大师的墨宝,这样一本字帖可价值不菲……”
“那日我与白真大师去林子说话,这就是他送我的,想着姐姐喜欢,就带来了。”
沈宛用手一凿,“你这呆子,这可是宝贝,是多少银子也买不到的。我可不敢要这么珍贵的东西,且留我这儿,待过两年你再大些,我再给你保管。你现在的字写得不好,我从父亲书房里挑了两本得用的字帖给你,你得空照着习练。今儿我有时间且教你。”
晌午,沈容留在沈宛的漱芳阁用午饭,吃罢之后,继续在阁楼里练字,沈宛见她真心想学,也教得用心。
未时一刻,沈俊臣兄弟从外头回来,第一时间就被老太太唤到了慈安院。
未时四刻,沈俊臣遣了书房的丫头来请沈宛:“大老爷请大姑娘去一趟书房。”
沈宛携上沐雨,小声对沈容道:“回来我再教你写字,今儿你好好练。”
沈容点头。
石妈妈在一侧侍奉茶水,蓄了茶,问道:“五姑娘还要练么?”
“难得姐姐今儿认真教我,我自要用心练习。”
沈容练了十几张大字,沈宛回到了阁楼。
“父亲问我了,我便照着今儿在慈安堂说的重叙了一遍,只说这事御史们已经知道,听罗三姑娘的意思,似乎罗大学士父子对二叔颇为不屑。”
沈容问:“二叔在吗?”
“他也在书房,一听说这件事许会阻他入仕,当时就急了,而父亲也怕落个‘举才不力’的罪,看二叔的眼神都变了。我走的时候,多在门外停留了一会儿。听父亲道‘二弟,这件事不能再拖了。’二叔说‘是死?还是贬为侍妾?’父亲道‘哪家有嫡妻降妾的?她是万万不能休弃的,母亲也不会同意,只能是死。’二叔沉默了良久,终是长叹了一声,‘对外说她自尽,悄悄把人送回绵州乡下的庄子可成?’父亲摇头,道‘我可以不计较她害死我嫡长子的事,但这事不仅关系你的仕途,也会关系我的前程,你自己拿好主意?若你真这般摇摆不定,我便当真不管你了。我走到今日不易,不能因你葬送自己的前程。我还得照顾一大家子人呢。’我瞧着二叔是有些心动的,毕竟他早些年就想入仕。”Μ.miaoshuzhai.net
为了前程,妻子算什么?没了可以再娶。
石氏不是病死,而是被人害死的。
沈俊臣一句“我可以不计较她害死我嫡长子的事……”刺痛了沈容的心,以沈宛的性子,只怕这种寒透身心并不会比她少,这便是他们的父亲,沈宽被人害死,居然一句“不计较”便罢了,换作别的重情重义之家,姨娘落个胎儿都要严查严罚。
沈宽是他的嫡长子,更是聪明会读书的,竟被沈俊臣一句淡淡地带过。
沈容抿了抿嘴,“怕是不能再拖了。祖母是什么态度?”
沈宛低声道:“我让财婆子去打听,听慈安院的珊瑚讲,祖母的意思是想留李氏一条命,对外只说她暴毙而亡,暗里将她送回绵州乡下庄子。
二叔举棋不定,定是祖母不想李氏死,父亲这儿又担心因她的事被御史弹劾一个‘治家不严’的过错儿来,届时,御史会质疑父亲和二叔的才干能力,如此便真的得不偿失。
珊瑚说,今儿祖母松了口,同意二叔娶京城官家千金为继室,但要二叔娶李家姑娘为平妻,说沈宝兄妹三人没人照顾。”
沈俊来至今也不过是秀才功名,连续几届考举人都落榜,却想学了旁人,仗着有一个做官的兄长也谋个一官半职。而今,倒是异想天开地想谋娶官宦千金为继室,元配尚在降为平妻,这继室又算是哪门子的继室?
老太太自认聪明一时,连这么个简单的道理都没闹明白。
所谓继室,必是元配仙逝,方才有继室一说。
就说潘氏,她嫁予沈俊臣时是平妻的位分,元配石氏过世,沈俊臣抬了潘氏平妻位为嫡妻,因先前原有个嫡妻,便算作是继室。
沈容道:“说到底,她还是太偏娘家人了。她李家女儿个个都是最好的不成?还不是私心作怪。她的孙儿孙女这么多,她最疼的是李氏所出的几个,沈宝做错了事,罚回漱玉阁抄百遍《女德》就了,换作是我们几个,怕是又要关到祠堂,哪里还能再讨礼物。”
如果受伤被害的是李氏所出的哪个孩子,老太太会不替孩子讨公道?沈宽没了,老太太知晓实情,不追凶手,不替孙子报仇,还要放过李氏。
沈宛姐妹想到家里的长辈,凉透身心。
可她们又不能逃离,还要在这凉薄府邸里继续生活下去。
“李氏这次必须得死!”沈宛恨恨地道,眸光如剑,犀厉的,不容忽视。
沈容笑道:“沈宝不是爱刺激我们,今儿我也去刺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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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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